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更不用说连接捕捉天道石的阵法本身还具有预警性,但凡被陌生灵力触碰一下,便会疯狂散播灵震。
按理说这不该是林琅区区一个合体期该来涉险之地。
但还是出现于此,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他远远的蛰伏于后方, 并未用神识探查。
一切好似平静无波, 除了远处时不时传来的赛场那边或是惊叹或是欢欣怒骂的动静。
但这方天地毕竟不是死的, 猎猎晚风,山涧虫鸣, 飞鸟振翅,时不时的灵兽嗡鸣, 都是混在在五名修士敏锐的感知中。
几只夜鸦从他们头顶飞过,这是剑宗内非豢养的灵鸟之一, 数量不算少, 跑来跑去并不异常。
只是一修士突然感觉自己脸上一凉, 微不可查的臭气弥漫在他鼻间,不消确认,便知道是那夜鸦飞过时砸下的粪便。
“这死鸟,倒是松快。”那修士低骂一声, 抬手欲将脸上的鸟粪拭去。
可刚抬手便是变故陡升,那鸟粪竟是以他们反应不及的速度瞬间蔓延至他们全身,直至将其包裹,若有人在场亲眼所见,便能看见几人此时皮肤成石灰状。
也不知是何等稀罕物,竟是一瞬间叫五个炼虚修士变成了石像,而近在不足十里处的五位掌门的神识却是毫无感知。
林琅此时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但他依旧不敢轻举妄动,没有散发一丝神识,而是将一类似镜面的法器悬于座基法阵之上,待法阵启动后,这才敢大喘气。
“快点,咱们时间不多。”他开口道。
接着一个身着黑袍,兜帽遮脸,看着枯瘦无比的身影从那镜面法器里钻出来。
“催甚催,老夫年纪大了,在这破镜子里憋了好几天,自是不敌你们年轻人手脚灵活。”
林琅懒得与他分说,目光落在天道石座基下的捕捉法阵上。
那法阵纹路色泽斑斓,好似各色属性不同的灵子涓涓流动,透着令人着迷的至纯灵力,林琅不过注视了两息,便赶紧收回了目光。
“不愧是天道石,便是接驳处的零散余波流动,便令人难以自拔。”
“若是修为低下者,怕是光瞧着便会心驰痴迷,就这么神游天外下去。”
黑袍人嘿嘿一笑:“你说呢,这可是与咱们魔界的混沌之根齐平之物,一界修士的基石,岂是常人能肖想独占之物。”
林琅讥诮的笑了声:“人界还真是得天独厚,凭什么我魔界需得一边修行,一边滤除杂秽,他们倒是天生就弄受用这至精至纯的洁净之力。”
“今日我便污染了这天道石,人界修士哪来的资格天生便以正道自居。”
说着他探出手,竟是将原本刻印在地面上的一缕阵纹,化实为虚般就这么拎了起来。
但在他碰到阵纹的那一瞬,陌生的灵力入侵,阵纹便噼啪作想即将发生灵震预警。
可还还未真正开始,时间便好似停止,那黑袍人手里出现两枚巴掌大小的骨骰,骰子一扔,不规则转动数圈,落下之时面上是两个六。
黑袍人当即欣喜道:“成了,今日老夫果然运气不错。”
在他赢下这局的瞬间,原本已经开始有所动静的阵纹,竟然就这么不情不愿的安静下来。
倒是林琅,无论看几次都觉得这老匹夫的功法太过流氓。
问道:“你赌的什么?”
黑袍人刚赌赢,无论赌的什么,赌大赌小,于他这种纯精赌棍来说都是心情愉悦之事。
便连语气也柔和三分道:“我与那法阵赌大小,若是摇出点数为小,便自留一臂在此处,然后自行离去,若是摇出点数为大,那它便保持安静。”
林琅挑眉:“连死物你都可以与之对赌?”
黑袍人:“若是普通修士布的法阵自是不行,但这可是那位渊清真人所设,其阵精妙菁纯,被天道石一冲,便是凡石也可成精了。”
“虽是微小,但若有些许意识执念,便可与我一赌。”
林琅懂了,渊清真人为了天道石安全设下的至高法阵,让法阵甚至拥有一定程度的自我危机意识,这反倒弄巧成拙,让这赌棍钻了空字。
林琅又问:“那若是方才你赌输了该如何?”
