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俄罗斯当倒爷by吹笛人
吹笛人  发于:2025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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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件羽绒服存在一点小瑕疵,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按五折的价格来买。”
这是她刚刚盘货的时候发现的次品,钻毛问题略严重,衣服上还有不知在哪儿沾上的污渍。
工人看到粉红色的儿童羽绒服后眼睛都亮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他的小娜塔莎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件漂亮的新羽绒服!
工人拎着一袋罐头,将羽绒服小心地叠好挂在手臂上,开开心心地告辞离开。
耿直窝在一旁默默围观全程,也不太敢开口发言。
要知道平时他最爱当着顾客的面,光明正大地用中文和何长宜吐槽钱少事儿多的老毛子。
但没想到本地工人里藏龙卧虎,竟然有人会说中文。
耿直:绝望.jpg
该不会他平时吐槽顾客的那些话其实人家都听懂了吧?
等工人走远,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何长宜:
“老板,你为什么不问他扳手是从哪儿来的?万一这也是脏物呢?”
何长宜正将扳手收纳到要带回国的箱子中。
该说不说,虽然扳手形状有些畸形,无法精准完成拆卸螺栓的工作,但用的是好钢,就算是卖废钢也是最贵的那一档。
“你觉得这是脏物?”
耿直说:“当然啊,要不然谁家会有这么多质量有问题的扳手,又不是开工厂的。”
何长宜挑眉。
“行,那你现在去追那个老毛子,让他把罐头和羽绒服还回来,把扳手带走。”
耿直:“啊???”
“这、这不太好吧……都换完了,人家都拿着东西走了,我要是现在拿着扳手追上去,他还不得敲破我的脑袋啊……”
何长宜不客气地说:
“既然知道不妥,为什么不早说,反而要留到这个时候才开口?要是对方真是来销赃的,你现在才说不是晚了吗?”
耿直有点傻眼,下意识道:
“可、可……有老板在,我觉得不会出问题的……”
何长宜半是教训,半是教他。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永远不犯错?既然你发现问题,当时就要提出来,哪怕事后证明问题无关紧要,但也不能把话都藏在肚子里。语文老师有没有教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句话?”
耿直不好意思地说:
“我上语文课都在睡觉……”
何长宜深吸一口气。
“算了,总之你记住,我不会时时刻刻守在店里,要是你发现任何问题,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耿直这次回话的声音响亮许多。
“知道了!”
见傻小子确实吃到教训了,何长宜这才拿起一个扳手,对他解释道:
“这和上次的铁链可不一样,扳手是工厂生产的,上面有厂子的标记。最近不少本地工厂发不出工资,就用库存品和原材料抵债。只不过我们的这位客人运气不太好,他所在的工厂发的是次品扳手。不过虽然作为扳手卖不上价,但作为废钢回收来说,还是相当值钱的。”
耿直这下明白了。
合着不是何长宜知法犯法啊……
害,他都想好要是峨罗斯警察上门追查赃物,他要挺身而出替老板顶罪,老板还不得当场感动到发誓要替他报仇雪恨,杀回国内把姓郑的工厂挤兑到倒闭。
要是有那一天,就算他在监狱里也要瞑目了。
大概是扳手换罐头的成功案例在本市传开,不少工人拎着锯子、锤子、斧头(……)就来了。
来的人实在太多,原本存放各类轻工业产品和食品的仓库直接变身废钢回收站,挤占了新到货物的位置
何长宜索性把放不下的废钢堆到走廊上,耿直还担心会不会被人偷走。
结果您猜怎么着,嘿,一晚上过去,放在外面的新拖把都丢了,结果废钢硬是一块没少。
耿直骂骂咧咧地拆了一件旧衣服,把布条捆在铁棍上,做好后想了想,又将这把另类的拖把放到了柜台后面。
他就不信了,这次还能有人当着他的面偷拖把!
弗拉基米尔市不愧是重工业城市,即使是工人自发地用废钢换商品,一个月不到,何长宜收到了近千斤的废钢。
一些工厂的领导甚至主动找到何长宜,询问是否可以用废钢来换商品。
要是再给工人发重工业产品而不是一些能吃能用的生活物资,更多的工人就要选择偷窃厂里的机器设备和原材料,自己给自己发工资了。
何长宜还没回答,峨语听力日益进步的耿直先来一句:
“不行啊老板,再收废钢的话,咱们的仓库就要放不下了!”
