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前金铃轻轻晃动。
琉焰低声呜咽,“能让陛下开心的,奴都会给陛下。”
珠帘被青骊掀起,玉珠相撞。
她语气惊慌,“陛下……出事了。”
姜嫄依依不舍地放开了琉焰,随着青骊踏去了偏殿。
刚推开殿门,绣鞋已经踩在了黏稠的血泊里。
谢衔玉脸色苍白,青色衣袍绽开大片大片的血莲,看起来刺目惊心。
而沈眠云倒在血泊之中,心口扎了把匕首,眉心朱砂被鲜血浸染,慈悲面更显鬼魅之气。
姜嫄冷冷地看了眼谢衔玉,没有与他多说半句,径直走向了沈眠云。
她缓缓在沈眠云身前蹲下,指尖抚过与故人别无二致的脸。
“怎么就死了。”她轻声呢喃。
谢衔玉闭上眼睛,腹中痛如刀绞。
他想起沈眠云那诡异的微笑,想起方才两人争执之中,沈眠云那个疯子拿起匕首捅向进心口的决绝。
谢衔玉根本不知如何解释。
“为什么要杀他?”姜嫄远比谢衔玉想象中平静。
她裙摆浸入血泊中,像是朵枯萎的牡丹。
谢衔玉深吸一口气,唇角溢出些铁锈的腥味。
他百口莫辩,索性不再解释,“他要害我们的孩子。”
手掌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传来阵阵的坠痛。
他已有预感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也不知,是沈眠云更重要,还是他的孩子更重要。
这个问题的答案,虞止曾经寻求过,得到了只有无尽的失望。
而今谢衔玉却也想得到一个答案。
姜嫄错开视线,“你害谁都可以,为什么要害他?”
她到底舍不得人就这样死了。
话音刚落,谢衔玉已经抱住了她,冰冷的唇贴在她耳畔,“我恨你在乎他,恨他在你心里……永远比我重要。”
鲜血从两人交叠的衣袍渗出,谢衔玉痛得心颤,浅色的眼眸里死气沉沉,“他到底哪里好?”
窗外惊雷炸响,初夏的暴雨倾盆而下,冲洗着这世间一切肮脏之物。
姜嫄面对后宫男妃争宠互害,从来是不闻不问。
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哪怕被杀害的人是沈眠云。
她已经失去了沈眠云,不能再失去一个爱她的人。
“你回明德殿禁足吧,好好替他诵经祈福,也为你腹中的孩子。”姜嫄轻叹,仿佛死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谢衔玉愣住,腹中钝痛远不及心头震撼。
他没想到处罚那么轻。
谢衔玉盯着倒在血泊里的人,惊觉自己甚至是比不上沈眠云的。
他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反倒涌起兔死狐悲之感。
姜嫄的这颗石头心,哪怕用血也捂不热。
外头筵席已散,月色凄迷,琉焰乖顺地等候在外。
姜嫄顺势埋进了对方胸膛,如倦鸟归巢般蹭了蹭他,“抱我回去。”
琉焰横抱起她,执着伞,走进了雨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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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可终于要写到文案了
雨丝黏稠地砸在木窗,夜雨淅沥,潮湿渗骨。
琉焰跪在龙榻前,低垂着眼睫,温驯地解开姜嫄腰间的玉带,正欲伺候她就寝。
姜嫄却抬手制止了他。
琉焰僵在原地,低垂着头,无措地咬住红润的唇,“陛下?”
