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逐影————凌影
凌影  发于:2009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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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急忙伸过手来扶住我下坠的身形,我看见他手中的东西,再看他鼓鼓的腮帮子,胃中翻腾起来,险些要吐他一身。
“哇啊啊!你要干什么哪?”
我的脸一定非常苍白,望向他:“你……你也太能够适应环境了吧!这是什么,你也吃?”
凌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这个家伙,真够实在的!你哪只眼睛看我吃了?只是盛情难却,不得不做做样子!”
“那你吃的……”
凌从袖管中掏出一个管状的东西,是我们来草原之前准备的干粮。
我松了口气,认真的样子把凌逗得开怀大笑。
他真是非常恶劣。


事隔半天,我们在对这些人的称谓上做了统一,一致认为,叫他们“泥人”很合适。
我又将泥人们托付的病号检查了一遍,他的口腔中传出淡淡的香味。
他中了一种毒,而那个下毒的人,就是这个笑得一脸得意状的家伙。
“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他好好睡一觉而已。”
“可是他到今天还没醒,而且脉搏越来越弱,莫不是死了吧?”
凌没有说话,可是他的神情仿佛在告诉我:哼,再没有比死亡更容易对付的事情了。
很悠闲的气氛,很晴朗的天气,我跟凌都在树上,将这些天所有的事情重新整理一遍,我也将疑问向他发出。
第一个向导死的时候,我们完全还蒙在鼓里,互相怀疑猜忌,可是第二场惨案发生的时候,凌那天晚上在守夜,甚至还追了出去,也没有找到那些家伙的踪迹,他们似乎已经溶入到丛林中了,直到卓吉的死,可是卓吉的死……
“那这个泥人呢?你为什么要对他下手?”
“没办法,不这样的话,恐怕今天我们俩已经跟卓吉他们一样,成了一具吊挂的尸体了。昨天晚上的时候,我正在睡觉,突然就有人抓住我的脚,根本不及反抗就被拉着走,等到我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要对我下手了。”
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同样的遭遇,我断手断脚他却全然没事。
“估计在他们看来,我们是残忍的侵略者,需要用这种仪式来惩罚。他们之所以一天只抓一个人,可能是向我们警告,然而我们却步步逼近……”
接下来的事情我可以猜到了,凌在生死关头向对他下手的泥人下了毒,泥人们以为他死了,同伴们感到惊恐万状,将凌视为可怕的死神,用他们最惧怕的火来对付他,所以在我来的时候,凌才会被困在火海中。
他们原以为烧死了死神就可以让同伴得到重生,然而同伴却一直没有醒,凌正在火海中挣扎的时刻,泥人的内部有人提出,将侵略者中剩下的我抓来。当然,这都是我的理解,至于泥人们的思维跟计划,无法跟他们沟通,我只能猜测。
所以我被他们抓来的时候,才会没有第一时间被杀掉,他们艰难地要跟我沟通,想让我救他们的同伴,又或者是以我来威胁凌,没想凌不但没烧死,还在他们面前大展拳脚,甚至降服了可怕的“火”,所以理所当然被他们推祟为“火神”,备受敬畏。
“他们最怕的是我们越来越靠近这片空地,看来这片空地的形成很值得探究。”凌说。
我倒是觉得,他更值得探究。
“喂!”我叫了凌一声:“你以前有遇到过野人吗?”
凌叹了口气:“你认为他们是野人吗?有时候我倒觉得,人类更野蛮咧!人类的阴谋陷害比起葬身火海更加可怕!瞧瞧他们,就知道他们是多么单纯可爱。”
说着他向树下面挥了挥手,下面一呼百应地对他露出顶礼膜拜的样子,他简直是个土匪头子。
他突然跟我讨论人性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我认为,他也没资格谈人性。