黑袍人立眉竖眼瞪他道:“输了,输了自然是遵守赌约,留下一支胳膊,咱俩夹着尾巴什么也不做离去,还能如何?”
“老夫难道是那等没有赌品之人?”
林琅闻言是彻底不愿与这人说话了。
他手里动作并不停,闲聊间已经将法阵主脉的那条阵纹与一法器接驳上。
然后手里出现一物,那物被透明灵石外壳封锁,乃是一滴鸡蛋大小,比墨色浓稠百倍的液体,正在容器里面缓缓移动。
若是林琅手里的灵石外壳破碎一角,露出些许裂缝,恐怕在场所有大能便是顷刻感知到魔气入侵。
因为这正是魔界混沌之根边缘溢出的菁纯魔气,浓纯到凝结成液,单是林琅手里这点根液,便足够维系一个魔修从练气修行到合体所耗。
可想而知他手里这物的珍贵。
他将那装着混沌根液的灵石镶入连接阵纹的法器之中,随着法器缓缓启动,混沌根液被推入法阵,原本五彩透亮的纹路被浸染如墨,接着还会通过这法阵与天道石的连接,直接污染天道石。
混沌根液好似感受到了自己的使命,一进入阵纹之中便疯狂的流动着。
不过两息的功夫,偌大阵纹就染黑了一大半。
林琅站起身,面露快意的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可突然,一声细微的类似蛋壳裂开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
林琅本就警惕,发现这动静立马道:“老赌鬼,快——”
黑袍人也不含糊,原是其中一个被石化的修士凭借强悍的意志破开了封禁,正欲拼着性命向远处的赛场的人示警。
结果还未来得及作为,意识便被凭空拉入一个空间之中。
接着他在此处看到无数他认得出认不出的赌具,对面坐着个枯若橘皮的老头,对他裂开黄牙一笑:“甭四处看了,凭你的修为断不可能硬破此界出去的。”
“来赌吧,只要赢了老夫,你的意识自然回归本体。”
“不过看小友这眼神,机灵聪颖,心性强悍,是个好苗子,想必上手也快,约莫两百年就能赢了老夫。”
那修士目眦欲裂,他当即明白眼前这老疯子身份了。
竟是魔界三大宗之一雉卢宗的赌棍。
两百年,对方便是在各方神识笼罩下不敢轻易杀他引起动静,他在这对赌空间内度过两百年,出去恐怕也是心性枯萎,精力耗干,哪里还记得预警的事?
可境界相差太高,便是再急切也无用。
这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林琅松了口气,好在拦了下来,否则万般准备,所耗费的无数宝贝今日怕是白费了。
就快了,眼看着那黑色将彩色尽数污染,并进入了接入虚空的天道石连接通道之中,林琅这才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才刚舒出,就听到一个声音:“小友何事这般喜悦?”
林琅双目一怔,瞳孔骤缩,才落下的心像是一脚踩空一样,急坠深渊。
“跑!”老赌鬼的声音传来,林琅下意识便闪身离开原地,可他引以为傲的速度此刻却给了他响亮一记耳光。
非是比喻,事实如此。
他遁逃的一瞬间,好似无防备撞上了一堵贴墙,将他整个人撞得七荤八素,最可笑的是他甚至不知道拦住他的是什么、
“老赌——”嘴里喃喃正要寻人,侧头却看到一颗头颅落在自己眼前。
说来也可笑,他与老赌鬼交情不算深,此次联手也是目标一致,魔界三宗内其他人都被渊清吓破了胆子,认为此局是自找死路。
但唯有老赌鬼却觉得收益比风险高,满心乐意的与他同行,并一路上尽兴尽力。
若非老赌鬼的参与,他林琅一人怕是并不敢深入此地,最终计划想得再美也只能胎死腹中。
老赌鬼的修为已然半步大乘,再过些年岁便是三界顶级修士之一,而如今不过照面,便身首分离死在人手里。
他甚至还没发现杀他的人是谁。
林琅缓缓抬头,他知道这个动作可能随时迎来生命终结,但对方竟没有如老赌鬼那样直接杀了他。
朴素青衣,仙风道骨,慈眉善目,果真是数十年前界域之战远远见过一面的渊清真人。
只是大乘与准大乘之间,差距竟如此犹如天壤吗?