她语气倦怠,意兴阑珊,“退下吧。”
琉焰乖顺地后退几步,却仍旧保持着跪姿。
姜嫄目光落在虚空之中。
她召唤出了许久未打开的面板,面板立即跳出了许多提醒。
最新跳出的两条:
【六月中旬第一日,谢衔玉闻到一阵奇香,孕育状态清零。】
【六月中旬第一日,沈眠云与谢衔玉发生争执,沈眠云自尽而亡。】
姜嫄轻笑一声。
谁流产,谁死了。
她不是很在乎。
“陛下。”琉焰眼尾潮红,膝行几步,额头抵在她鞋面。
姜嫄望着他这副驯服的模样,忽然对这一切兴致缺缺。
她希望永远被爱着。
在这里好像轻而易举得到了一切,但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别人的爱虚无缥缈。
哪怕是沈眠云,也还是弃她而去。
“真无趣啊。”姜嫄低声呢喃,托着腮望着外头的夜雨。
……她是不是该放弃了。
可放弃了,又该做什么。
当个好皇帝,为了百姓谋福祉。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一瞬,随即就被淹没。
且不说这里只是虚假的世界,就算是真实的世界,她富余的怜悯心也早就在现实里磋磨没了,彻底成了个自私冷漠的穷人。
没有谁规定,穿越女就得必须善良,去当什么救世主。
别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烛火的暗影投在姜嫄苍白的脸庞,她怔怔地望着跪在榻前的琉焰。
他金色的长发如熔金一般,异色眼瞳潋滟着水波情潮。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底滋长。
……是不是只有他们都死了,她才会获得真正的解脱。
假如这个面板还能使用,她会毫不犹豫实践出真知。
琉焰不知眼前这个纤弱女子,心底燃烧着的疯狂念头。
他自幼就被教导着,要好好伺候未来的主人,要竭尽所能讨好未来的主人。
可现在他衣服快脱光了,姜嫄却不愿意碰他。
琉焰委屈地红了眼睛,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满头金发如瀑,薄纱下的肌肤泛着情动的粉色,身上这层薄薄的纱,几乎遮掩不住旖旎春光。
“陛下……”他带着哭腔的呼唤仿佛带着钩子,但凡是正常人都抵抗不住。
姜嫄却没有多看他一眼,对这诱人的声响充耳不闻。
她躺在榻上静静闭上了眼,心底盘算,让后宫男人互相残杀吧,全都死了才好。
琉焰安静地跪在地上,从小被灌服禁药,当作玩物来培养,他的身体每一寸都异常敏感,情欲也要旺盛许多。
以前可以服药缓解,但现在并没有可以压制的药物。
琉焰骨缝里如同蚂蚁在爬,情潮几乎要将他逼疯,可没有姜嫄的允许,琉焰仍然谨记着规矩不敢乱动。
殿内熏香缭绕,不知过了多久。
琉焰在情欲和规矩的撕扯间,逐渐意识模糊,而昏昏沉沉间,他似乎听到门轻轻被推开的声音。
琉焰抬眼看去。
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男子静立在门前,眉心朱砂如血,几缕湿发黏在脸颊,身后雨水凄冷。
琉焰没有看见偏殿内的惨状,并不知死的人是谁。
但悄无声息进来位穿着血衣,脸色苍白的男人,也足够惊悚。
琉焰还未来得及惊呼,后颈传来一阵巨痛,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沈眠云缓缓擦去手上血迹,目光落在榻上沉睡的女子。
他以为她早将他抛之脑后,也以为她根本不爱他。
几日前姜嫄的控诉质问,让沈眠云意识到她心里有他。
沈眠云本来还可以继续扮演个默默无闻的妃子,在这后宫里争风吃醋,互相残杀。
至少她过得无忧无虑。
可今日晚间她追逐许小侍,捧着许小侍的头颅亲吻,行为疯癫,让沈眠云意识到这样显然不行。
再这样放任下去,姜嫄的病情可能又会回到从前。
他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沈眠云以这种惨烈的方式,选择捅破这一切。
不再再当什么替身。
他以真实的身份,回到姜嫄的身边。
“小嫄。”他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的眉骨,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这次,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天光微亮,外面还在落着雨,姜嫄迷迷糊糊被这雨水搅了清梦。
她睁开眼,看见沈眠云正坐在床畔,慢条斯理拿着勺子搅弄瓷碗里的药汤。
“太医开的补气血的药,该每日服用才是。”
微暗的烛火落在他的玉容,昨夜眉眼沉着死气的男人,现在却好端端地坐在床榻边。
“你……”
姜嫄以为身处梦中,她重重掐了一下自己,疼痛提醒她这根本就不是梦。
不同于上次她没有见到沈眠云的尸首,只看到他坠入湖中,生死不明。
但是昨夜她亲眼见到他胸口插了把匕首,还亲自探了他的鼻息和脉搏,可以确认沈眠云真的死了。
更何况系统面板不会欺骗她。
他就是死了。
“小嫄,药快凉了,快喝药吧。”沈眠云温柔地朝着她笑,“小猫,你怎么了?”
