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阿丑所言,几人都大笑起来,他们忘了阿丑的常识少得可怕,竟以为得了“丈夫”的称呼就要做丈夫的事情。
然而,他们不笑还好,阿丑只是疑惑,他们一笑,阿丑立刻暴怒,问:“难道,你们都有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想起来六岁的时候,那个偷偷摸摸到家里找到她,然后向她炫耀的老光棍。
“我知道了,你们根本不是好心!!!”阿丑生气地砸碎一只碗,抓着锋利的碗片骂道,“你们是在向我炫耀!你们比我多了东西!!”
她恶狠狠地怒视还在笑的几人,咬牙切齿道:“我没有的,你们也不能有!”
第6章 轻吻眉心 你应该先啃我的额头
儒生和几个同伙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他们是想让阿丑惹恼菩萨,轻则被抛弃,重则把她当恶鬼除了,没想到表面上热情好心的事情会惹恼阿丑。
“且慢!我们怎么会是炫耀呢,我们是好心帮你的呀!”几人连忙和阿丑拉开距离,喊着与她解释。
这和金银财宝不一样,是天生就有的,以此分辨世间男女。
阿丑眉头紧皱,以她的认知,所有人生下来都该是一样的,但不同的人去做不同的事,于是有了区别。她更觉得这几人是乱说,是真是假也不重要,只要他们比自己多了东西,就是不应该!
她紧紧捏着锋利的陶碗碎片,捏在手里被划伤一阵刺痛,阿丑下意识松了手,掌心渗出细密的血珠但又很快愈合,一股冰凉的冷意停留在掌心,她记得,掌心曾经接住了菩萨的眼泪,是眼泪治好了自己的手?
想到和老婆的约定,不能作恶伤人。
虽然阿丑不理解为什么伤人就是恶,他们说谎骗人炫耀才是恶,自己教训他们该是善!但她不希望神仙老婆因此离开,温暖的炭火、干净整洁的被褥,鼻子里淡淡地、安心的香味,她都不想失去。
“哼!这次就饶了你们!”阿丑将矮桌踢翻,气愤不已地离开了儒生的家。
阿丑的气还没消,路过的狗都要踹一脚。
走两步又听到谁家母鸡咯咯哒的叫声,觉得自己出来吃了一顿好的却空手回家不合适。
阿丑循着声音去找鸡舍,看见这户人家的夫妻正站在门口说话,一副将要分离的样子。
寒冬料峭,站在门外的男人穿着并不算厚实的衣物,手上一个东西不多的行囊,将要出远门。
站在门内的女人很是不舍得,拉着男人的手说:“你路上一定要多小心,我等你回来。”
男人同样拉着女人的手,说:“英娘,我要是三年五载都没回来,你就改嫁,我不会怪你的。”说完,便松手转身离开。
被唤作英娘的女人上前一步拽住了丈夫的手,踮起脚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我等你。”
“嗯。”男人笑了起来,眼底尽是温柔,再次道别终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背影,英娘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
阿丑看得出神,都忘记了生气。
她从鸡舍后面跳出来,盯着英娘问:“你们分别的时候,为什么要用嘴巴啃他的额头?”
“……”英娘被面目丑陋的阿丑吓了一跳,退开两步后又羞得脸颊通红,又怕又生气又羞怯地指责说,“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与你何干!”
阿丑指了指英娘家的鸡舍,说:“那只鸡我就不偷了,你告诉我。我如今也有老婆了,整个村镇的人都知道,刚才他们说要教我一些夫妻的事情,可他们骗了我,他们只是想炫耀。我刚才看见你们,你们好像都很开心,为什么呢?”
