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也有一点说不过去,她又不是医生,也没有带任何应急药品,就算看了也毫无用处。
但看一下也没有坏处啊。
她默默说服了自己。
手移动的路线向右再向右,一直移到腰侧依旧没停下。
戳到手感不同的布料时,岁暖的脑海里噼里啪啦地跳出一句话:不管她刚刚怎么自我催眠都是建立在仅仅脱上衣的基础上……
等等就算他们是青梅竹马她把手伸进他裤子也过分了吧!!!
不对是她的手被伸进?!
岁暖动动唇,声音却混着现在荒谬的事态一起卡在喉咙里。但还好轨迹没再向下,停顿在一个还算安全的范围,她感受到裤腰的松紧带不轻不重地压着她的指尖。
一点一点向下推。
指腹触上炙热的皮肤,薄薄一层覆在嶙峋的胯骨上,是与刚刚完全不同的手感。
冷磁的声线像一把小钩子,勾她回神:“这儿。”
岁暖下意识低头。
尽管他高挑的身影挡去了身后的大部分光,略显昏暗的视野中,依旧能看到那条横在胯骨上的狭长红痕,即便已经结痂,中心较宽的豁口也看上去有些狰狞,像一条地裂向两边延伸,戛然而止在侧面的深峡。
人鱼线,她想起正式的名字。
不对她现在是在看伤口……岁暖蹙起眉,摆出一副看到疑难杂症的老中医表情说:“啊,你果然又没处理吧。”
“怎么可能。”也许是靠得过近的原因,江暻年声线似乎与平时不同,像缠了一层纱,“受伤当场教练就按着我处理过了。”
她努力让视线不乱飘:“那也太不专业了吧,就让你这么露着吗……”
说完发现有歧义,岁暖咬了咬唇角。
“因为不痛了。”江暻年低着声,莫名有一丝。诱哄的意味,“不信你碰碰看。”
好像都到这一步了必须做点什么一样,岁暖觉得现在也不是义正词严地让对方把裤子穿好的时机。在想好其他对策以前,她别无选择地听从了江暻年的话。
扣着她手腕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她自发地抬起指尖,轻轻地触上那条胯上的伤痕。
近处的喉结滚了一下。
短促的喘息像浮冰从海面溢出一角,在深夜显得煽情而脆弱。
岁暖忽然想起一个月前江暻年跟她说的那句话。
「我直接在你耳朵边喘,不是听得更清楚。」
当时装高冷,现在还不是喘了。
江暻年似乎完全没在意自己发出的奇怪声响,又说:“……你可以用力一点碰。”
岁暖:“……?”
她怀疑地盯着他的脸,锋锐五官组成的表情冷淡薄凉,和说出的话完全不符。
岁暖稍微用了一点力气:“你难道现在真的不怕痛啊——”
指尖沾上濡湿的触感。
她原本好奇试探的小猫眼一下子睁大了。
手像被烫到一样弹起来。
江暻年将岁暖的反应尽收眼底,没伸手,也没收回支在她颊边的手。
只是盯着她闪烁不定的眼睛。
胯上的伤口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被触碰的痒意,模糊不清地混在像蛛网蔓延的刺痛里。只是来去如风,让他连品味和上瘾的机会都没有。
可他又很快意识到他想要的不止这样。
被她触碰的伤口并不会愈合,而是撕开一个更空落落的口子,也许只有将全部的她拆吃入腹或者骨血交融才能填满。
但他只能触到她的碎片,可能一生都只有这些碎片。
江暻年看着岁暖,在她疑问的眼神里扯了下唇角。
“怎么可能不痛。”他说,“但我现在就是这样喜欢受伤、喜欢让自己痛的人。因为这能让我开心、让我觉得爽,你放心,我暂时还没检查出精神病,你就当我喜欢好了。”
“谁都有拥有爱好的权利吧,所以,别管我了。”
岁暖第二天差点睡过。
还好在夏绿浓的生拉硬拽下准时赶到了会议室,云里雾里地做完了pre。
幸亏没有任何的评分和排名环节,老师们只温柔地提了几个小意见就放她下台了。
所有团员的模拟pre结束后,领队又分配了一下后续的数据分析和总结的任务,就宣布解散。
时间还算充裕,夏绿浓和汪葭想去体验下京市最长的索道,问岁暖要不要一起去。
岁暖觉得自己现在确实不适合待在酒店,适合看看风景转换心情。
三人坐上缆车。
岁暖支颐望向窗外,天地开阔,林海云雾一览无余,随着缆车一路上行,远处地中海风的酒店建筑缩成一个小点。
江暻年今天会退房么?
