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涵眸色一黯道:“走一步说一步罢。”
她吃饱后,便捏着一个豆沙包,跟林如海一道上车回家了。
晌午时,马车途径一处山崖,洛清涵眼皮子一跳,觉察四周有杀气蔓延。
她沉声道:“停车。”
林如海浅浅一笑道:“如此,便打草惊蛇了。”
他掀开车帘,望向前方二十米处,眸底寒意刻骨。
林黛玉冷嗤道:“未曾起风,前头杂草却一直晃动呢,里头一定藏人了。”
洛清涵神色凝重,拾起地上的三盘鞭炮,拿出了一块打火石。
董雪鸢着一袭白衫,正同二十个店铺伙计,一道蹲在草丛内,冷眼望向徐徐驶来的马车,眸底尽是杀意。
“总算将他们等来了……”
她定要戴罪立功,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马车距她三米远时,她右手一挥,伙计们忙将地上的麻绳举高,想将骏马绊倒,使马车坠下悬崖。
洛清涵冷嗤一声,拿出一把匕首,一脚踹开了车门,半个身子探出马车,倏忽将麻绳砍断,点燃鞭炮扔向了伙计们。
“不好,快跑啊!”
伙计们面色煞白,踉跄朝后退去,不料一脚踏空,挨个跌下了悬崖。
“啊!”
“救命啊!”
董雪鸢眼前一黑,被气的浑身哆嗦。
当今皇城第一布料铺,乃是娘娘一手经营的,这些伙计也是她培训多年的,如今一道命丧黄泉,铺子便无法运转了。
娘娘损失惨重,岂会放过她?
她怨恨望向洛清涵,倏忽抽出腰间长剑,讥笑道:“贱货!今日不是你死,便是……”
她话音未落,洛清涵便又点燃一条鞭炮,狠狠朝她扔了过去。
董雪鸢心头一沉,连忙朝后退去,稳稳站在了悬崖边上。
她刚松了一口气,林如海深邃的眸骤眯,修长右手拿起一只茶杯,便使用巧劲儿,扔向了董雪鸢脚下的石块。
石块下面是悬空的,且每两块之间均有缝隙,茶杯“砰!”的一声碎裂,冲击力使缝隙变大,一块块落下了悬崖。
“不好!”
董雪鸢吓的唇色泛白,眼看右脚悬空,忙伸手拽住了马缰,下一秒,她身子便下坠一米,悬浮在了空中。
一半车身被她拽下悬崖,摇摇欲坠。
林黛玉受到惊吓,再度咳嗽不止,眸底噙泪道:“清涵姐姐,快将马缰割断,莫让这个畜生将咱们拽下去了!”
“我明白。”
洛清涵眸透戾气,正欲动手,董雪鸢便面色狰狞,冷笑道:“咱们一起去死吧!”
她一剑刺向骏马咽喉,鲜血淋漓而下。
它疼的嘶鸣一声,几番挣扎,马车瞬间坠落悬崖。
董雪鸢神色得意,缓缓闭上了眼眸,原已做好必死的准备,却发现悬崖上有一条藤蔓,心头一喜,双手忙攥紧藤蔓,快速朝上爬了过去。
此刻,骏马已被四周尖石划伤,奄奄一息落在枯树上,断了呼吸。
洛清涵将林黛玉护在怀中,阴鸷透过车窗,望向董雪鸢的背影,眸底恨意刻骨。
董雪鸢、丽妃……
我定要你们付出代价,和苏娆一起下阎罗地狱!
林如海妖孽容颜镇定,伸手抱紧她们,低哑道:“马车和巨石不断碰撞,已经快散架了,我瞧往下二十米处,还有几根枯树。
到时,我们需设法跳上去,若枯树结实,可保全一命,若立即断裂也无妨,会减轻我们落地的冲击力……”
林黛玉鼻子泛酸,哽咽道:“爹爹,咱们会死么?”
林如海温和道:“不会,我们都会好好地,纵受一些伤,养养也便好了。”
他的声音极能安抚人心。
林黛玉破涕而笑道:“爹爹,清涵姐姐,其实我从不怕死,只是……怕再见不到你们罢了。这月是母亲过世后,我过的最快活的日子了。”
洛清涵轻抚她的鬓发,眼眶泛红道:“日后会更快活的,我们听你爹爹的话,待会一道朝枯树上跳。”
“恩。”
林黛玉认真点头,面上未有一丝惧色。
她虽多愁善感,喜欢偷偷落泪,却只是因世事无常,才心生悲怆罢了,并非懦弱之人,而是一个聪慧通透、出奇勇敢的小姑娘。
眼看枯树越来越近,洛清涵阴冷的眸骤眯,冷冷望向地面,便看见一片茂盛丛林,林中还有一片湖水。
他们若能落入水中,定性命无碍。
她在心中快速道:“玄毓,你现在能飞起来吗?”