“你唤我小猫……?”姜嫄陡然蜷缩着躲进了床榻里侧,扬声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在这个游戏里他们唤她“嫄儿”“阿嫄”,都是她让他们这样唤她的。因为从未有人这样唤过她,哪怕是最亲的奶奶也只是用方言唤她丫头。
父母称呼她都是连名带姓,或者连名字都懒得叫。
她喜欢被人唤亲近的字眼,好像被人爱着。
这世上会唤她“小猫”的。
只有那个人。
两人初相识时,她装哑巴不说话,他不知她叫什么名,就调侃地唤她小猫。
他说她像是只碰瓷的小流浪猫……
姜嫄连呼吸都快停住了,声音发抖,“你到底是谁?”
“小嫄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吗?我临死前没有签离婚协议书,我还是小嫄的丈夫不是吗?”沈眠云舀了勺药,瓷勺递到了姜嫄唇边,“乖乖喝药,才能养好身体。”
姜嫄竟真的乖顺地张开了唇,听话地咽下了药。
药喝了小半碗,沈眠云将瓷碗搁到一旁。
她慌张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却感受到了脉搏的跳动。
“你真的是沈眠云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明明已经死了!”
姜嫄越思考越觉得此事荒谬,如何也不能接受死人复活这一事实。
这跟撞鬼又有什么区别。
“还是你根本就没有死,你欺骗了我,不……你的确是死了,我还偷偷去了你的葬礼。”姜嫄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从眼眶滚落。
沈眠云思索着想要怎么解释,却被迫中止了欲说出口的话语,还有多年的刻骨思念。
姜嫄手中的金簪没入了他的脖颈,鲜血迅速流淌,浸湿了衣襟。
沈眠云破碎的喘息声混着血沫,却仍固执着抬手想为她擦去泪水。
姜嫄避之不及躲开了他的触碰。
她桃花眸泛着泪花,眼泪不停地坠落,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要再来找我了,你去转世投胎不好吗?为什么要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你当初的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她看着血色蔓延开,理所当然的恐惧。
不仅是沈眠云。
这游戏里的任何人,被她杀死再复活,都足以叫她恐惧。
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人不会憎恨她。
沈眠云琥珀般的瞳孔里却浮现笑意。
他染血的唇贴上她战栗的嘴角,温柔得像是一场湿濡的春雨。
“你明明知道……我从来都……舍不得恨你……”
姜嫄眼睫轻颤,“真的吗?”
她不信。
沈眠云已无法回答她,温柔地加深这个吻。
他的唇瓣冰冷而又柔软,带着铁锈味的血渗入姜嫄的齿间。
姜嫄被他扣着后颈,无力地仰着脸,被迫承受着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亲吻。
她与他唇瓣贴着唇瓣,心如擂鼓,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悸动。
姜嫄对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难以理解,更不明白死去的前男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更像是一场梦。
外头似乎永远落不尽的雨,潮湿黏腻的空气混杂着沈眠云身上淡淡的皂荚香味,还有浓重的血腥气。
沈眠云脖子的伤口不断地往外涌着血,一身素白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眉心朱砂艳得刺目,是一具从古画里走出的艳尸。
他吻她的力度逐渐加重,几乎咬破了她的唇,让她疼痛。
姜嫄在这疼痛中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平静。
沈眠云在她身上彻底断了气。
那双不肯闭眼的眼睛仍然直勾勾地望着她。
她心底说不出的怅惘。
沈眠云说不恨她,又为何会死不瞑目。
