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一片黑暗,迎上似乎好久没有看到的青空,众人在逃离生天后终于有了心情彼此审视,而宇文凌烈一抬头,目光首先发现了被自己手下背着的父亲,完整得连衣服也没有破半点,虽然形容憔悴但并没有太多的伤害,而回报于自己的微笑也熟悉地让人落泪,可自己的娘亲呢?寒星随不是救出他们的吗?
惊慌的四处找着,全然不顾自身已经到极限,嘴角不断的溢出黑血,心脏传来阵阵紧缩,不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极度耗损的他让所有人都惊怕,死灰一片生气全无却还是硬挣着不肯休息,连一向大而化之的唐澜也看不过眼,正想空出一掌敲昏他,手上的重量却突然消失了。
「凌烈,你娘亲我一早已经送出庄院救治,她健在你不必慌张......」低低的悦耳男声让宇文凌烈心定了下来,依在熟悉的怀抱,任由黑暗把自己包围,临闭眼最后一刻他看到了令人迷醉的俊脸正伏在自己耳边,宽心一笑,手无力扯住衣襟,沉沉昏迷在温暖中,终于可以放松了......
「他昏过去了!」疾点宇文凌烈几个大穴保住他心头真气的月洛对略显紧张的寒星随解释着,刚才那幕让所有人都看呆了,竟有如此美丽和谐的画面出现在一个如火一个如冰的人身上,他们的相属感是越来越强了。
「走吧,镇国公不会善罢干休的,我们要想个对策!」月洛指示着寒星随把宇文凌烈抱上久候的马车,把宇文凌烈的手下全部解散,只余留几个驾车的车夫把他们几个送向宇文大宅。
第十章
已冷清许久的宇文大宅今日是热闹非凡,迎进的一批马车中,除了已经离开有一年的年青主人外,各具特色的男女也让宇文大宅生气不少,只是身为宇文大宅管家的高瞻却因此有半点欢欣神色,恭敬地听着眼前女子的吩咐,原本严肃的脸蒙了一层厚厚的担忧。
「暂时先这样,你把航盘招回来,记得,宇文家的东西尽可能极早转移,这京城已不是保险的地方,宇文家的百年基业还是别让它垮了,以后用得着宇文家这笔财富的地方多着呢!」
「是的,月主人。」高瞻一点通透,领悟地答应着,心里却是放心不下那被抱下马车的病弱青年:「宇文小爷他没什么事吧?」
「你倒是对他挺好的嘛!」月洛似乎没想到高瞻有些一问,不由失笑起来:「放心吧,好歹我还挂着『神医』之名,这宇文凌烈,我是定不会让他轻易送命的!」
「也是,怎么就忘了主人的神通。只是看寒主人一脸担忧,我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让他紧张些也好,反正他现在的七情六欲有开始复苏的迹象,就让他多学学这世间的情绪吧,自小他就少喜怒哀乐,现在能找回来,也是件好事!」
月洛摆了摆手,把高瞻打发下去,自己看着满园的春色,略略深思了一会,便提步朝着宇文大宅中专为所建的楼房而去了。
推门进屋,却见一尊已呆坐有一个时辰多的大佛仍是一动不动,姿态与先前她在窗外看见无误,看来,寒星随真的陷得很深,可是为何会这样深呢?明明他不敢动的情却......
「凌烈有得救吗?」听出月洛的脚步声,寒星随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着,生怕吵醒了床上的青年。那紧拉着自己衣襟的手虽然无力却让人不忍攉开,自己不敢稍有动弹,只是一直坐着,一直陪在他身边,把他这一路上的扭动呻吟全收进眼底,他清楚的知道,这毒磨人!
「暂无性命危险,但这毒烈性强,不易解,星随,你把他带回雪山上,山上应该还有药在,把保心丹跟万解丸让凌烈服下,加上药泉之效应该可以尽除毒性!」把早就想好的答案说出来,月洛也有些欣喜寒星随那如释重负的神情,提笔疾书把所应注意事项列出后,月洛拿起墨汁仍未干的纸放在寒星随手上:「快去快回......」
「现在立刻就上雪山?」
「这是有秘道能快些赶到雪山,也不容易受到袭击。现在求的是一个『快』字,等毒入五脏六腑那就麻烦了,你先走,我料理好一切便会赶去与你会合!」
默默收好纸张,寒星随回头迎视月洛良久,似乎想在月洛身上寻找些什么,好一会,直到那声痛吟传进耳里,寒星随才伸手把那因中毒而冰冷的手收进自己温暖的掌中。
「我明白了!月,你不反对吗?」
「我再厉害也反对不了心之所向,你们都是好孩子,我不忍看你们有任何一个受伤,但你们执意要在一起我也不好阻止,你已经大了,想当年你还要被我抱呢!」轻笑出声,想起那可爱的孩子,月洛仍是满心的慈爱,虽然无法生育,但有这个孩子一直陪伴此生足以!