若无法顺利落水,只能让玄毓出面,将他们驼到安全的地方了。
“我还未完全恢复,飞不起来,也无法化作人形……”
玄毓神色懊恼,尾巴晃了几下,耷拉了下来:“要不然我现身在崖底等你们?你们落到我身上,也能保一条命。”
“不必,到时你也会摔得够呛。”
洛清涵揉了揉太阳穴,眸色一利道:“到了。”
她双手分别攥紧林黛玉、林如海的手腕,脚尖点起,运起轻功,稳稳扑在了枯树上,下一秒,马车四分五裂,散落了一地。
她还未松一口气,枯树便“咯嘣!”一声断裂了。
林黛玉面色一变,左手费力攥住另一根枯树,伸手要拽住洛清涵,不料她和林如海,已坠崖不见踪影了。
“爹爹,清涵姐姐!”
她容颜苍白,哭的梨花带雨:“我只剩下你们了,你们莫抛下我不管!”
“我不想寄人篱下,住在外祖母家,爹爹,爹爹……”
她稚嫩的左手,被树枝磨出了鲜血,说话声嘶力竭,透着一丝惊恐无措,令人甚是心疼。
洛清涵依稀听见她的哭声,心如刀绞。
她抱紧林如海劲瘦的腰,用尽全部的灵力,在空中调转方向,使他们能顺利落入湖中。
就在离湖面三米时,她筋疲力竭,昏死了过去。
呵,她已经很多年,都未曾体会到……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了。
如今一切从头再来,她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
她必须变强,才能顺利完成任务,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啊。
林如海忙背朝下将她抱紧,落水时独自抗下所有伤害,顿时疼的浑身麻木,喉中腥甜,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面色苍白,如画眉眼含笑,温和道:“清涵无事便好……”
他检查过了,她浑身上下,只手腕处有一道擦伤,并无大碍。
他可能要死了。
日后无法再陪着她们了,倒……好生遗憾呢。
他抱紧洛清涵的双臂,渐渐松开,重重落在地上,人也昏死了过去。
洛清涵感知到自己落水、林如海拼死相护之事,心中酸酸涨涨的,有些讶然,又有种想哭的冲动。
呵,想不到有一日,竟会有人挡在她面前,为她遮风挡雨了。
她挣扎着想醒过来,奈何毫无作用。
斜阳西下,两道身影在水中纠缠,鲜血顺着潺潺溪水流淌,好似一条条红纱,画面极具冲击力,热烈而张扬。
不知过了多久,洛清涵脚踝骤然一疼,缓缓睁开眼眸,便在无尽的黑夜中,瞥见一双泛绿的眼睛,及一条红色的信子。
“有蛇!”
【作者有话要说】
都不会有事的,这本书的基调是甜宠+爽文~~~
且蛇的体色鲜艳,头部呈三角形,俨然有剧毒!
而她左脚脚踝,刚刚被它咬了一口,此刻伤口泛紫肿胀,整个左腿沉重麻木,站都站不起来了。
毒蛇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却并未离开,反而兴奋扑向洛清涵,想咬她脖颈大动脉。
洛清涵休息这么久,已恢复一些灵力,当即手腕一转,一道灵力便将毒蛇撕成了两半。
蛇血溅落一地,隐约可见碧绿色蛇胆。
洛清涵唇色泛紫,瞥了蛇胆一眼。
师父道被蛇咬后,吞下蛇胆可解毒是假的,需将蛇胆制成抗毒血清,通过针管注射体内才有效,所以蛇胆于她无用。
她需立即清洗伤口,将伤口上方扎起来,防止毒性蔓延,再将伤口切开,挤出毒蛇或可保全一命。
她颤抖抬起右手,捧起一汪水,却见水质浑浊,根本没法用,顿时眸色一黯。
她正想唤玄毓出来,驼她去寻干净水源,林如海浓密睫毛微颤,睁开了幽深的眸。
他瞧一眼毒蛇,及洛清涵脚踝伤口,便明了了一切。
他虚弱咳了一声,右手撑地,坐起身道:“来时我观察过,四周只有一条小溪,你想用清水冲洗伤口,并不现实。”
男人眉目如画,鼻梁高挺,肤若凝脂,好似画中的病美人。
洛清涵见他浑身是伤,一阵心疼,没好气道:“我皮糙肉厚甚是耐摔,你非给我当肉垫做什么?没将你摔死,算你命大……”
她话音未落,林如海便摘下浅蓝发带,在她伤口处扎紧,拾起匕首在伤口上一划,认真挤起了紫色的污血。
他衣领微微敞开,露出沾血的锁骨,如瀑墨发倾了一身,美的惊心动魄。
他温润如玉道:“清涵此刻动怒,会使毒血蔓延,还是宁心静气为好。”
洛清涵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不过你这么挤,最多能挤出三分之一的毒血,你能不能拿刀将我这块肉削掉?只要露出骨头,便无大碍了。”
林如海俊眉微蹙:“你这般试过?”