渊清真人笑眯眯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林琅小友。”
“若是小友对五洲大比感兴趣,大可直接上门观战,我剑宗又岂有拒客之理。”
他说着话,那已经被污染的法阵竟渐渐回流,混沌根液缓缓流回那灵石容器之中,尽数剥离,一丝不剩。
然后漂浮起来落到渊清真人手中,他打量了一番,神色犹如收到重礼般喜笑颜开:“我剑宗未尽主人之责,还收小友这般重礼。”
“实在难为情。”
说话间,周围林琅二人布置的阵法撤销,五个炼虚修士也恢复正常,包括那个被拉进对赌空间的倒霉鬼。
只是他神色仍旧有些恍惚,毕竟虽说不到两百年,但就这么一瞬,他已经跟人没日没夜赌了十年了。
直到渊清真人诛杀老赌鬼那一刻才自动解除。
渊清手里还拿着那混沌根液把玩,这可是好东西,被魔界严密把持,非高阶魔修不可得。
他挥了挥手:“带林少主去豪座观赛吧。”
林琅心思电转,赶紧道:“等等,走之前你得告诉我,你是如何察觉到异常的。”
渊清哈哈一笑,好似老油条看到心思澄澈晚辈的揶揄,这叫林琅内心火气。
因为在这老家伙眼里,他的恶意,他的作为,哪怕他差点让人间修界万劫不复,依旧只是弱者可怜可爱的挠痒。
果然渊清真人并不打算给林琅解惑,抬手一点,一道木质粗细的光圈便将他困住。
可林琅做的准备不可谓不完善,眼见渊清要转身之际,一道光亮绽开。
渊清不用反应便认出来是传送法阵,抬手一招便将他身下地面封禁,阻碍地面法阵的发挥。
但下一秒,林琅竟还是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眼前,只留下一件黑色外衣。
渊清真人这才看清楚,那法阵竟不是在地上,而是在他外衣上,提前绘制在背部内侧,倒是巧思。
只不过要从他手里逃走,且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顷刻间,恐怖令人窒息的威压席卷整个剑宗所有人,除了还在魔方内打生打死的选手,所有人都是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渊清真人竟是直接切断了一定范围内的空间,叫已经开启的传送被迫切断。
林琅直接在剑宗某处掉落,一口血吐了出来,加上一开始的那一击,此时竟是重伤得难以站起来。
他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没法脱身了,但他也绝不能落入剑宗手里。
先不说别的,就是从他这里暴露宋檀因乃是准魔尊一事,对于魔界来说都是重大打击。
魔界因为无主已经数百年形同散沙,虽说他对这个魔尊不甚满意,但无关喜好,她的存在便具有意义。
若她的身份暴露被剑宗诛杀,那么等待新的魔尊转世长成便又要数百年。
更遭的情况,剑宗不杀她,仍旧留着她一条性命,将他们的魔尊把持在手里,魔界再无整合可能,这才是万劫不复的。
虽魔尊之位悬空,每次界域之战照打不误,但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个摆出姿态的幌子,除了损失魔界修士毫无益处,也没可能咬下人界地盘。
若是给了人界反攻的机会——
这一刻林琅才真正后悔自己的年轻气盛,竟然握着这么要命的秘密深入险地。
是他太过想当然了,嘴上说着并不看轻人界修士,却并未做好全盘皆输的准备。
林琅眼神一厉,取出一滴心头之血,因着他身上还戴着足以屏蔽大乘感知的法器,因此渊清大概也没法顷刻间找到他。
在这段时间内,他得安排好后事。
林琅四下一扫,从一旁的草丛内抓住一条蛇,这只是条凡蛇,因着在剑宗这种灵气馥郁之地,身强体壮快要开灵了,但这样的凡物数不胜数,并不会引起注意。
林琅将自己的心头血混合着一道意志打入凡蛇头内,他日界域交汇,这凡蛇定会凭着血脉相引,找到他父亲,将宋檀因乃是魔尊这个消息告诉他。
