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招惹阴湿万人迷by小熊发卡
小熊发卡  发于:2025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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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你在这跪着,跪到天亮。”
姜嫄轻飘飘留下这一句。
她也不许宫人相伴,自顾自提灯去了明德殿。
平日冷寂的明德殿灯火通明,上下奴仆皆是愁云惨淡。
宫人们见了她一身素裳,提灯而来,才像是活过来般,迎上了她。
等进了谢衔玉寝殿,扑面而来的浓重药味。
出乎姜嫄的预料,谢衔玉倒是没有病殃殃地躺在床榻上,气若游丝的样子。
他倚靠在软榻,衣衫半敞,不见病容,抬眸看到她来,眉眼便含了笑意。
“陛下,你来了。”
他面容俊朗,此刻笑起来,隐约倒是有几分年少时的潇洒风流,意气风发。
跪地的孙太医,正将扎在他腰腹穴位的针,一针针拔去。
“孙太医,这里无事了,你退下吧。”谢衔玉道。
“皇后……效用一个时辰左右,老臣就先退下了。”
孙太医又冲皇帝行了个礼,拎着药箱退了出去。
“你宫里人急急忙忙来寻我,我还以为你快不行了。”
她习惯了用恶毒的话刺他,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谢衔玉这回却没再伤心不已,始终笑意温柔地凝视着她。
自当年他被逼着娶了她后,她从没给过他半点温情,不是成日流连在外,就是与他相处只有冷淡刻薄。
又没过两年,她登上皇位,他莫名奇妙成了中宫皇后,终日为各种宫务,为她的男人们劳心劳神,也没得到她半句关切。
谢衔玉从来没有一日开心过。
今夜她能来。
他高兴。
谢衔玉瞥向桌案上摆着的酒壶。
“小嫄儿,饮酒吗?”
“大半夜的,喝什么酒。”
她懒洋洋地坐到他身边,完全没什么坐姿,仰头就要瘫倒在软枕上。
谢衔玉及时搂住她的腰,将她半抱半拖着,扯到了自己怀中。
她是个纤瘦单薄的,外衣胡乱披着,伸手探入中衣,抚在她的脊背,几乎可以摸到硌人的骨头。
他低叹一声,语气无奈,“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好好吃饭”
她轻声嗤笑,“大半夜要见我,就是为了这个”
谢衔玉摇头,低下头附在她耳畔呢喃,“不是,是为了……”
这两个字足够直白粗俗,是谢衔玉碍于身份体面,从来不会对她说出口的字眼。
但他知道她喜欢。
他怀里不安分的女人,渐渐没了挣扎的动作。
她仰头看着他,眼眸渐渐变得潮湿,咬住了自己的唇。
他手指探入她的唇中,强行撬开了她的牙齿,捏住了她湿滑的舌头,不许她做这些无意识伤害自己的举动。
“什么毛病就这么喜欢咬自己”
她舌头被他捏着,说不出话,透明的涎水沿着唇角流淌到他的手指,可眼眸蕴含着病态的兴奋。
她就是喜欢疼痛。
喜欢叫别人痛。
也喜欢让自己疼。
他仔仔细细舔干净她唇角的涎水,咬住她的唇瓣,衔着她的舌尖,似是要将她一整个吞入腹中。
“为什么不问我虞止去了哪”
她不想回答。
他就低头吻她,吻得又凶又重,咬着她嘴皮子痛。
她实在受不住了,呜呜咽咽地蹭着他,想要他。
他按住她不许她乱动,也不给她半点解脱。
她眼眶泛红,“有什么好问的,玩物而已,死了跑了与我有什么干系。”
谢衔玉闻言轻笑,莫名有些恐怖。
他一把抱着她,挥开纱帐,将她丢在了柔软的床铺。
他用白绸蒙住了她的眼睛,缠住了她的手腕,也隔绝她没心没肺的眼神。
他神情越发痴迷,摩挲着她潮红的脸颊。
“小嫄儿,你要记住……今日我给你的疼。”
说是疼,更多是痛快。
她短暂地忘记了痛苦,也忘记了一腔的恨意,爽到极致几乎快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她筋疲力尽地躺在谢衔玉怀中,被他温柔地事后安抚。
她与他成婚数年,她碰他的次数寥寥无几。
这是他让她最舒服的一次。
“小嫄儿,你还恨我吗?”谢衔玉轻笑着问。
恨吗?好像也没那么恨。