“恩,以前经常中毒,逼不得已时,只能这么办了,忍一忍便过去了,不疼的。”
洛清涵云淡风轻的语气,令男人心中揪疼。
他低头吻住她的伤口,便往外吸起了毒血,令洛清涵面色大变。
“你疯了?若你口腔中有伤口,也会中毒的!”
“无妨。”
他吐出一口紫血,浅浅一笑道:“如此,应能将毒血都吸干净罢?现今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蚀骨之痛了。”
洛清涵心头泛酸,怔怔望着林如海道:“你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啊?”
对了,她知道了,她若死了,便无人帮他们父女治病了。
林如海又吐出一口紫血,低哑道:“因为我心疼你。”
“我见不得野草风中摇曳,几欲倾倒,想将其养在家中,细心呵护着,许能生出几朵花来,倒也好看。”
洛清涵笑吟吟道:“你倒心善。”
她声音有几分哽咽。
“只待你和黛玉如此。”
他眸透深意,继续吸毒血,待血渐渐变作鲜红,才在伤口洒上伤药,用手帕包扎了起来。
“好些了吗?”
他挑眉问罢,将少女抱在怀中,倚在树上歇息了起来。
洛清涵抬了抬左腿,见能动弹了,点头道:“好多了,明日就能走路了。这里都是污水,待久对你身体不好,咱们上岸找山洞歇息罢。”
“好。”
男人微微颔首,费力站起身,和洛清涵相互搀扶离开,很快寻到一个小山洞,在洞内铺上一层稻草,一道坐了上去。
尔后,洛清涵便将他外袍、中衣一一脱下,露出精壮的上身,在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小心涂上了伤药。
待将他全身涂好药后,她脸颊泛红,为他披上了外袍道:“快穿上,莫着凉了。”
男人见她害羞,不由笑了。
他修长食指,轻挑她的下巴道:“你若饿了,我去给你摘果子。”
他眼波流转堪如画,令人怦然心动。
洛清涵连忙摇头:“这事应该我去的,对了!黛玉……”
她唇色泛白,透过洞口望向一棵棵枯树,神色焦灼道:“她不知怎么样了,枯树若断了,岂不要摔着?”
她起身要去寻林黛玉,却被林如海攥住了手腕。
他深邃的眸骤眯道:“附近有狼,你一身伤打不过它们,一旦撞见必死无疑,歇息一夜,明日我们一道去寻她。”
林如海比洛清涵更着急,可事已至此,只能等待了。
黛玉身材娇小,不会轻易压断枯树的,且她腰间常戴一锦囊,里面装着她爱吃的芙蓉糕,短时间内她是不会饿肚子的。
洛清涵不是莽撞之人,苦笑道:“只能如此了。”
她忙盘腿坐下,开始修炼内力,盼着能早些恢复。
林如海失神望着她,眸底有温柔浮现。
待洛清涵入定后,他便强撑着起身,去山洞附近寻吃的了。
半个时辰后,林如海便用外袍,裹着七八串野葡萄,及一堆桑葚、地枇杷来到了山洞内。
他右手还攥着一只兔子。
兔子已被剥皮清理好内脏,串上了树枝,只需架火一烤便能食用了。
他虽步伐沉稳,薄唇却微微泛白,俨然累的不轻。
但他未曾歇息,便又去洞外拾树枝了。
很快,他便将两块石头摆在山洞门口,另在中间塞入了树枝,用打火石将其点燃,斜倚在石壁上,开始烤野兔肉了。
他衣袂生风,芝兰玉树,不染一丝凡尘烟火气,美好的似一幅画卷。
很快,兔肉便滋滋作响,泛起了油脂,令人垂涎欲滴。
洛清涵闻见肉香味,肚子咕咕叫了一声,缓缓睁开眸,便望见了男人修长背影,眸底掠过惊诧。
“夫君,你……”
他……他弱不禁风的,竟出去打猎了?
