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通话后,聂清澜按了按太阳穴:“先去宴会吧……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谢堔瞥向她身上还是那套利落的警用衬衫和长裤,虽然自有一股英气, 但显然不适合晚宴场合。
“我先带你去换身行头。”
两人驱车来到市内一家以高定和隐私性著称的购物中心。
谢堔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地走进一家并不起眼但内部极为考究的店铺。导购是一位气质干练的中年女性,见到谢堔,并未过分热络,只是微微点头:“谢先生。”
“帮她选一套晚宴礼服,合身,得体,不能太扎眼,但要有分量……还有就是尽量方便活动。”谢堔言简意赅地交代完,自己则随意地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拿起一本杂志,眼神却并没落在页面上。
聂清澜配合着导购的量体,又从导购推荐中随手拿了一件进了试衣间。
几分钟后,她从试衣间走了出来。
聂清澜选择的是一条经典款的黑色露肩长裙。裙身剪裁极尽简洁,没有任何冗余的装饰,却完美地勾勒出她挺拔流畅的身形线条。
平日里总是束成利落马尾的长发这会儿松散地披在肩头,柔和了她眉宇间惯有的锐气。
谢堔看到她出来愣了一瞬,又蓦地回过神,迅速垂下眼睫,借由放下杂志的动作掩饰瞬间的失态。再抬头时,脸上已恢复了那副惯有的懒散表情,简洁地点评:“还不错。”
他看向聂清澜脚下的高跟鞋:“这玩意儿穿着能舒服吗?有没有舒服点儿的平底鞋?”
聂清澜打小就觉得裙子影响她上房揭瓦的效率,因此她从小到大都很少穿裙子,更别提高跟鞋这种又自虐又不方便行走的玩意儿了。
她也正想提这茬:“帮我换双平底鞋吧,谢谢。”
导购立刻给她搭配了一双平底鞋:“当然没问题,您个子高,平底鞋确实更适合您。”
从商场出来时已经下午4点了,谢堔带着她开车回了一趟他那鲜少踏足的豪宅,拿上他母亲派人送来的邀请函,又去车库挑了一辆迈巴赫S680缓缓驶出。
与此同时,聂清澜一个电话召来了他们市局的副支队长王砚舟,今晚他需要伪装成两人的司机,跟着他们一起过去,方便支援。
他们和王砚舟找了个折中的地方会合。
“砚舟,林海建的私人晚宴查得很严,没办法带太多人混进去。”聂清澜交代道,“你是我们唯一的外应。”
王砚舟沉稳地点点头:“放心吧老大。”
一切准备就绪,王砚舟驾驶着迈巴赫朝着位于巨蟒山的庄园驶去。
巨蟒山位于浅海市东南侧,这里以风景秀丽和绝佳的海岸线闻名,是高端房地产开发的热土,汇聚了全省知名的度假项目。
海建投资旗下的巨蟒山度假中心,更是其中翘楚。
度假中心分三期开发。
一期是面向公众的温泉酒店和海滨游乐场;二期是别墅和洋房区;三期便是他们今晚的目的地巨蟒山庄园。
整个三期,仅有三栋庄园,屹立于半山腰,俯瞰着山脚下的繁华与海平面的壮阔。
产权所有者非富即贵,通往庄园的唯有一条私密的盘山路,与一二期相连,私密性极强。
网络上不乏风水爱好者分析,称三期这处半山腰位置是依山傍水的绝佳格局,能助其气运长虹。
傍晚5点50分,他们终于抵达巨蟒山度假中心。
要去往山上的庄园,程序远比想象的繁琐。
首先在大门口,就必须出示电子邀请码,安保人员仔细核对了邀请码与迈巴赫的车牌号,确认完全一致后,才被允许放行。
大门后还不能直接上山,需要有专属的工作人员驾驶引导车在前方带路,引领他们穿过一、二期建筑群,最终来到一条明显是私人领域入口的山路前,进行人脸识别。
三人“过五关斩六将”,通过了一系列核验,终于驶上山路。
王砚舟一边开车,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山路修葺得极好,平整宽阔,安保级别也高得吓人。
几乎每隔两三个路灯杆就有一个高清摄像头,时不时还会有穿着制服的保安骑着电动巡逻车经过。
“来参加个宴会,一层层核查。这阵仗可真是……”王砚舟握着方向盘,低声吐槽了一句,“有钱人真是把惜命刻在骨头里了。”
“不止是惜命,这种圈子都很排外。”谢堔靠在后座,对这里嗤之以鼻,“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自个儿干的都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买卖,他们很怕别有用心的人混进去,把他们一窝端了。”
他的父母在浅海市也算是有名的企业家,林海建起家这么多年,他家这也是才跟林海建扯上关系。
“别有用心的人?”王砚舟笑了出来,“这说的不就是咱们仨吗?”
