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多情》——秋草
秋草  发于:2008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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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样水澈在这里过得很好,他还结识了许多附近的村民,经常和鄢子皓一起无偿地为他们治病

,就像当初他们在北京时一样。
  晚一点的时候鄢子皓通常会在灯下看医书,试拟新方。水澈则静静地陪着他,自己读一些粗浅的医理

。鄢子皓最近正打算让水澈逐渐尝试着独立看病,水澈似乎也很感兴趣的样子,不过他却没什么自信,所

以一直也不敢亲自为人诊断。
  这天夜里,鄢子皓在灯下看书时,在一边的水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鄢子

皓,「二少爷,看了这么久你眼睛疼不疼?今天我为俞将军、戚将军还有爹爹他们调配了些荠菜明目液,

还剩着一些,你也用一点吧?」
  水澈知道俞将军和爹爹他们经常要整夜整夜地研究兵书、地图到天明,十分劳累,有时候俞将军去巡

视伤员,水澈甚至能够看到他眼里的血丝。那天他发现了好大一块荠菜地,四月份又正是荠菜肥大的时节

,于是他灵机一动,想要为他们配制一些可以减轻眼睛疲劳的药水。
  鄢子皓带着微微的诧异,接过他手上的瓷瓶,拔开塞子一嗅,一股淡淡的草香飘进鼻端。「很不错哦

,是你自己配的吗?」荠菜汁清火明目虽是医家常识,但是要将它细心地采摘、清洗、取汁、配料然后做

成药水则还是要花费不少的工夫和心血呢!
  水澈听到他的赞美,有些骄傲地点点头,然后他取出一根光滑的碧玉小棒子蘸了些药汁替鄢子皓滴进

眼睛里,一阵清凉舒爽的感觉让鄢子皓闭目享受着。刚才看久了书的眼睛的确有些酸涩不适,阿澈真是太

体贴、太善解人意了!某人简直都要幸福死了。
  「阿澈,明天我要随船出海,可能要两三天,你自己乖乖地留在这里照顾病人,不许乱跑知道吗?」

鄢子皓经常要随军出海巡查,因为怕水宗佑见了水澈会抓狂,更因为海上风浪大,水澈一定会晕船,所以

鄢子皓从来不让他跟着去。
  原本微笑着的水澈一听小脸立刻先垮了一半,不过他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应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寂寞


  鄢子皓见状连忙起身拉他入怀抚慰着:「怎么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嘛!我一定

赶在你开始想我之前就回来,好不好?」
  水澈「嗯」了一声轻轻地说:「二少爷,你要小心哦!」
  鄢子皓郑重地点了点头:「没事啦,倒是你才让我放心不下呢!不要太关心那些家伙了,有空多想着

我。」鄢子皓现在才发现水澈是个工作狂,不干到自己满意是不会罢休的,有时候他还得和那些伤员们抢

人呢!真是乱不爽的!

  第二天鄢子皓刚刚走,水澈就已经开始在想他了。他先把手上的工作完成,闲下来时就勤奋地读书--

鄢子皓为他总结了很多重点和难点让他参考着学,所以最近他的进境很快,从上古的《山海经》、《内经

》看起,现在已经学到了宋元时的《圣济总录》、《瑞竹堂经验方》这些书,他现在所缺的只是临床的磨

练而已,那却不是一蹴可就的了。
  下午他正在看书的时候突然有人急急忙忙地跑来找鄢子皓。水澈一看,是村子里的小孩小椿。见到水

澈他气喘吁吁、惊慌失措地问道:「小、小澈,不好了,小武被大牯牛给撞坏了!鄢、鄢大夫在不在?!