他于她而言,同样没那么重要。
她口口声声的恨,也只是介于在游戏里恨,介于他初次见面时对她的忽视。
这点不满,到现实里就烟消云散了,不值一提。
不过她是个很坏的人,她宁愿让他一直为莫须有的东西而痛苦终身。
所以她不理会他。
谢衔玉今晚莫名话很多。
“小嫄儿,以前我总想着带你离开皇宫,远离仇恨,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是个无能之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让你开心。”
“你那么厌我,我若死了……你定会开心一些吧。”
姜嫄浑身无力地趴在他怀里。
她听着他胸腔传来的声音,心中涌起些许烦躁,正要张口斥责他,谢衔玉又忽的不说话了。
她眼皮子开始打架,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慢慢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等第二早醒来时,抱着她的人已经失去了心跳。
死人是僵硬的,骨节是硬邦邦的,谢衔玉到死维持着抱她的姿势。
姜嫄力气不够,没办法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她无喜无悲地被一具尸体抱着,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哪怕身体还遗存着他留下的痕迹。
推门而入的琼水发出一声惊呼,手中捧着的水盆跌落在地。
琼水慌慌忙忙爬到榻上,废了好大力气,掰断了谢衔玉的手臂,才把她捞入了自己怀中。
他没敢多抱她,为她披上衣服。
她问他。
“你怎么在明德殿”
琼水跪地回答。
“上次沈贵人与皇后发生争执后,沈贵人就将贱侍赶出了瑶台楼,皇后慈悲……收留了贱侍。”
数月不见,琼水的容颜越发美艳,暗绿色的眼眸钩子般落在她身上。
恩人尸骨未寒,他已迫不及待勾引讨好。
琼水不知服了多少焕颜粉,几乎要了半条命,才让自己有如此容貌。
他好不容易才能见她一面,要不是有所顾及,便是此时此刻脱光了勾引她也不是不行。
姜嫄倒是有点想知道。
琼水的底线在哪。
她不动声色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琼水脑子不聪明,但也模模糊糊体会到她的意思。
他沾了血似的唇抿了抿,心中有了主意,跪行上前一步,“陛下,让贱侍伺候您。”
她没有拒绝。
他用尽口舌功夫伺候她。
她控制不住溢出口的申莹。
琼水抑制着自己的痴态。
“陛下,不必忍着,贱侍愿当陛下的……”
她全身泄了力气,倒在了丈夫的尸体上。
卑贱的男虜满脸水痕,颇为乖巧地跪趴在地面。
她伸手轻抚了下谢衔玉的脸颊,语气亲昵,“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不知为什么,竟有些开始恨他。
“好啊,谢衔玉,那我成全你。”
“中宫皇后已死,皇后之位空缺,琼水你这般听话……这皇后就由你来当罢。”

第105章
相比于琼水这般低贱小侍一跃成为中宫之主,先皇后谢衔玉的病逝,倒没有掀起多少波澜。
谢衔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
停灵三日之后,他尸骨没有被埋入皇陵,而是遵循他的遗愿,付之一炬,一把火烧了个了无痕迹。
冷风卷着飘扬的灰烬,混入绵绵秋雨。他永远埋葬在这九重宫阙里,以另一种方式,生生世世陪伴所爱之人。
姜嫄这样的身份,从来不缺爱她的人。
这个死了,自会有下一个顶上来。
或许再过段日子,她压根不记得在游戏里曾遇见过谢衔玉这个人。
不过,这种无聊的情爱游戏,她已经玩腻了。
科举殿试放榜后,状元楚兰猗按照惯例参加了太和殿举办的传胪大典。
大典结束后,她身着崭新官袍,骑高头骏马,在神都城街道巡游,接受百姓的观瞻欢呼。
神都城的街道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可以说是万人空巷。
比以往每年都要热闹,人们争前抢后一睹这第一位女状元的风采。