如果他走了的话,接下来她飞冰岛,他去德国,下次见面就说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是一段长到足够他们可以忘掉昨晚的话装作无事发生的分别。
她最好的应对也许就是平静接受然后不再提起,以后都不去置喙他受的伤。即便是青梅竹马,人也是会在岁月的磨损里有所变化的。
他自己喜欢,又影响不到她。
但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岁暖意识到她根本不接受这样的“相安无事”。
手机在掌中振动了一下,她心尖一颤。
按亮屏幕,是和她有时差的安琪珊终于回了消息。
【Angel】:发生什么事了,暖暖?
【Shining】:嗯,那个……
【Shining】:有点事想问问你怎么看。
安琪珊发来三个耳朵的emoji。
【Shining】:就是,昨天我那个比较重要的朋友让我拉下他的裤子……
【Angel】:??!!
【Shining】:摸了一下他的伤口。
【Angel】:摸伤口?你们国家很流行这样玩吗?
【Shining】:??!!
【Shining】:当然不是!!!
【Shining】:重点是,他跟我说他现在就喜欢让自己疼,这样会让他开心。
【Angel】:哦,所以你上次才说他变得有些奇怪吗?
【Shining】:我原本想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的,但他说他没有精神病。
【Shining】:可是他初中的时候不遮掩。我又想,难道这种行为和有些人喜欢打耳洞纹身一类的相似,我应该把这当做一个他特别的爱好吗?
【Shining】:我确实不应该对别人的身体有太强的控制欲,但放任不管又会让我感觉怪怪的。
【Angel】:如果是我重要的人开始这样做,我也会担心的。
【Angel】:我觉得,区分这种行为正常还是不正常的标准是动机。
【Angel】: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呢?让自己受伤又是怎么能让他觉得开心?
岁暖没办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Shining】:我不知道。
【Shining】:但他都说让我别管了,我还追问个不停显得我很死缠烂打。
【Angel】:他每天都在让自己受伤吗?
【Shining】:好像不是。
【Angel】:在意的话,就观察一段时间吧。
【Angel】:他会在什么时机让自己受伤,也许能推测出原因。
【Angel】:如果是重要的人,是没办法对此视而不见的。
岁暖看着屏幕上的英文,头抵着窗沿,幽幽地默叹了一口气。
她想和安琪珊说她和江暻年的关系有点类似安琪珊与荣克,是从两家大人为他们定下婚约开始的。
可是她和安琪珊不一样,她是相比之下更需要这段联姻的那一方。
文伯母几乎在她的青春岁月里补全了母亲的那部分,会担心她上学奔波,给她买嘉中旁边几千万的房子,会记得她的喜好,她一回京市就找人给她送来甜汤。
岁晟是个笨蛋,情商也很低,只有江暻年会带着他玩还不给他甩脸色。岁晟甚至比她还早把江暻年看做亲人,从他们定下婚约的第一天就姐夫姐夫叫个不停。
她曾经也觉得公主病和王子病的结合不会幸福。
尤其她还是个中翘楚,娇气、傲慢、挑剔、自我。直到她逐渐地意识到,江暻年看上去凶且冷的外表下,有着她没有的,类似北冰洋海水的美德。
——对冰川的棱角也擅长容忍。
可是她没办法开口跟江暻年说她有着未来要和他结婚的觉悟才不希望他这样伤害自己。
她真的很害怕他死掉。她不可能像安琪珊离开荣克那样轻易地将他剥离她的生活,他们之间经历过太多太多,是她清楚地知道换一个人绝不会做到像他这样。
她不喜欢他伤害自己,也不喜欢他每次跟她摊牌的时候那种自厌自弃的情绪。
因为不论他怎么想,她知道他很好。
是她哪怕和他之间没有爱情都想要和他结婚的人。
但对安琪珊她也暂时没办法倾诉这些。安琪珊刚刚解除婚约,她不想戳她的痛处。
缆车往返一共两个半小时。
夏绿浓和汪葭打算在山上玩一会儿,岁暖有些恹恹,便自己坐缆车下了山。
回酒店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出头。
恰好是退房的高峰期,岁暖扫了一眼前台,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去餐厅草草吃了顿午饭。
出来的时候前台的顾客少了许多,她想了下还是走过去:“你好,我想问下8304的客人退房了吗?”