聂清澜手肘撑在窗沿,食指支着太阳穴,透过车窗看向外面:“他们确实足够谨慎,要不经侦那边儿不好查呢。这次要不是阿堔,我们也很难混进来。”
“说的是呢。”王砚舟点点头,又拍拍方向盘,语气中带着揶揄,“要不是托谢金主的福,我哪儿有机会开这种豪车?”
谢堔啧了声:“得了吧你,少贫。”
山路蜿蜒但并不算长。二十分钟后,一栋倚山而建气势不凡的庄园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
庄园外围是看起来异常坚固的黑色金属大门,门口站着一名身着合体西服,耳戴通讯器的保安。
见到车辆靠近,保安快步上前,礼貌地挥手示意停车。
王砚舟停车,降下车窗。
保安面带标准微笑:“三位晚上好,请问有邀请函吗?”
“有。”
谢堔言简意赅,随后从车内递出两张质感厚重的纸质邀请函。
保安双手接过,取出一台造型特殊的便携式电子设备,在邀请函特定的位置扫过。设备屏幕亮起,显示出验证信息。
“验证通过,两位可以进入晚宴。”保安微微欠身,“司机师傅,麻烦您将车停放在进门后右手侧的指定停车区,并在车内等候。晚宴期间请您不要随意下车走动。”
保安话落,重新退回门内。紧接着,那扇沉重的黑色大门缓缓向内打开看,露出门后那条铺着精致石板的小路。
王砚舟按照保安的指示,将迈巴赫稳稳地停在了指定区域。
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看似随意地调整了一下耳朵上那个伪装成普通蓝牙耳机的通讯设备,低声道:“信号清晰。你们在里面说话,我这里都能收到。有情况随时呼叫,支援就在山下待命。”
聂清澜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谢堔则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两人开门下车,聂清澜动作自然地挽上谢堔的臂弯。
谢堔手臂肌肉瞬间绷紧,随机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两人并肩穿过精心打理的花园,来到了庄园正门。
庄园的大门是厚重的实木材质,门前站着一位穿着燕尾服的老管家。
管家微微躬身,语调平缓:“先生,小姐,晚上好。请出示您的请柬。”
谢堔漫不经心的将两张纸质邀请函递了过去。
管家接过,极其仔细的核对着上面的防伪印记编码,甚至用手轻轻摸了摸纸张的质感,确认无误后才再次躬身,侧身让开通道。
“晚宴即将开始,二位请随我来。”
目送聂清澜和谢堔进庄园之后,留在停车场的王砚舟立刻戏精附体。
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把驾驶座的椅背向后调到一个舒适角度,双臂抱在胸前,脑袋歪向一侧,闭上眼睛发出轻微的鼾声,完美演绎了一个趁着老板参加宴会,自个儿抓紧时间偷懒的司机。
只是那双半眯着的眼睛,正透过车窗,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他耳朵上挂着的蓝牙耳机,也在持续接收着来自庄园内部的音频信号。
聂清澜和谢堔跟着管家,穿过一道回廊,眼前豁然开朗。
一层中庭挑高近十米,顶上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璨又华丽。脚下的触感是柔软昂贵的波斯地毯,墙壁上挂着看似随意实则价值不菲的抽象画作。
聂清澜目光快速扫过这奢华的场景,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真是比我想象中还奢华。”
谢堔闻言,同样低声回应:“这得用了多少黑心钱,才能堆出这么一座金山。这地上铺的,墙上挂的,哪一样不是浸着别人的血汗?”