第一年参考科举的女子寥寥无几,入选者大多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平民百姓出身的考生凤毛麟角。
这场变革,不过刚刚开始。
楚兰猗奉旨携家眷入宫谢恩。
璇玑阁内摆了宴席。
香炉青烟袅袅,样貌俊秀的琴师在焚香中缓缓拨动琴弦,指尖下流淌出的琴声清越动人。
“臣,敬陛下一杯,谢陛下隆恩。”楚兰猗跪坐在软垫,双手举起手中白玉酒盏,姿态恭谨。
“兰猗,你我是最好的朋友,许久未见都生分了,什么君臣陛下的……”
姜嫄嘴馋贪杯,已经饮了好几盏荔枝酒。
她酒量不行,此刻脸颊潮红,醉眼朦胧,有气无力地趴在桌面上,闻言又强撑着举起酒杯。
穆遥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默默给楚霁安喂饭,完全像是个隐形人。
楚霁安却忽然开口,童声清脆,“皇帝姐姐,你的脸好红呀,不能再喝啦,再喝会头疼的!我阿娘每次喝多了都会难受。”
穆遥大惊,慌忙捂住儿子的嘴巴。
姜嫄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坐了位带崽美人。
穆遥年少时,也是潇洒肆意的世家公子。
他性格开朗,风度翩翩,俊逸非凡,爱慕者众。
当初姜嫄会看上他,不仅是因为他长相俊美,更是因为在街上撞见他拒了位姑娘的表白。
那小娘子低着头,红着眼眸,默默啜泣,好不可怜。
当天,穆遥就被掳进了公主府。
半个月不到,她就腻了他,将他抛之脑后。
公主府的人得了沈谨吩咐,将他赶出了神都城。
他浑浑噩噩流亡到沧州,那时已经有了身孕,昏倒在街头。
是楚兰猗善心,救下他,将他带回府中。
他经历那场磋磨,又生养了孩子,这些年整个人沉郁了许多,眉宇间再不见昔日神采飞扬。
姜嫄漠然注视这一家三口。
楚兰猗将孩子揽在自己身旁,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发顶,适时道:“陛下,霁儿童言无忌,还请您莫要见怪,不他也是忧虑您的身体。”
“无妨,我怎么会和一个孩子计较,不过我确实有些醉了。”她这般说着,唇角笑意越来越淡。
人醉了,就会回忆一些遥远的事情。
譬如,楚兰猗也曾如此温柔抚摸过她的脸颊,与她约定携手游遍大好河山,而非困于于一方后宅,纠缠于男人孩子之间。
许久未见,最终与她游遍大好河山的,已经另有其人。
姜嫄放下了酒盏,掩饰好心中不快,笑得温柔,“夜色已深,你们一家今晚就留宿宫中吧。”
“正好我也想与兰猗……秉烛夜谈。”
璇玑阁内,夜半仍燃着烛火。
“陛下这些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楚兰猗微笑,眼尾已经有了些微细纹。
“是么?我倒觉得我变了很多。”
姜嫄鬓发凌乱,与她一起围坐炉边,吃着热气腾腾的栗子。
“兰猗,按照过往旧例,状元的官职定在翰林院从六品修撰。”
她慢吞吞剥开栗子壳。
“我知道你母亲嫁你父亲前是乡间仵作,将一身本领传给了你,也听说过你在沧州时助你父亲屡破奇案。让你去做一介修史小吏,实在太过浪费你的才能。”
楚兰猗将剥得完整的栗子肉放入姜嫄面前的瓷碗。
她额前的发丝垂落,遮掩住她的神情,“兰猗是女子,能入朝为官,已是三生有幸,不敢再有奢望。”
姜嫄丢开了自己剥的破碎的栗子,捻起瓷碗中那颗完好的,轻轻咬了一口。
她语气随意,“兰猗,你觉得正四品大理寺少卿这个官职如何?”
楚兰猗蓦然抬头看向她,神色震动,难以置信地望向她,“陛下!”
她原以为最多落个从七品边缘小官,这辈子能踏入入朝堂已是无憾。
仵作这个行当,向来都是男子的天下。
她娘亲也是因为家中无子,才被允许学了这门手艺。
沧州父亲在任时,她尚可借着父亲之名查案探案,在神都城……楚兰猗不敢妄想传承母亲的遗志,为亡者发声。
“不过现如今的大理寺少卿位置上是我父皇的人,为了你得罪我父皇……”
她绕着一缕垂落的发丝,故作为难。
楚兰猗立刻听懂了皇帝的言外之意,这是要她表态站队,要她拿出诚意。
楚家已经落寞,楚兰猗能够献上的诚意,唯有她自身的绝对忠诚。
她毫不犹疑跪下,郑重叩首,“臣楚兰猗定誓死效忠陛下,万死不辞!”