她心脏急促地跳动,身体在颤抖,姜嫄有些喘不过气,不知是因为极度的兴奋,还是极度的恐惧。
她习惯于操纵他人的喜怒哀乐,但现在事态逐渐失控,朝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姜嫄只本能地想要逃跑。
就像是几年前她推开浴室的门,看到满缸的血水,还有割腕而死的沈眠云。
她最先想到的不是报警,而是逃跑。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
昨夜还损坏的系统面板,今天又修复了许多东西,最显眼的还是后宫男妃的好感度,猩红得刺目。
【谢衔玉:-1000(深恶痛绝)(心如死灰)】
【沈眠云:-1000(深恶痛绝)(心如死灰)】
【虞止:-1000(深恶痛绝)(心如死灰)】
【琼水:-1000(深恶痛绝)(心有不甘)】
从第一行最高位分的皇后谢衔玉,到最后一行的小侍琼水,每个人的好感度都是深恶痛绝。
唯一例外的是昨晚刚进宫的琉焰。
【琉焰:60(情窦初开)(饥渴)】
游戏退出键仍然消失不见。
姜嫄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呼出。
她看着断了气的沈眠云,嗤笑道:“你们都说爱我,结果每个都那么恨我。”
游戏面板上一同修复的还有其他东西。
比如朝臣的状态家族势力,以及基建系统。
姜嫄的目光扫过基建系统的页面,页面上一排排的各式建筑以及景观,甚至是现代的摩天大楼。
【璇玑阁扩建:需黄金三万两,工匠一百人。】
【朱雀大街排水系统改造:需黄金十万两,工匠五百人。】
【摩天大楼:需完成“工业革命”科技树】
基建系统的内容含有解锁条件,每一项都需要相应的金钱和人力。
这些都是原先就存在的游戏内容,但姜嫄对建房子不感兴趣,从来就没点开过。
徐砚寒不在的这些日子,居然偷偷修复了这么多东西。
系统上显示信息同样恢复了。
姓名:姜嫄
领土:大昭
人口:2000万
民心:略有微词
财富:国库充盈
后宫:腥风血雨
风评:低下
基建:0
姜嫄视线流连过“风评低下”几个字,猛地冷笑一声,将页面给关闭了。
但过了半晌,她想起别人对她的风评,心底实在恼怒。
那些真正的昏君会做的事,她可一件都没做,凭什么她评价这么低。
姜嫄拭去脸颊的眼泪,再度打开了基建系统,手指恶狠狠地戳向【朱雀大街排水系统改造】。
十万两黄金瞬间从国库中划走。
页面显示【朱雀大街排水系统改造】将于五日后完成。
【民心:+100】
【风评:+100】
姜嫄兴冲冲刷新页面,“风评低下”的评价仍然顽固地挂在那。
她指甲掐入掌心,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恨意。
姜嫄实在是恶心。
后宫里男人们平日里一个个满口说爱她,系统里-1000的好感度叫她看清了他们的虚假嘴脸。
他们个个都恨不得杀她而后快才对。
姜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哭了半晌又哽咽住,不知该为何而落泪。
她跨过了沈眠云的尸首,站在原地心底茫然,不知该做什么,也不知该去往何处。
这种感觉她常常会有,但游戏外她要去上班养活自己,在游戏内她还真的不知该做些什么。
柜门“嘎吱”一声推开。
异域美人从柜子里爬出,异色眼眸蒙着水雾,红润的唇瓣被自己咬满是月牙痕迹。
琉焰昨晚被沈眠云打昏后,就被塞进了木柜之中。
等到昏昏沉沉醒来时,他从柜子里爬出,却看到了眼前这般惨烈的景象。
“陛下……”琉焰被情欲折磨得有几分憔悴,但却越发勾人。
他跪行到姜嫄脚边,无措地看着龙榻上没了气息的男子,蓦然想起昨夜见到的骇人场景。
“你害怕我吗?”姜嫄垂眸看他,低声问道。
琉焰颤抖着抓住她的裙角,“奴不怕。”
姜嫄想起他状态栏里的“饥渴”,突然生起了别样的心思。
她伸手抚上他滚烫的脸颊,琉焰立即像猫儿般蹭上来,喉间溢出满足的呜咽。
琉焰指尖在姜嫄裙摆上慢慢收紧,薄纱下的雪肤泛起病态的潮红。
“……想吗?”姜嫄轻声问。
琉焰呼吸渐沉,眼含春情地望着她,欲渴写在了眼眸中。
姜嫄却猛地推开了他,面露嫌恶,低骂了一句,“只会发/情的公狗。”
琉焰身子摔在了地面,金发如瀑,却像是感受不到疼一般,可怜兮兮地看着姜嫄,继续爬到了姜嫄脚边,“陛下,奴错了”
他这毫无尊严的谄媚姿态,反倒叫姜嫄更加厌烦。
她现在看见男人就恶心。
都是骗子!