快去救救他吧!不然……」说完他左顾右盼地四处寻找鄢子皓。
  水澈一惊,小武是他很要好的朋友呢!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二少爷不在啊,他出海去了!怎么办呢

?」他也是六神无主,为什么这么不巧!
  「那……那不管了,你先去看看嘛!」小椿是「病急乱投医」了,水澈一听踌躇地说:「我……我不

行的啦……」普通的头疼脑热他还可以去看看,可是这么奇怪的病他怎么可能医得了嘛!
  「他……他的肚子开了个大口,如果不医的话肯定会死掉的……哇……」小椿急得忍不住哇哇大哭起

来。水澈见状赶紧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一边努力地安慰他说:「好好好,我去!我去就是了,小椿

你别哭!」水澈的心慌得连自己也想淌眼泪,不过他想到小椿还小,自己总得要先安顿好他,于是他拼命

忍住想哭的情绪,收拾好东西牵着抽抽噎噎的小椿出了门。
  两个人匆匆忙忙地来到村子里的小武家,众人一听鄢子皓没来都猛摇着头觉得小武没治了。小椿生气

地说:「小澈也能治呢!小澈,你说是不是?」他大声地问道,水澈只好尴尬地笑笑--他哪里有什么把握

啊?!但他只得硬着头皮去查看躺在床上痛苦地喘息、肚子上血肉模糊的小武。
  原来那大牯牛正处于发情期,脾气最是暴躁,小武牵它出来的时候它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就一顿乱撞

,将粗大的牛角狠狠地插进了小武的腹肚里,现在他的伤口中连肠子都流出来了,人自然也已经奄奄一息


  水澈忍住啜泣查看了一下他的肠子,幸好还没有破损--那表示还有得救。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救治「

金刃肠出」的病例,和这个应该差不多吧?于是他战战兢兢地洗净双手,想着鄢子皓平时施手术的样子,

他努力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将那外流的肠子轻轻归位后,转头颤抖着问了一句:「这里有生麻或是桑白皮

没有?请给我拿一些来!」声音里带着呜咽之意。本来还目瞪口呆地杵在一边的众人一听,赶紧派人去拿

东西去。那江浙一带盛产丝麻,所以这些东西都并不难找到。
  东西拿来了,水澈急忙把桑白皮的尖葺捻成极细极细的长线穿在针上,开始学着鄢子皓的手法替小武

缝合肚子上丑陋的伤口,他一边缝一边仿佛遭受酷刑般地忍着眼泪抽泣,那凄惨的样子让人还以为他刚刚

死了爹娘,要不就是刚被爹娘抛弃。
  好不容易缝好伤口,水澈见小武已经痛得晕了过去。他抽噎着赶紧挑出曼佗罗子、草乌头尖、麒麟竭

、茄子花、蓖麻子、红花……等等一大堆麻醉、镇痛、止血的药材细散和酒,调配起来在小武刚缝好的伤

口上涂摩,然后终于忍不住边流眼泪边替他包扎绷带。
  大家见他处理得似乎不错,都不由自主地赞叹起来。不过小武却一直昏迷不醒,水澈就一直在旁边观

察他的状况。
  到了晚上小武开始发起烧来,水澈知道这是严重外伤发炎的症状,如果能够熬过这关就应该有命活了

,所以他更加不敢怠慢地守护在小武身边,又赶紧用鸭踯躅、三叶鬼针草这些比较特效的退烧药熬药喂他

吃下。
  如此不眠不休地一连守了小武两天一夜,其间小武曾经醒来过,高烧也退了些下去,看来是极有希望

救活了。水澈叫已经支持不住的小武的父母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在他旁边照看着。过了一会儿,水澈自己

也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他熬不住地伏在小武的床边迷糊着不适地睡了过去。
  半夜里水澈被一阵突然的骚动惊醒过来,他看见小武在床上不安地动着,连忙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