楚兰猗很识时务。
姜嫄若想长久地站在权力巅峰,身边正需要这样有能力有眼色的得力帮手。
不过她心底怀揣的,是更阴暗的念头。
此时她更想知道的是,楚兰猗对那对父子的温情,究竟有几分争,几分假。
“兰猗,我们是朋友呀。”
她倾身,温柔地将她扶起,语气亲昵,“什么君不君臣不臣死不死的,说这些做什么。”
烛火下,她眼眸里跳跃着火光,似是不经意般轻笑。
“兰猗,你夫君……生得真好看。”
楚兰猗眼眸晦暗了一瞬,随即垂下眼帘,面露恰到好处的迟疑和为难。
“陛下说笑了,家夫不过是蒲柳之姿,当不起陛下如此赞誉。”
她语气柔和,没有顺势迎合,也没有因此羞恼愤怒。
姜嫄不过随口试探,她话中意味是个聪明人就能听懂。
楚兰猗好像是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丈夫竟比官途重要。
她心中更是不爽,想要拆散这对鸳鸯,可瞥到楚兰猗清淡的眉眼,自觉这样又有些卑劣。
“行了,我累了,你先退下吧。”
楚兰猗沉默行礼告退。
她回到安排的客房时,穆遥还没有睡下。
他坐在床榻边,垂眸哄着孩子睡觉。
“兰猗,这里只有一张床,今夜你陪霁儿睡,我睡在外间的软榻。”
楚兰猗颔首,“好。”
穆遥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询问,“她没有……怀疑什么吧。”
“没有,不过你不想让霁安做皇子吗?”楚兰猗问。
“我只要霁安做普通人。”
穆遥对皇家的恐惧和厌恶,刻在了骨头里。
他将孩子彻底哄睡着了,轻手轻脚去了外间。
楚兰猗视线从他背影移开,又怔怔看了会睡着的楚霁安。
她想起方才皇帝言语之间的暗示。
她与穆遥是表面夫妻,搭伙过日子,连肌肤之亲都未有过,牺牲他换前途似乎也没什么。
当初她之所以会救他,看中的不就是他肚子里的皇族血脉,可以有朝一日助她登上高位。
不过楚兰猗并不想让皇帝觉得她是个为了前途,可以将枕边人拱手奉上的薄情寡义之辈。
她伸手替楚霁安捻了捻被子。
但执掌大理寺,可以一展抱负的机会她也绝不愿白白错失。

数日后,楚兰猗在府邸设下家宴,恭迎圣驾。
宴席设在水榭之中,月色溶溶,秋风扫落叶,簇簇有声,别有一番风味。
楚兰猗亲自执着酒壶,皓白腕上水绿的玉镯随之轻晃。
她为姜嫄斟满一盏桂花酿,声线柔婉。
“恭贺陛下,终成统一天下之夙愿。”
靖国李晔退位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于此同时,皇帝在早朝宣召,立李晔之女姜望舒为皇太子。
此举的背后代表的深意,不言而喻。
大昭即将统一天下。
姜嫄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浅浅抿了一小口桂花酿。
“兰猗,你特意找我来,就为了这个”
她还以为,楚兰猗为了权势,终于想明白,选择牺牲掉她的丈夫。
可惜竟然不是。
最近是多事之秋,大昭和靖国之后还要去派重兵接管,沈谨也刚从漠北赶回。
要不是邀约的人是楚兰猗,姜嫄根本抽不出时间出宫一趟。
楚兰猗于她,总归是特殊的。
月色清辉下,楚兰猗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常服,玉容胜人,身形消瘦。乌发里掺杂几根少年白的银丝,发髻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装扮朴素,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陛下每回看向我时,好像透过我在看另一人。”楚兰猗没有答她的话,而是低声道了一句。
姜嫄眼神微动,“是也不是,你不是她,她也永远不会是你。”
她又饮了口酒,唇齿间是浓郁的桂花香气。
“兰猗,如果有一人,将你带到这个世上,却又抛弃你厌恶你,对你不闻不问,对旁人温柔以待,你当如何”
楚兰猗垂眸。
陛下的父母不是早就去世了吗?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按下心中的困惑,缓声询问:“陛下所言,可是指您的娘亲?那……陛下的父亲呢?”