“滚开,不许碰我!”姜嫄踹开了琉焰,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雨幕如牢,像是困住了九重宫的所有人。
青骊急匆匆地执着伞追上了廊下的姜嫄,“陛下,这下雨天的陛下要去哪里?让奴婢们陪着您去吧。”
姜嫄从青骊手中接过伞,微微咬着唇,“青骊,不用了,我就随便转转。”
她其实也没地方转,这九重宫她早就待够了。
姜嫄撑着伞站在雨中,她想了半晌,也不知该去哪。
她静静看着雨汽蒙蒙,眼眸骤然亮起。
可以去苗疆玩。
上个存档去苗疆时,没待上几天,但那里的风景令她印象深刻。
当时她就在想,以后死也得死在这种地方,才算是一生没有白活。
姜嫄漫无目的走在鹅卵石路上,走至一处假山时,忽然被假山里伸出一只手,将她拽入了阴影之中。
她还未来得及尖叫出声,就被眼前的男人捂住了唇。
“元娘。”
李青霭浑身湿了个透,墨发贴在了苍白的脸颊,抱住了她。
“李青霭,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宫外吗?”姜嫄愣了一下,推开了他。
“阿兄明日就要离开大昭,我不想跟他回靖国,我想留在大昭,想永远留在元娘身边。”李青霭的手指还带着雨水的凉意,却又小心翼翼不敢用力。
他特意留在了九重宫,东躲西藏着,藏到了这里。
“你想留下?你就这么喜欢我?”
姜嫄下意识召唤出面板,但没办法查看李青霭的好感度。
她又想起那猩红的-1000好感度。
姜嫄瞬间变得颓丧,兴趣缺缺,“想留下就留下吧。”
与她的心不在焉不同,李青霭因她的一句话,顿时欢欣雀跃,连忙牵着她走到一旁的亭子里。
他触及她冷淡的神情,笑容僵住,“元娘,你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亭檐下雨水如珠帘垂落,风吹动着冰凉是雨丝,沁人心脾。
姜嫄盯着这雨水看了片刻,看着李青霭被雨水打湿的睫毛,“青霭,亲我。”
李青霭看出了她心情不好。
他温热的唇小心翼翼地贴上来,在落在她冰凉的唇上微微一颤。
两人吻了片刻。
姜嫄推开了他,眼底闪过厌倦。
若是没有爱意加持,连过往最喜欢的亲密也变得索然无味。
李青霭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无措地牵住她的手,“元娘,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我可以改……”
姜嫄摇了摇头。
她牵着李青霭的手走进雨地中,语气缥缈,像是随着风而飘逝,“你们都骗我。”
李青霭执着伞,将她揽入怀中,自己半截身子淋在雨中,“元娘,我何时骗过你,若是我对元娘说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姜嫄听了他这誓言,心底再无半点悸动。
沈眠云为她去死都愿意。
还不是恨她。
但是他们不爱她,恨她又能怎么样。
她执迷不悟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明天我想离开这里。”姜嫄走在这雨地中,看着雨气缥缈的宫道,“我是出不去了,又死不掉,但我不该把自己困死在这。”
“元娘去哪,我就去哪,我会一直陪在元娘身边。”李青霭语气坚定。
“那我勉强信你一回。”姜嫄轻轻靠进了他的怀中。
翌日清晨。
沈眠云在极度痛苦中醒来。
他顾不上思考为何的复活时间越来越长,跌跌撞撞在璇玑阁去找姜嫄。
这几乎成了沈眠云的一种本能。
沈眠云从前总是被姜嫄恐吓,以至于后来姜嫄一刻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不得安宁,焦躁不已。
青骊却告诉他,姜嫄已经出宫了。
沈眠云心头顿生不妙,以他对姜嫄的了解,他几乎觉得她不会再回来。
沈眠云没有出宫的令牌,能出宫的只有谢衔玉,还有沈玠。
出宫的马车内,三人各据一角,皆是坐样貌不俗。
谢衔玉,虞止,还有沈眠云。
马车里压抑着死寂般的沉默。
平日里三人互相恨不得对方去死,现在却能平静地坐在马车里,为了共同的妻子,勉强装作相安无事。