“稍等。”前台说完后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儿,礼貌地回复,“是的,上午十点半的时候已经退房了。”
岁暖说:“谢谢。”
情绪难言地复杂,又隐约让她莫名想笑。
有种跟她甩完狠话以后,落荒而逃的感觉。
消息框也静悄悄,最后一条还是早上她困得晕头转向点错转发的天气预报,像是叫不醒一个装死的人。
大概他后悔了跟她挑明自己这样算不上正常的一部分,后面的所有反应都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一副求她别刨根问底的样子。
岁暖揉了揉脸颊,收起了手机。
周三,城市热岛效应对鸟类影响的研学调查告一段落。
岁暖没有坐研学团的大巴,岁家的司机过来接她。在景区门口等待的时候,仲宇文犹犹豫豫地走过来。
他手里拎着一袋子葡萄果汁软糖,挠了挠头:“那个,岁暖……”
仲宇文抬手递给她:“我喜欢你。”
岁暖没想到有人的告白礼物是一袋子软糖,眨了眨眼:“谢谢你。”
仲宇文的脸烧得通红,磕磕巴巴地继续说:“我真的喜欢你。我知道你是大明星,但是我和你的粉丝喜欢你的角度不一样,我觉得你很认真又很聪明……”
尾号四个八的劳斯莱斯在她身后停下,司机下车亲自为她打开车门,岁暖最后也没有抬手接对方手里的袋子,只是点头微笑:“真的谢谢你。”
仲宇文:“……”
岁暖转身上车,仲宇文萧瑟的身影被大劳甩得越来越远。
晚上,岁暖正编辑微博,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拖拉叽】:[冰岛雷克雅未克明日天气预报10~15℃阵雨]
岁暖切回微博将刚编辑好的微博发送,刚发出去没两分钟就有近千条互动。她又将刚发出去的微博转发给了江暻年。
【Shining】:细品,如听仙乐耳暂明。
【Shining】:[久违的营业啦,特地挑了这首歌~岁暖-《暖暖》Snippet]
因为她的好而喜欢她的人很多,也许只有他知道她所有不好。
她也知道他的不好。
像她在那段片段里唱的那样——
“我想说其实你很好,你自己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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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其实暖暖名字是先定的,然后开写后发现有几首特别适合她的歌,和她的名字也有缘分,后面会慢慢写到的[撒花]
小江初次操作还不熟练,脸皮薄还敏感[好的]相信我后面他会将勾引运用到炉火纯青的[黄心][黄心][黄心]
下一章应该是周三~
飞机经哥本哈根中转,凌晨六点落地凯夫拉维克机场。
岁暖带着眼罩睡过了大半段,错过了最为丰盛的晚餐。十几个小时的航程把早餐的食欲也消耗得零落,她只吃了半块提子麦芬蛋糕,喝了一杯巧克力牛奶。空姐很少见国际航班的头等舱有要求这样少的客人,降落滑行时特地送来一盒限定版的Omnom甘草海盐白巧。
她礼貌地道谢,离开前,空姐用冰岛语和生涩的中文祝她旅程愉快。
舷窗外,蒙蒙亮的天空是有些冷的烟灰色,成团的云几乎垂落到地面上。跑道两侧的指示灯红白光交替闪烁,与寥落的晨星交相辉映。忽而,客舱灯光亮起。
反光的舷窗映出岁暖精致明艳的五官。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天赋异禀,是经历了十几小时的连续飞行依旧闪闪发亮的那类型。
机场面积不大,飞机很快在廊桥前停下。
岁暖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安琪珊发消息。
然后出于前天晚上突然营业后粉丝的强烈要求,打开前置自拍了几张照片,利落地将原图批量一选,上传了微博。
岁暖和安琪珊在机场门口会合。
对方一见面就扑过来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拥抱,感觉像摔进一捧柔软的玫瑰花束里。安琪珊净身高有一米七八,比岁暖整整高了十厘米,更遑论现在还踩着高跟鞋,将岁暖对比得很娇小,安琪珊抱紧她的腰,一边说“暖暖我好想你”,一边抱着她离地转了一圈。
被放在地面时,岁暖默默地揉了揉钝痛的肋骨。
安琪珊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北欧男青年,金发碧眼,一丝不苟的衬衫系着温莎结,长款薄呢外套勾勒出肩宽腿长的黄金比例,比穿着高跟鞋的安琪珊还高半个头。
安琪珊向岁暖介绍:“他是温弗里德。”
青年与她握手,声音富有磁性:“岁小姐。”
因为自家私人飞机上的餐食都吃腻了,安琪珊在雷克雅未克行程的第一站是去吃早餐。温弗里德虽然寡言少语,照顾却无微不至,为她们打开车门,还亲自将座椅踏板和靠背调到最舒适的角度。
商务车平缓前行,岁暖这时终于想起温弗里德是谁。
在安琪珊和未婚夫荣克吵架后,带安琪珊去瑞典踏上环保之路的管家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家学渊源,尽管现在在研究院工作,服务依旧是五星水准。
岁暖忍不住小声问身侧的安琪珊:“所以皇室的管家是不是也像世袭的那种?他们家族世世代代都是你们的管家?”