厂领导听不懂耿直在说什么,不安地问何长宜,他是否对交易不满?
何长宜重重地踩了耿直一脚,笑眯眯地说:
“没什么,他只是太激动了。不过我认为,废钢和商品的兑换比率还可以再谈一谈。”
接着她扭头,笑着对耿直说:
“你要是再敢插话,我就让你爸亲自来莫斯克接你走。”
耿直不敢再出声,泪眼汪汪地瘸着一只脚钻进了仓库。
小黑狗上来嗅了嗅,扭头从仓库深处叼出藏着的骨头,放到了耿直面前。
耿直感动不已!
“谢谢,但我不吃。唉,要是老板能像你一样温柔就好了……”
小黑狗冲他汪了一声,叼着骨头走了。
耿直:???
等等,你先放下骨头!
送走厂领导后,大楼的管理者非常客气地找了上门,让何长宜赶紧把废钢都处理了,楼板承重有限,再这么无限制地堆下去,地板要被压塌了。
一通交涉后,何长宜奉上一个信封,送走了喜笑颜开的管理者。
身后突然传来拖拽重物的声音,她转头一看,耿直正愁眉苦脸地拖着一麻袋废钢往外走。
“哎,干嘛去?”
耿直说:“老毛子不是说楼板要被压塌了吗?我赶紧把东西都搬到走廊上,少一点重量是一点,你经常在仓库待着,万一摔到楼下死掉了怎么办?”
何长宜继续深吸一口气。
算了,孩子出发点是好的,就是不太会说话……
不行,她忍不了了!
何长宜气势汹汹冲上去。
“老板?老板你怎么了?啊——老板你冷静一下……我错了,我错了,什么,我哪儿错了?我我我……虽然我也不知道我错哪儿了,但老板你说我哪儿错了就是哪儿错了……”
一通暴揍后,何长宜神清气爽。
“你去找管理员,让他派人把废钢搬到一楼的空房间,等过一段时间我集中处理”
耿直缩在角落嘤嘤嘤地说:
“要是老毛子不同意怎么办?”
何长宜走过去,怜悯地摸了摸这小子的头毛。
唉,都是郑厂长不好,好端端的孩子都养傻了。
小黑狗见状连忙摇着尾巴冲过来,一屁股挤开耿直,示意何长宜来摸它。
耿直:?
被当成小孩摸头虽然有些丢脸但还可以勉强接受,可怎么连小狗都要来争宠啊?!
他暗中发力,试图挤开小黑狗,
小黑狗一边冲何长宜撒娇,一边忙中偷闲转头威慑性地咬了一口耿直,没破皮没出血,但还挺疼。
狗是天生就等级分明的动物,下级胆敢忤逆上级的话,就会被狠狠教训一顿。
小黑狗这一口就是教训耿直胆敢越过它向主人献媚。
耿直:……
不是,他头上到底顶着几个领导?
他这个地位不如何长宜也就算了,怎么连小狗都比不过?!
耿直开始撸袖子,试与小狗欲比高。
何长宜催他:“快去,一会儿管理员要下班了。”
管理员的上班时间非常本地化,比峨罗斯冬季的白昼时间还要短。
白天时不一定能找到他,而天黑后一定找不到他。
耿直垂头丧气地下楼了。
算了,好男不与狗斗。
令耿直吃惊的是,在听到他的来意后,管理员二话不说派来三个毛熊大汉帮忙搬东西,让他们把废钢放在一楼面积最大的房屋,还说要是不够放的话,他这里多的是没租出去的空房间。
来帮忙的三位大汉也非常热情,肩扛麻袋,行动如风,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将仓库里的货物全部转移到一楼。
耿直迷茫了。
老毛子都是这么热心助人吗?
这还是他从火车上的抢劫盗窃开始认识的峨罗斯吗?
耿直把疑问说出口,何长宜用关爱智力残障人士的眼神看了过来。
然后她当着耿直的面,给三个大汉每人拿了两个罐头和一瓶二锅头。
耿直恍然大悟!