下午的时候,凌跳下树去,上来的时候,脸上泛着兴奋的光泽,他递给我一样东西。
“是泥人们交给我的。”
那是用山毛榉的树叶重重包裹的一个筒子,也被泥糊住了,脏兮兮的。
我试图将上面的泥坯掰掉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凌却按住了我的手,笑着说:“先不要看,这是个惊喜,答应我,等我让你打开看的时候你再看。”
我怔了怔,顺从地将东西塞进怀里。
“还有,这个是什么?”我问。
凌手里还抓着一包东西,也是用树叶包着,他一层层剥开,里面是黑乎乎象臭泥巴一样的东西,散发阵阵中人欲呕的气味。
凌伸手来抓我的脚,我下意识地躲开:“你要做什么?”
他笑笑,将手里的东西晃了晃,说:“我知道,你们这种受现代先进教育长大的精英份子,更加相信科学,可是原始的就不一定不科学了。这是我向泥人他们讨来的一种草药,看他们的意思,对治你骨骼断裂应该有用。”
“真有那么神奇,那真该把药方抄回去,在医学界发表一下了。”我冷笑。
“唉,对不起,我知道现在最应该的是把你送回文明世界好好治疗,免得你在这里受苦,可是现在我不能离开!”
“你难道非要找到米洛?”
他愣了一下,咧开嘴笑着:“你要不说,我还真忘了他的事啦!”
说着他揭开我衣服,因为骨头错位所有的伤处都已经肿得比原来胖了一倍,我早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不敢相信这是我的手和脚。
他把那堆药不分三七二十一糊在我腿上跟胳膊上,那种药摸上去冰凉,可是接触伤口的时候却火热,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新的细胞已经在体内开始滋生了。
剩下的草药连着外面包的叶子一起糊贴在伤处,我跟泥人他们真是越来越象了。


上了药以后,我的行动更加不方便,每天看凌上上下下的窜,忌妒不已。
他在树下面聚起几个泥人,他们对凌挥舞着庞大的手脚,表达着什么,凌举着根小棍子在地上东划划西划划。
好在每隔一段时间,凌都爬上树来,把交流的所得跟我探讨一番。
“我问他们,这片空地是怎么形成的,他们说,是在非常遥远的时间以前,有一颗火球从天而降,将这方圆百里的土地全部烧毁。”
我不信任地望着他:“你确定这是他们的意思,而不是你自己的理解?”
他扁扁嘴:“好吧!我承认,这其中大部分是我自圆其说,可是也未尝不是真相哪。”
“如果只是火球的话,可能是指陨石,那么大威力的陨石,在天文署的档案里肯定会有记录的。而且那火球烧过以后应该会留下痕迹,可是这分明是一片平地。就是再可怕的火灾,也不可能彻底破坏生态链,更不可能在过了那么久以后,所有的植物没有再生的迹象。”
“那你说呢?”
“照我看,这里大概是曾经有核武器爆炸,所以才寸草不生。”
凌瞪大眼睛看了看我:“这……这听来的确更合理!这么说泥人他们……是受核辐射影响才会……”
“我也没有肯定,现在我们没有任何探测的仪器,不能说就是,我们也查不到各种核爆实验的资料。但是,泥人他们也是人类,纵使他们不是一般人,可是也没理由在核爆以后依然健康活着。”
“如果他们是‘鱼’呢?”
“什么?”

第十二章 火尸疑云
到了晚上,泥人们又在地上烧起高高的火焰。不太明白他们的思维模式,分明怕火怕得要死,甚至不肯吃烤熟的食物,偏偏每天都要燃起火来,围在四周观望着。
惧怕,却又祟拜,人类总是矛盾的。
就象我分明恨凌恨得入骨,却又对他不依不舍。


