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是真的有事。”江暻年半垂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这是承认先从别人嘴里知道有人和我打视频电话了?原来在我身边安间谍也算信任?”
“我才没这么无聊……”岁暖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失言把赵阿姨出卖了,义正词严地补充,“你不许找她麻烦,她是担心我。”
“我也没这么无聊。”江暻年抬眼,“也没怀疑你,你之前不都梳理过一遍你走得近的男生吗?就算是一起吃饭,最多也就你待冰岛这几天而已。”
岁暖觉得他没有认识到严重性:“我上次看了一个漫画,就是男女主不停地互相猜测误会对方,然后就为了报复对方去做错事。最后覆水难收彼此伤害,虐得死去活来。”
“嗯,不会为了报复你跟别的女生吃饭的。”江暻年似乎莫名地笑了一声,“所以,你打视频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
岁暖不承认是她小题大做:“是因为我上次跟你说的,我们以后不在同一个国家,平时还可以打电话、打视频,你当时还不信。你看,我这么日理万机还记得和你打视频电话。现在信了吧?”
一条消息突然在屏幕上方弹出来。
【小晟】:姐姐,你过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Shining】:?
谁准备生日礼物是直接问的?
【Shining】:别问我。
江暻年在另一头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是挺日理万机,晚上十一点还有天要聊。”
岁暖阻止他阴阳怪气,直接说:“是岁晟,只有他会挑这么阴间的时间问这么阴间的问题……”
“什么问题?”
江暻年那头突然传来电脑的微信消息提示音。
他:“……知道了。”
江暻年低头抽出键盘,手指动作迅速地回复问他“姐夫,姐姐过生日我应该送什么礼物”的岁晟。
岁暖回以阴阳怪气:“哇,这是谁啊,晚上十一点还有天要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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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走一点暖暖的事业线~
有时候觉得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她是一个很温暖又有力量的女孩子[撒花]
七月的慕尼黑,温暖而湿润。
从阿尔卑斯山来的一缕晨风猝不及防地带来一阵细雨,顺着屋檐敲打木质的窗棂。
江暻年睁开眼,室内寂静,雨声空灵。记不起昨晚什么时候入睡,像是梦中潮湿的雨连绵不绝。他伸出手臂在床头附近摸索着手机,微凉的空气触到皮肤,意识渐渐从半明半昧里清醒。
划开手机,还停留在昨岁暖的聊天界面。
【J】:[通话时长2:34:14]
【世一岁】:/猪头/猪头/猪头
【世一岁】:我的pre也没有这么催眠吧!!
昨晚岁暖忽然说想要模拟一下明天会议上她需要做的环保调研快闪展示,他把视频电话切回手机上,靠在床头听她讲。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J】:昨天早上起得早,一整天都在忙,太困了。
初醒时的思绪莫名有种迷蒙的柔软,他本想和她解释更多,指尖顿了顿,还是收起了手机。
昨夜的梦在雾散尽后退潮,回到脑海。
梦里的岁暖还有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琥珀色的眼珠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她从北美回来后,江家为她收购了矩星娱乐,江家如愿以偿地和岁家定下婚约,为她的梦想铺路也理所应当。
“江么叽。”她扑闪着卷翘的眼眸,用探究一样亮晶晶的眼神发问,“假如我主演的爱情电影上映了,你会怎么做”
他打量了她两秒。
还想象不到她变成像荧幕上播放的那些影片里的女主演是什么样子。
她这样骄傲又任性的人,会愿意磨去棱角扮演别人吗?