“一百多年前是这样。”安琪珊爽朗地笑,“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一直和温弗里德说我们之间是朋友关系,但是他总是坚持照顾我是他从小的习惯。”
四十分钟后,车驶进雷克雅未克市内。
色彩缤纷的房屋矗立在布着阴云的天空下。钴蓝、鲑鱼粉、芥末黄……彩色的屋顶和外墙洁净而明亮,高矮错落,像童话中的小房子。
冰岛梦幻般地各异的色彩用对抗长达八个月的荒芜冬季。
目的地咖啡馆坐落在哈尔格林姆斯教堂附近。下车后,略显凛冽的风卷着咸涩的海盐气息,很淡的硫磺气味混杂其中一掠而过。温弗里德为她们推开玻璃门,挡在风口等她们先进去。
岁暖已经吃过早餐,但来都来了,她还是点了一道汤。
温弗里德用流利的冰岛语和侍者点餐。
菜品被陆续送上餐桌,岁暖的手机忽然振动,提示有新消息。
【拖拉叽】:安全落地了吗?
岁暖正将勺子送进嘴里,舌尖恰好触到羊肉汤里辛辣的胡椒。酥麻的感觉摄住味蕾,她忍不住皱了下脸。片刻后的回味是浓厚的混合香料味道,刺激、辛辣,却意外地并不惹人厌恶。
她和江暻年从前似乎没有过这样的问候。
而且他前几年应该完全不清楚她的行程。
不过,她初中去北美的时候,江暻年给她发过类似的消息吗?
岁暖咬住勺子,想从记忆里搜寻却以失败告终。
但是她擅长原谅自己。她平时这么忙,真的很难记住每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岁暖随手拍了面前的早餐发过去。
【Shining】:在吃饭。
另一头很快就回过来消息。
【拖拉机】:和谁?