“要不浅海市一直有传闻,林海建能迅速起家靠的都是歪门邪道,他没有一分钱是干净的。经侦支队盯了他不是一天两天,但这人太狡猾,不是能找到人顶罪,就是案件的重要证人离奇失踪或死亡。”聂清澜想到了林婉的死,轻轻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
谢堔目光扫过中庭内非富即贵的宾客,嗤笑一声:“看来传闻不虚,这海建投资和林海建本人,能量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大。”
两人正低声交谈,一个穿着中式盘扣绸缎上衣的中年人在一名助理的陪同下,从二楼的旋转步梯缓步而下。
他步伐沉稳,笑容可掬,带着一种长期居于上位的气场。
聂清澜手腕微微用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提醒:“正主来了,海建投资,林海建。”
林海建径直朝着他们走来,目光落在谢堔身上,笑容加深:“这位……就是传说中深居简出,从不轻易露面的谢家公子?果然是青年俊彦,一表人才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从经过侍者托盘中取过一杯香槟。
谢堔瞬间切换模式,脸上那点不耐烦和讥诮收敛得干干净净,换上谦逊的笑容,彬彬有礼:“林叔叔您太客气了。家父常提起您,说您是商界楷模。我们做晚辈的,理应先向您敬酒才是。”
他同样从托盘中取了杯香槟,举杯示意。
林海建呵呵一笑,眼神在聂清澜脸上停留了一瞬,眼底的审视一闪而过,迅速被更浓的笑意取代:“原本我是叫你父亲过来玩儿的,但你父亲正好在国外开会,就说让你们年轻人过来看看,也希望以后我们两家能有更多合作的机会,资源共享,互利互赢嘛!”
谢堔从善如流,应对得滴水不漏:“林叔叔提携,是我们的荣幸。”
林海建显然对谢堔的态度颇为满意,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好!年轻人懂事!来,林叔叔给你引荐几位重要的叔叔伯伯,对你以后的事业有帮助。”
说着,他便热情地带着谢堔往中庭右侧一组豪华的真皮沙发处走去,就在这时——
“轰隆!!”
窗外毫无预兆地炸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雷,震得玻璃窗都嗡嗡作响。紧接着,瓢泼大雨泻而下,瞬间将外面的世界笼罩在一片水幕之中。
趁着众人的的注意力都在窗外,聂清澜用气音在谢堔耳边调侃:“你这不是也挺会演的吗?你平时对领导要是有这态度,也不至于一直被你那狗脾气拖累得无法升职。”
谢堔被她这话逗笑:“这儿两码事儿。”
林海建看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景色,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无奈:“这鬼天气,刚送走一场台风,没消停两天,这又来了?算了,不管它,我们聊我们的。”
趁着这个间隙,谢堔被林海建拉走,聂清澜则被自然地留在了原地。
几乎是同时,两位身材高挑漂亮的年轻女孩儿便笑着迎了上来,亲热地一左一右挽住聂清澜的胳膊,热情地拉着她走向一旁的冷餐桌旁闲聊。
“小姐姐,别光站着呀,让他们男人谈事情,我们姐妹到那边聊聊天。”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两位女孩儿语气热络却不让人生厌,聂清澜心知这是某种意义上的“隔离”,给男人们留出谈话的空间。
她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我姓聂。”
“聂小姐皮肤真好哎,平时都怎么保养的呀?”
“姐姐你这身裙子真好看,是哪家的高定呀?”
聂清澜一边应付着两人的闲聊,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情况。
另一边,林海建将谢堔带到沙发区,指着其中一位身穿黑色西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介绍道:“小谢啊,这位是你刘叔叔,刘昊霖。他手上的达信制药,可是最近证券市场上最耀眼的大明星啊,股价连着翻了好几倍!”
