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是不是第一次来的时候不够尊敬,弥补也没有用?她那么虔诚地许愿,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可她依然挨着每一个大殿跪拜叩首,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忘却伤痛。
她没奢望过事情能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圆满得可以消弭一切嫌隙——这原本是个死局。
她当时祈求事有转机,却也心知只要有另一个人存在,就无解,万幸,这个人是她自己。
可能老天始终是怜惜她的,在将她失去的一切慢慢归还。
谢青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来越清醒。
五分钟后,叶延生拉开敲门声不止的房门,对上了一双明亮如秋水的眼睛。
谢青缦抱着枕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睡不着。”
叶延生一手撑在门框上,低垂着眉眼,嗓音带着被吵醒的低哑:
“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谢青缦一弯身,从他胳膊下钻了过去,自己哒哒哒跑上床,心安理得地占据一角。
她闭上了眼睛。
房间内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在角落里映出一团毛茸茸的光晕。
叶延生扭头,利落的碎发下,五官精致又冷淡。他看她缩在一角,安安静静地要睡,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道,心情莫名愉悦。难得没闹腾她,他关了最后一盏灯。
身侧一沉。
谢青缦感觉到叶延生躺在自己身侧,微屏住呼吸。在他的手臂揽住她的腰时,她忽然出声:
“叶延生,你说你会不会搞错人了啊?”
“嗯?”
谢青缦迟疑了几秒,在黑暗中,将身子转向他,“如果这个世界上,其实有Eva,她跟你经历生死,她送你东西,只是你搞错了,你把她认成我了……”
“想什么呢?”叶延生觉得好笑,“没有这个如果,你的信息就是我看着处理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谁。”
“可是……”
谢青缦声音轻了轻,很小声地说了句,“我不记得了,我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
从现实到梦境,她都没办法清晰地构筑过去。已经五年了,她没有任何恢复记忆的迹象。虽然她近来时常做梦,可是毫无意义,她看不清梦里的人影,也想不起两人的曾经。
这种状态,可能会持续一辈子。
“那就不想了。”叶延生敲了下她的额头,很无所谓,“为什么要强迫自己想起?本来我也没指望你能记起来。”
谢青缦怔了怔。
叶延生将她往怀里带,“我们之前不也相处得很好吗?不管你记不记得,都没关系。”
他摸了摸她的长发,“我喜欢的是你,回忆这种东西,只要在一起,就能一直制造,总会越来越多的。”
眼前灰蒙蒙一片,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深情得不可思议。
“阿吟,我们的日子还长。”
谢青缦感觉自己的心脏重重跳了下,而后扑通扑通,越来越快。
她捂了捂自己的心口,“叶延生,你能不能坐起来?”
“干什么?”叶延生在黑暗中挑了下眉,不解但配合。
视野内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到对方跟自己面对面而坐的人影。但他好像,能想象到她清亮的眼睛。
谢青缦又出声,凑在他身前,很近,呼吸都洒在他下巴上,“低个头。”
鬼使神差地,叶延生再次照做。
他看着她抬手,似乎要搂住自己脖子,但没有——有什么东西挂在了他脖子上,沉了一下,垂感不轻。
他抬手去摸,触感微凉,很熟悉,还是一条蛇骨链,坠着的,应该也是一枚翡翠。
也不知道雕刻的是什么东西。
“是杨柳观音,”谢青缦的声音清泠泠的,却异常温柔,她很认真地为他祝祷,“护佑平安,诸事顺遂。”
说完她又忍不住找补,想装作漫不经心,“不是刻意送给你,之前那个被我摔了,所以……唔。”
叶延生在黑暗中吻住了她的唇。
三日后,谢青缦去欧洲的行程,除了视察海外产业,也是因为前不久收到的信息。
有人在海外公司异常登录公司内网。
本来异常登录应该归信息安全部门管,但这个异常,不是指入侵,而是对方使用了最高权限:除了她和黎尧,有这个权限的就是她已过世的父亲和大哥了。
巧的是,登录时间刚好在当月监控检修时间范围内,至今还没查出来是谁。
明知道安全入侵或者故障的可能性更大,谢青缦还是隐隐有了一丝期待。核查和升级安全系统后,她在英国的别墅又待了几天,只是没等到记忆里那个身影。
知道是妄想,短暂的失落之后,她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这段时间叶延生一直送东西来。
他浪漫起来是真不遗余力,谢青缦都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花样,每天都有新惊喜。
回去拆礼物,已经成了她每晚的保留项目。
结束一天的日程后,车子驶入伦敦肯辛顿区的豪宅。
安静的街道,法式别墅处在伦敦的心脏区域,离荷兰公园和海德公园都很近。红砖白石的立面,雕花的门廊立柱,干净得像旧时代的肖像画,蕴藉深沉。
谢青缦一回来,管家便将一个礼盒送到她手上:
“小姐,今天上午有人送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先生安排的。”
来送东西的,不是这几天叶延生经常使唤的人,而是Uber connect的配送员。送的礼盒,也没有任何明显logo,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白盒子,系了根丝带。
管家还让安保检查了下,没发现有什么爆炸或者其他风险,便留下了。
一连几天各种花样都见惯了,谢青缦也没太在意,随手拆开。
里面是鲜切花束。
整整一盒子的花朵,满目的金红,四枚三角扇形的花瓣铺展开,挂着水珠,边缘是细微的锯齿状,色彩绚烂又糜艳,泛着丝绸般的光泽,有种不属于人间的美。
第一眼有点像虞美人,橙金色的变种。
淡淡的草木香混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莫名带给她一种熟悉感。
谢青缦怔了怔。
说不出来这种熟悉感的来源,她也没太执着于此,只是给叶延生发了个消息:你给我订花了?