,感觉并不是那么热,可是小武却痛苦地呻吟着:「水……喝水……」原来是高烧让他严重缺水,他渴得

难受了。水澈立刻去倒了杯水,用小木勺子慢慢喂他喝了下去。久旱逢甘霖的小武不一会儿就将一杯水喝

得干干净净,水澈乘机让他吃了一剂药,小武喝了药以后又沉沉睡去,看他情况还算稳定,水澈这才稍稍

安心地又在椅子上迷了一会儿。
  天明的时候,回航后闻讯赶来的鄢子皓看到的是让他心疼不已的一幕--水澈苍白着脸蜷缩在一张窄小

的椅子里,眉头紧紧地锁着,仿佛在忍受着痛苦。他赶紧冲过去轻轻地抱起他,低声问了一句站在旁边的

小武的父母:「你们家的床在哪儿?先让他躺一躺。」
  小武的母亲连忙将他带到家里的卧房,鄢子皓小心翼翼地将水澈放在床上,除下他的鞋子,给他拉好

棉被,抚了抚他的脸后出去查看小武的伤势去了。
  鄢子皓仔细检查了一下已经退了烧,安然度过危险的小武。拆开绷带一看,他惊讶地发现水澈处理得

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得多--他缝合伤口的手法十分细致巧妙,用药也甚是对症,这样的疑难杂症让他这个初

出茅庐的小菜鸟碰上,真是难为他了。鄢子皓听人说水澈在给小武治伤的时候哭个不停,又想到水澈刚才

那憔悴疲倦的样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他一定吓坏了,也累坏了。鄢子皓的心里万分不舍。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水澈惊慌的声音在鄢子皓耳边响起来:「小武!小武有没有怎么样……」真该

死!自己居然睡着了!不知道小武醒过来没有?!如果今天还不醒来就不行了。他急急忙忙地踏进小武的

房间,却不期然地望见鄢子皓站在自己的面前。
  「二、二少爷?!」这样的不期而遇让水澈惊讶极了,他的头昏昏沉沉地开始痛起来。努力地看一眼

鄢子皓身后仍然闭着眼睛的小武,他有些恐惧地说:「小武……小武他怎么样了……」如果因为自己没有

好好照顾他而让他有个好歹,水澈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很好,你救活了他。你做得很棒哦!」鄢子皓用笃定的口气回答,心想就算让自己来做也不可能

做得比他更好了。水澈一听他的肯定,像是得到大赦一样,口中喃喃地低语了一声:「真的吗……太、太

好了……」煎熬了两天,放下心来的他再也支援不住,身子向前一倾,倒在了鄢子皓的眼前。
  鄢子皓大惊失色地一把接住他,伸手探上他的额,居然是火一般的热!该死的!他暗自诅咒一声,气

自己刚才竟然没有发现。他一定是太过劳累,加上心理压力才会这样的。鄢子皓霎时心疼得什么也不想管

了,他匆匆地交代小武的父母说自己明天再过来看看,留下几剂药后心急火燎地抱着水澈回了军营。
  在鄢子皓的悉心调理下水澈很快就苏醒过来,但是鄢子皓坚持要他先睡上一阵子。水澈见到他回来根

本就不想睡,可是他拗不过鄢子皓的坚持:「乖,躺着不许起来,先给我好好地睡一觉,知道吗?」水澈

自从四岁以后就极少生病,因为鄢子皓根本不「允许」他生病,一直把他照看得周周全全健健康康的,所

以鄢子皓现在才会这么紧张。看看水澈的脸上,那肿肿的眼袋比他的大眼睛还要大,鄢子皓决定要把他绑

在床上好好地休息一天。
  吃了散热药以后,被严严实实地捂在被子里的水澈苍白的小脸上流下了汗水,鄢子皓见状起身想去拿

汗巾帮他擦擦脸。
  水澈误以为他要离开,突然感到一阵恐惧--那单独一人面对可怕伤口时饱受的无助和惶恐突然全都重

新涌上心头,他忍不住伸出手牵住鄢子皓的长袍下摆,低声迟疑地说:「那个……二少爷你、你不要走…

…留在这里陪着我睡……好不好嘛?」他用恳求的眼光看着鄢子皓,脆弱地说出这撒娇的话。但下一秒他

却发觉鄢子皓不回答,只用异样的神情瞧着自己。水澈立刻不安地认为是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不知道该