谢衔玉刚流产过,脸色惨败,额角沁着细密的冷汗,但却强撑着挺直脊背,“父皇让我们寻到她就回宫,二位勿要节外生枝。”
虞止嗤笑一声,目露鄙夷,修长手指把玩着腰间玉佩,语气刻薄,“谢衔玉,这是在宫外,你装什么正室姿态。”
他慵懒地倚靠在车壁上,上回被谢衔玉阴了一回挨了板子身体虚弱,却仍然不忘讥讽,“我听说你孩子没了,真是……报应不爽啊。”
沈眠云更是不必提,昨夜才被姜嫄捅了一簪子,颈间伤口还在渗着血,只是随意包扎了几下。
沈玠要留在宫中主持大局,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姜嫄真跑去靖国,这才让他们三人出宫把姜嫄劝回来。
“两位不必逞口舌之快,陛下定是要去苗疆寻姬银雀。”沈眠云平静出声。
这句话车厢内温度骤降。
若是论恨意,宫里的男人除了恨沈眠云,就是恨姬银雀了。
前世虞止死的时候,姬银雀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在皇宫里能生下孩子的人少之又少,更别提姬银雀总共怀了两胎,第一胎是个儿子,第二胎就生了对龙凤胎。
不仅如此,更是因为姬银雀是个彻头彻尾的毒夫,后宫里的人几乎都被他害过。
但姜嫄就是不处置他。
“沈眠云你死的最晚,你说说看,那个贱人为嫄儿生了几个孩子。”虞止漂亮艳丽的面容瞬间扭曲。
“六个。”沈眠云语气平淡,却补充道,“陛下极喜爱他的女儿,有意让他的女儿继承大统。”
“他可真有福分。”谢衔玉手指无意识抚过自己腹部。
“福分?此番将他杀了不就行了,让他无法进宫,我倒要看看有什么福分。”虞止冷哼。
沈眠云敛眸不语。
三个人早就知晓彼此都有前世的记忆,但却不知对方死了还能复活。
马车在码头停下。
李青霭扶着姜嫄走下马车,琉焰蒙着面纱紧随其后。
远处商船上,李晔执伞而立,一头银发在雨水中格外显眼,背影寂寥。
李晔没有随着靖国使臣的船一同离去,而是掩人耳目乘着一艘商船。
商船上乘客寥寥无几,绝大部分都是伪装成乘客的侍卫死士。
“你哥哥可真狠心。”姜嫄轻声呢喃。
李青霭立即附和,“是啊,他腹中还怀着元娘的孩子,半点都没为孩子考虑过,孩子怎么能没有娘亲呢,阿兄可真自私。”
姜嫄与李青霭一同走入船中的客房。
这艘从大昭驶向靖国的商船,正好可以途经苗疆。
苗疆就位于靖国和大昭的交界之处。
姜嫄刚踏入客房,房门就被猛地推开。
她本不想再招惹李晔。
李晔愿意带球跑就带球跑,反正她没空再陪他玩了。
但李晔却主动找上了门,还提着一把剑。
他执剑闯入,剑尖直抵住李青霭心口。
“阿兄?”李青霭诧异。
李晔嫌恶地看着他,语气森冷,“闭嘴!我没有你这么毫无廉耻心的弟弟,与敌国皇帝通奸……你可真行,要不是玄霖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准备带她去靖国。”
“我没有要去靖国,我知道你不欢迎我。”姜嫄走了出来。
她平静地挡在了李青霭身前。
李晔漆黑的眸死死钉在姜嫄身上。
他眼角泪痣红得刺目,手微微发抖,“姜嫄,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那你杀了我吧。”姜嫄与李晔四目相对,“我为何不敢出现在你面前,你忘了吗?前几天你还在求着我按时回家。”
李晔眼眸几乎快渗着血,“当初是我眼盲心瞎,被你骗了又骗,我爱的人只有元禾,而不是你。”
姜嫄却仍旧在笑,没心没肺,“你瞧瞧你,口口声声说爱元禾不爱我,但怎么这么半晌还没有对我下手,要不我帮帮你吧。”
她这般说着,就朝着剑尖撞去。
李晔瞳孔骤缩,慌忙撤剑,怒斥道,“姜嫄,你疯了吗?”
姜嫄表情分外平静。
“我早就疯了,有本事就真杀了我,不然我会以为你还喜欢我。”
李晔猛地后退几步,“喜欢你?我恨你才对。”
他大步流星离去,背影隐约可见慌乱。
隔壁的客房内。
虞止沉着脸听了半晌墙角,冷笑连连,“什么东西,不过仗着怀着身孕,也配在陛下面前拿乔,不知道猖狂些什么,这种下贱东西在宫里就该乱棍打死。”
虞止心底可谓是十分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