坐看云起————璇雨
璇雨  发于:2009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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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我比你幸福。我可以死在我爱人的怀里。

鲜血一丝丝的从口中流出,热气一丝丝的抽离。

意识渐渐的模糊,但是我可以听到,可以听到杜琪烽的声音。

他在喊我的名字。

“云起,云起,怎么会这样,云起…………”

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杜琪烽急急的夺门而出。

要带我去见非天吗??

不要去了好吗,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想和你单独在一起。

可惜,我已经说不出话了。

不然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我爱你。

杜琪烽抱着我一路急奔,冲进了修明的房间。

他已经封了我周身的大穴,我现在并不继续吐血了,热气急剧的从体内窜走,象处身于冰窖一样,忍不住瑟瑟发抖。

感觉到他停了下来,我努力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于是,非天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杜琪烽抱着我朝他冲过去。

“非兄,云起怎么会这样,我给他服了药,结果他竟然开始吐血,怎么会这样?”说到后来,竟然用吼的。

我用眼神告诉杜琪烽,不用急,我只是快要死了。

可是他不明白。仍然是一脸的焦急。

“杜兄你稍安毋躁,等我再来诊视一下。”

非天拉着我的手仔细的把脉,然后,盯着我的脸,眉头皱了起来。

“对不起,恕在下失礼了。”

说着手就向我的脸伸来,我无力躲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我左脸的疤慢慢的撕下来。

四周传来阵阵吸气声,杜琪烽把我抱的越来越紧。我知道,他又生气了。

你生气是因为我骗你吗?

如果是的

那么,对不起。

非天也怔怔的盯者我我的脸,手指在我左脸的血痣上流连不去,“想不到白兄还中了寒冰盅,怪不得…………”

“什么意思,非兄你说什么。”杜琪烽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的意思是说,白兄除了赤血盅,还中了寒冰盅。这寒冰痣就是证据。这两种毒素本来在体内互相牵制,互相侵蚀,虽然不至于马上夺人性命,但是却慢慢耗尽人的气血。白兄的身体本已经快到极限,现在还用外力去除了赤血毒,寒冰即刻便窜入五脏,如今,恐怕金石难医了。”


说的很对,我点头。

看到我的反应,杜琪烽一下子抓狂,“你又都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还自己去解赤血盅!自己还寻死吗!那么讨厌我吗?……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不许你死!”

那是因为,我想在我还能在你身边的时候死去啊。

我想,死在你怀里。

就象现在这样。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非天,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杜琪烽扯着非天直吼,我的神智渐渐模糊,看来大限快到了。

“杜兄你别急,办法也不是没有。”非天幽幽的说。

“什么办法,非兄,你尽管说。”杜琪烽的眉头皱了起来。

“只要有两股真气,一股护住白兄的心脉,另外一股在白兄体内运行49个周天,应该就可以逼出寒气。只是…………”

“只是什么,非兄但说无妨。”杜琪烽把眉头皱的更紧了。

“只是白兄体内的寒毒太盛,恐怕会折损救他的人的内气,短期内无法恢复。”

杜琪烽的眉头终于平复,他转头对着修明说,“大师不知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

“老衲自然义不容辞。”修明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

“可是现正召开武林大会,阁下和大师又是武功修为最高的,这样一来即是群龙无首。我怕幻冥教得知消息,会…………”

“这个非兄你不必担心,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会保守秘密的。”

“那是自然。”四周的人的纷纷点头。我现在才发现原来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人。

“那请各位先回避一下,我和大师要救人了。”杜琪烽一路抱着我向内堂走去,后面跟着非天和修明。

我被安置在内室的床上,杜琪烽和修明一前一后的盘膝而坐。

修明运功护住我的左右心脉,杜琪烽一掌击我天灵。我顿时吐出一口浊血,寒气从八大死门涌出。过了不久,杜琪烽的脸色就渐渐灰白,大概是受我的寒毒波及。

意识逐渐回流,我感到有股股暖流从八大生门回涌入心脉。四肢渐渐有了力气,竟然有浴火重生的错觉。

慢慢的握紧拳头,似乎有无穷的力量蕴于其中。

杜琪烽和修明走到两旁的椅子旁,闭眼调息,却已经是满脸的虚汗。

我略一运气,掌间竟有丝丝真气溢出,这力量绝对不寻常,我抬头看非天,却看到他一副算计的表情。

不好!我突然有不祥的预感。

耳边隐隐传来打斗声,有桌椅倒地的声音。

我站在床边,看着非天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

打斗声越来越近。

突然,内室的门被一个人撞开,确切的说是一个人的尸体——他被人用强劲的力道踢了进来,。

然后,又走进一个人,朝着非天跪下。

“启禀教主,整个散水阁已经被我们控制。”

“很好,你先下去吧,没有我的传召不要进来。”

“是。”

!!!