怪不得呢,原来是给钱能使鬼推磨。
然而,三个大汉当场拒绝了这份礼物。
耿直:?
等等,他的结论好像被当场推翻了……
“何,你是我所见过最好的钟国人!多亏你送我的止咳药,我母亲可以安稳地睡上一晚上。你帮了我太多,我不能再收下你的礼物了。”
“是的,你帮我的妻子带来了钟国毛线和编织书,她给我们全家每人钩了一件新毛衣!看,这条围巾就是她为我编的。”
“我可不是为了你的罐头和钟国伏特加才来的,你是我的朋友,即使没有这些,我也愿意为你做点什么!”
耿直听得费劲,努力竖起耳朵,用他那三脚猫峨语连蒙带猜,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耿直叹为观止。
老板到底是老板,不显山不露水,功夫下在平时。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到老板这个境界……
要是有那一天的话,他第一件事就要在姓郑的厂子旁边开一家新厂,把他厂里的老师傅全抢走,让他回家捡破烂去。
在何长宜的坚持下,大汉们高兴又不好意思地拿着礼物走了。
何长宜送客回来看到耿直眼睛发直,不知在想什么想入了迷。
“想什么呢?”
耿直脱口而出。
“我要把全县的废品都抢走,让姓郑的连破烂也捡不上!”
何长宜:……
何长宜转身开始在货架上找东西,耿直奇怪地问:
“老板,你在找什么?”
何长宜头也不回地说:
“我看看这一批次的二锅头里是不是掺工业酒精了,要不也不能这么严重损害智商。”
耿直没听懂,心想最近也没听说有客人喝酒喝出问题啊……
耿直还在苦思冥想,何长宜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脑门。
“唉,本来脑子就不好使,这下更不够用了,要不怎么说喝酒害人呢。”
耿直:?
耿直:!
“老板,我有话要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带着作为样品的废钢,何长宜难得奢侈了一把,乘坐飞机回国。
下飞机后,何长宜没有去宾馆,而是马不停蹄地打车前往位于城郊的钢铁厂。
此时正值国内高速发展建设的时期,对钢铁的需求量极大,而国内的铁矿石产量有限,无法满足全部需求,国外进口铁矿石价格过高,还需要支付外汇,也不是所有企业都买得起。
因此,便宜的废钢成为最实惠的选择。
虽然受限于当前冶炼工艺,由废钢重铸的钢材会存在延展性和焊接性较差等问题,只能应用于对强度和性能要求不高的产品。但考虑到废钢与铁矿石之间巨大的价差,缺点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
目前国内的废钢来源一部分是民用废品回收,比如牙膏皮、坏自行车、破洞铁锅等,以及拆迁建筑的窗框、钢筋、管道等。还有一部分来自于改制后的国企,原先的生产线和机械设备被大量拆除,作为废钢重新冶炼。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满足市场对钢材的强烈需求。
毕竟现在整个京城都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到处都是施工的机械砸击声,城市上空覆盖巨量的烟尘。
何长宜先是找到国营钢铁厂。
负责接待的人在知道她的来意后遗憾婉拒,毕竟他们厂现在有固定的废钢供应商。峨罗斯的高质量废钢听起来诱人,可要是不能长期稳定供货的话,钢炉总不能为了等米下锅而停转吧。
何长宜也不气馁,带着样品又去了其他钢铁厂。
幸好这一片的厂子足够多,她一家家找过去也不费事儿。
最终的结果是有三家私营钢铁厂和一家小型国营钢铁厂表示心动。
毕竟何长宜给出的价格真的很便宜,哪怕峨罗斯废钢的质量只有样品的一半,那他们也是赚了。
不过在签合同前,钢铁厂的领导们委婉地怀疑,你这个废钢的来源合不合法啊,有没有什么法律问题啊,不会被峨罗斯警察找上门吧?别搞出什么外交事件,那就友邦惊诧了。
听话要听音。
何长宜当场热情邀请领导们来峨罗斯考察,亲自检查废钢来源,指导废钢回收工作,以期为钢铁厂提供更多更优质的废钢。
顺便说一句,考察费用由何长宜全包。
于是,双方皆大欢喜。
当何长宜再次启程前往峨罗斯时,这次她不只是一个人,还带着一个由四人组成的小型旅行团——每个钢铁厂派一个代表,很公平了。
为了招待好这群甲方爸爸,何长宜斥巨资购买了国际列车的软卧包厢。
和四人间的硬卧包厢相比,两人间的软卧包厢的条件好的不是一点两点。
雪白的床铺,厚实的地毯,两个包厢之间还共享一个带花洒和马桶的卫生间。
上车后安顿好四位大爷,何长宜回到自己的包厢,另一边的铺位空着,也不知是乘客没来,还是票没卖出去。
伴随着已经极为熟悉的鸣笛声,国际列车缓缓驶离京城站。
这时,包厢门打开,何长宜闻声看去,吃惊道:
“怎么会是你?”