但也没有说风凉话的选项,她现在是他全家人眼里的小公主,公主是要宠着的。他无条件地表示支持,声音懒洋洋:“那我就出钱,请全校同学都去看。”
又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
她刚刚出道那时候,他还和教导主任交换条件,请全校师生喝奶茶,只为了将校广播站的御用开场曲换成她唱的《WhatMakesYouBeautiful》。
随后在一些不知情的学生口中,奶茶变成了隔壁学校那个冉冉升起的漂亮新星请的。
其他学校的学生听说后,也陆续主动用上了岁暖的歌,在社交平台疯狂艾特她求投喂。那时候矩星运营着她的微博,很巧妙地接下了这波滔天的流量。
在他的眼里,她不是一点点变成大明星的。
而是忽然的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知晓了她的名字,快到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变化。
岁暖开始变得很忙碌,连在久榕台都很少能见到她。
她也没空再玩和他、岁晟一起玩的那个音游。他每次上线都会看到自己的主页,结过婚的玩家形象会出现在对方的角色卡里。
当时结婚系统一上线,岁暖就氪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朵玫瑰花赠送给他,并发送了结婚申请。
岁暖是无论什么地方都要争第一的类型,他们的游戏ID一直挂在全服亲密度排行榜的第一名。
[日小爰ovo日小景-v-]
在发送结婚申请的时候,岁暖还同时游戏的聊天框里发来两行字。
日小爰ovo:[我单方面通知你,我们有了婚约是对全部的我和全部的你生效,现实的和虚拟的,我知道的地方和我不知道的地方,你结婚的对象都有且只能仅有我。]
那时候他们才刚刚定下婚约。
江暻年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未来的结婚对象好像确实是很难伺候的那类型。
只是后来他总无端梦到这段话。
屏幕上无机质的文字变成了她面对面亲口说出的话,骄矜的神态,总是带着一点儿命令意味,清脆又娇俏的语气。
他总是在心里翻译成另一句话。
——我们独占彼此吧。
岁暖唱的那首《WhatMakesYouBeautiful》每天下午准时在校园广播站响起,江暻年大概听过不下五百遍。
中考前模拟填报志愿的那一天,他手下压着空荡荡的志愿表,思绪飘忽,转着笔望向窗外。大概是整个初中生涯见过最壮丽的晚霞,玫瑰色的天空下,岁暖清籁的声线传遍校园:
“IfonlyyousawwhatIcansee/如果你能看见我所看到的
You'llunderstandwhyIwantyousodesperately/你会了解为什么我那么渴望拥有你
他想要的也只是她承诺过的。
她总是很忙。
那就他去找她好了。
江肃山住在伊萨尔河岸的一座独栋别墅里,房屋周围环绕着葳蕤的森林,最近的邻居都远隔几公里。
在文玫的口中,江肃山的状况似乎急剧恶化到快要六亲不认。但江暻年实际见到他的时候,却发现江肃山甚至有些怡然自得。
这栋荒郊僻壤的别墅在被江肃山买下来之前都属于半废弃状态。
江暻年洗完澡下楼时,江肃山正在为连廊的木质栏杆刷桐油。江肃山挽着运动衫的袖子,露出肌肉紧实的小臂,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过来,双颊瘦削的脸孔上眉目更显得深邃。江暻年的相貌大部分遗传自江肃山,唯独眼睛与文玫有几分相像,由窄至宽的重睑略微化解了眼角眉梢的锋锐。
江肃山很自然地将活丢给了江暻年,倚着玻璃门用火柴点茄脚,说:“大早上起床就洗澡,你这洁癖肯定是遗传你妈妈的。”
他将烤好的雪茄递到江暻年面前:“试试?”
江暻年没接。
“嗯,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为她戒烟啊。”江肃山笑笑,“小公主最近怎么样了?”
江暻年顿了下:“挺好的,这几天在冰岛参加活动。”
“她没和江清晏一起去伦敦?”
江暻年抬头,眼神透出些许意外。
“怎么,你以为我已经彻底撒手不管江家的事,后半生都用来疗愈自己的心灵?”江肃山低头吸了一口雪茄,“两家这几年都在向国际市场扩张,你发现了吗?”
看一聊起家族权利斗争,江暻年又恢复了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江肃山又说:“你难道现在不想和她结婚了?我还记得你的初三那年的圣诞节,在袜子里放的那封给十年后自己的信……”
江暻年手里的刷子重重地磕在桐油桶上,蹙着眉眼神扫过来。
江肃山如愿看到少年老成的儿子破功,在一旁哈哈大笑:“我就偷看过一次,你放心。当时山雨欲来,我总得确认一下你能不能撑得住。还好你像我,有野心、有所求,即使大厦将倾人也不会跟着垮。”他握上江暻年瘦削的肩膀,“这几年家里动荡,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都会过去的,相信我。”
“而且有时候人是该经历些风浪,大浪淘沙,患难才能见真情。”江肃山说道,“小公主大概是个很天真的人,但人总是会变的。在你们结婚之前,至少可以考验出她是怎样的人。”
“……”
最后一处的桐油被刷好,江暻年将刷子丢进桶里,起身平视江肃山:“我不需要考验她,我只需要考验自己。”他停顿了一下,“爸爸,既然你提起,我想问,你真的对妈妈做出过和那时候一样的事吗?”