教主…………非天是教主…………难道是幻冥教………

我愣愣的站起来,脑中轰的一声炸响。

“弟弟…………”

非天终于走向我,手指轻轻的抚着我的脸,笑的暧昧。

“哥哥,你真是没良心,现在才认出我来。”

也许我曾经幻想过会与我的弟弟见面,但我绝对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千头万绪的思绪刺激着我,无数的念头在我的脑中一闪而过。想选择一个重点来思考,却只是徒劳。

张着嘴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好不容易吐出口的,竟然是无聊的蒜皮小事。

“我,被你利用了,对吗?”

“唔…………”非天的手指抚向我的眉心,“哥哥,不要皱眉头啊,我们都是这个计划中的棋子,谈不上谁利用谁的。”

我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可是我混乱的大脑非要考虑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什么计划?”

“趁你毒性发作,一举除掉两大高手,继而消灭幻冥教的敌人。现在,整个武林已经在我的掌控中了。是不是很完美?”非天笑的自信。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看着旁边不动声色闭目调息的杜琪烽,我突然明白在我心中萦绕不去的是什么了。

非天不可能算的这么准。

我身上的毒十几年前就中了,他不可能计算的这么久。连我到杜家做家奴的事情都算计进去。

如果说非天设了一个局,那就还有一个更大的局。非天的所有计划都是被这个局牵着走。在这个大的阴阳五行中,非天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卦,纵然有千般变化,却脱离不了它的控制。


非天的败笔就在于——这无懈可击的完美。

非天转身向杜琪烽走去,我一惊,伸手去拉他,可惜为时以晚。

一支箭横空出世,刺穿了非天的左肩。鲜血洒在地板上,验证了我所有的推想。

“教主,真是不好意思啊,让您失望了。”门外进来的,正是刚刚来禀报的人。我真是吓傻了,竟然连他是施青都没有发现。

跟在他后面的,是手握弓箭的施文,盈盈而立,却是从未见过的英气,想来那一箭就是她射的。

“杜兄你真是神机妙算,这样轻松就抓住了幻冥教的教主。”施青这淡淡的一句话彻底粉碎了我的理智,也点明了事情的真相。

这一切都是杜琪烽的计划,算的这样精准,竟然连我一定会爱上他都一起计算入内。

那样的呵护备至,那样的事无巨细,那样的深情款款,

原来,

只是个计划。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还是从施青来开始,还是他吻我的时候…………

我真是无药可救了,现在还在想这个问题,可是,心好痛,痛的无法呼吸了。

你骗我,我不怪你,

只是,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让我以为,

你爱我。

热热的液体从眼角流下,嘴里也有。

我用袖子去擦,却弄的眼前一片猩红。

我瞪大双眼,看到杜琪烽朝我走来,他张着口,象在对我说些什么,可是我什么也听不见。

施青也向我走来,他也要说什么吗?

不对,他看的不是我,是——

非天!

四周都是骗局,四周都是谎言,但是

非天是我弟弟,

原本以为被撕成碎片的心已经麻木,没想到的是它竟然还会有知觉。“弟弟”二字竟然有神奇的平复效果,

挥掌把施青打出一丈远,握断了施文射来的箭,我抱着非天破窗而出。

窗外,是万刃的高崖,

我红着眼睛,纵身跃下。

耳畔有风呼呼的吹,白云和我一起下坠。

我没有疯,我只是想救弟弟。

现在已经没有让我放弃生命的理由了。

原来没有爱情,可以这样轻松。

空气中有湿湿的水汽,原来打散的云就是这个样子的。

古人说的对,

云,

无心。

可以看到地面了,我要控制速度,这样下去我和非天都会摔死。

向前面的崖壁击出一掌,调整好身体的角度,拔出非天腰部的佩剑,用力向崖石刺去。还好山壁还算平整,不然恐怕是神仙难救。

只听“腾”的一声响,震的我虎口生疼,但是我们的速度总算慢了下来。

剑锋在崖壁上划着,银光四溅。我的右手渐渐的从剧痛变得麻木。

还差一点,不可以,不可以松手。以我们现在的状况,这样摔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但是即使我现在把内力都灌注于右手,也无法阻止崖壁划痕的变浅,我们马上就要因为冲力而被抛出去了。


低头看非天,却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非天?你醒了?

非天竟然笑了起来,反手一把搂住了我。形势突然逆转,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手里的剑飞了出去。

非天左手搂着我,右手一个翻掌,直直的朝地面打出,一阵掌风混着泥尘迎面而来。

然后一下重击,我们终于掉在了地上。由于我被搂在怀里,竟然不是非常痛。

急急的从他怀里钻出来,看到非天脸色微恙。

“非天,你没事吧?”