来人站在包厢门口, 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显然对这次不期而遇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何长宜抱着双臂, 狐疑地端详着这家伙。
“你买的是软卧车票?别是上车后乘列车员不注意偷偷从硬卧那边溜过来的吧。”
来人一听这话, 急赤白脸地说:
“谁说我买不起软卧的票,你这是小瞧人好吧,我可是正正经经验票上车的!”
何长宜嗤笑一声。
“该不会别人丢了的车票被你捡到了吧。”
来人气得要跳脚。
“你——”
这时, 门外响起第三人的声音。
“三叔, 你怎么还不进去?铺位上有人?”
说话间,这人将包厢的门拉得更开了些, 探进来半个身子。
当看到包厢里的何长宜时, 他惊喜道:
“长宜!怎么会是你!”
何长宜有些惊讶,站了起来, 冲他点点头。
“谢迅, 好久不见。”
谢世荣在一旁酸溜溜地说:
“啧,自古嫦娥爱少年喔……真是偏心,怎么就不见你和我说一句‘好久不见’?”
谢迅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谢世荣, 热情地挤进包厢, 想要来一个外国风格的拥抱,张开手臂又意识到不对,急忙停住动作,转而含蓄地伸出右手, 迫不及待地与何长宜握手。
“真没想到, 在火车上居然能遇到你, 我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何长宜握了两下松开手,只笑着说了句“确实很巧。”
她看向谢世荣的方向,转而问道:“你怎么又和他混一起了?”
不甘寂寞的谢世荣插嘴道:
“什么叫又和我混一起?我们可是一家人, 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外面的人哪有自家人来得可靠,不然生意怎么做得大?软卧车票还是谢迅给我买的呢!”
何长宜不理他,只看谢迅怎么回答。
谢迅摸了摸鼻子。
“毕竟我们是一村的,又都是在前联盟的地盘赚钱,也不好完全撇开三叔。他是做老的,拿货和线路没有比他更熟的,我想,既然要赚钱,那就带着亲眷朋友一起赚。”
当事人都不说什么,何长宜便也只是摇摇头。
“搞不懂。亲戚之间拉拉杂杂,昨天骂今天笑的,一点也不清爽,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谢世荣老气横生地说:
“你当然不懂啦,独狼一匹,去莫斯克都是自己一个人,连个能抱团的亲戚和老乡都没有……”
谢迅打断了谢世荣的话。
“三叔,你住我那间包厢,我们换一下。”
谢世荣张口想要说什么,眼睛在谢迅和何长宜之间打了个转,吞下去原本要说的话,改口道:
“换就换呗,反正我的货放你那边我晚上也睡不安稳,还不如自己看着更放心……”
谢世荣不情不愿地拎着旧书包去另一个包厢,何长宜问谢迅:
“软卧包厢塞货包?”