俊脸一红,寒星随掩蔽地以被卷起宇文凌烈大步踏出房间,心里暗暗羞怒着:都多少年月以前的事了?月居然还不时挂在嘴边!
来到书房,走下秘道,寒星随向着那之前一直跟随自己的高管家点了点头,这一去怕又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寒星随竟难得地道了声:「珍重!」
看着一脸震惊得落泪的高瞻,寒星随不再言语,抱着宇文凌烈直直向晕暗的前方走去,这已是他对这不惑之年的忠仆唯一付出的了。
「寒主人真的变了,这是宇文小爷改变他的吧?」意想不到有朝一日能从冷淡如冰的寒星随口中听到关怀,以跟随月洛与寒星随为终生己任的高瞻只觉那声『珍重』让整个心都暖了起来,即使以后要他付出一切的牺牲都无所谓了。
「是啊!情爱,古来难解,它的魔力,又有谁能抵挡......」低喃着,月洛目送寒星随离去的秘道,左袖一翻把木板重新盖好,希望这一对情路好走。
回过身去,看着站在门外的隽霖,月洛心神恍惚,那一瞬,她真以为看到了已逝的恋人。
「你看着我的时候在想谁呢?」
隽霖在月洛经过身旁时拋下一句疑问,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转眼已飘远的月洛并没有答话,仿佛他的轻语对她不构成任何影响,可是熟知月洛与寒星随的高瞻知道,那看似平常的背影其实早已僵直,内心遭受了不少的重击。
◇◆◇
似乎沉睡了好久,最后被一阵阵噬心之痛强硬唤醒,宇文凌烈既使在晕迷中仍无意识地按住已经麻木无力的手臂,撕扯着大气,努力按抑不断涌上的痛楚,唇早被咬得血肉模糊,以痛制痛这种蠢办法似乎有了一点效用,好不容易,宇文凌烈总算有了半丝清醒环看四周,那熟悉的摆设是被自己深埋心底的记忆,窗外皑雪梅花让人有种无言流泪的冲动,不知何时,他竟又回到了当年这充满回忆的雪山中来......
「寒......」下意识的叫出声,宇文凌烈张望着那熟悉的人影,兴奋的心情却在看到空荡的房间后完全失落,苦笑一声,自己不是与他吵架了吗?依他那心高气傲的性子又岂会轻易原谅自己!
「感觉如何?很痛吗?」
正在神游间,那熟悉的话音突然冒了出来,冷冷的手为炽痛的嘴唇带来一丝清凉,疼似乎消减不少,闭上眼感觉着这舒服的感觉,宇文凌烈明白原来他昏迷前的错觉是真的,他真的回来自己身边了!
「一会你去泡泡药泉,我已经上山洞那边拿来了药,很快就可以解你身上的毒了!」依然是没有什么感情起伏的声调,宇文凌烈却如获至宝,他还是他,自己还是自己,没有任何变化......
「我的毒难解么?」宇文凌烈任由寒星随抱起自己向屋后的药泉走去,手上卷着那掉落肩上的银发,看他额上微微冒出的细汗便知他刚才是以极速奔回自己身边的,有些事不能指望从寒星随口中得知,却可以由他一举一动中明白。
「可以解!」
随着步入药泉的暖意,宇文凌烈口中被塞进一颗药丸,诧异地看着一起泡在药泉里的寒星随,眼神示意寒星随离开,不然他怎么站起来发功解毒啊?