英娘第一次听阿丑说这么多话,这个丑姑娘总是到处吓唬人偷东西,与人的交流是极少的。听她如此懵懂无知的话语,似乎没有印象中那么可怕了。
“因为我不舍得丈夫离开,我无法常伴身边,那是……是我的心,跟着他一起走。”英娘说着害羞地摸了摸滚烫的脸。
“心?”阿丑更疑惑了,“明明是嘴巴碰了一下,没看到你挖心出来给他呀,为什么说你的心跟他一起走。”
英娘接受不了阿丑这么直白的追问,只想赶紧打发走她,便说:“我这么做,当他想念我的时候,我就会像在身边!哎呀,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别问我了!你要偷还是要抢,都别问我了!”英娘羞涩地跑回了屋里。
阿丑没有拿英娘家的任何东西,低头思考着这奇怪的行为。
冬天的太阳没有什么温度,正值万物沉睡的季节,哪怕是正午时分,都仍旧冷飕飕的。
阿丑走了些路倒是挺暖和的,她搓了搓手,感觉今年冬天好像比以往都暖和,等回到了小茅屋门口,才想起来竟空手而归了。
破旧的小茅屋内,本该冬眠的老鼠蜘蛛和蛇都强忍着困意和打坐的菩萨保持一定距离,听菩萨轻诵经文,哪怕听不懂也受益匪浅。
阿丑推开门走进来,视线不由自主地直接就找向菩萨,在找到的同时也直接对上了一对欣慰含笑的眼眸。
“你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做恶事。”
“你怎么知道的?”阿丑惊讶地走过来坐下,仰头看着菩萨自己先回答,“哦对,你是神仙,你当然知道。那你知道他们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吗?他们说人和人天生就不同。”
菩萨点头,说:“人虽不同,但众生平等,由不同趋于大同,为大造化。”
“哦……”阿丑若有所思,一脸认真地问,“那老婆你也是吗?你说你是男儿身,是不是天生也比我多了块肉?”
“……”
无论是修行前还是修行后,无论是在西方世界还是在人间普度时,曾解惑万千,都不可能有人问这样的问题。
阿丑没等到回答,以为菩萨知道她以前剁了前来炫耀的老光棍一事害怕,便安慰说:“放心呀,你比我多东西,我不会生气的。你是我老婆嘛,你的就是我的。”
“……”菩萨哑言。
昔日纣王言语调戏女娲娘娘被降罪,致使加速了殷商的灭亡。阿丑不是一国之君,家徒四壁,没任何可以消亡失去的东西,本也该降责一个亵渎神灵的罪。
可她浑浊的眼睛眼神却格外清澈,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在讨论一粒糖,像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菩萨顿悟,错了。
她说的本就是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正如为何猴子的尾巴长、兔子的尾巴短,为什么老鼠会打洞、蜘蛛会结网。
是自己在世间行走太多年,度人的时候也受到了人间纷乱尘埃的影响,觉得这样的话语是亵渎、是不敬,可她心中并无邪念,是一个简单的询问。
“阿弥陀佛。”菩萨抬掌轻叹,淡然道来,“是,我也有,女娲创造万物生灵,赐予我们不同的身体与面貌,而修行是去掉外相,无相即众生相。”
说时,瓶中杨柳轻轻挥动。
屋外还没有完全融化的雪从关不上的破旧窗户飞进来,落在菩萨的掌心里。随着双手的揉和捏造,竟捏出了两个小人。
“女娲创造了人,创造了生灵万物,她赋予了生灵同样创造生命的能力。受到感情与生命的驱使,人们会在尘世寻找自己的另一半结成夫妻,拼成圆满,繁衍生息,生下孩子,以此延绵。而修行是跳出外索的圆满,自成圆满,无外求,无贪念。”
女娲拥有捏泥成人的神力,菩萨也有捏雪人活过来的法力,掌心两个小小的雪人照着菩萨所言举止变化,一开始手拉手,又放开,随后各自坐下双手合掌成了光头,代表它们放弃外了物,割舍下人本性里的贪求,各自修行以求自身圆满。
“所以……”菩萨借此话头,准备接引阿丑入佛门修行,让她放下尘世里的贪求。
“所以这两个雪人,是我们的孩子?”阿丑惊喜地双手捧过两个会动的小雪人,她虽无知,但生活在小渔村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凡是结成夫妻的人,过了一些年数后家里就会多出个孩子来。
“……”菩萨垂目,对上阿丑那双浑浊的眼睛,或许正是因为眼中的浑浊使得看不清人间,才能保留最纯粹的心思。
而用俗世观念去揣测误解她的话语,判定举止的无知,反成了自己境界不足的狭隘。
此来南瞻部洲为度世人,设下重重考验,当她通过考验的那一刻,反而成了对菩萨的考验。
“阿弥陀佛。”菩萨轻叹一声,决定去雷音寺一趟。此番度化非一两日可成,说是度人,也是为自己的修行,因果已结,渡阿丑出苦海,也是修自己圆满的一步。
随着一声诵叹,阿丑掌心的两个小雪人正缓缓融化。阿丑的手心是热乎的,就像她热诚喜悦的心一样热,所以很快,两个雪人就彻底融化成了雪水,从指缝中悄然溜走。
“哎呀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死了!”阿丑惊呼一声,但无伤感,第一反应是自己杀了人,岂不是算作恶了?