怎么办的他尴尬地移开视线,松开了拉住鄢子皓袍子的手,心里掠过一阵酸楚和茫然,他险些流下泪来。
  其实鄢子皓是被水澈依恋的目光看得心乱成一团而有一刹那的不知所措,同时也因为他脆弱的样子心

痛死了。阿澈很少这个样子,自己是很清楚的,可见他真的是吓坏了。看着他无助的样子,鄢子皓立刻放

弃了要离开他去拿任何东西的念头,当下用袖子拂拭过他汗湿的脸颊,对上他的眼睛温存地说:「我不走

,我不会走的,你好好地睡一觉,我在这里握着你的手,嗯?」说着他坐回床边执起水澈有些冰凉的小手

,紧紧地握着。看着他柔和的眸光,感觉到他手上传来的温暖,水澈总算是安下了心,两天积累下来的疲

惫终于在他的身上占领了一角,他放心地沉沉睡去。鄢子皓看着睡梦中的水澈渐渐舒展开来的眉头,这才

长长吁了一口气。
  经过这番意料之外的折腾,水澈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突然成为了一个众人眼中的「名医」,连好朋友

小武和他的一家人也经常用感激的目光瞧着他,更别说小椿那些小孩子们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了。别人都

不再把他看作是鄢子皓的助手,有什么病痛也不再只倚赖鄢子皓一个人,认为只要找到他们两人中的任何

一个就行了。
  一开始水澈感到很烦恼。因为这次的事情只是自己运气比较好,刚刚好记得一个病例而已,他觉得自

己还远远不能像二少爷那样从容自如地对待每一种疾病。但是让他不解的是鄢子皓从来不帮他挡下病人的

求治,如果是水澈接下的病人需要上门诊治,他甚至不和水澈一起去出诊。除非是水澈实在应付不了的重

症,否则他也不会对他的医疗方法加以置喙。在鄢子皓刻意的磨练之下,虽然经验尚浅,现在水澈的确可

以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医生了,他的自信也一天天地建立了起来。

  就这样在平静的忙碌中度过了一年的时光,水澈的医术和一年前相比真是天渊之别,仍然没有改变的

是他单纯无邪的个性和对鄢子皓的深情眷恋。鄢子皓见最近倭寇之乱已经渐渐地平息,早就不耐烦的他一

直在琢磨着要带水澈离开,因为他已经决定了要带着水澈云游天下,游山玩水顺便治病救人--实在是个超

完美的远景!可是他和水宗佑的两年「长工」的「合约」尚未期满,所以他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待在这无

聊的军营。blzyzz
  六月将至,水澈眼看就要满十八岁了。最近他越来越心神不宁,因为在他心底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的

三段论,只是有时太过幸福暂而放纵自己不去考虑它罢了--他一直杞人忧天地以为只要自己一旦到了十八

岁的那一天,鄢子皓就会像玩「变脸」一样「咻」的一声把他赶走。
  在独自出诊回营的路上,水澈在市集上买了几个绿豆糕,准备带回去和鄢子皓一起吃。拿着绿豆糕,

他出神地黯然想着自己是六月初八的生日,只怕自己没几天待在他身边的日子了,冷不防从旁边的小巷里

蹿出一条人影,一把将他手上的绿豆糕抢走了。
  水澈本能地就追上去,周围的人都认识水澈,见状都纷纷帮他喊抓贼,那个抢东西的人没有料到这样

的情况--他立刻被一群人包围了起来。
  「阿修!你从苏州回来了吗?」人群中竟然有人认得他,那名叫阿修的少年立刻羞惭地用双手抱住自

己的头,蹲下身去。水澈原本没有打算把阵仗弄得这么大,他看见那绿豆糕已经被抛在了地上,而这个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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