罕见的追问,像前面的对话开头不是因为知道她行程的礼貌之举。
【Shining】:安琪珊。
对面就此沉寂,没再继续问下去。
显得那句追问也很多余。岁暖猜测江暻年应该又去做自己的事了,毕竟他不跟她一块去伦敦就是因为江伯父那边有事情要他帮忙。
安琪珊这时提起今天青年气候峰会的议程,岁暖也就顺理成章地收起手机。
第一天上午是峰会的开幕式。
陆续上台的演讲者都是相当重量级的人物,譬如冰岛的官员,知名大学的教授,联合国环保规划署的发言人等等。
其中一位演讲者是知名的女性青年领袖,也是国际环保组织Enviro的主席。她脸上挂着自信明亮的笑容,末尾扫视台下:“我在这十年的气候活动中看到了令我欣慰的变化,这就是我领导青年气候行动与妇女赋权协会想要看到的。越来越多的同性和我一起参与到气候行动中,因为我们意识到了失语等于失权。我们不仅仅是在发声,而是向世界展示我们的力量。我们关心地球的命运,我们有能力去影响地球的命运。”
台下掌声经久不息。
午餐是简单的自助餐。冰岛并不算富有美食的国度,还好跟安琪珊一起吃的早餐还算丰盛,岁暖不太饿,只拿了几片面包。
草草吃完后,她坐在餐桌边整理上午听演讲做的笔记,一边来回去饮料机上接了好几次可乐。
冰岛的可乐用的是冰川水,好喝的程度甚至能被游客誉为冰岛特产之一。
下午的议程则是四个不同主题的Workshop(工作坊)。
参会者分成一组十人的团队,头脑风暴讨论主题内容,最后输出各组的提案,交由专家点评。
第三场的时候,岁暖和安琪珊被分到的小组里有一个韩国的富二代。恰好主题是围绕绿色创业,对方立马开始围绕自己的家族企业夸夸其谈,非常刻意地将手肘撑在桌子上比划,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陀飞轮腕表。
而且还总是没礼貌地打断同桌其他人的话:“你们没创过业,不会懂的。……这想法太天真了,企业又不是做慈善的,除非是我家这种砸得起钱的大型连锁企业。……你们又不会创业,听我的就行了。”
富二代说话时,还频频朝桌上唯一同是亚洲面孔的岁暖投来眼神。
安琪珊小声跟岁暖吐槽:“我拥有一座城市的领土都没炫耀……”
等专家和老师挨个小组询问最终进展,中肯地给出一些建议后,气氛古怪的讨论终于告一段落。成员们分工负责整理提案的各部分内容,富二代坐在岁暖旁边,没一会儿探头过来看她的电脑,对她的屏幕指指点点。
岁暖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点头,等富二代说到口干舌燥暂停的时候,抬另一只手时碰倒旁边的可乐杯。可乐瞬间泼洒在键盘上,电脑发出一声“嗞”的杂音后就此黑屏。
富二代瞪着自己报废的电脑,大张着嘴巴,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死心地按了几下开机键后,他回头看向岁暖。
她眨了眨那双清透又漂亮的眼睛,小脸无辜又漂亮,像是吓到一样向下撇了撇唇角。
富二代原本以为她是不小心,还想趁机表现一下自己的大度。
却没想到岁暖抬起的手慢吞吞地在脸前扇了扇,用韩语说道:“你今天出门没刷牙吗?真的熏到我了。”
其他听不懂韩语的组员不明所以地看着富二代瞬间涨红了脸,胸口剧烈起伏,气到差点厥过去。
最后一个Workshop的专家集中点评结束后,第一天的青年气候峰会宣布闭幕。
前面小组合作时死要面子没要赔付的韩国富二代带着峰会的工作人员,追上了走到门口的岁暖和安琪珊,还气愤地指控:“这个女人弄坏我的贵重物品就想逃跑!”
工作人员向她们询问。
岁暖没有推脱,点点头:“我不小心把可乐洒在了他的电脑上。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点小钱用不着我赔,我们才走的。”
富二代指着她的鼻子:“你哪里是不小心!你明明是故意的。这点钱当然对我不算什么,你没钱赔就乖乖地鞠躬和我道歉,到我满意为止,不然我就报警了!”
工作人员上前劝阻:“这位先生,请你冷静……”
岁暖只是抱着手臂,唇角自然地翘着,在工作人员身后用拇指按住小指的指节比了个轻蔑的手势。
富二代不可置信:“你、你!你知不知道我的笔记本电脑有多贵,而且你耽误我的工作的话要赔多少钱——”
安琪珊上前一步挡在岁暖前面,她比富二代近乎高一个头,在气势上狠狠压制住对方。她拉过走近的温弗里德,身高更是藐视对面的矮冬瓜:“温弗里德,你去处理。”
富二代下意识抬手捂住头:“这么多人看着,你们敢打人的话可是要坐牢的!”