菩萨缓缓站起来,端着净瓶说:“我回雷音寺一趟。”
“啊?”阿丑心里一凉,觉得老婆是早就想走了,故意捏了雪人,知道她好奇心重会拿过来查看导致融化,便有理由走了。
菩萨淡然道:“只去一日便回,我将请示佛祖,留在此地度你,待你何时改过,我再走。”
“真的一日便回?”
“真的。”
菩萨走出门,正要腾云离开,又被阿丑拽住。
她想起今天看见的那对离别夫妻,说:“虽然你一天就回来,也是要出远门,你应该先啃了我的额头再走,这样你不在的时候,我要是想起你,你也像是还在。”
“啃……你的额头?”菩萨愣住了,她又是从哪看到学了的奇怪事情,“今日出门,难道你还遇到了妖怪?”
“不是。”阿丑一脸认真地说,“就是你的嘴巴在我的额头上要碰一下。”心跳无端快得很,她只是想示范一下,又不是做坏事,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菩萨高大威严,阿丑用力跳起来在白玉般的额头朱砂的位置碰了一下,因此磕到了牙齿整个人往后倒去。
这点力道自然不会伤到菩萨,一抬手扶住站不稳的阿丑,明白她说的啃是什么了。
这叫亲吻。
是人间相爱之人一种克制表达感情的行为。
菩萨答应了,因为神佛爱世人。
柔和的眉眼落下垂怜,菩萨俯身,发冠后披着的白纱拢下遮掩住外界,冰冷的薄唇在阿丑的眉心轻轻触碰,是赐福、是大慈悲。
阿丑本笑得开心,可看到老婆温柔的眼神反而不开心了,她问:“你说你普度众生,千处请求千处应,别人如果这么说,你是不是也答应?”
“佛只赐福于向善之人。”
“那我不要了。”阿丑立刻恼怒起来,用手抹掉额头残留的冰冷触感,竟按回到菩萨的嘴上,“还给你了,我不要,别人也不能要。你是我老婆,你不能啃别人!”
菩萨又叹一声,转身腾云离去。
随着菩萨的离开,外面的天又慢慢地下起了雪,阿丑心里却暖呼呼的。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很是得意地说:“英娘真笨,留在额头上又看不到,想念的时候怎么能像看到一样。留在手上才是想看就能看到嘛。”
阿丑盯着掌心,想起那一滴眼泪,想起那光滑温润的脸庞,和那双慈悲温柔的眼睛。
“桀桀桀——”阿丑高兴得偷笑,但她笑声实在是难听,“这样,我想让老婆啃哪就能啃哪。”说着,就用掌心拍打自己的脸,完完整整拍了一圈。
完毕,她心里生出一个想法,谁也没告诉她过可以这样。
阿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心跳无端地快,她抬起手缓缓覆在自己的唇上。既然嘴巴碰额头是想念,两个嘴巴碰在一起,是不是彼此想念?
“吱吱吱——”老鼠叫了一声,阿丑被吓了一跳。
“你干嘛吓我!”阿丑很生气,拽起老鼠的尾巴就要往外扔。
老鼠连忙说:“我看你高兴,我也高兴呀!”蜘蛛老鼠和蛇困得想冬眠,但更想跟随菩萨修行,阿丑既然开心,就说明菩萨还会回来,它们就还有机会修成人形,甚至修得正果长寿不死。
只是,阿丑和这些才开灵智的动物都不知晓一件事,恰恰菩萨也因度苦厄困扰而忘记了的事。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第7章 依律当剁 你的眼神很像我老婆
雪不知不觉又积了一层,阿丑等了一天一夜没看到菩萨回来,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换作往常,她必定是熬不住要去偷窃,此时想着万一老婆故意晚回来,其实在盯着自己呢。
阿丑只能继续熬着,又过了一天,实在是饿得头昏眼花受不了了,还是没见菩萨回来。
难道要她用饿死自己来表改过的决心?阿丑必定是不愿意的,这和让她梳理头发一样,分明就是为难她嘛。
阿丑不再忍耐,出门去偷窃了,家里的老鼠和蛇蜷缩在被褥里冬眠,蜘蛛将自己埋在了炭盆冷却的灰烬里,这样能隔绝些冷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冰雪消融,春日来临,生活在村镇里的乡邻们也逐渐活络多走动。