他布下的防御足够保这蛇平安,若有修士发觉端倪强行搜掠,凡蛇也只会爆体而亡。
林琅做完一切放那凡蛇离开,口中呢喃:“魔祖垂怜,此次一定佑我魔族,将消息顺利传递我父。”
说着便打算搅散识海,自爆元婴。
只是正要动手时,一只蝴蝶缓缓飞到他面前,好似被他脸上的鲜血吸引。
许是死前看到的最后一样活物,林琅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怔忪,对于生命的不舍让他多出一股冲动,奢侈的在渊清随时可能找到他的时候,对自己过往的人生做了一个短暂的审视与缅怀。
然后发现,他并不是死而无憾。
林琅叹了口气,抬手接住那只蝴蝶,却在接触的那一瞬,那蝶变幻延展为布,兜头将他罩了进去。
“!放——”
来不及说出完整的话,便整个人被罩了进去,接着那张捕网急速缩小,直至变成掌心那么大。
它就这么静静躺在后山林中,如同藏叶于林,没有任何人发现。
而渊清这边找了许久,竟是未找到,虽有千般猜测,却也知道不管是何因避开他搜寻,怕是接下来也不会有何进益了。
于是无奈叹气回到了赛场之中。
大多修士还是一刻未曾离开,尤其低于炼虚期的修士,近处观战高阶修士,对自身修为也是一种启发,自然谁也不会如王凌波这般还要回去睡觉的。
第二日一早,王凌波饱足精神,因白羽也观战去了,饮羽峰就她一人。
她慢条斯理的用完早餐,喂了鸟鱼,还去无人林间透气逛了逛。
只是在林间的时候,捡到了一枚掌心大的布包,看着像香囊。
王凌波将那‘香囊’扔进自己强屏蔽的储灵袋中,又用灭灵法器将自己可能沾染的残灵清除,复又浇上饮羽峰内的灵子,这才回了赛场。
此时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有一般修士已经在赛场内失去战力被排了出来。
便是连赵离弦,此时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其中一场对战,王凌波扫了一眼,打得实在精彩。
王凌波虽然错过了不少激荡人心的场面,但也并不妨碍她坐下来便津津有味。
现在的战局比较拉锯, 在里面参赛的修士也基本摸清了胜负关键。
那便是尽可能的迅速识别每个格子属于金木水之中的哪种属性,然后占领格子, 将其封闭相连,直至完成纵横的规整。
这是绝大部分人使用的办法,略有不同那也在顺序分工而已,且封闭的格子并非全然无法打开,端看各自神通。
因此即便有宗门修士千辛万苦将一种属性连城一列,也可能被人抄底破坏,将其中一个格子重新占据,根据自己需要划到别的方位,从而打乱布局。
魔方这种东西,一个人一个意识操纵解开尚且多数人一团乱麻, 更何况如今的情况, 就好比五双手各自为政欲将其拨弄到自己需要的形态。
当然也有宗门见势不对, 已经达成临时合作, 否则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原本这样已经是大有看头,但此次炼虚级赛事, 竟也像丙级赛事的叶华浓那般,突兀的蹿出一匹黑马。
那是主峰一个平日声名不显的修士, 无甚特长,以往也未有过声名显赫的事迹, 却是在今天大发神威, 以一己之力改变了这局的玩法。
王凌波细看过两局, 才讶异发现:“他竟是五灵根?”
赵离弦一边目不转睛一边点头回答她道:“你错过热闹了,裴师弟首次展露优势乃是昨夜子时,那时才真叫人叹为观止。”
据他的说话,这位裴师弟在意识到规则后, 竟直接仗着自己五灵根的便利改变格子属性,他虽作战实力在此次选手中不算顶端,但对于灵根属性的运用调和确实登峰造极。
他自身便身负所有的基础灵根,这便罢了,赛事中竟展现出了自行变异之法,比如化水为冰,蒸腾成雷,这与单纯的施展各属性术法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虽然因为灵根数众的原因,他的修为进度较为缓慢——赵离弦虽然称呼他为裴师弟,然则是占了自己宗主亲传的便宜,如今他修为上来了,这么叫着倒也合情合理。