谢迅:“三叔来峨罗斯向来不空手,贼不走空嘛,正好我也没什么东西要带,两张票的行李额都留给他运货,路上卖一卖,多多少少也让他能赚一点。”
他说话的态度太过自然,只有细细品味才能发现不经意的居高临下。
虽然口口声声喊着“三叔”,但听不出一丝尊重长辈的意思,更多只是面上过得去。
何长宜看向谢迅,他穿着一身笔挺大衣,棕色驼绒,搭配油亮皮靴,头上还抹了摩丝,看起来和之前那个给谢世荣打下手的小跟班完全不一样。
谢迅从隔壁包厢提过来一只LV行李箱,他也不避讳何长宜,直接掀开箱盖,箱子里一半放的都是打捆的美金。
他拿起两叠美金递给何长宜,笑着说:“今年的分红。”
何长宜接过美金看了一眼,反手又扔回行李箱中。
“之前从账上支的钱还没还,就算我用分红还了吧。”
谢迅笑着摇摇头,合拢箱盖,挂上一把和箱子完全不协调的不锈钢锁。
“好吧,等还清了账,我再给你发一笔大分红。”
国际列车行驶在钟国境内的几天风平浪静,四位钢铁厂代表兴致勃勃地在车厢里四处溜达,与同行的乘客攀谈,时不时拿出照相机对着窗外的景色“咔嚓”几下。
对这四位爷,何长宜一向采取不卑不亢的态度,既不会谄媚到让对方肆意骄狂,也不会冷淡到让他们想跳下车回国,妥帖有礼,倒让他们对这位上门推销废钢的女倒爷多了几分客气。
谢迅这个狡猾的家伙在发车当天就从何长宜的言行中推测出什么,并立刻就以合作伙伴的身份替她伺候起了四位代表。
不得不说,这帮了何长宜大忙。
毕竟她可没法在代表们不会用花洒/马桶的时候光明正大地走进卫生间。
在度过了刚开始的磨合期后,陌生的乘客们彼此熟悉起来,车上的氛围变得相当热烈。
“我跟你们讲,峨罗斯遍地是金子,老毛子手松得很,随随便便带点什么东西过去都卖得掉,一趟就能挣这个数!”
谢世荣嘚瑟地冲一群中年男人比划数字,引来一众惊呼。
“这么多啊!”
“我上一年班也挣不回来这么多钱!”
“哎呀,这说的我心痒痒的,我都想辞职干倒爷了。”
谢世荣心满意足地哈哈一笑,反而劝道:
“倒爷有什么好的,吃了上顿没下顿,连劳保都交不了,也就挣几年快钱。还是你们这种有单位的好啊,逢年过节不是领油就是领水果,这出国旅游都不用花自己钱,要是带着货过来卖,这一来一回纯赚啊!”
听到这话,立刻就有人说:
“我还真带货来的!你看,从劝业场买的运动服,听说老毛子就爱这个!”
“我这儿也有,批发的发夹,一个才不到三毛钱,就是没想好在峨罗斯卖多少钱合适。”
“还有我的,正经机械表,都是港货,肯定好卖!”
一听到“机械表”三个字,谢世荣断然说道:
“机械表不行,谁让你卖机械表的,这人肯定没来过峨罗斯。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机械表,人家本地就有好几个机械表品牌,没钱的老毛子还拿家里的机械表出来卖呢!”
带机械表的人急了,连声地追问:
“那怎么办?我可是借钱买了一箱子的表啊!要是卖不出去的话,我总不能就这么带回国吧。”
谢世荣摆出一副老资历倒爷的德行,得意洋洋地在火车上开班授课。
“也就是我们有缘,不然一般人我都懒得告诉他,要不怎么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呢。我跟你讲啊,你就这么办……”
车上这帮南来北往的乘客们,别管是做什么工作的,也别管下车后对倒爷这行有没有兴趣,此时人群的讨论主题只有一个
——什么TMD的叫赚钱,什么TMD的叫TMD赚钱!
四位代表原本计划是公费旅游,压根没想到要带货来卖,此时加入不了话题,急得团团转。
谢迅见状,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铁公鸡谢世荣匀出来二十件皮夹克,给每个代表分了五件,让他们也能加入这一场发财的狂欢中。
何长宜要给他钱,谢迅却不肯收,笑眯眯地说:
“就当三叔给你赔罪,他一向讲话难听,还请你别介意。”
何长宜挑眉。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以后我权当听不到他讲话。不过,这份人情我还是记下了,算我又欠你一次。”
谢迅问她:“那你要怎么还我呢?”