凌不断地他们面前表演“火神之舞”,引起他们一阵阵惊呼和喜悦,围着他又叫又跳,他俨然一个部落大祭司的样子。
昨天晚上因为过度的伤痛,我到了树上不久就昏睡了过去,没有将精彩的表演看下去,今天我强打精神,看凌众星捧月般地指挥着泥人们。
寂静的夜空也被这欢天喜地的景象感染了,张着红通通的脸,好奇的星星眨起眼睛,看地球上这群卑微却又快乐的小生物。
哎,要不是我现在境况凄惨,倒真的很想跟他们一同欢乐,在我记忆中,这样的开怀,太遥远了。
凌又吹起了口哨,在他的调教下,有几个泥人已经可以似模似样地吹几下了。凌的口哨温柔绵长,力度不大,却可以响彻长空。
他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我,调戏似的吹了一声,然后又爬上树来。
“来吧,试试下来跟我们一起玩!”
“你说得轻巧,我这样子……”
我还没来得说完,凌就伸手穿过我身下,打横将我抱起,大树晃动了几下,一阵急速下坠,我已经落在地上。
火热的气氛突然近在眼前,我可以看清每个人眼中燃烧的喜悦,虽然这么被抱着十分难为情。
凌先抱着我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然后插入人群,轻快地迈着舞步,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绕着我们打圈,无意义地挥动手臂。
凌的身形不算强壮,抱着我还要蹦来跳去有点吃力,我在他怀里感受他喘气连连,呼出滚烫的气息,一时间迷惑不已。
他贴着我的耳朵道:“怎么样,你现在觉不觉得他们很可爱?”
直到月亮也为我们感到疲惫,悄悄掩起头来,大家都累了。
凌捡起一堆干柴,向火堆中央一扔,火又腾起几丈高,四周一片惊叫,可是大家现在已经不再恐惧。
“好了,我们上去吧!”我对凌说。
凌对人群又吹了几下口哨,他们安静下来,渐渐散开了。
可是他却没有带着我上树,似乎在等什么。
我向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这么近的面对他的脸,他眸中的光更加坚定。
“咱们再等等,你看。”
我向四周迷茫地一望,怔了。
前一秒钟,眼前还有许多泥人围着,一瞬间,他们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
“看那边。”
我再望去,趁着高高的火焰,不远处,一个泥人弓下身子去,已经没有头了,不对,应该说,他的头埋在了地下。
一眨眼,他又消失在眼前。
凌的声音冷静非常:“鱼儿是生活在水里的,就象‘地鼠’生长在土地下。”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并不是象我们一样生活在地表,而是生活在……地下?不是就可以轻易逃过核爆炸的威力?”
“就象地下宫殿,这的确是现在对付核威力就有效的保护方式,不过,你难道还是坚信这片土地的异状是由核爆形成?”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那么在核爆之前呢?是什么形成了泥人们特殊的生存状态?”
“他们并不是普通的野人……”
我突然想起了怀中的筒子,又想起凌的叮嘱,心里坏坏地一笑,他可能忽略掉了什么了。


第二天没有任何收获,凌艰难地跟泥人们沟通,想证明他心中所想,可是得不到答案,只能上树来,用自己的理解跟我研讨一番。
突然他这么问我:“你获得了两个博士学位,其中一个是人类学的,为什么你要研究人类学呢?这跟你的职业并无关系哪!”
“怎么会没关系?我是刑警,跟人打交道的最多。”
“可是,你研究犯罪学应该更有必要吧!”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罪犯,有些时候,普通人比罪犯更可怕。”
“说得也是,罪犯所做的,不过就是坏事而已。”
而你做的不仅仅如此。
谁知道到了凌晨的时候,却发现了天大的好事。
泥人们欢天喜地地从泥沼里爬出来的时候我们还迷惑不解,凌跳下去后跟他们跑了。
我之所以被他们抓来的时候会有被活埋的感觉,是因为他们拖动着我在地下钻行,幸好时间不长,否则我还有命?还有,凌分明可以在黑夜里视物,却没有办法追到他们的踪迹,都是因为,他们这门隐形于表层的功夫。
他们身上厚厚的泥层,是因为长期生活在地下,沾上这热带丛林的沼泽泥泞,又从没洗过,自然越积越多,以至于体型都看来粗壮许多,可是即使没有这些泥,他们的体型,相比普通人,也要高大得多。
鱼可以在水里呼吸因为有腮,那他们是怎么在土壤里面呼吸生存的?
我所有的知识都无法解释,除非,他们根本不是人。
可是他们天真的情态,乱七八糟的行为,分明又是人类。
凌,你把我搞糊涂了。
我正在想着,凌从远处跑了过来,飞快地跃上树来,兴冲冲地对我说:“泥人他们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嗯?”
“嗯,好象是从地下挖出来的。”
我怪笑两下:“他们不会是把卓吉他们的尸体又挖出来了吧?”
“你也真会想!他们不是在丛林中挖到的,而是在怪圈的中央。”
这几天,我们说话间,把这片不知因何形成的空地称作“怪圈”,这是凌的主意,他说他在四处转过,确定这片空地,如果从天空往下望去,一定是圆形的。
他认定什么事的原因总是怪异,而且听来大多令我啼笑皆非,我也不去深问,随着他叫。
“那尸体呢?”
凌苦苦脸:“他太重了,我抱起来吃力,所以把他放在原地了,想带你去看看。”
“等等,你的意思……”
跟上次一样,他没有跟我商量就把我打横抱起,跳下树去,一路飞奔。
我苦笑连连,莫非你在讽刺我不够高大威猛?