但实际上这位裴师弟师承主峰德高望重的师长老,乃是师长老千年前所收的亲传弟子。
因此别看同为炼虚境,但赵离弦足足比之年轻近千岁,可见其修行速度在天才遍地的剑宗其实并不算快。
只是对方虽进境较缓,却是扎实凝练,每一种属性都未放弃,齐头并进,如今正是厚积薄发的时候。
便是赵离弦也忍不住感慨:“裴师弟已然跨过最艰难寂寞的时日,今后只会越来越强。”
果然,与宗内另外几位炼虚修士磨合成功后,以裴师弟为首的队伍便所向披靡,应是以一种碾压之势力头一个解开了魔方。
几人被传送出来后,魔方又倒退一格,留给剩下的队伍继续竞争。
但赛场周围所有看客已经被此局惊艳,均是高声欢呼,为强者献上荣耀。
后面的几组便没有耗费多少时间胶着,毕竟有一队打通便说明进度过了九成,只剩最后一步。
只是这一步打出个先后而已。
渊清真人临时弥补的规则虽然草率,但也公正。
其他几宗便戏谑的看着千机府的班技,还大言不惭只争第一,若将就这老小子,怕是现在大家都得收拾收拾打道回府了。
千机府一行自是憋闷不已,气压低沉的回了自己驻地。
这样一来,五洲大比便只剩明日最后一场赛事了。
王凌波问赵离弦道:“神君不若早日回饮羽峰养精蓄锐,精心凝神,以待明日赛事。”
赵离弦也不想去主峰听师父训话,无非是同庆今日得胜,裴师弟表现,然后慷慨激昂,勉励己身。
这种话他是听腻了,倒是看了裴师弟的斗法有些意见想与之相交,不过明显今日不是好时候,因此便顺了王凌波的好意,在师父逮他之前赶紧回了饮羽峰。
不想渊清真人没再传唤他,饮羽峰倒是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赵离弦原本已经开始内视打坐,被生生吵出来,面色不善的盯着来人。
对方一头白发,其实长相倒也是俊秀风流,只是那表面无害的红眼睛里满是欲念掠夺,让人见之不快。
“卯综道友,来我饮羽峰有何贵干。”
卯综怀里还搂着个兔族美女,二人跟黏在一处似的,皮贴皮肉贴肉,因着装扮清凉,颇有些伤风化。
卯综笑道:“接连几日因为赛事各方修士都是神魂紧绷,因此本少主今日组了一场,遍邀各方修士纵情一饮。”
“赵兄可一定要赏脸。”
赵离弦皮笑肉不笑:“卯综道友怕是忘了明日有我参战,且不到放松的时候,道友好意便心领了。”
卯综不以为意:“那又如何?与我兔族美人享乐过后自是精神百倍。”
“以赵兄本事,还怕自己成了被采补一方不成。”
赵离弦见这人脸都不要了,一时间竟对比不出这玩意儿与合欢宗到底那边更乱。
直接撵人道:“行了,忘了两百年前千机府那一役吗?”
“哦我想起来了,那次组局的便是你父亲,当时班掌门可是说了,再有一次,直接打上你兔族大门。”
“不想你族地兔窝被毁便滚吧。”
卯综:“真不去?今日这局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容色修为都有严格把控,差一筹都不会放进来。”
“我敢说你这辈子再看不到这么多美人齐聚一堂,真不来?”
赵离弦已经在撵人了,卯综四下乱瞟看到从不远处走来的王凌波,眼睛一亮:“大不了我让你带你的凡女一起进去。”
“她人生只短短百年,你不让她享尽极乐,绝对是憾事一桩。”
卯综作为兔族,是打从心里觉得此事难得,打从心里认为对于凡人来说,这是极乐体验,万载难遇的机缘。
赵离弦原本只是不耐烦,闻言登时就怒了,拎着卯综的领子往天空一抛。
便将人甩上了千米高空,直接撞到了渊清真人所布置的结界,然后又赶上来揪着他的兔耳朵将其脸按在结界屏障上飞速擦过。
擦出一连串的火星子。
这可比按着凡人的脸蹭墙严重多了,等卯综破枕头一样掉下来的时候,一边脸都被擦去了皮肉,深可见骨。
赵离弦不客气道:“滚!”
