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by银发死鱼眼
银发死鱼眼  发于:2025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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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因为有兔祖的分神拦在前头才避免了魂飞魄散。
王凌波看着已经失去灵力笼罩的葬穴,只觉心中又沉了几分。
在意识到赵离弦的来历,是连渊清真人那等当世第一都免不了贪婪算计的程度,王凌波便不吝以最高的想象揣度诛杀他的难度。
但今日一战,竟还是低估了他。
只是这份沉重并未在她心中停留多久,成与不成,且试了再说。
因着葬穴是只进不出,所以赵离弦也无法直接从来时的通道回到兔王宫。
但先前他与卯综斗法是开过传送阵,倒是可凭借宋檀因三人身上的传送坐标,直接传送回卯综的灵堂。
此时灵堂未散,兔族的人还在灵前替卯综吟诵往生的祝歌。
突然卯赢神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看了葬穴入口放向一眼。
卯湘很快捕捉到了他的异常,问道:“发生了何事?难道是葬穴内有变?”
此时时机紧迫,卯赢也来不及解释,实际上他还震惊于兔祖通过血脉通连告诉他的惊世秘密。
对于兔祖交代的事他甚至都抽不出心神细细筹谋,因此也顾不得其他,忙传音对卯湘道:“赵离弦并未死在葬穴,片刻之后便会出来。”
“不论你用何手段,将他暂时留在兔族。”
卯湘眼波动了动,倒也对这个结果不太意外。
接着他目光落在一脸忧虑频频看向入口的宋檀因一行,袖中手掌一翻,一道肉眼不可视的青烟便飞了出去。
那青烟直奔宋檀因,被她吸入体内。
片刻过后,姜无瑕身上的玉佩发出亮光。
三人忧虑的神色一扫而空,姜无瑕取下玉佩扔到半空。
以玉佩为核心投射出一个传送阵,待光芒过后,阵内出现一人。
不是随着卯综下葬的赵离弦又是谁?
“大师兄。”宋檀因欣喜的小跑过来,人还未到,眼睛一翻就往前栽倒了。
比刚才赵离弦在下面死得还突然。
后面的姜无瑕和荣端面色一变,忙将人翻过来,一查还好,还有气。
于是冲兔族怒目而视:“卑鄙小人,大师兄已经将人送葬,你们还不甘心,真当我剑宗好欺不成?”
赵离弦倒是看着卯湘,似笑非笑:“若是卯湘道友不愿随行相送,明说便是,又何苦欺负我师妹一个化神修士。”
“久闻兔族不讲体面,却不必这么不讲。”
卯湘闻言毫无羞耻之意,坦然自若淡笑道:“这真是天大的误会了,我看宋姑娘眼下情形,分明是结契灵露发作。”
反质问赵离弦:“怎么,我昨日给赵兄的解药,赵兄竟没给二位姑娘服下吗?”
姜无瑕怒声道:“你们不是说过,那灵露或可百年之内安然无虞,偏生大师兄脱困便发作,怎会如此巧合?”
卯湘双手一摊:“百年那是最好状况,寻常三五七年内多会发作,如宋姑娘这般不足月余的,也不是没有,全凭运气。”
“就是这般巧合,运道的是谁说得准。”说着又看向王凌波:“正如王姑娘,她且是个凡人,却没有发作迹象。”
“无他,运气而已。”
赵离弦冷笑,抬手一招,宋檀因的的身体漂浮起来,便准备将人塞回法器中带回剑宗。
就听卯湘连忙阻止:“赵兄可别擅自挪动,结契灵露一旦发作,先前的解药也就不奏效了。”
“赵兄若打着将人带回剑宗再寻解毒之法的念头,劝你最好打消吧。”
“此时宋姑娘已然命悬一线,非我兔族圣花不可解。”
赵离弦看了眼悬浮在半空的宋檀因,并不愿受制于人。