江肃山神情莫测地眯起眼睛,“你特地来看我,也是想搞清楚这个?你怕你像我一样,会伤害到自己的另一半?”
“妈妈去找专家了解过。”江暻年简略地说,“会遗传。”
他浓黑的眉睫湿漉漉的,低垂时显出些许阴郁。
“孟极,爱总是伴随着毁灭欲,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只困兽。这来自于人类的劣根性。”江肃山说,“没有人能否认它的存在。”
骤雨又至,檐下雨丝成线,父子俩并肩看着雨,各怀心事。
江暻年的声线在雨声中冷淡又清晰:“那我会把它一直关在笼子里。”
江肃山摇摇头,不知道是无奈还是觉得他天真:“随便你修身养性吧,别忘了你大哥还在虎视眈眈。他才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兽性大发。”
江暻年说:“我明天就去冰岛找她。”
“哦。对了,你之前拜托我帮你留意的东西,今天早上有消息了。下周三瑞士的一场拍卖会上会拍一颗极其稀有的粉色TypeIIa钻石。”江肃山挑了挑眉,“小公主的生日快到了吧?你顺带帮我拍个礼物送给她。还有你收集的这些石头,以后说不定送不出去,到时候还能当做生日礼物送掉。”
岁暖的生日是八月八号。
据说她和岁晟的出生时间庄伯母特意找大师计算过,想要生下的孩子财格富贵、福荫满门。真到了当天却出了点小意外,岁暖比预计早了四五个小时出生,连带着后面的岁晟也提前降世。不过尽管时辰没有预想中完美,年月日依旧是百年难遇的良辰吉日。
岁家在这对双胞胎出生后也确实愈加风生水起,商业帝国更加辉煌,政界的进军也一帆风顺。岁暖既是所谓的“福星”,也是岁家唯一的大小姐,明里暗里试探着想与岁家联姻的家族不计其数。
江家和岁家定下婚约,对岁家父母的承诺就是以后把她视同为自己的女儿,当做掌上明珠宠爱。
缔结姻亲前的承诺对有些人来说不过走个形式,不需多久就能抛之脑后,但江暻年牢牢记在心里。他不想让她后悔那时候点头答应联姻,也一直笃信她值得最好的。
江暻年从那时开始收集TypeIIa的彩钻。
岁暖的生日是八月八号,所以他打算收集八种不同的颜色,再交给比利时「钻石之都」技艺最精湛的匠人,将每颗都按照八心八箭打磨,作为她的婚礼首饰。TypeIIa是钻石中最纯净的一种,彩色更是稀有到千金难求,想收集到品相上好的不仅得花功夫寻找,还得有耐心等待。
花了三年多,总共才拍到四颗。
现在江肃山提起,江暻年想想,这个礼物确实和岁暖的生日更有渊源。
他不置可否,转移了话题:“你保重身体,我明年再来看你。”
“明年收集完剩下的吧,正好是她的成人礼。”江肃山调侃,“放心,我还要等着东山再起呢。”
雷克雅未克今日小雨。
第二天的峰会如常进行,上午是青年项目的快闪展示。岁暖将之前城市热岛效应对鸟类多样性影响的调研做了整理报告。
站在讲台中心的亚洲女孩眉眼精致又青涩,开口后却惊艳四座。岁暖的英语口语很流利,见惯了大舞台,表现丝毫不怯场,尽管在报告结论的深度上还有些不足之处,但她毕竟这么年轻,台下评委给她的评语中对她寄予厚望。
昨天在开幕式演讲的女性青年领袖在散场时认出了她,主动跟她拥抱:“我非常喜欢你的眼睛,它像宝石一样清澈又明亮。我想真正有志于环保的人都拥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因为我们遭受过冷眼、漠视、悲观主义的打击,尽管历经沧桑,我们依然有勇气、有天真,说‘我们要拯救地球’。即使世界在变坏,我们也不会放弃。我相信你一定也是这样的人。”
安琪珊在青年领袖离开后跟岁暖说:“我第一次见你,对上你的眼睛,我就想我一定要和你做朋友。”
岁暖眨眨眼:“啊?”