“唉你们知道吗,我昨天偷偷去村子最南边看了眼,菩萨好像不在了。”
“这我知道!前段时间阿丑来我家偷东西,我问她总还每天偷盗就不怕老婆跑了嘛,她就要打我呢!估计是被我说中了。”
“啧啧,连神仙都受不了阿丑呢,我们讨厌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嘛。”
人们私下议论嘲笑着,等见到了阿丑的身影又纷纷散开,怕她听到了盯着他们偷,或者大半夜爬进屋子吓唬他们。
阿丑相信神仙老婆不会撒谎,可也想不明白菩萨不回来的缘故,如果真要走,没必要许诺一天就回来。
当她想念老婆的时候,就用掌心在自己脸上贴一圈,自言自语地说:“今天我偷了两个鸡蛋,如果你能早些回来的话,我明天就只偷一个,否则,我就偷一整只鸡。”
渐渐地,阿丑发现,自从她老婆离开的消息传开后,小渔村的人们对她竟越发宽容起来,不像往常一样被偷了东西会骂骂咧咧,居然还笑嘻嘻地。
但是阿丑觉得那样的笑容不像笑,因为她看到后,会觉得不舒服。
这天早上,阿丑又去鸡窝里掏鸡蛋,正巧偷到了英娘家。
英娘经过上次的接触说话,不像以前那么怕阿丑了,又听到她被神仙抛弃……连神仙都不管这个丑姑娘了,她将来的日子要怎么办呢。
英娘心生怜悯,没有阻止阿丑的偷窃,唤了一声,说:“阿丑,我屋里有昨天晚上剩下的半条鱼,你要吃吗?”
“要。”阿丑没有礼貌,饿了就得吃,当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尤其英娘这个人和其他想要抢老婆或者骗人的乡邻不一样,就连对她的丈夫印象也不错,因为她丈夫没有参加娶渔女的考验。
阿丑跟着英娘进屋,英娘让她等一等,起了灶火说把鱼炖热些再吃,如今天气刚暖和,放了一夜的鱼还是有些冻。
“这鱼的刺比较多,你仔细些。”英娘将热好的鱼端过来,心里叹息。此时没有惧怕,只觉可怜:天生就长得如此丑陋,后来又不学好,既不会种地也没有赚钱的本事,年轻时还能偷抢吃饱,将来呢?
阿丑吃着吃着,看见了英娘盯着自己的眼神,她恍惚了一下,喜悦问:“咦,老婆你回来了?你为什么变成英娘?”
“什么?”英娘回过神来,对阿丑的胡言乱语感到害怕,怎将她认成菩萨了?
阿丑也回过神来,疑惑地盯着英娘说:“你刚才的眼睛好像我老婆,你为什么要用他的眼神看着我呢?”她只记得和菩萨分别的时候,他低眉看着自己时,就是这样的表情。
“……”英娘皱眉,听不懂其中的关联意思,自己刚才是什么眼神?肯定不会是妻子对丈夫的眼神呀。
阿丑又说:“不,不是这样的,没有皱眉,好像什么表情都没有,又好像有。”
唉,什么都不懂的姑娘,神仙也够狠心,帮又不帮忙到底,又抛下她。
“对,就是这样的。”阿丑看向英娘再次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老婆和我分开的时候就是这样看我的,你不是我老婆,你为什么也这样看我。”
英娘无端心酸,竟有想要落泪的冲动,说:“阿丑,我这是可怜你呀……菩萨肯定也是可怜你,所以才嫁给了你几天,帮你挨过这个冬天。”
“可怜?”阿丑听到过很多次这个词,她不高兴地否决英娘的推测,说,“胡说,我从你们嘴里听过好多次可怜了,那时候不是这样的眼神。既然都是可怜我,除了我老婆,你们冬天没有给过我的炭火,也没有给我干净的家,没有把我的头发变干净。你们不是可怜我,如果你们是可怜我,那我老婆肯定不是可怜我。”
英娘噎了一下与她解释,说:“天下不太平,自家能吃饱就行没有闲心帮别人,我……我们肯定是可怜你的,你听了不要生气,你从小长得丑实在吓人,小时候还遇到老光棍欺负,又被爹娘抛弃……怎么会不觉得可怜呢,只是……”
只是,嘴巴说一句可怜简单,要去“怜”人就太难。
听到数落样貌丑陋,阿丑没生气,反而仔细琢磨起来。
同样是觉得她可怜,别人无动于衷照旧觉得她可怕,但是老婆觉得她可怜会真的帮她,和自己生活在一起也没觉得她丑陋可怕。是因为神仙吗,神仙所以不觉得她丑吗?