“那个不值一提的人,我记得好像是几年前得病死了。”
她语气能听出些许快意。
“陛下是希望……你的娘亲也如此吗?”
姜嫄闻言轻笑,意味不明,“那也太容易了。她亲手为我造就了地狱,我该毁掉她,将她一同拖入地狱。”
“可陛下的余生,亦会永堕地狱之中,这……值得吗?”
“我现在什么也不做,也活在地狱里。有她陪着……至少我会觉得痛快。”
因为自己不幸,便要毁掉在乎之人的幸福。
楚兰猗明白了她的执念。
她忽然对这位九五之尊,有了一点点的怜悯。
她年长她十岁,昔日在公主府时,是她的师长朋友,也算是半个长辈。
楚兰猗望向她。
她一身鹅黄衫子,乌发编两束小辫,鬓边点缀着星点的淡雅花朵,也正是鲜妍如花的年纪。
楚兰猗坐在她身旁,语重心长,“陛下,若人生仅剩下仇恨的话,这样……会幸福吗?”
姜嫄眼睛眨了一下,神色透出茫然,“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甘心,她要是能对我说一句对不起……我想我会原谅她的。”
她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可笑,像是不懂事一味讨糖吃的小女孩。
这些年,她好像一直没有长大,始终被困在了那个被抛弃的年纪。
“我喝醉了,胡言乱语,天晚了我还是回宫吧。”姜嫄拂开她的手,起身准备离开。
楚兰猗却轻轻牵住她的衣袖。
姜嫄转身之时,不慎打翻了桌案上的酒水,酒液泼湿了她的衣衫。
楚兰猗顺势轻轻抱了她一下,低声道:“陛下,衣衫湿了,容易着凉,还是先换一身衣服为好。”
婢女领着姜嫄到一处僻静的厢房。
屏退左右后,她脸上茫然的神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想到方才楚兰猗短暂的拥抱,唇角翘了翘。
她恨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会原谅呢。
她的妈妈也绝不可能道歉,而她,也不可能原谅。
她们之间,注定只有最惨烈的结局。
姜嫄还未走入内室,就听见一阵隐隐约约的,压抑的喘/息声。
她脚步没停,拨开层层叠叠的纱帘。
穆遥倚靠在榻上,衣襟敞开,面色潮红,额头布满薄汗,眼神迷离涣散,口中紧咬着张帕子。
“陛下……陛下……”
姜嫄蹙了蹙眉,本能心底升腾起嫌恶。
她对楚兰猗的夫君没什么兴趣,不过是单纯喜欢作弄别人。
这人显然是被下了药。
楚兰猗投了诚,就证明对她丈夫没什么情意。
穆遥涣散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有种浓烈的怨怼和说不出的挣扎痛苦。
“你……你又来梦中折磨我了是么?”他声音沙哑,热气灼人。
“又你经常梦见我”姜嫄觉得有趣,轻笑反问。
这种婚内精神出轨的男人,她是不是得告诉楚兰猗。
到时候定是一出好戏。
她转身准备离开。
穆遥急急上前,挣扎抓住她的衣袖,力气大得惊人。
“我们见了两面,你认不出我,也认不出霁安是你的骨肉,我于你而言……不过玩物罢了。”
他眼眸水光潋滟,不知是药效作用,还是泪光。
“姜嫄,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这一番控诉让她愣住了。
这人敢情是她的旧相好,那个小男孩是她的孩子
她相好的人多了去,露水情缘太多,根本就记不得谁跟谁。
她没有吃回头草的兴致,更不想承担什么责任,慢悠悠推开了他。
“行了,我走了。”
药效淹没了穆遥残余的理智,他一把将她扯入了怀中。
他只能凭着本能,死死缠住这个让他恨了许多年,念了许多年的女人。
两人拉拉扯扯间,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楚霁安抱着自己的小木剑站在门口,不解地看着抱在一起的身影。
他眨了眨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素来端方自持的父亲,此刻衣衫不整地纠缠着皇帝姐姐。
他的小脸先是浮现茫然,紧接着被出离的愤怒取代。
楚霁安想起平日里那些下人在他耳边说的话。
他们说他的阿爹年纪轻轻,是个行为不检点的男人,在进府之前就被人玩大了肚子。
孩童的世界犹如一张白纸,很容易就被周遭的环境所污染。
他不懂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不过觉得眼前的景象刺眼至极。
阿爹这样肮脏的人,怎么配缠着皇帝姐姐!