安琪珊说:“因为你的眼睛很干净,会给人希望。”
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午饭过后,岁暖去洗手间时忍不住朝镜子里多看了两眼。她当然满意自己的眼睛,双眼皮、长睫毛,眼角的弧度也很完美,但至于她们的那些评价,她跟自己大眼瞪小眼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看到江暻年早上回的消息。
【拖拉叽】:昨天早上起得早,一整天都在忙,太困了。
岁暖打开相机,转成前置随手拍了一张发过去。
【Shining】:[图片]
【Shining】:你有没有看出什么。
过了一会儿对面回了消息。
【拖拉叽】:?
【拖拉叽】:昨晚没睡好?
岁暖再次打开相机,贴近脸仔细打量,果然在眼下看到浅淡的青色阴影。
她暗暗决心晚上回去要用眼霜按摩三十分钟以上,又噼里啪啦打下一串字。
【Shining】:谁有你睡得好啊,随时随地都能昏过去。
【Shining】:有人说我的眼睛清澈、明亮、干净,会给人希望。
发出去后她就觉得炫耀的意味太过明显。
前面那句还是忍不住的嘲讽,大概江暻年也会毒舌或者阴阳怪气地反击回来。等了几秒,那头还没回复。下午的会议即将开始,安琪珊在前面朝她招手呼唤。
岁暖收起手机,快步走进会场。
为期两天的青年峰会正式落下帷幕。
岁暖终于有时间拿出手机。她看到屏幕上的那条消息,怔了一下。
——“嗯,我也这么觉得。”
和接收别人夸奖时的感受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
细密的小雨落在心尖,酥麻又湿润。
她迷茫地握着手机,望着眼前的雨幕,不太明白这样罕见反应的缘由。
安琪珊在旁边跟她讲着下午会议上通过的募款挑战提案,下周一挑战赛就会开始,报名参加的成员可以选择接受不同等级的挑战,也可以选择捐款一百美元。活动的赞助商最终还会按照挑战的观看量为「青年气候行动基金会」捐款。
“我在和两个法国的女孩聊,她们认识一家生物公司的女老板非常关心慈善事业,我们明天去巴黎拉赞助吧,怎么样?”
岁暖回过神:“啊,嗯……好啊。”顿了下,她又说,“不过我明天大概得先去趟德国见个朋友。”
岁暖落地慕尼黑时,恰巧碰上雷阵雨。
安琪珊跟她一起先来了德国,因为她想起她有一个在慕尼黑做生意的叔叔,是非常和蔼又慷慨的类型,很容易就能说服他为她们的活动赞助。
岁暖觉得很完美。
这样她就能用一种非常理直气壮的态度告诉江暻年,她来德国拉赞助,正好“顺便”看看他。
暴雨将她们暂时困在机场内。偶尔有闪电照亮阴沉的天空,雨花一朵朵绽放在前方宽阔的广场上。
岁暖拿出手机,和江暻年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早晨七点四十,她登机前。
【Shining】:你还在德国吗?
【拖拉叽】:在。
岁暖在飞机上心满意足地想象他到时候被吓到的反应。而现在,她正思考着用怎样的开场白不动声色地打探江伯父的住址。
电话突然打进来,她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来电人江么叽]。
……等等,他和她有心电感应吗?
岁暖接起来,刻意清了清嗓子:“……嗯,有什么事?”
远处有道闪电劈下来,轰隆隆的雷声紧随其后。
那头罕见地没有立刻应声。
岁暖有些怀疑雷雨天影响了信号,狐疑地看了一眼显示正在通话的屏幕:“歪?”
“前一个电话没打通。”雷声的间隔,她听见江暻年的声音,像隔了一层雨幕,“你在哪里?”
“嗯,那个。”岁暖用脚尖在地上画圈,没有正面回答,“话说,江伯父现在住在哪儿?”
“……”
她以为他在思索。
“岁暖。”
“……嗯?”