「要逼出此毒,你一个人的功力不够......」一手抵在宇文凌烈背后让他立在池子中央,「开始吧......」
信赖的笑着,宇文凌烈配合源源不断输进体内的内功,开始闭目专心逼毒,两人转眼陷入忘我境界,随着水流越旋越快,最后激射而出,寒星随抱着已经昏过去的宇文凌烈慢慢走上池边,看着那苍白的年经俊颜,终是无法抑制内心那心疼,嘴印上了宽额然后滑至没有血色的唇,细细的品味一下失而复得的感觉!
换过湿透的衣服,寒星随抱着失温的身躯窝在被中,指腹一遍遍撕磨着宇文凌烈的轮廓,身上的暖意正被他不断的吸取着,脸上开始红润的色泽让人宽心,再轻吻一下带着一身药气的他,寒星随终也沉入梦乡,迎来久违的舒心睡眠......
............
睁眼就能看到心爱的人睡在身旁,宇文凌烈扬起了炫目的微笑,趴上寒星随的胸膛近近的欣赏那俊美无比的容颜,真盼此刻能天长地久,让两人俩相厮守永不分开,可清明一片的心又明确的提醒着自己,世间还有事情未了,国事家事,亲人朋友,没有一个是他能拋得下的,该做的仍要继续,该干的不能退缩,现在的温馨只能收进心中慢慢回味!
「醒了?感觉如何?」大手抱紧了宇文凌烈赤裸的腰身,两人为这亲热的接触都荡起了迷人的笑容,看呆了对方!
「好多了,毒大多已经逼了出来,只是有些心闷罢了!」宇文凌烈埋头听着寒星随有力的心跳,几乎以为他们不可能再这样享受着彼此的体温、心跳,但僵局被中毒这事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隔离也被月洛跟父母的关系打碎了,他们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月当中,没有世俗纷扰,有的只是两情相悦......
「你为何不说月洛跟我家的关系?」宇文凌烈竟有些怨对,如果他说了,他不会浪费宝贵的每一刻去憎恨。
「我也不知道,月洛身上有许多谜,宇文家她从未提过,而当年灵千妤是她主动认识的,我也以为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寒星随也对月洛跟宇文家的关系感到一点点吃惊,总觉世事似乎冥冥中被一条无形的线牵着,走向无法预知的未来......
「无妨,她的事情总会被人慢慢揭开,现在我比较忧心镇国公这个人!你知道吗?他是你前世母亲的转世......」宇文凌烈一字一句的吐着,看着寒星随由平常脸色转为错愕然后失色,心里也不好过。
「你说镇国公是我母亲的转世?他自己说的?」寒星随似乎不敢相信这消息,眼睛难得的闪着惊疑,慎重的再重复了话题一次。
「对!他抱着隽霖喊着『衡靖』这个名字,你说这是真是假呢?」
「衡靖?」
寒星随震惊的重复着这个名字,眼底的诧异惊讶让宇文凌烈知道这确实是寒星随父亲的名字,这么说来,这镇国公当真是他母亲的转世罗?
想到镇国公伏在隽霖胸前那痴情神色,宇文凌烈只觉头痛欲裂,这怎一个乱字可言!
「月洛她知道吗?」寒星随总算回神,第一个反应就是月洛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何等的震荡!
「应该知道了吧,她跟镇国公照过面,如果隽霖再把当时情况详尽说给她听,她一定会明白那人是她前世的姐姐的!」宇文凌烈皱皱眉,心里仍对寒星随把月洛看得这么重有点吃味,不过他既然能放开月洛陪自己上来雪山疗伤,那自己的重要性绝无疑问,男子汉还是不要计较太多的好。
「......」寒星随沉默着,虽然不怎么相信镇国公会是自己母亲转世,但宇文凌烈所说的情形又让人不得不怀疑那真实性,除了当年的人外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父亲叫什么,而事隔上百年,所有知内情者除自己跟月洛外都已身亡,那镇国公又是如何得知如此隐晦的事呢?
突地身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寒星随回神望去,却见宇文凌烈原本红润的脸突然变得青白一片,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牙关又紧紧闭上似乎在强忍非人的痛苦。
「烈,你怎么了?毒又发作了?」探了探脉象,果真是余毒发作,虽然没有先前那般厉害,但回噬的痛楚也绝不是好受的,这毒好霸道,原以为可以拔清的,想不到这毒会深埋体内一但被人拔除反而会反噬身体!