林如海敛下如画眉眼,掰下一只兔腿递向洛清涵,慢悠悠地道:“我是病人,不是废人。”
洛清涵:“……”
她接过兔腿咬了一口,顿觉外酥里嫩,唇齿生香,感慨道:“想不到夫君厨艺这般好。”
她以前也烤过野兔肉,却比煮鸡胸肉都难吃呢。
林如海笑的温文尔雅:“清涵过誉了。”
“是你过谦了。”
洛清涵又瞥向野果子,挑眉道:“不会是你爬树摘的罢?”
“你这个坏人,净欺负小兔子。”
洛清涵话罢,便捏起一串野葡萄,张嘴咬下了四五颗,感慨道:“好甜啊!”
她两三口吃完一串葡萄,其动作之粗鲁,令林如海蹙起了眉,温和道:“此处未有外人,你可稍加放纵,平日不可如此。”
他并非嫌洛清涵丢人,而是怕她招人笑话。
洛清涵脸庞一红,收敛了一些,咬了一口桑葚道:“抱歉,刚刚太饿了……”
林如海没忍住笑了。
“我知道。”
他伸出修长右手,轻轻擦去她唇角的桑葚汁,轻舔指腹,神色撩人道:“甚甜。”
洛清涵耳朵根都是红的。
林如海见她害臊,生出逗弄她的兴致,却怕太过火吓着她,幽幽叹气道:“慢慢吃,吃完好好睡一觉,明日还有正事要办呢。”
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润,令洛清涵心下放松,笑吟吟道了声好。
她吃完兔腿,又撕下一块肉啃了起来,很快吃饱洗净手,倚在林如海怀中睡去了。
林如海食指拈着一块兔肉,慢条斯理咬了一口,动作尊贵优雅。
他敛眉望向洛清涵,轻启薄唇道:“又呆又木又喜害羞的小丫头啊……”
分明一身戾气,却故作活泼模样迎合世人,不觉得累么?
老狐狸将洛清涵看得透透的。
半响,他慢条斯理伸了个懒腰,斜倚在石壁上,恍若哄孩子似的,一边轻晃洛清涵,一边哼起了小曲儿。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贾敏过世时,林黛玉尚小,因思念母亲夜夜啼哭,他便是这般哄她的。
清涵也是小孩子,他也这般哄哄好了。
洛清涵被他晃醒了。
她用眼角余光,瞥了林如海一眼,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林如海若知她实际年龄快奔三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转眼,便到了翌日清晨。
洛清涵睡醒后,便见身旁摆着刚摘的新鲜野果,及四个烤好的野鸡蛋,心头一暖。
她拿起一个鸡蛋剥好壳,递向倚在石壁上,敛眉假寐的男人道:“你何时出去的?”
男人睫毛微颤,睁开潋滟勾人的眸,温和道:“半个时辰前。
本想捉只野鸡炖汤喝,不料被它跑了,只剩下了四个蛋。”
洛清涵没忍住笑了。
“他们长着翅膀呢,你岂能追上?你我各吃一个,剩下的留给黛玉罢。”
“恩。”
男人浅浅一笑,吃完鸡蛋野果后,便和洛清涵相互搀扶离开了山洞。
再说林黛玉。
她独自趴在枯树上,望着万丈悬崖,自是害怕的,便眼眶泛红,抽泣了半个时辰。
“爹爹,爹爹……”
她哭累后,觉得有些饿了,便打开锦囊,拿出一块芙蓉糕吃了起来。
她只带了六块芙蓉糕,最多能撑三日,必须快些想法子离开。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起来,观察起了四周的环境。
往下十几米处,还有几棵枯树,她若能稳稳跳上去,如此循环往复,很快便到地面了。
她的计划甚好,然身体却太过虚弱,第一次下跳便失败了。
她和枯树擦肩而过,身体不断坠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爹爹,呜呜呜……”
她不肯认命,双手不停在空中挥舞着,试图抓住什么东西,很快握住了另一棵枯树,心头一喜,连忙爬了上去。