发现尸体的地方离我们真的很远,凌喘着粗气足足跑了二十几分钟才到。
他把我放下,招呼一声,地下几个泥人纷纷钻出来。
这几天我对这些当初让我惊讶不已的景象已经习以为常了。
凌对一个泥人挥了下手,那人弯下身去,把手插进土里,动了几下,拉上一个人来。
大概就是那具尸体了,凌接手过来将那家伙放在我面前,扶起我来。
我现在只剩一只手,草草地将尸体检查一遍。
“这个家伙,应该跟泥人是一群的吧?他们不认识吗?”
“不不!他们并不知道!”
“那就怪了,他的身形跟泥人他们相似,而且身上也是泥巴巴的。”
“哦……他是从沼泽里被挖出来的,全身都是泥,泥人又搬他走了很久,所以全身都是泥土了。”
“他的身体很僵硬,想必死了许多天了。”
“如果不是泥人的同伴的话……其实,我有一个不太确切的想法……”
“你也想到了吗?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没办法确定。”
凌突然握拳一击掌:“这下好啵?我们把他洗干净再说?”
“嗯?”这我倒没想过,跟泥人相处多天,似乎对他们泥乎乎的样子习惯了,倒真没想过看看他们剥去外壳的样子如何。
“那也好,只是得找大的水源。”
“没关系,泥人们知道!”说着凌向泥人们摆了个手势。
他们拉着那人的尸体再埋入土中,凌也走过来,抱起我,说,咱们跟着他们走。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泥人们行动的时候,并不是完全无迹可循的,起码,有地上落叶沙沙翻动的声音。
我们停在一片沼泽前面,一个泥人钻出头来,身上的污泥更厚了一层,他好比在泥潭中游泳那样只露着脑袋向前走着,凌跟着,避开松软危险的沼泽。
总算在一片尤其茂盛的栗树林后面,找到一条流动的小河。
丛林是不缺水源的,这水尤其清澈,缓缓流动着,如果不是腿脚不便,我倒是想下去洗个澡。
凌将我放在小河边,泥人们也钻出头来,凌把尸体接过来,放在我旁边。
河的两旁虽然枝叶茂密,光线却不必再透过繁密的树木透过来,所以光线很好,我能够更仔细地看清楚这具尸体。
相比泥人,他还是矮小了许多。我捧起水来扑在他身上,抓起几片树叶在他身上涂抹着,一点点弄干净。
凌在旁边干叹一口气,说:“虽说他是个死者,可也用不着这么尊重吧!你这样要弄到什么时候?”
说着他拖着那尸体,一脚踏进河里,把尸体丢进去,搅和几下,提起来看不干净,伸出手去使劲糊弄起来。
凌一边帮他洗一边埋怨这人好脏,真的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我脑中灵光一闪,让凌停下来,把尸体弄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果然猜得没错,洗干净后这人比先前瘦弱了许多,可是,却始终不干净。
我们不可能看到他原本的皮肤和样子,因为他整个身体,受了严重的灼伤,很大一部分死前就已经溃烂,面上肌肉已经肿胀不堪,难以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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