“雷克雅未克今天没有下雨。”
岁暖有些迷茫:“啊?我没看今天的天气预报……”
江暻年说:“我也没有。”
岁暖:“呃?”
她愣了几秒。
某个猜测像一道雷劈进脑海里。
……不会吧?!
尽管再荒谬,似乎都只有一个正确答案。
岁暖抬头望天:“……江么叽,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江暻年似乎也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些许言外之意,静默了几秒:“你在慕尼黑?”
岁暖按照自己的腹稿说:“嗯……是啊,跟安琪珊来德国拉个赞助,顺便想去看下江伯父,……和你。”声音越说越小,她第一次有这么底气不足的时候,分不清是心虚还是说不出口,顿了下又问,“你去冰岛做什么?”
雷声轰鸣,一阵风吹过,搔得裸露的小腿发痒。
她好奇他又会有怎样的借口,不知不觉退到了安静的墙角,想听得更清楚。
“嗯,我是为了。”在莫名的地方顿了半秒,像故意引人注意的预告。江暻年的声音透过电流带上一丝难以言述的质感,“见你。”
“砰”一声,岁暖的脑袋磕在了旁边的墙上。
她捂着额头,在原地跳了两下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声音。他的回答比她的还狡猾,他肯定在那头得以自满地猜测他的话有没有像投下一颗炸弹般的威力……
绝对没有!
岁暖故作淡定地“哦”了一声。
“那你在雷克雅未克等我吧。”她语速很快地说,“我明天就回去。”
电话挂断。
明明应该是有点欲哭无泪的现状,岁暖却发现自己的嘴角莫名压不下去。
这该死的默契。
安琪珊这时朝她招手:“暖暖,车到了。”她注意到岁暖的脸,奇怪地问,“……你很热吗?”
“啊?……嗯。”岁暖用手在颊边扇风,“可能是穿得太厚了。”
安琪珊看着她身上单薄的流苏披风:“……”
安琪珊的叔叔阿奇多亲自开车来接她们。
叔叔是个健谈风趣的小老头,先和安琪珊闲聊了一会儿后,耸着花白的眉毛问岁暖:“LittleSweetie,珊的朋友,你去哪儿?”
听得津津有味的岁暖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等我问一下。”
她在微信上拍了拍江暻年。
【Shining】:来都来了,我要不要去看看江伯父?
那头回复得很快。
【拖拉叽】:不用,他今天去了奥格斯堡做话疗。
岁暖眨眨眼,从手机里抬头,戳了戳安琪珊:“珊珊,我跟你一起行动吧。”
安琪珊一脸讶异:“你不去见你朋友了吗?”
“说来话长,我们换了个地方见面。”岁暖视线飘忽,“对了,我打算明天从法国坐飞机回冰岛。”
她们原本的计划是在法国拉完赞助后,顺带在附近玩一天,然后再回雷克雅未克参加周三的模拟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
岁暖很没底气地补充:“……因为我想为模联做更充足的准备?”
安琪珊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心虚,竖起大拇指:“哇噻,暖暖你真的好努力。”
机场离市区还有一段距离,安琪珊和阿奇多叔叔很久没见,很快又聊得热火朝天。
岁暖这次却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过了一会儿,她又拿起手机。
【Shining】:我和安琪珊一直住的是SilicaHotel,离凯夫拉维克机场也很近。
【Shining】:给不看天气预报的某人友情提醒,那边风很大,可能比在下暴雨的慕尼黑还大。
青年气候峰会为期两日的主会议结束后,还有一周的相关活动与卫星会议。
这部分行程则自由得多,大都与不同的组织合作开展,放宽了准入条件,没有受邀参加峰会的人也能单独报名参与,目的是扩大社会影响,实现长尾效应。
阿奇多叔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赞助募款活动,随后带她们去慕尼黑最高级的餐厅吃了顿午饭。饭后又开车带她们去新天鹅堡转了一圈。
晚上她们住在阿奇多叔叔的城堡里。
安琪珊和叔叔一家在客厅聊到深夜才回来,敲响岁暖的房门。
岁暖刚刚洗完澡,穿着浴袍为她开门。
安琪珊喝了一点啤酒,脸颊泛红地倚在门框,看见她后用力地拥抱了她一下:“暖暖,我拗不过阿奇多叔叔,他和我太多年没见了。明天不能你一起去法国,阿奇多叔叔会派人送你去机场的,冰岛再见。晚安,MySweetie。”
安琪珊离开后,岁暖回床边拿起手机改签了机票。
【Shining】:我明晚六点四十五到冰岛。
【Shining】:来接机?