谢堔脑中信息飞速匹配,立刻对上号——达信制药,近两年凭借几款新药和资本运作异军突起,风头正劲,背景神秘。
他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敬佩:“刘叔叔好,久仰大名,我是鼎泰集团的谢堔。”
刘昊霖端着红酒杯起身,笑容儒雅:“原来是谢总的公子,果然虎父无犬子。鼎泰集团根基深厚,我们以后要多亲近。”
他举杯与谢堔轻轻一碰,眼神中带着微不可查的评估。
林海建又指向另一位穿着休闲深灰色高尔夫球服,面庞红润,略显发福的男子:“这位是你王叔叔,王建新,我们海建投资刚刚开始跟他合作。他在白海新区有个很有前景的科技项目,叫思行智能,搞人工智能的,正是风口上的产业。”
王建新显得更为热情外放,主动伸出手:“小谢啊,你好你好!我们思行智能是小公司,刚起步,以后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才俊和林老板多关照啊!”
谢堔与他握手,语气带着恭维:“王叔叔太谦虚了!人工智能是未来趋势,我还以为搞这些前沿科技的都是我们年轻人,没想到王叔叔您依旧站在时代潮头,真是令人佩服!”
“哪里哪里!”王建新被捧得满面红光,话语间不自觉地带上了对老林的奉承,“这不多亏了林大哥慧眼识珠,大力提携嘛!我们这些做实业搞技术的,都是在海建投资的帮衬下才能有点小成绩。没有海建投资的帮衬,我们哪能有今天?”
林海建听着两人的奉承,矜持地摆了摆手。
又有几位宾客也围过来,跟着一起吹捧这三人,其他人就在庄园里闲逛,聊天。
眼见着这些人只剩下商业互吹,聊不出什么重要的内容,谢堔也慢慢淡出他们的视线,和刚刚摆脱那几个女孩儿的聂清澜交换了一个眼神,装作随意漫步的样子,实则开始高效地熟悉庄园内部的结构——走廊的分布、主要房间的位置以及任何可能隐藏秘密的角落。
两人很快就将二楼和三楼的主要区域摸了一遍。
然而一圈逛下来,他们并未发现什么明显不同寻常的地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整栋庄园居然连一个监控摄像头都没有。
宾客们又寒暄客套了几句,晚宴便正式开始了。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侍者穿梭其间,服务周到。席间觥筹交错,充斥着各种商业互吹和对市场的泛泛之谈。
聂清澜和谢堔虽然分坐不同区域,但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一边应付着身边的人,一边默默记下在场所有人的身份、关系和大致的交谈内容。
这场私人宴会基本就代表了林海建的核心社交圈和他看重的新人,因此宴会宾客不是很多,基本以林海建、王建新和刘昊霖三人为主,其他宾客都是赔着笑捧着这三位聊,期望自己能挤进林海建的圈子。
而刚才拉着聂清澜去聊天的两个女孩儿,一位是刘昊霖的女秘书郑贞怡,另一位则是王建新的情人陶清莹。
晚宴进行得很快。
餐后,侍者们迅速将餐桌收拾干净。
宾客们看着外面这雨越下越大,怕回去的路不好开,便纷纷起身告辞,侍者们立刻打伞相送。
很快,宾客们走得差不多了,宾客这边儿只剩下主人林海建,他的助理梁星纬,和晚上准备在这儿过夜的王建新、刘昊霖,以及郑贞怡和陶清莹。
再有就是聂清澜和谢堔二人。
而庄园的工作人员中,侍者们都打伞送宾客们去停车场,其他帮工怕再晚些路不好走,林海建就让他们也先走了,只剩下那位一丝不苟的管家范正海,以及他的妻子,负责卫生的阿姨孟秋荷,还有在厨房忙碌,偶尔露面的厨师赵小天。
林海建又和他们聊了会儿天,随后起身笑道:“老王,我去换身舒服点的衣服,咱们待会去室内高尔夫球场切磋两局?让老刘给我们当裁判。”
其他人笑着应和。
林海建离开后,谢堔又去和聂清澜碰头。
两人一起又去刚才没观察完的地方溜达了一圈儿,而后在一楼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低声交谈。
“林海建这副模样,完全不像是刚刚丧女……”聂清澜微微颦眉,“我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悲痛。”
谢堔赞同地点点头:“他这个反应确实太可疑了。”
就在这时,换了一身舒适运动服的林海建回到了中庭,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唉?老刘呢?我和老王的比赛,他还答应给我们当评委呢!”