何长宜半开玩笑地说:
“有钱还钱,没钱赖账,实在不行,以身相许。”
“好。”
谢迅说:“我不要你还钱,以身相许就好。”
何长宜冲他呲呲牙,也不接茬,开玩笑似的转移话题。
“你胃口还挺好啊,也不怕崩了牙。”
谢迅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而是看着何长宜,突然低下头,低低地笑出声。
和平时清亮的声音完全不同,是一种刻意压低的磁性嗓音,充满颗粒感。
何长宜转过头不看他,心想这家伙现在开起屏来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当列车驶出国境线、到达莫斯克境内的第一个大站时,软卧车厢迎来一波卖货高潮。
四位代表兴奋地各自抱着五件皮夹克冲进车下等待的人群中,也不讨价还价,给钱就卖。
卖完了还意犹未尽地主动帮其他人卖,直到火车即将启动时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车上。
“这老毛子就是毛多,十八九的小闺女都长胡子,剃须刀在这边儿肯定好卖!”
“他们身上味儿可真大!好家伙,给我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倒爷可真有意思,坐着火车轻轻松松就把钱赚了,我都想下海当倒爷了。”
当他们回到车厢时看到何长宜,带着未尽的兴奋说道:
“何小姐,你怎么在车上待着,外面可有意思呢。”
然而,国营钢铁厂的代表却说:“人家隔三差五来峨罗斯,早就看腻了,你当是咱们这群挣死工资的土包子没见过洋世面呢,这小何亲自卖过的货都有几十几百万了,那还稀奇这点小场面。”
这话说得有些酸,几个人精都笑,谁也不接茬。
何长宜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
“老毛子的地界虽然赚得多,但也得有命花才行。刚刚大伙儿都在外面卖货的时候,我特地留下来看行李,原本是以防万一,这不,还真让我抓了几个蟊贼。”
她指了指桌上几个颜色大小不一的钱包、布包,甚至袜子。
某个代表惊呼:“这不是我装钱的袜子吗?我记得我塞在行李袋最里面了!”
“谁把我钱包给翻出来了?!”
“我护照还在里面呢!”
代表们顾不上聊天,急忙去检查各自行李中还少了什么。
不过,除了包厢被翻得一团乱,他们的钱和证件以及贵重物品都还在。
虚惊一场。
私企代表说:“幸好何小姐留在车上替我们看行李,要不然卖皮夹克挣的几个钱还抵不上损失呢。”
国企代表不服气,来了一句:
“谁知道是真的有贼,还是有内鬼?总不能这么巧吧,我们前脚下车卖东西,后脚东西差点被偷,怎么比拍电影还来得巧合?”
对于这位国企代表莫名其妙的敌意,何长宜毫不意外,甚至还有点习以为常。
都说女人心窄,其实男人小心眼起来才是真小心眼呢。
特别是这种公家单位的小领导,地位高而收入低,在遇上地位远不如自己但经济实力却远超自己的私营业主时,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滴血。
但要让他们辞职下海,亲自来赚大钱,他们又是万万不乐意的。
毕竟留在体制内就是官,人人都要给他三分面子;而一旦离开了体制就变得什么也不是,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足够让他痛苦不堪。
因此,国企代表经常对何长宜说酸话,一整个柠檬成精。
何长宜一向是当耳旁风,但这次她没像之前一样轻轻放过。
“彭主任,瞧您说的,现实又不是拍电影,哪来那么多巧合。”
何长宜笑着说话,但眼中却看不出一丝笑意。
“我这好心帮大伙儿看行李,被您这么一说,怎么好像我成帮凶了啊?”
国企代表彭主任装傻。
“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怎么不觉得啊。小何,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就随便说几句,你怎么还上纲上线的,这弄得我以后都不敢发言了啊。”
何长宜还在笑,好像这只是一次朋友闲聊。
“嗨,您话都说完了,还有什么不敢发言的。不过啊,幸好我把大伙儿的东西抢回来后又顺手抓了贼,要不然今天这事儿是彻底说不清楚了。那几个贼我都交给列车长了,下一站有峨罗斯警察接手。您要不然跟我去列车长办公室瞧瞧,现在里面还关着贼呢。”
彭主任没想到身段柔软了一路的小何居然突然强硬起来,弄得他顿时措手不及。
原本只是习以为常地发泄几句,没想到却踢到了铁板。
“这、这、这……我看了也没用啊,我又不是警察。你说关起来就关起来吧,峨国人的事让峨国人处理,我们钟国人还是安安稳稳地坐车比较好,啊,我就不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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