看似是问句,其实是命令。
【拖拉叽】:几个人?
岁暖猜测那两个法国的女生大概率和她不是同一班飞机。
【Shining】:就我一个。
屏幕突然黑了一下,然后出现她的脸。电话铃声在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
突如其来的视频电话让她呆了两秒,连忙摘下头顶的毛巾,飞速地理了理潮湿的头发,才点下接听。
另一头显示的依旧是一片天花板,角落里露出冷白的脖颈和末端利落的下颌角,像是按下视频通话就把手机随手扔到了一边。
让她又像笨蛋一样整理自己的头发!
岁暖语气不满:“干嘛?”
“打字没有打电话方便。刚刚去看了个东西。”镜头晃了一下后被立起来,屏幕中央出现江暻年的脸。顶灯的死亡光线搭配放得很低的死亡视角,很惨烈地证明他的脸的确没有死角,立体的眉骨投下一片深邃的阴影,柔和了锋锐的眸光。他淡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接了。”
“我为什么不接?难道你觉得我有什么不敢让你看的。”岁暖觉得他话里有话,下意识地反驳。
“以为你和朋友在一起,不方便接。”江暻年制止她的被害妄想症,“明天安琪珊不和你一起吗?”
“嗯……她要留下来陪她的叔叔几天。”岁暖有些奇怪,“和朋友在一起为什么不能接电话?我没有会管我接电话的朋友,我想接就接。”
江暻年刚扫了一眼面前的电脑,听到她的话睨过来,眼神似笑非笑:“哦,这样啊。以后知道了。”
岁暖问:“你在看什么?”
“青年气候峰会的官网。你们是为了这个募款挑战赛去拉赞助?”另一头传来鼠标滚轮的滚动声,大概是在看挑战赛的公告。
岁暖托着腮,随口回:“是啊,你也要赞助?”
那头静了两秒:“江家在欧洲有几家企业,不过赞助要经过大伯批准。”
岁暖正低头翻东西,完全没在意这句话。她直起身,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东西:“当当!”
“嘎嘎!”
她手里的东西发出声音。
江暻年:“……”
岁暖介绍道:“我今天在新天鹅堡买的天鹅玩偶,按住就会鹅叫。”
“嘎嘎!”
江暻年歪着头,用手背撑着额角,含混地笑了一声:“挺有意思的。”
岁暖又拿出一个银质的小天使挂件:“售货员说法国人很相信生日天使。正好我生日快到了,生日天使保佑。”她仔细看了眼,说,“哦,这个是顺手给你买的。”
小天使身上镌刻着「November18th」。
江暻年似乎将手机拿近了些,漆黑的瞳孔显得视线很专注:“你想它保佑你什么?”
岁暖说:“天灵灵地灵灵,江暻年送我一个超华丽超炫酷的生日礼物行不行。”
他语气散漫地回:“嗯啊,谁敢敷衍你。”
“那你最好多提醒下小晟——”岁暖嘟哝着将东西收进行李箱,然后坐直,“轮到你了。”
江暻年没理解:“什么?”
“打视频不是为了互相分享日常么?”岁暖托着下巴,卷着颊边的头发,“要不然我为什么提议我们异地的时候可以打视频——这样就和在彼此身边一样了。”
江暻年静默了几秒。
要不是黑睫还在轻微翕动,岁暖差点以为是画面卡了。
“嗯……”他像是在思考自己乏善可陈的一天,“我从机场出来,然后去酒店checkin,没什么事,做了几套模拟卷。”
岁暖啧了一声。
江暻年显然也没有买伴手礼的习惯,大概他路过商店都不会多看一眼:“我明天也没什么事做。我替你整理两套ALevel的摸底卷子报答你?”
岁暖:“……”
然后坚决地说:“不要!”
第二天早上,岁暖乘上飞往巴黎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