他嗤笑一声,将宋檀因抛到卯湘面前:“既然如此,那我师妹便劳烦兔族关照了。”
“待替她解了毒,劳烦送回剑宗。”
说着竟是要将宋檀因扔在这里独自回去。
姜无瑕和荣端见状毫不迟疑的跟了上去,卯赢见状急了,传音给卯综道:“怎会如此?他根本不受牵制。”
“若他真走了,你我也不能拿这女娃如何。”
宋檀因到底是渊清真人亲传,且在卯综一事中毫不相干,还受了卯综算计连累。
如今赵离弦已然应付完了兔族的泄愤之举,那么面上剑宗与兔族便还是两界交好之势。
正如剑宗需得负责卯综的安危一样,此时兔族也得对宋檀因的死活负责。
赵离弦若真跑了,他们非但不能拿宋檀因怎样,还真的将人治好了送回去。
卯赢见状焦急,已然在考虑强留了,卯湘却胜券在握,玩味的看着赵离弦的背影。
果然,已然御剑浮空的赵离弦最后神色难看的又走了回来。
卯湘似赞似讥:“我就说赵兄谦谦君子,如何会对同门手足弃之不顾,原来是与我等开玩笑。”
赵离弦想把这兔子的脸打烂,若非宋檀因来历特殊,恐兔族在医治时发现端倪,于剑宗无益,他还真就走了。

兔族圣草乃是生长在圣地中央的一株巨型包菜。
那包菜叶面圆润厚实, 通体呈透明玉质,是极清雅鲜嫩的绿, 看得人口齿生津。
据卯湘的说法,这圣草还是能食用的,只是灵力太过浓郁,寻常修士消受不起。
一般百年才结出拳头大小的菜心,因此通常是渊清真人这等级别的大能造访,兔族或许才会拿出招待。
此时那菜心紧包,姜无暇在卯湘的示意下,将宋檀音放到第三层的一片叶面上,那叶面展开足有两米来宽,盛放一个人绰绰有余。
卯湘解释道:“因为结契灵露的主要成分便是来源于灵草, 且灵草有同化之功效。”
“因此将宋姑娘置于灵草之上, 便能让灵露趋于平静, 暂时静止药效。”
说着又递给赵离弦一瓶药水:“此物有净化圣草甘液之效, 滴入之后,除甘液外的所有成分都会被析出。”
“宋姑娘服下之后, 赵兄便可以灵力搜刮她血肉经脉乃至渗入识海之中析出的杂质,待杂质清空, 剩余灵液便会同化回到圣草之中,自然也就解除药效了。”
赵离弦并不掩饰对卯湘的怀疑:“就这么简单?”
卯湘知道他质疑的是什么, 笑道:“就这么简单, 只是圣草乃我兔族至宝, 轻易不可示人。”
“若非宋姑娘此时命悬一线,也是万万不可动用的。”
“再者结契灵露有应响天道之效,渗入神魂之内,也不是寻常修士可拔除的, 因此方法虽简单,做起来却不简单。”
“赵兄既然为宋姑娘留下来,想必宋姑娘的道体是不便让我兔族查探的,便只能由赵兄麻烦这一趟了。”
赵离弦既然留了下来,便说明在此事落入被动,无论其中有多少可疑之处,经不起推敲的理由,如今为保住宋檀音的性命,也只得一试。
神识化为细如发丝的针穿进宋檀音血肉之中,因着前不久才协同师父救治过重伤濒危的小师妹,这次赵离弦更为得心应手。
只不过结契灵露析出的杂质虽然不如当初林琅的魔气凶险,却更为分散驳杂,所需耗时不短。
姜无暇和宋端自觉的开始护法,一旁看守圣草的兔族修士也一眼不错的盯着他们。
王凌波早已从鸟笼里出来,见这里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便干脆开口道:“先前为吊唁少主之事,也不好四处张望。”
“此时空闲,卯湘仙长可否领我一睹兔王宫风采?”
卯湘还未回应,赵离弦却是差点没坐住,开口便阻挠道:“不行。”
“你若无聊,我这里有几副创世图,无论如画美景还是繁华夜市,都可打发时间。”
卯湘赶忙道:“赵兄平日里也不是耽于享乐之人,手里能有什么新鲜藏货?”
“论夜市繁华,何等夜市比得上前不久的五洲大比?想来王姑娘已经逛腻了。再论如画美景,又哪有我妖界的异域风情新鲜?”