然后拿起了上方放置的卡片。
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只有一行手写英文,漂亮的花体:
「To the timeless beauty,and the ever-changing danger.」
——致永恒的美丽,与瞬息万变的危险。
叶延生回她消息一向快,近乎秒回。
【谁送你花了?不许收,我给你订一车。】
谢青缦哑然失笑,也没把这花放心上,递还给管家让他处理。
【别订了,浪费。】
【应该是送错了。】
白色纸盒落盖的前一刻,夏日的阳光折过花瓣上的水珠,闪过一丝光芒。
妖异,又危险。
卡片被封存进盒子里,也被她抛之脑后。
第55章 厄尔多瓜 掠夺
伦敦的夏令时很短, 8月已经十分清凉,没有高温的炙烤,只有阵雨, 时来时停。夜幕降临得晚, 泰晤士河在灯火中蜿蜒, 桥影交错, 别墅附近倒很宁静。
谢青缦半夜被风吹醒了。
通往露台的门没关, 应该是睡前忘记了。她捂了下有些昏涨的额头,起身, 赤脚踩在地毯上,迷迷糊糊去关门。
转身的瞬间, 身后“扑通”一声,有重物坠地的声音。
谢青缦没回头。
她看到了地上有团影子, 从她身后投射而来, 正缓缓拉长。
按方位,应该就在露台,离她不到两米。
那人就在她身后, 正站起来。
困意被恐惧吓散,谢青缦猛然清醒了,但她不敢喊, 也不能喊。
别墅里有不止有安保系统,还有保镖,院落里甚至还养了两条卡斯罗,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避开一切上来的,但很明确,按对方这个身手,两米的距离, 挟持她轻而易举,她喊完了可能出事更快。
谢青缦强装镇定,浑然未觉一样朝卧室门走去,一步、一步,心跳如擂鼓。
但对方并不给她机会。
男人目标太过明确,毫无停留,直接闪身进门,动作快如闪电。
谢青缦看到地上影子一晃,就知道最稳妥的办法不管用,眼下不想惊动也得惊动,她拔腿就跑,想喊,“救——”
一个音节还没发出,男人如鬼魅般贴了上来,手掌捂住了她。
谢青缦曲起手肘,狠狠向后撞去。
男人钳制住她手臂的瞬间,她也不挣脱,顺势反身,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脚下踩着床边一点,借力,她抬腿就是一记侧踢,骤然击向对方太阳穴。
但对方反应始终比她快。
他不慌不忙,抬起手臂格挡,任由力道相撞。而后下一秒,他反握住她的踝骨,手上一用力,将她撂向床面。
天旋地转。
谢青缦摔在柔软的床面上,倒没磕疼,但这感觉着实惊悚。
绝对的武力压制,不等她爬起来,男人已经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控住了。
力道禁锢得彻底,他以一种极度强势的方式,将她钳制在原地,无法反抗——我靠,这是遇上绑架了吗?
“是我。”
熟悉的声音,还有熟悉的气息,带着夜风的微冷和潮凉,沁人心脾。
谢青缦愣了下。
叶延生修长的手指贴向她颈侧,摸到了她快速跳动的脉搏,勾了下唇:
“有进步,虽然不多。”
“叶延生,你有毒吧!”谢青缦惊魂未定,抄起身边的枕头往他身上砸,“你知道自己刚刚多吓人吗?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绑架了!我靠,你为什么不走正门?”
叶延生没回答,只是迎着她的动作倾身,握住她的脚腕扯了下,拉近距离。
谢青缦被他突然的孟浪,惊得说不出话来。
想要后缩,又被紧紧钉在床面上,挣不过他的力气,动弹不得。
“别动。”
叶延生一手握着她脚踝,一手将一串凉凉的珠宝戴了上去。
夜色深浓,室内只有月色几许。
流光一闪,一条银色细链扣在了她脚踝处,水滴形切割的宝石坠落。
——是脚链。
上面还有一串可摘取的铃铛,声音清脆,她稍一动弹,就阵阵作响。
叶延生一手还撑在她身侧,一手拨了下细链,让它垂落在她脚面,玩铃铛玩得不亦乐乎,“本来想放个东西就走的,没想吵醒你,谁知道这么巧,你醒着。”
他回答的是她之前的问题。
“……”谢青缦凉凉地问他,“8月份啊,亲爱的,你cos什么圣诞老人?”