他举起小木剑,指向穆遥,童声尖利,学着周围那些人教会他的话,伤心又鄙夷地大喊。
“阿爹!你……不知羞耻!你就是个荡夫!”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直直地劈向了穆遥。
穆遥瞬间清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上血色褪尽,如坠冰窟。
他慌忙松开了姜嫄,连连后退几步,像是见鬼一样。
随即“扑通”跪在了她面前。
“陛下,草民喝醉了,酒后失德,胡乱言语,求陛下恕罪!求陛下千万不要告诉兰猗!”
穆遥一下又一下地磕头,额头瞬间红肿见血。
他还压根不知,他会如此是谁的功劳。
“我有这么可怕吗?”姜嫄伸出手,却被他避如蛇蝎般躲开。
楚霁安却趁机扑入了她怀中,完全无视了他磕得头破血流的阿爹。
楚霁安仰着小脸,天真问道:“皇帝姐姐,你怎么来了?是来找阿娘玩的吗?”
她拍了拍他的发顶,漫不经心,“不,我来找你阿爹玩的。”
楚霁安脸上纯真的笑慢慢消失,眼眸遗传了她,此刻乌黑得瘆人,小脸扭曲出一种难言的妒恨。
“皇帝姐姐,我阿爹很脏的,府里的人都不喜欢他,你不要和他玩好不好。”
稚子天真无辜,随口说出的话又是这般残忍伤人。
穆遥平日最溺爱这个孩子,听到这些话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她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
也不知道,穆遥和楚兰猗到底怎么教的这个孩子。
竟然教成了这副样子。
她语气戏谑,“你爹是脏的,他生下了你,你又是什么样的人?”
楚霁安低头,恹恹的,“我也是很脏的人,若我不是他生的,那就好了。”
“那你想谁生下你你阿娘”
姜嫄对这个便宜儿子生不出半点喜爱。
这孩子小小年纪,莫名其妙阴森森的。
楚霁安直勾勾盯着她的腹部,眼神像是一条幼蛇窥伺着温巢,有种令人不适的渴望。
“若是皇帝姐姐生下我就好了,能从姐姐的身体里降生,我便是死也甘愿了。”
姜嫄顿觉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毫不犹豫推开他。
楚霁安跌坐在地上,眼眸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她神色冷淡,“你不配。”
她目光扫过跪着的穆遥,语气淡漠,“你的儿子,需要好生管教。不然,我不介意亲自帮你教,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她若有所思,喃喃自语,“我记起来了,你是那个穿越男……怎么沦落成现在这种样子。”
她方才的一瞬,记起了这么个人。
依稀记得穆遥刚入公主府时,性子如烈马,宁死也不屈来着。
现在倒是成了软骨头。
穆遥听见了她自言自语,头颅垂得更低,一言不发,紧攥着的手指无意识在掌心抠出了斑斑血痕。
他也不知他为何变了,变得这般卑贱,活得这般低声下气。
最初穿越到这个游戏里,穆遥也曾以为这是上天赐予他的第二次人生。
他会像小说里的穿越主角那样,在这个时空活得风生水起,潇洒肆意。
这些不切实际的畅想,通通终止于遇见姜嫄的那一日。
他强扯出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的笑容,声音低哑,“陛下,草民会好好教导霁儿的。”
“你记住,楚霁安是你和楚兰猗的儿子,与我没有干系。”
她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彻底决定了楚霁安的未来。
穆遥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失落,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难以呼吸。
姜嫄说完这句话,转头看向便宜儿子。
楚霁安仍坐在地上,还在流着眼泪。
他那双乌黑的眼眸却执拗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稚嫩的脸上有委屈,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郁。
就在这个瞬间,姜嫄心头莫名奇妙,奇异地掠过一丝对姜雪凝的共情。
被人这样一双充满执念,近乎扭曲的眼睛死死盯着,确实……很难不让人厌恶吧。
不过这样的共情也就一瞬。
穆遥强忍心痛,抬手狠狠掌掴了楚霁安,“看什么看!还不快给陛下跪安!她岂是你能直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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