非天没有回答,他一个反手,一掌拍在左肩上,那柄箭飞了出去,黑色的血从左肩流了下来。

“哼,什么正派人士,还不是用毒箭。”非天皱了下眉头。

“非天,你不要紧吧。”非天中了毒,刚刚还运气缓冲,不知道有没有受内伤。

“哥哥,你放心,我也算是幻冥教教主,这点毒还不算什么。”站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脸色恢复了平静,竟然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脑中的神经突然象被什么刺了一下,我腾的站起来,头一阵发晕。

“你根本就没事,为什么要装昏,你到底想干什么!”

嘴角的轻笑转瞬既逝,那双眼睛突然充溢着感情,轻狂冷傲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哥哥,我等了十二年,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现在,你终于只剩下我了。”

我楞楞的站在原地,耳边竟然又一阵轰鸣。

不可能,不可能的。

这样机关算尽,竟然只是为了我。我何德何能,需要这样算计。

非天布的这个局,原来只是想让杜琪烽他们认为我是奸细,原来,原来…………

我现在是一个潜伏在杜琪烽身边的奸细,装可怜,吸取了他和修明的功力,计谋败露了又带着主谋跳崖了。

我的演技真是好,连我都被骗了,呵呵,真是无限光荣呢。

现在,我果然只剩下非天了呢。

“十二年前,你选择了跟白青蔼走,现在,你终于又回到了我身边了。哥哥,没人再和我抢你了。”

是的,现在非天什么都不用做,我也会乖乖的呆在他身边。我逃不出去,我现在是整个武林的敌人,一个阴险的小人,一个利用美色去勾引男人的无耻之徒。天下之大,竟然无法容身。


那种逃亡的日子不想再过了,那种处处掩饰的日子不想在过了。

十二年前,师傅问我,

“飞云,你要呆在这笼子里一辈子呢,还是和师傅走呢?”

“我要跟着师傅。”

“日沉西北山映红,云起东西雁满天,飞云,你以后就叫白云起好不好。”

师傅,我终于还是没逃开这个笼子,不管叫什么名字,我还是被关着。

也许,我们从来就没逃出去过。

为什么要我清醒,为什么要我明白,如果在那一刻就死去,心就不会这样疼了吧。

被人欺骗的感觉真的很疼,付出真心决被踩在脚底下的感觉真的很疼。我需要一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头好晕,非天,我们回去吧,我情愿被关起来。

“哥哥,我带你去个地方。”非天的声音好遥远。

后颈被砍了一个手刀,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晴空万里,阳光普照。

天空中除了太阳,一丝云彩都没有。

穆龙顶,果然是漂亮的地方,当初师傅坚持要把自己的骨灰葬在这里。那天太阳也和今天一样的灼人,被身上两种奇毒反噬的我甚至连挖一个更大的墓穴都做不到,好在师傅也没有计较。


如若当时我也随着师傅而去的话,是不是会比现在开心呢?为什么师傅非要让我发誓要活下去呢?难道师傅到了最后还以为人生的快乐大过于痛苦吗?

如今,我又带着破碎的心来到师傅的墓前,师傅地下有知,一定又要数落我的痴傻了吧。

墓碑上,师傅的名字依然鲜艳,猩红如血。

摸在上面,连手指都刺痛。

非天带我来这里绝对不是念旧,他只是在炫耀,炫耀自己对于我和师傅的控制。

我们果然从来都没逃出去过。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完全在别人的掌控下。

自由,多么自欺的字眼。

然而,还没等我从这种哀伤和绝望的气氛中摆脱出来,非天已经开心的了新的动作。他放下包袱,竟然开始用剑挖师傅的坟。

我大惊失色,完全没有料到他的行动。我可以感觉非天对于师傅的不喜欢,但是没想到竟然到了掘坟的地步。我不会让他伤害到师傅,即使那只是一座坟。

劈掌上去夺他的剑,可惜没有成功,手还被扭到了身后。被限制了行动,非天对师傅的不敬行为让我急红了眼睛。

“你要干什么?!不许动师傅!不关他的事情。”明知道即使说了也无法改变,但是嘴巴还是不甘心的嚷着。

意外的,非天却停下动作,脸上竟然恍惚露出苦涩的笑。我也愣住了,直觉的感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放开对我的钳制,非天转过身,打开放在一边的包袱,里面竟然是一只黑色的坛子。把坛子拿在手里,非天用一种无法辨别是欢欣还是痛苦的表情对我说:“这是爹的骨灰。”


爹…………

心里仿佛又被挂了一道血痕,长久被刻意遗忘的亲情不合时宜的抬头。悲伤和自责充溢着,虽然早就知道无法给爹送终的事实,但是亲临之时还是无法释怀。其实爹也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我只是执着的沿袭着师傅对爹的恨而已。


如今,他们两个都已经不在了,心中的那本来就根基不牢的恨意也马上风吹云散了。

爹已经不在了,其实非天教主的身份早就揭示了这点,不过愚钝的我到现在才把这两点划了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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