赵离弦不敢多看一眼卯湘,怕忍不住中断救治去把他人形的嘴也撕成三瓣。
只压下火气对王凌波加码诱道:“若是腻了寻常花样,我身上还有几幅心魔图,无论是腾云驾雾还是权势滔天,亦或浴血奋战,都可亲身体会一番。”
心魔图乃是创世图录的细化效用分类,即可用于陷阱制敌,也可用于心魔试炼,用于修士提前预估审视自己会产生何等心魔。
通常被投入心魔图的修士,心中的贪嗔痴欲会被极限放大,再暂时封锁记忆,乃至捏造另外的身份与处境,很容易便能试出道心哪里修得不到家。
当然如此做法用于制敌,也能轻易让修士迷失在虚假的世界之中。
王凌波一贯不掩对修士能耐的憧憬,若是将她投入心魔图中,抹去放大七情六欲的术法,再捏造一重修士身份,确实可以让她亲身一试修士上天入地的能耐。
赵离弦满以为王凌波拒绝不了自己的提议,却不料对方非但没有欣喜留下,反而面无表情的瞪了他一眼。
用眼神隐晦的指责他不分场合坏她的事。
然后像是未听到他的献宝一般,冲卯湘点头一笑:“那便有劳卯湘仙长了。”
说着两人转身出了圣地,卯湘还抽空回头,眼神轻慢的扫了他一眼。
直叫赵离弦落到低处的情绪乘着怒火被喷涌上来。
他不是不明白王凌波的意思,方才那一眼便了然了一切。
他们都心知肚明兔族偷袭宋檀音留下他们不怀好意。
如今他被困在这里,以王凌波从不会坐以待毙的行事风格,与其陪同一起在此浪费时间,不如从卯湘处套问一二,看能不能试出兔族做的什么打算。
在此时卯综已下葬,两边恩怨已了,双方又回归虚伪的同盟关系时,便是她一个凡人,只要应对得当也不至于有何危险。
可赵离弦的心已然随着对方离开被吊在了半空,繁杂的思绪拨动得它左右摇晃,不得安宁。
这时候他甚至有些痛恨两人之间日渐深厚的默契,若非一眼便心领神会,他还可仗着意气之争胡搅蛮缠,将人强留在此。
但他懂了,便不能假作不知,否则事后会被抽丝剥茧直击核心的质问。
赵离弦不愿承认,他其实是有些害怕与王凌波产生对峙的,在剥离一切光环,回归本我的冲突下,他总是溃败那个。
他的灵魂并不如她坚定坦然,正如卯综死前决定与师妹结契的前夜,他向她求一个彻底叛逆师尊,推翻百年来筹谋之路的理由。
却被她拒绝了。
她不纵容他并不坚定的决心,将他掩埋在傲慢与笨拙之下的真心拉出来质问。
结果就是他狼狈逃窜。
因此他这次也不敢凭着不清不楚的理由胡搅蛮缠,耽误正事。
赵离弦心中生出些委屈,面上更显阴沉,只一味加快了替宋檀音治疗的速度。
兔族王宫重地,赵离弦自然是无法用神识覆盖,因此只消离开他视线范围就足够。
卯湘将王凌波带到了王宫内一处清幽之地,施下障眼法,两人真身便出现在了一处隔绝空间之内。
卯湘率先开的口,好似一件惊天绝密憋在心里终于得以宣泄,他此时神色甚至复杂得有些扭曲。
他急切道:“你绝对猜不出我刚知道了什么。”
王凌波:“兔祖亲口告知了卯赢族长赵离弦来历出身?”
卯湘见她已经有了猜测,叹息一声,也平静了不少:“瞒不了你。”
“不过也是,你我虽早有计划借宋檀音的生死牵制赵离弦强留他在此处,可你毕竟入了葬穴亲见兔祖分神与赵离弦一战。”
“想来是兔祖输的时候出了破绽,我们那族长方才表现实在难以评说,让人看出打算也不稀奇。”
“没准赵离弦自己心里都有数了。”
王凌波点头:“所以他到底什么来历?”
卯湘回答之前注视她的眼神变得悲悯,好似为她的前路感到忧心。
因此声音有些艰涩道:“想必开天辟地的创世故事你也听腻了,不消我多说。”
“但你可知,天地开辟初始,世间万物是静止无波一片死寂的,也无生长流逝或衰老消亡。”
“也就是一开始并无时间之说。”
饶是王凌波已经见识过赵离弦能以炼虚境法则对抗妖族之祖的高度,在谜底揭开之时仍觉得被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
卯湘声音越大低沉,接着揭开残酷真相:“祖神为使天地焕发生机,以自己神骨捏出两枚箭头。”
“一箭射出,从此有了时间流淌,万物兴衰。”
“而赵离弦,就是没用出去的那一枚箭。”
王凌波足足沉默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眼神涣散,好似在走神,但卯湘并没有催促她。
突然她深吸一口气,好似压抑了极致的不甘。
问卯湘道:“既然只需一枚,那为何要造出两支来?”