王建新也环顾四周,挠了挠头:“说来也怪,林老您上去换衣服之后,我好象就没再看到刘总了,是不是去洗手间了?”
“八成是去洗手间了。”林海建摆摆手,“不着急,我们去旁边坐着聊会儿天,等等他。”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
“啊——!!!”
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猛地从三楼传来。
“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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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清澜和谢堔听到那声惊呼, 来不及说话,立刻循着声音往楼上跑。
其余人先是愣了一秒,随即, 恐慌与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死、死人了?”
“声音好像是从楼上的传来的?”
“啊?别吓我啊!谁死了……”
剩下几人一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一边像无头苍蝇般的朝着楼梯涌去。
聂清澜和谢堔最先赶到现场。
负责卫生的阿姨孟秋荷正跪在地上,身体颤抖, 脸色苍白如纸, 哆哆嗦嗦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雪茄吧里那张宽大的休闲沙发上, 达信制药的老总刘昊霖以一个极不自然的姿势仰面躺着,双目圆睁,已经没了呼吸。
孟秋荷看见他俩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 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 指向沙发上的刘昊霖:“他、他……他死了……我进来……就看见他死在那儿了……”
聂清澜和谢堔见状立刻退到门口,拦住其他的人, 以免他们进来破坏现场。
见林海建和王建新还要探头往里看, 聂清澜立刻挡住两人的视线,谢堔堵在门口:“警察, 所有人后退。”
他下意识想亮出证件,一摸空荡荡的口袋,这才想起他们为了应付庄园的安检, 根本没带警官证。
聂清澜几乎同时间开口:“现在这里由我们接管, 现场封锁,所有人立刻退出这个房间, 到1楼大厅集合, 等候问询,未经允许不得随意走动。”
亮明的警官证和两人骤然转变的气场,让骚动的人群倏地静了下来。
林海建和王建新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两人脸上同时闪过极度的诧异,随即是难以掩饰的恼怒和心虚。
尤其是林海建,眼神阴鸷地在谢堔和聂清澜身上来回扫视,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转换激怒了,大脑飞速检索着晚宴期间是否曾在这两位“警察”面前透露过不该说的信息。
王建新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眼神躲躲闪闪,往人群后缩了又缩。
其余人见状,虽说心有戚戚,但在警察明确的指令下,还是配合的退出房间往楼下走。
唯有林海建,那一股被谢堔戏耍,还被人家在自己的地盘上反客为主的怒火终于压不住了。
他脸色铁青,上前一步,试图找回一些场子:“姓谢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在我的庄园里冒充宾客……还冒充鼎泰集团谢总的儿子……谢总知道他多了个儿子吗?!”
谢堔懒得跟他解释自己的确是鼎泰集团的太子爷,直接打断他,语气非常强硬:“林先生,这里是命案现场,无关人员必须立刻撤离!这是法定程序,请你配合,立刻到一楼大厅集合!否则我将以妨碍公务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林海建不服气:“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我可是——”
“知道,你是一个可能涉嫌妨碍公务的公民。”谢堔面无表情,“需要我帮你普法吗?”
林海建被他噎得脸色一阵青白,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但在谢堔毫不退让的逼视下,最终还是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铁青着脸,极其不情愿地跟着人流下了楼。
谢堔看了一眼仍瘫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孟秋荷,对聂清澜低声道:“我打电话通知声局里,你先下去稳住下面那些人,特别是林海建和王建新,我看他们不太老实,让砚舟进来看紧点。”
聂清澜点点头:“好。”
她快速扫了一眼现场,而后转身下楼。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谢堔立刻拿出手机,走到角落拨通电话,语速飞快而清晰:“指挥中心,我是白海分局谢堔。巨蟒山庄园三期林海建的庄园发生命案,一名男性死者,初步判断系他杀。现场已被初步控制,请求立刻派遣刑科所支援!”