阿丑摸了摸自己的脸,明白了!人和神仙不一样,所以人觉得她丑,神仙恰恰相反,或许她这面貌在神仙看来就是极好的!
这么一想,突然就再也不担心有人能抢走自己的老婆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比自己丑!在神仙的眼里,自己就是最最最最好的!
“桀桀桀——”阿丑高兴得笑起来,吓得英娘退开两步。
吃饱了的阿丑照旧去鸡窝掏走了两颗鸡蛋,回到家后坐下来继续等老婆回来。
之后的日子里,英娘时不时会来送点吃的来,阿丑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着,久而久之,阿丑问:“英娘,你可怜我,又开始给我东西,难道,你也想做我老婆吗?”
“……”英娘语塞,只能努力去习惯阿丑的奇怪想法,“你都夸我像菩萨了,我不能不管你。”
并且为了安慰阿丑,英娘找村镇里参加过考验的人略学了些经文,与阿丑说:“你说菩萨回雷音寺找佛祖了,嗯既然是祖,应该是长辈吧……是回了娘家,没准长辈不同意这门婚事被扣下了,因此迟迟没有回来。”
阿丑恍然大悟,说:“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得去雷音寺找他!”
家里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东西,只有一罐子钱,她抱着罐子就打算去找雷音寺。被蛇拦住了,蛇说:“你知道雷音寺在哪吗?”
“不知道。”阿丑想了想,这村镇里把经文背诵最熟悉的是那个讨厌的儒生,兴许他知道雷音寺在哪。可之前被骗去吃饭,闹得很不高兴,根本不想再见到那人。
为了找老婆回家,只能忍一忍了。
阿丑去了儒生家里,眼睛瞥向其他地方板着脸把自己要去雷音寺的事情说来,让他想想雷音寺在哪。
如果没有阿丑,唯一背诵了完整《妙法莲华经》的儒生就能娶到菩萨变的漂亮渔女,借此机会得到更好的发展,自然心里记恨。儒生仔细一想,却应下了阿丑的求助。
他说:“哦,通常回娘家的媳妇,若是家中不同意婚事,会被长辈关禁闭。菩萨道场在南海落伽山,比雷音寺近多了,你去落伽山找,不是更方便吗?”
阿丑惊喜,又问:“南海落伽山又是在哪?”
儒生说:“你坐上船出海,一直向南就能找到了。”小渔村没有渔夫会愿意带阿丑出海,阿丑一定会自己出海,开春时节的海面不平静,随便一个风浪小船就会翻掉,而阿丑从小好吃懒做,不种地也没有捕过鱼,是不通水性的。
“没想到,你还挺好的。”阿丑听完嘀咕了句,便跑去海边找渔夫借船。
老船夫虽讨厌阿丑,可靠海生活的人把船看得很重要,不会为了害人而把自己吃饭的渔船给弄没了。
老船夫说:“这船太小了,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必须有很大很大的船才行,也许,只有皇帝的船才能到落伽山吧。”
“皇帝?”阿丑对这个称呼很是陌生。
“是啊,秦王统一天下了,以后最大的那个人就不叫秦王了,叫皇帝。”
阿丑不懂那些,大多数老百姓都不懂。
之后的日子里阿丑试着找村里的人打听去找皇帝的路,她想问皇帝要一艘船去落伽山。
消息还没有打听到,村子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统天下的皇帝对各地进行了改制,即使是偏远的小渔村也不例外,只是山高路远,到今日命令才传来。
村镇里安排来了官吏,颁布了律法,村民们的脸上浮现了古怪的笑。
阿丑不知道这和以往的生活有什么不同,她摸索去英娘家,想问她为什么很久没给自己送吃的了。
阿丑翻窗进到英娘家里,看见英娘生病了卧床不起。
“阿丑,我病了要休息,我家里有些米,你自己烧着吃吧。”
但阿丑不会做饭,说:“我去偷些吃的,嗯,我会分你一些的。”
“别,别去……”英娘想要阻止,阿丑已经跑远了。
那些惧怕阿丑是恶鬼,怕她会报复的村民们,突然就不怕了。
阿丑的手刚从谁家灶膛里偷走一个山芋,就被那户人家按到了街上,喊来了主持律法的官吏。既然是依照律法判决,阿丑就算要报复,所谓冤有仇债有主,也该是去找定制律法的人报仇,和他们这些普通村民是无关的。