此刻,她距地面不过二十米罢了。
她一低头,便看见许多枝繁叶茂的大树,心想就算自己掉下去,有树叶挡着,应也能捡一条命,便心下一横,朝下跳了过去。
尔后,她身子被无数树枝划伤,重重摔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她才悠悠苏醒。
她感受着炽热的阳光,将她浑身笼罩,心头一暖,哽咽道:“我……我还活着……”
她挣扎坐起身子,检查了一番伤口,见没有致命伤,才松了一口气,寻一些止血的药草,捣碎敷在了伤口上。
她将剩下的芙蓉糕吃完,歇息了一会儿,便四处寻起了林如海。
“爹爹,清涵姐姐……”
她浑身无力,声音也细若蚊蝇,弱柳扶风的模样,令人甚是心疼。
寻了几个时辰无果,且途中遇见一匹半腐烂的野狼,吓得她瘫在树林里,双手掩面,哭的梨花带雨。
“救命,救命……”
这时,她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心生警惕,忙躲在了一棵树后,浅紫裙摆被风撩起,缓缓落在了草丛上。
她透过树林朝前望去,便见一个身着黑色织金龙袍,头戴墨玉麒麟冠,腰束流云纹金带,足蹬锦靴的少年人,正骑着一匹黑马,拉弓射向一只大雁。
他箭术极好,大雁嘶鸣一声,便落在了他的脚下。
他脸庞清瘦,俊眉修目,鼻梁高挺,一身皇者之气,令人想要俯跪在他身下,不敢忤逆半分。
他冷漠望向染血的大雁,隐忍平静的眸底,不带一丝怜悯。
“捡起来。”
他声音带着磁性,低沉好听。
“是,陛下。”
苏公公忙弯腰拾起大雁,装在了麻袋里,苦口婆心劝道:“陛下,此处已离围场甚远了,恐有刺客出没,咱们还是快回去罢。”
胤禛拿出一张白帕子,慢条斯理擦试着修长双手,丢在了小太监怀中,冷漠道:“回围场。”
这时狂风大作,他龙袍肆虐翻飞,栩栩如生的金龙好似活过来一般,目光凌冽,吓的林黛玉面色苍白。
她强作镇定,细细打量远处的少年,喃喃道:“龙袍、陛下、回围场……”
莫非,他便是外出狩猎的皇帝?
他着实如爹爹所讲一般,郎艳独绝,华贵威严。
世人道他极端冷酷, 喜怒无常,她却是不怕他的。
听闻他幼年因生母乌雅氏身份低微,由佟佳氏抚养长大, 以至他生母甚不喜他, 且处处帮十四阿哥对付他, 倒是个可怜人。
林黛玉眸底掠过怜悯。
尔后, 她缓缓朝后退去,想离胤禛的队伍远些,省得被当刺客杀了。
胤禛自幼练武, 听力甚好, 见并未起风,草丛内却响起沙沙声,当即冷漠望向树林,恰巧望向浑身染血的林黛玉。
他俊眉微蹙, 觉得她甚是可疑,正欲举起长弓, 将她射杀当场, 便望见她腰间的玉佩, 乃是御赐之物。
是先帝赏给林如海的。
那么她的身份……
胤禛深邃的眸骤眯, 眸底掠过了然。
他将一袋干粮扔向了树林, 淡道:“朝东走能入皇城。”
她在怜悯谁?
他不喜欢这小丫头的眼神。
林黛玉心头一动, 正想道谢, 胤禛便策马离开了。
他行至二十米后, 一勒缰绳, 冷道:“你们暗中跟着她,一旦发现异样,立即诛杀。”
他疑心病重,纵知林黛玉年幼,不可能是刺客,却依旧放不下心。
侍卫抱拳道了声是,待林黛玉拾起干粮,踉跄朝东而去时,悄悄跟在了她身后。
林黛玉脚步一顿,眸底掠过寒意。
总感觉有人在跟着她,莫非……是皇帝的授意?
他怀疑自己突然出现于此,图谋不轨?
尔后,她瞥向身旁的水洼。
入目所见,乃是十个持剑男人的倒影。
她冷哼道:“还真以为是个好人呢,原是我天真了。”
当年九子夺嫡,他阴谋算尽,连自己亲兄弟都敢杀,岂会帮她一个不相干的人?
送一袋干粮,不过是想让她放松警惕,方便手下查清她的底细罢了。
一旦发现她有刺客的嫌疑,便会将他千刀万剐罢?