一楼大厅的气氛很是压抑,先一步下来的王建新显得焦躁不安。他眼神闪烁了下,拉着陶清莹悄悄往门口溜,试图趁乱溜走。
王建新拉着陶清莹刚走到门口,正好和推门进来的王砚舟撞了个满怀。
“哎哟!”王建新被撞得一个趔趄,恼怒地抬头。
王砚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位,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王建新被吓了一跳,眼神慌乱,强自镇定:“这……这地方都死人了!太吓人了!晦气!我们……我们要离开这儿!”
“现在想离开?那恐怕不行。”王砚舟挡在门前,“在警方完成初步调查和问询之前,在场的所有人暂时都不能离开。”
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林海建见状,立刻把对谢堔的怒气发泄到了王砚舟身上,他厉声喝道:“你一个开车的司机,算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给我让开!”
王砚舟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从容不迫地从内侧口袋里掏出警官证,在林海建和王建新眼前晃了晃:“浅海市刑侦支队副支队长王砚舟。怎么样,我有资格说话了吗?”
他收起证件,似笑非笑地扫过脸色骤变的两人:“现在,我有权要求各位配合调查!”
林海建接二连三吃瘪,气得脸色涨红,梗着脖子道:“就算你是警察……那又能怎样?警察也不能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最多……最多我们跟你们回警察局做个笔录!”
王砚舟摇了摇食指,语气平静:“林先生,不是我们呢要限制各位自由,是客观条件不允许。最近雨水太多,刚经历过台风,今天又下这么大的暴雨。你在庄园外的安保团队刚刚接到消息,我们上来时走过的唯一山路,已经被山体滑落的泥石和倒伏的树木冲垮堵塞了,车辆无法通行。”
“直升机呢?!”林海建不甘心地吼道,“你们警方不是有直升机吗?调直升机来接我们!”
聂清澜从楼梯上走下来,听到林海建这句话,冷淡地打破他的幻想:“林总,就现在外面现在的雨势和能见度来看,直升机根本不具备起飞和降落的安全条件,强行起飞等于自杀。”
王砚舟幽幽地补充:“谁也不确定在暴雨中山路还有没有二次塌方的危险,救援队也只能等雨小了才能开始抢修道路,实施救援。”
打完电话的谢堔从三楼下来正好听见这句话,他眉头微蹙,立刻又拿起手机走到一边,再次向局里通报了这一突发情况。
既然刑科所的人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他只能先简单检查尸体。
谢堔找到还在惊恐中没缓过神儿来的孟秋荷,在她的指引下去家政间拿了几双新的胶皮手套,而后独自上了楼。
“明、明天早上?”王建新一听这话,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脸上血色尽失。
他带来的女伴陶清莹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尖声叫道:“那……那岂不是说,我们要跟一个杀人犯一起,在这个鬼地方待到明天早上?!那我们……我们不是全都得死在这儿?!”
王砚舟上前一步,试图稳定局面:“各位,请冷静点。我们警方在这里肯定会保证大家的安全。”
王建新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指着王砚舟和聂清澜,情绪失控地大喊:“相信你们?!可算了吧!你们一直都在庄园,凶手可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把人杀了!你们自己说说要你们这些警察有啥用?!拿着我们纳税人的钱不干正事儿,倒是对我们这些纳税人颐指气使的!”
王砚舟眉头一皱:“王先生,你这话……”
“行了。”聂清澜出声制止,“没必要和他们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你在这里维持秩序,看好所有人,确保没有人单独行动。我上去协助谢堔勘察现场。”
王砚舟压下火气,点点头:“明白了,老大,你放心上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聂清澜不再多言,转身快步重新回到了三楼雪茄吧。
案发现场,谢堔已经带着从家政间找来的厚实的橡胶手套,刚完成对尸体的初步体表检查。他正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颈,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就知道是谁,懒洋洋地开口:“回来了?听你这下楼的动静,下面那几位大爷,不太安分吧?”
“都认为自己是不可一世的大老板,总觉得自己有点特权,有点脾气。”聂清澜走到他身边,也拿起一副橡胶手套戴上,“尤其是在可能触及他们核心利益的时候。”
谢堔毫不客气地讥讽道:“我看他们是怕我们顺手把他们那些违法乱纪的老底都翻出来,一个个心里有鬼罢了。”
他边说边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尸体:“别说他们了,先看眼前。尸体有些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