外来的陌生官吏拽着阿丑的手放到街道中间新安置的一个木桩上,宣布说:
“按大秦律法,有前科多次偷盗不改者,剁手。”
第8章 离开渔村 花边短裙的漂亮女孩
附近村镇的人们听说阿丑偷东西被过来执行律法的游徼按在街头,将要当街剁手,纷纷都去围观,一个个心中叫好。
阿丑的手被死死按在木桩上,她平日里偷抢东西没人敢阻拦是惧怕她丑陋的面貌,常年吃不饱的身躯力量有限,根本挣不开。
她盯着自己因被按住而涨红发紫的手,视线缓缓移到按着自己的粗糙大手上,她愤怒地说:“如果我少了手,别人也得少一只手。你剁了我的手,我也要剁了你的手。”
“哟哟,小贼还敢威胁我呢?”执法的游徼另一只手拽住阿丑的头发往后拉,酝酿了一口唾沫想要吐在犯人的脸上以作羞辱。
没有整理的头发往两边滑开,露出一张丑陋惊悚的脸,一双浑浊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
游徼吓得一哆嗦,紧张得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噎住,这张如同恶鬼的脸庞只看一眼都觉得心悸,仿佛今晚就会被恶鬼纠缠拖下地狱。
游徼艰难地咽下唾沫,不愿意承担被恶鬼记恨的风险,试图说服阿丑认罪伏法:“你偷东西被当场抓住,又被告发屡有前科,更犯过抢劫罪,剁手已经是从轻了。我……我是按律行事,你瞪我也没用……”
“我如果不偷东西,会饿死,为什么你们都想要饿死我呢。”阿丑念叨着,想到了很早就抛弃自己的爹娘,在她逐渐长大的那些年里,他们不止一次欺骗她家里没有粮食了,然后背地里给哥哥吃的。
阿丑从小就知道怎么判断有没有粮食,对着哥哥肚子打一顿,总能吐出不少米粥,就说明家里藏着吃的。
爹娘带着哥哥离开小渔村后,阿丑饿得快死了,去问别人要吃的,他们也不给她东西吃,所以她只能去偷,去抢。
那时候她就明白一件事,想要的东西不要求人给,要直接拿。
“你手脚健全还偷盗?如果不剁了你的手,你下次还会继续偷。”游徼逐渐冷静下来,再次依法执行。
围观众人里,儒生欲言又止。按照儒家理念,以仁义治世,秦皇帝则以法家为主,讲究完全的以法治人,不问犯法的原因,只看犯法的行为。如果换做被执法的是别人,他或许会拉着围观乡邻们一起求情,这里山高路远皇帝不知道,没人告发徇私就是没徇私。
但被执法的是阿丑,所以他什么也不说。
“总之啊,你别怪我,律法是皇帝定的,事情是你犯的。”游徼再次申明。
“没有了手,我也会饿死的。”阿丑自言自语,越想越生气,砍掉她的手不就是要杀了她吗?她的日子才开始变好,她还要去落伽山,去雷音寺找那什么佛祖理论……万一哪天老婆回来,听到她是因为偷东西被杀了,该多难过呀。
阿丑挣不开手,干脆张大了嘴巴狠狠一口咬在按住自己的手上,嘴里顿时全是血腥味。
“啊——”游徼惨叫一声松开手,手臂上霎时血肉模糊,竟硬生生被她咬下一块肉,“你……你……”
满嘴是鲜血的阿丑看上去更可怕了,她眼疾手快抢过木桩上的厚背刀,恶狠狠地盯着游徼,说:“你要杀我,那我就杀你。”
游徼捂着伤处连连后退,脸色惨白说:“我不杀你,我只是……不,手我也不剁了,你走吧,你无罪。”
围观的乡邻们更是作鸟兽散,尤其刚才被偷了山芋将她押送到游徼手里的那户人家,已经跑回家中门窗紧闭了。
阿丑将刀扔在地上,信了游徼所说的无罪,随意翻进街边的一户人家,掏走两颗鸡蛋回家去了。
回家之前,先去找了英娘,答应过要把偷来的东西分她,所以留了一个鸡蛋给英娘。
英娘见她满嘴是血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阿丑便将事情如实道来。
“阿丑,你快些逃吧,我听说律例严苛,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说你无罪,只是因为当时怕你手里的刀,等他找了同伴来抓捕你,必定将你绑起来剁手。”英娘还病着,经过和阿丑这些时日的相处,她明白阿丑不是天生就坏,可等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阿丑已经学坏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