正掏钱包的温弗里德:“……”
岁暖和安琪珊不约而同地嗤笑了一声。
回酒店的路上,安琪珊都在和岁暖津津乐道:“那个矮土豆看到温弗里德拿出我那张黑金卡脸色都绿了。算他识货,全世界拥有这张卡的都不超过二十个人。”
她们今晚订的是冰岛有名的蓝湖温泉酒店。
酒店客人有自己的私汤。透过房间内正面的落地窗,温泉的湖面像一块清透的蓝宝石,乳白色的水蒸气像缱绻的轻纱笼在上面,漆黑的火山石和翠绿的苔原围绕着湖泊,在落日时分像窗框里的一副印象画。
一起泡完温泉后,两人回各自房间。
酒店还提供有不限量的蓝湖品牌护肤品,洗漱过后,岁暖敷上白泥面膜,一边刷手机一边将头发吹干。
她登上微博,早上发的那条微博果然已经有数千条的评论。
粉丝:【Live原图直出!这就是我们暖宝的实力吗/比心】
粉丝:【公主IP到冰岛了耶,是趁暑假出去玩吗?】
粉丝:【我的裤子质量好差啊,怎么老破,老破……老婆老婆我好想你……】
岁暖点进主页看了一眼,还好是女生。
她点开相册,打算挑张照片回复评论区最前排那条赞最多、问她去冰岛做什么的粉丝,翻到了早晨吃饭时给江暻年拍的那张照片。
才注意到了当时随手一拍,发过去便没再点开大图的照片里,角落出镜了正为她们伸手整理餐盘的温弗里德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谁看都知道不是来自女人。
岁暖石化了两秒:“……”
将挂有青年气候峰会横幅的会议现场照片发送到评论区后,岁暖切到微信。
她看着和江暻年聊天界面的最后一句,自己回复的“安琪珊”三个字,有种诡异难言的冤枉感。
【Shining】:你在做什么?
等她洗掉脸上的面膜,对面还是没回复。
但江暻年也可能并不是因为这种原因沉默装死,毕竟他也可能忙到没空认真看她随手发的早餐照片。
她主动提未免显得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
岁暖打开电视,瞎按着遥控器翻来翻去,没找到什么好看的节目,又无聊地拿起手机。
都晚上十点了。
江伯父再有什么事应该也不至于忙到这个时间吧……
岁暖决定再给对面十分钟时间,盯着电视。
她数了十秒。
她直接拨过去一个视频电话。
屏幕上出现她的脸,她理了理还有些许潮湿的头发,想将头顶翘起的碎发压下去。但她又担心江暻年正好接起电话,看到她好像很在意和他打视频电话一样打理自己的仪容仪表,于是总是飞快地抬手压一下又收手。
压不下去。
啊啊啊……算了。
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变成了00:01,视频电话终于接通。
岁暖点了一下将右上角的小框放大,江暻年的脸并没出现,木质的天花板一闪而过,随即有东西扔过来盖住了镜头,隐约地透出暖黄的光,像是一块毛巾。
岁暖:“喂喂喂?喂?这么见不得人吗?”
江暻年的声音有些远,透过电流传过来的质感微妙:“刚刚洗完澡,没穿衣服。”
岁暖:“……”
她趁机用力地按了一下自己的发顶。
屏幕却突然切回两人的聊天界面,视频被挂断了。
【Shining】:?
不就是洗个澡吗,这么能摆谱!
岁暖抱着胳膊,心不在焉地看电视。过了几分钟,手机铃声响起,江暻年拨回了视频电话。
“手机没电了,用电脑给你打的。”
电脑摄像头的像素不高,屏幕上的脸有些模糊,湿漉漉的黑发与冷白的脸颜色更显得对比分明。摄像头的距离恰好能照到江暻年靠在电脑椅里的上半身,照出明显是时间紧凑而随意套上的黑色T恤,领口有隆起的褶皱。
只胡乱擦过的头发大概还在滴水,他弓起手指擦过下颌,抬眼问:“出什么急事了吗?”
岁暖突然想。
江暻年这么随意,显得她刚刚认真打理头发很像个笨蛋。
可是即使头发和衣服凌乱,他认真盯着摄像头的脸依旧轮廓深刻的好看。
岁暖:“你把你早上问我的话跟我重复一遍。”
江暻年:“?”
她催他:“快问。”
他:“……安全落地了吗?”
她:“下一句。”
对面蹙了下眉:“和谁?”
岁暖:“和安琪珊,还有她家管家的儿子温弗里德。”
江暻年:“……”
他移开眼,过了几秒像是放松下来,起身去一旁拿了条毛巾,一边低头擦头发一边说:“就为了这个?”
“什么叫就为了这个。”岁暖很不满他的反应,“你知不知道信任是关系的基础?像上次你和别人打视频电话,我就第一时间找你问清楚一样。我才不会像你一样瞎猜,然后不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