卯湘摇头:“或许是时间之箭有衰亡之时,届时便以赵离弦补上。”
“或许有何末日浩劫,赵离弦是祖神于世间留下一道生门。”
“又或许时至今日天道需被牵制。”
“谁知道呢?”

第115章
或许是沉默太令人窒息, 但卯湘一贯自诩妙语连珠,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插科打诨, 以安抚这令人绝望的真相。
他甚至忍不住抠起了藏在袖中的指甲,这是孩童时候无措时才会干的事。
反倒是王凌波先一步开口。
她语气听不出情绪,只淡淡问道:“若他来历先于天道,存在超脱于天道之外,天道既无法管辖,是不是也无法给予他命运的修正与赐福?”
卯湘一愣,有些迟疑的低头琢磨了一番,才肯定道:“倒是如此,若天道能赋予他赐福,赵离弦的幼年便不会是那般不堪。”
“若天道赋予他使命, 便不会任由渊清那老贼将他扔进漆黑染缸里, 坐视他滑入深渊。”
说着他抬头看着王凌波, 眼神中带着抽丝剥茧后的震惊:“若天道真的对他有所期许, 想必多半也不是善意的。”
见王凌波又陷入了沉默,卯湘突然间猛的反应过来, 只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若天道坐视一切萦绕在赵离弦周围的阴谋诡计,为的是将这个对祂有威胁的存在送上末路。
那王凌波作为一个复仇者, 自然会怀疑自己执拗的复仇动机,那些挣扎无悔的坚持, 是否来自自己的本心。
卯湘坚信任何事都无法动摇王凌波复仇的决心, 但若是这决心本身并非自己意志的凝聚呢?
他更无措了, 想要拉拉王凌波的衣袖,说些什么。
就见对方抬起头来,脸上竟一扫方才的肃容。
“我知道了,这于我来说, 也未必是坏事。”
卯湘看着她,突然间犹如电流涌过,每个毛孔都战栗发麻。
因为他听出了王凌波未说出口的下半句——
“反正天道与赵离弦,两个都不会放过。”
卯湘心中先是闪过一丝畏惧和胆怯,寻常凡人的命运太过脆弱,根本无需天道特意拨弄,或许是强运之人命运的波及,落在凡人身上便是山崩海啸。
他作为修士,且是天资卓绝有所作为的修士,在天道那里也算挂上名号的人物。
正因如此,卯湘才清楚的知道天道的可怖。
他紧紧注视着王凌波,想从里面看到无畏的核心是否源于无知。
但王凌波好似先一步发现了他用以掩盖胆怯的审视,微笑的冲他伸出手:“怎么了?”
“若连想都不敢想,可无法改变妖界,替所有半妖创造平等的容身之所。”
卯湘深吸一口气,他短短数百年修至合体,凭借半妖之身以及颠沛流离的少时处境,一次都未获得过妖族的助力或妖祖的赐福。
在他之前从未有人跨族跨境取得此番成就,若论天资与悟性,他才合该是妖族这一辈佼佼者。
然而少族长之位哪怕给卯综这个数千年灵药秘法堆出来的废物,也从未有过他的可能,更甚至卯综已死,便是王位旁落,那些斗得你死我活的旁支也未将他当作威胁。
以他能耐尚且如此,卯湘自然不会再天真到认为妖界只消让出一块容纳半妖的地界,从此半妖便有了出路。
若要半妖有尊严的活着,登天之难比之王凌波要做的事也不遑多让。
总归要从妖界的根源解决问题的。
于是卯湘几乎是将手重重的拍进王凌波掌中:“我好意安慰你,你想的却是如何拉紧我不下你的贼船。”
“有这份心思,我竟还忧心你因真相所惧。”
王凌波顺势将一物放进卯湘手里:“若要试试赵离弦是否真的可杀,如今不就是现成的机会吗?”
卯湘摊开手,里面赫然是关着林琅的那法器。
他们从五洲大比之前便开始布局,一步步将局面引至如今,为的便是借妖族大能之手除掉赵离弦。
随着对赵离弦身世的了解深入,两人都明白无法轻易事成。
但这也不意味着先前的布局都是无用功,此次兔族的贪欲,能试出的东西可太多了。
不过此时并没多少时间给二人感慨。
打开法器的窗口,林琅正没个正行的侧躺着玩自己头发。
听到上方传来动静,林琅倏的站起来,对着天窗破口大骂:“我的傀儡被吸了,还是被兔族那脏货。”
“你们到底拿我的傀儡干了什么?我能感受到它被混进了脏东西里面,分都分不出来了。”
王凌波眼神一沉,看来这家伙留的后手也不少,真是一丝也不能大意。
但嘴上却笑着道:“稀奇,那傀儡虽是你备用之躯,却也被渊清真人打死得不能再死。”
“当世第一修士的能耐,容不得你在其中掺假,你是如何感应到自己的傀儡被吃的?”