紧紧抱住不断颤抖的身躯,寒星随一扬棉被裹紧两人飞速赶到药泉边跳下,让温热带着疗效的泉水把两人包围,除了用先前的方法再让宇文凌烈暂时止痛,他真的无法再为宇文凌烈做什么!
不断输送内力逼毒,直到两人筋疲力尽,宇文凌烈的痛楚才慢慢减轻恢复神志:「我......我的毒......是不是无法......」
「不会的,相信我,月洛一定会有法子,她是神医啊!」寒星随低喊着,看到仅仅历经两次拔毒后就惨白非常的俊脸,无神的双眼失去了平日的精锐跟傲气,心更是疼痛,这人原本是意气风发的青年,自己一定要让他再恢复风采!
「月洛似乎在你心中无所不能啊!」低笑一声,宇文凌烈振作精神,似乎只要在寒星随身边自己就会软弱,这真是要不得的习性。
「我没事,我不信自己真会败在这毒上!放心好了,我还有很多事未了呢!镇国公给我的难看我一定会好好还给他的!即使他是你前世的母亲,但他今生跟你毫无瓜葛,你不会有意见吧!」
看到努力用恨意振作自己的宇文凌烈,寒星随笑了:「烈,似乎每次看你,你都会有些成长,现在的你似乎有点稳重了!」
「不吃一亏不长一智,我对镇国公的手段相当佩服,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反击之力!」宇文凌烈裂开干燥的唇笑着,身子斜斜靠在寒星随身上享受着难得的温存。
「那我发信鸽叫月洛尽快上山,好让你早日一展拳脚!」把湿透的黑发从宇文凌烈脸上拂开,轻轻印上一吻在他额上,「尽情的干吧!」
「这个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正想上岸,哪知一转头却见一人靠在后院门边笑着,,那捉狭的笑意让两人同时一窘,心里直骂着自己警觉性太低了!
◇◆◇
坐在大厅上,寒星随看着不速之客的几人正大模大样的把各式美食端放桌上死命吃着,像是饿了几天的狼狈。
「怎么会赶到雪山来?我以为我还要传鸽子把你叫来呢!」看着一旁正为宇文凌烈把脉的月洛,寒星随语中淡了几分冷漠换上几分柔情。
把手收了回来,月洛扫了扫强作无事的两人,心里直偷笑,这两人被人撞见了共浴倒还是挺镇定的嘛!看不出长大了的寒跟这小子居然有如此出色的身段。
「因为我收到一封信,一封说宇文凌烈无法治愈的信!」
「是镇国公的?」寒星随跟宇文凌烈几乎同时喊出,让月洛真笑出声了。
「你们似乎隔阂全无了,先前不是还闹着脾气不理对方的吗?」
瞪了月洛一眼,寒星随无意在这没有内涵的问题上作答:「是真的吗?」
「指哪一样?信是镇国公写的?还是翡的转世是真的?」
「看你的表情,转世之说是假的?」寒星随冷冷扫视隽霖,意思当然是说隽霖既能是他父亲转世,那镇国公的转世之说似乎也有些真实。
「不知道,我只在意宇文凌烈的毒,他同时被下了咒,所以毒无法解开,不过不难!别忘了,我才是夷月族的族长!」话说得是轻巧,但相处多年的两人又岂会不明白对方的心情,寒星随知道现在的月洛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以前的事,那对她而言绝不是幸福得可以回味一生的经历。
「那就麻烦神医了,至于真假一事不如就由我来代劳吧,我对消息之说还是有点成就的!」宇文凌烈淡淡插话进来,扯去月洛跟寒星随的注意。
「看来初飞的鸟儿要展现双翅了,那我等着你的消息!明天我就开始为你解咒,只要短短几天时间我就能让一个生蹦活跳的天下才子出现人前,你也应该恢复你的原本面貌让世人惊讶了......」
宇文凌烈挑了挑眉:「果真是瞒不过你,对付朝中的人,还是天下第一才子的名头好用!」
「那我静待你的消息!」月洛站起身子把已经无力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宇文凌烈推到寒星随怀中,爱逞强的小孩,分明毒又发作了还强撑!
寒星随也不客气,俐索抱起宇文凌烈正准备向卧室而去,一旁正在吃东西的唐澜发一声怪叫:「想不到居然能看到血啸狂凌这么乖巧的样子,这样前两天的日夜兼程风餐露宿也算是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