卯综是千般委屈万般憎恨,却也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王凌波这才走到他面前,神色茫然:“发生何事?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赵离弦摇头:“无事,一帮不知廉耻的脏货罢了。”
说着想到什么似的:“所以你看,兔族长相再如何秀丽无害,骨子里都是淫.乱无耻的,他们今夜广邀修士享乐,竟还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我自然是不屑与之为伍,但那个卯湘绝对在场。”
“……”王凌波听他这话,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顿了一下,才忧心开口道:“他们要乱来?那神君可得跟上去。”
赵离弦闻言,看她的神情像是她在逼迫他吃苍蝇。
王凌波接着:“不知他们又会闹出什么事,虽有宗主神识笼罩,不至于发生当年千机府开赛前夜的丑事,但谁说得准这帮人会干出什么。”
赵离弦一想也是,虽然这帮兔子大概率会自己找洞聚众乱来,不至于让剑宗丢脸于人前,但污了剑宗的大好土地也是不行的。
于是心中即便再觉得晦气,也只能无奈出门,寻那帮兔子去了。
在他走后,王凌波才出了饮羽峰,往丹峰的放向去了,若有目击者便只会以为她去寻叶华浓。
但在半路隐秘处,叶华浓路经一颗参天巨树,身影便在其遮掩下消失了。
她睁眼后,便身处一个简陋狭小空间,拢共能放下两张床的大小,实在算不得什么宽敞的地方。
卯湘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快点吧,兔族的狡兔三窟虽然是躲避人探查的神技,但要在渊清真人眼皮子底下,还是得小心的。”
卯湘在他处打的一个洞,该洞穴会复制出两个出入口,安置在自己指定的地方,此乃狡兔三窟天赋中最基本的技艺。
兔族善逃窜,莫说是由卯湘这等修为使出,便是渊清真人也不见得能立时注意,毕竟兔子打洞实为平常,并不止卯湘一人,甚至并不止他一族近日有各种怪癖。
两人在此赛事中要密谋的事实在不算少,因此总得见面。
王凌波道:“若说作为凡人唯一的好处,那便是在渊清真人的神识中,我可以不存在。”
她一个凡人,身上无丝毫灵力,于修士的神识中,乃是与花草动物一般的‘活物’而已,比灵兽都不如。
渊清真人神识笼罩下只能通过其型确定她的存在,但若有东西能改变她在修士神识中呈现的形状,或者干脆屏蔽她作为‘活物’得微弱反应,那么在渊清神识掠过的无数生物中,她便是接近于不存在的。
只要不肉眼看见她,便不会意识到不对。
闲话两句,王凌波便将储灵袋拿出来,掏出了那个装着林琅的小布包,扔到地上。
布包触地后开始变大,直至恢复原本大小。
王凌波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卯湘上前将那布袋打开,伤痕累累失去意识的林琅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只是那张脸还是当日在夜市见过的陌生面孔,与在淳京见到的不一样。
卯湘接着在他身上摸索一番,然后像是找到什么,手指落到他耳垂上的坠子上,也不知道他怎么摆弄的,坠子上一道微光闪过。
接着他整个人便从头顶开始褪色般,黑发脱墨成白,五官像是被剥去一层蛇蜕,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卯湘站起身,手里还拿着那耳坠啧啧称奇道:“妙啊,此物与平常遮蔽幻化容貌的原理均为不同。”
“乃是直接将修士表面那层灵子重聚成膜,进行二次捏造,若以事物本质而论,那实际上是他的第二层皮肤,不存在幻化,自然就连大乘修士也难以辨认。”
王凌波笑着摇摇头道:“我猜渊清真人定是认出他真身的。”
否则不会单留他性命,让他有机会逃出些距离。
卯湘却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便是认出,那也是从功法,气息,施术流派判断,不可能是因为看透伪装。”
这个王凌波倒是信,她指了指林琅:“为何他还昏迷不醒?”
卯湘:“托他重伤的福,我那施术效用发挥得不错,他的意识如今被困在识海深处,没有解开是不可能逃离的。”
“你现在便是拿刀捅他也不会醒,只具漂亮躯壳罢了。”
说着还开玩笑道:“你想对他做什么都行。”
王凌波白了他一眼:“看来你真得离那帮兔子远点,这才几日,便学得油腔滑调。”
不过客观的说,此时的林琅却是看着格外秀色可餐。
美人因战而损,强者乍显弱态,看似能随意摆布,怎叫人能挪得开眼?
王凌波接着问道:“那我要如何与他对话?”
卯湘拿出一个小方盒子,体积只有巴掌大小,但略长,像女子用来补妆的粉匣。
他打开了那盒子的盖子,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林琅的声音便隐隐传出来。
卯湘没听两句便关上了,俊秀的小脸皱成一团:“怎的骂这么脏,简直有辱斯文。”
说着又将小盒子递给王凌波:“放心,且还精神着呢。”
“你可冷落他一些时日,待他被无尽的空虚和孤独快逼疯的时候,保管你搭理他一句,他便有问必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