林琅对此倒也痛快,反正傀儡已死,今生也就至此一个能以假乱真到蒙蔽天道的宝贝,倒也无甚好遮掩的。
“它虽只是傀儡,但我以魂息浇灌,它与我之区别也不过是三魂六魄中的一缕魂核而已。”
“它身死时我能感受到,它伪魂被拘束吞噬的时候,我自然也能有片刻共感。”
说着他几乎是双眼泣血:“然后我便感应到卯综那腌臜玩意儿把我吞了,还想拘束我的魂魄来世为奴。”
林琅冷笑:“呵呵,那蠢得生烟的兔子也配。”
又对王凌波指指点点:“我告诉你,你这辈子最好给我藏严实了。”
“你们在背后干的那些勾当,拿本少主顶的缸,损我傀儡,污我名声,如今三界怕是都知道我林琅饥不择食到与那卯综牵扯。”
“有朝一日若你落我手里,这桩桩件件总归是要清算的。”
林琅此时是恨极,但那贼人的下句话,却是犹如一盆凉水,叫他再什么奇耻大辱也顾不得了。
对方道:“委屈少主了,我这不是赶紧来做最后一趟交易,好叫少主早日重获自由吗。”
“我最后想与少主交易的,便是少主所知关于魔界圣令与魔尊的一切。”
“包括毁灭之法。”
林琅心中如同大石落地,他虽已经吃了这么多亏,却也早知道那人真正要的东西还未宣之于口。
但他们立下天道誓约,便证明对方能拿出自己心中觉得与此情报相当的筹码。
虽然这誓约也不是没有钻空子的余地,林琅此时却好奇了。
对方是准备绕开规则对自己折磨逼问,还是真有筹码让自己不得不出卖整个魔界。
林琅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不存在圣令的毁灭之法,若真有,你认为魔界各方会容忍魔尊之位动辄悬空?”
便是他这么看不上宋檀音,也不得不顾全大局,将她存在慎之又慎掩藏起来。
若圣令消失,魔尊之位各凭本事摘取,这才是他们深耕万年各方势力所期望的,而不是每每不得不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为主。
王凌波却不与他浪费时间:“这般断定不可行,说明你合欢宗私下试过多次。”
“你只消将用过的方法,毁灭的思路,还未尝试的设想一并告知我便是。”
“至于结果,那与你无关。”
林琅心中越发沉闷,魔尊是可以死,圣令也可消亡,但却不能让魔界之外的人来做。
魔尊和圣令需得在魔界掌控之中决定其生死出路,便是最终赢的不是合欢宗,至少是利于魔界的。
若是让人界或妖界的人辖制利用,对魔界才是百害无一利。
林琅听得出对方的不耐,自知拖延时间已是无用,便干脆冷笑道:“死心吧,我不会说的。”
“我林琅并非命数轻贱之人,若拿我换万千魔族性命,我必定会舍弃他们,因为于魔界而言,我的性命比万千族人更珍贵。”
“但与魔尊相比,区区林琅不值一提。”
对方要的是他所知关于魔尊和圣令的一切,里面包含了魔尊的身份所在,便是这贼人不知,他也不可能交换。
消灭魔尊之法涵盖他合欢宗数不尽的机密与谋划,若善加利用利用于他合欢宗也是灭顶之灾。
他便是死也不能交出去。
林琅自然做好赴死打算。总归他早在神识之中植入禁咒,但凡谁想强行窥探,便会连同他的三魂七魄一并清空毁去。
那便是真的魂飞魄散了。
林琅也算坦然,盘腿坐下,静待自己的末路。
却听到上方传来声音:“少主何不听听我的筹码。”
林琅看向那光亮处,好似能通过层层迷障与之对视。
“用宋檀音的生死,来换取少主的情报,如何?”