她对胤禛的一丝感激,瞬间荡然无存。
同时,她蹙眉道:“爹爹他们生死未卜,我得去寻他们,带他们一道回皇城。”
只顾着想皇帝的事儿,险些将他们忘了。
她忙调转方向,边走边喊起了清涵姐姐。
——————
洛清涵寻林黛玉许久,眼眶泛红道:“这小妮子究竟去哪了?我寻遍所有枯树,都不见她的踪影。”
难不成……被秃鹫叼去了?
林如海见她面色苍白,忙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莫慌,黛玉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他虽这般说,心中却焦灼至极,但他必须镇定起来,才能想好法子寻她。
洛清涵心中一横,正打算唤玄毓出来帮忙,便听见了林黛玉的呼喊声。
她一愣,确定不是错觉后,忙朝前跑了十几米,便见一个鬓发凌乱,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正倚在树旁抽泣着。
“爹爹,我左右寻不到你,你莫不是被野狼吃了?”
“傻丫头,我们活得好好的呢。”
洛清涵鼻子一酸,忙将她抱在怀中,哽咽道:“倒是你,好端端怎从树上掉下来了?
你倒命大,这般高的悬崖,都未将你骨头摔断。”
呜呜呜,总算寻到她了,她若出事,任务该怎么进行下去?
当然,她和林黛玉相处时间久了,早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就算没有任务在身,依旧会拼命寻她的。
林黛玉睁大一双含情眸,泪水顺着下巴滚落,浸湿了洛清涵的肩头。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们遭难了……”
她抱紧洛清涵的腰,哭的梨花带雨。
半响,她抬头望向林如海,见男人正长身玉立,眸透红血丝,言笑晏晏望着她,忙扑在了他怀里。
“爹爹……”
林如海眸透宠溺,轻拍她的后背道:“好了好了,没事了,瞧,都成小哭包了。”
洛清涵长叹口气道:“黛玉哪哪儿都好,就是泪太多了,长此以往,怕要坏了眼睛啊。”
林黛玉娇嗔道:“人家害怕了,心情不好了,还不兴哭几声?若一直憋着,才会坏了身子呢。”
她试了试眼泪,便将自己遇见的事,同他们讲了一遍。
洛清涵眸透讶然,蹙眉道:“陛下可认出你是谁了?”
林如海眸透深意道:“定认出来了,否则凭陛下的性子,定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他望向林黛玉腰间的玉佩,庆幸将此物送予了她。
林黛玉瞥了身后一眼,冷嗤道:“有小尾巴跟着呢。”
她半蹲下身子,将干粮袋子打开道:“咱们先吃饭罢,身正不怕影子斜,看他们能拿咱们怎么样。”
洛清涵灵动的眸骤眯。
看来当今圣上,是个生性多疑的。
她浅浅一笑道:“黛玉所言极是。”
她将野鸡蛋递向林黛玉,让她快些吃了,便从袋内拿出一个豆沙包,咬了一口道:“好甜啊,还热乎着呢。”
她又拿出一个豆沙包,递向了林如海。
林如海温和道:“你们吃罢,我不饿。”
他修长食指轻叩大树,薄唇噙着一丝弧度,不知在寻思些什么。
半响,他吻向洛清涵的额头,低哑道:“丽妃谋害之事,不能这般轻易了了,但有陛下的人跟着,行事不便。”
洛清涵脸庞泛红,小声道:“将他们甩掉不就好了。”
第29章 差点被黛玉发现空间的存在
“我已寻到离开的路了, 入皇城郊区后,我们去车马铺一趟罢。”
“我懂你的意思了。”
“清涵着实冰雪聪明。”
林如海宠溺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
林黛玉微微歪头, 娇嗔道:“整日说悄悄话儿,也不知有什么要瞒我的,日后我离你们远远的便好了。”
洛清涵逗她道:“如此, 你怕忍不住寂寞, 两三日又凑过来了。”
“哼。”
林黛玉把玩鬓发道:“待我入宫了, 你们想见我也见不到了。”
“谁说的?你若受宠, 我每月都能入宫探亲呢。”
“我偏不喊你去。”
林黛玉眼波流转,揶揄道:“到时你定日夜思念我,寝食难安呢。”
“你个贫嘴的坏丫头。”
洛清涵横了她一眼, 拽着她走向草丛道:“我得快些给你治伤了。草高, 那些人瞧不见,你快将衣裳脱了,让我瞧瞧伤口。”
林黛玉也疼的厉害,未再同她斗嘴, 便脱下褶裙、中衣,露出瘦削的肩头, 面色苍白, 虚弱道:“我的伤势重吗?”
“还好, 都是些皮肉伤, 但腰间伤口太深了, 需养两三月才能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