若说林琅此生惊惶时刻之最, 一共有三次。
一次是幼年偷跑出宫遭遇邪魔歹人,对方以炼化小孩儿血肉魂魄以助修为, 又以侵染幼童死前怨念为佳,因此年幼的林琅第一次见识何为人间炼狱,又亲历何为命悬一线。
一次是先时五洲大比,他欲污染天道石被渊清捉个正着,魔界强者半步大乘在对方面前不抵一合之力,那时林琅真以为自己这辈子到头了,便是不立时毙命,剑宗以他为饵对合欢宗乃至魔界带来的弊处也是难以估量。
最后一次便是此时此刻,他苦苦掩藏的魔尊与圣令至秘,竟被人拿魔尊的性命要挟。
林琅低垂着头, 好似这就能掩饰他急转煞白的脸色, 而心念却是拼命电转以图破局。
他带着最后一丝侥幸, 反客为主的诈道:“宋檀因?原来你竟是剑宗的人。”
“若是剑宗修士, 当日为何避开渊清真人将我藏起来?莫非道友虽身在剑宗,却并不愿与剑宗为伍?”
原以为多少会被他的话牵动, 谁知对方想都没想便满口承认:“少主精明,正是如此。”
“所以这个筹码够与少主交易吗?”
林琅一噎, 心知是做无用功了。
转而笑了笑道:“我记得宋姑娘是渊清真人的关门弟子吧?正道魁首的亲传,与我林琅何干?”
王凌波根本没多少时间耗在这里, 自然不由着他装傻。
闻言便利落道:“是吗?我以为少主这般地位, 这般以魔界安定昌盛为己任, 定不愿意魔尊之位继续空悬,原来竟是我想错了。”
“那便算此次交易失败,少主不必忧心,我自然会遵守诺言放少主平安离去, 少主稍待几日便是。”
说着便欲关上天窗离去。
这下林琅却急了,忙喝道:“等等!”
“若这交易不成,你要做什么?”
王凌波声音平静:“若宋姑娘的身份不能为我所用,身为人族自然是顾全大局。”
“今日之内,宋姑娘乃圣令转世之身的消息便会传遍人界五洲,届时五洲修界如何处置,如何利用,又如何给予魔界最大打击,便是主事的大能们头疼的事了。”
林琅牙根紧咬,嘴唇因无法宣泄的愤怒与杀意微微抽搐,紧绷到极限后随之而来的又是无力感。
最后一丝侥幸被击碎,对方对宋檀因的身份一清二楚,如今形势便是他万般巧嘴都无法扭转劣势。
若仅是告知于渊清,对方或许还有一丝可能出于私心或师徒情分,让魔界有一丝破局之机。
但对方明言是宣扬于五洲,整个人间修界的介入,那宋檀因便只可能被利用于牵制魔界,压制魔界,甚至摧残魔界。
这是林琅万死也无法承担的后果。
此刻他脸上无一丝往日的吊儿郎当,神色冷峻双目锐利仿佛要破开天窗那层隐蔽的结界,将对方是何人彻底刻入记忆中。
他沉声道:“你是如何得知魔尊的身份?你到底是谁?赵离弦?”
才说完他心中便否定了这个答案,赵离弦虽有可能在宋檀因重伤后探知到她的记忆,但以他当时的准备,这个可能不足万一。
若赵离弦恰巧碰上了这个万一,那么以当时宋檀音的重伤非渊清出手,否则她不可能在五洲大比时就活蹦乱跳。
因此这个人若是赵离弦那么便不可能绕开渊清,但以渊清的本事,不会与他交易这些。
魔尊圣令的秘辛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实属惊天之密,对渊清这么个人物来说却未必。
若他是落到渊清手里,对方根本不会与他行交易之事,因此林琅才断定对方修为定是只在大乘以下。
但无论林琅如何不甘试图看穿对方,此事上依旧没有他选择的余地。
王凌波:“猜谜这巧趣之事,待少主离开后可自行玩。”
“成与不成,少主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林琅便是咬碎牙齿。最后还是乖乖的将自己所知秘要注入玉简里,眼睁睁看它飘出天窗。落到那人手里。
最后听那贼人道:“少主痛快,至此我与少主的交易算是结束了。”
“还请少主静待几日,待时机一到,定送少主离开。”
天窗关闭,王凌波将玉简递到卯湘手里。
卯湘抛了拋,将它贴在自己内心,一时间对查探到的秘辛啧啧称奇。
“不愧是身份显赫的合欢宗少主,出身好就是便宜,这世间真相,秘辛规则总能细腰俯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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