不对,说圣诞老人都客气了。
哪个圣诞老人会送这么色气的礼物?
腹诽归腹诽,她抬手摸他的脸,“你忙完了?要跟我一块回国吗?”
“没,”叶延生漫不经心,“只是来看看你,我时间不多,很快就走。”
谢青缦稍怔,便反应过来了。
“你也太胡来了。”她忍不住出声,像责怪,又不是责怪,“想送东西,让别人来就好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纽约到伦敦5570公里,来回一趟,要十六小时航班,加几小时的路程耽搁:他费上将近一天的功夫,就为了见她片刻。
未免太疯狂。
叶延生闻言不过一哂,回答得自然而然,又顺理成章,“因为我想你。”
谢青缦张了张唇。
“我想你,阿吟。”叶延生顺势压了下来,一手勾着她腰身一抬,抱住了她。
谢青缦很轻地“哦”了一声,在黑暗中翘了翘唇角,有点小得意。
她冰凉的手指隔着衣料,摸向他的腹肌,“就单纯想我吗?”
指尖一滑,她故意问道,“没想点别的?”
叶延生按住她的手腕,呼吸明显加重了几分,他嗓音低哑得吓人,“你打算跟我去机场吗?”
“啊?”谢青缦没跟上他突然的思路。
“虽然从这儿到机场的路程不长,但在车上也可以,”叶延生低垂着眉眼,手探她的风光,“或者直接把你带上飞机……”
谢青缦指尖一缩,紧急叫停,“我我我我们还没和好呢!”
恶作剧的心思一下子没了。
叶延生见她爱玩又秒怂,有些好笑,但也没打算把她怎么样,只是唬她:
“那我也要提前索点利,前女友,谁让你刚刚占我便宜?”
不就是摸了下他的腹肌吗?
好小气。
抗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叶延生捏住了脸颊。他俯身埋在她身前,倾身而下,木质香冷冽地覆盖了她。
谢青缦抬手去推他,感觉更厉害。
“叶延生,”她唤着他名字,呼吸微促,微啜着气呜咽,“会不会破皮?”
叶延生抬头,不疾不徐地抚过刚留的印记,“哪有阿吟想得那么严重?”
他嗓音低冷又沉缓,“希望下次见面前,阿吟身上还带着我留给你的痕迹。”
谢青缦大脑轰的一声。
她不想搭理他,将脑袋埋进枕面上,只觉耳根发麻,一边装死一边催他快走,“你赶紧回去吧。”
叶延生勾了勾唇,指尖拨了下她脚链上的宝石,握住她脚踝,“下次想要阿吟戴脚链。”
谢青缦还趴在床面上,心说还没复合他就许上愿了,好不要脸。
她头也不抬,踹了他一脚,“快滚。”
铃铛又是一阵声响。
叶延生低笑了声,嗓音里透着几分愉悦,起身时,和她说了一声“晚安”。
周围静了下来。
谢青缦趴了会儿,才翻过身来,室内空荡荡的,似乎不曾有人来过。
翌日,伦敦微雨。
雨幕锁雾都,玻璃窗上都蒙了一层雾气,模糊了窗外的一切景致。整座城市浸在雨水中,潮湿而迷蒙,像毕沙罗的油画,色彩流动,加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外面的雨稍停,谢青缦也刚醒。
刚一翻身,就听到一阵细碎的铃铛声,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坐了起来。
银链长度恰到好处,微垂下一个漂亮的弧度,一枚泪滴形的红钻,落在她踝骨处,光芒璀璨到迷炫,流光溢彩。随着她的动作,宝石微微晃动。
她低了低视线,身前的痕迹错落。
脚链和那些暧昧痕迹提醒着她,叶延生昨晚来过,一切不是梦。
她抬手捂了下眼睛。
缓过神后,谢青缦起身,习惯性地推开露台门,通风换气,在外面略站了站。
不经意地一瞥,满目艳丽。
从露台俯瞰,恍若置身花海,整个庭院铺满了厄尔多瓜玫瑰。
雨水浸过的色泽如丝绸,花型优美,花头厚重又高级,极光色勾勒出一个心形,中间堆满了浓烈的红,渐变交织出鎏金般的光晕,随着光线变幻,美得动人心魄。
谢青缦张了张唇,“天呐。”
管家已等候多时了,看她醒来发觉,在楼下朝她微微躬身,“小姐,先生让人布置的,希望你喜欢。”
伦敦的鲜花市场厄玫颜色少,这还是昨夜空运过来的,连夜布置。
粗略算算,要达到这个效果,庭院里起码堆了几万朵玫瑰。
谢青缦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昨天有陌生人送花,叶延生不许她收,说要送她一车。她还以为是他吃醋,幼稚了一小下,开个玩笑罢了。
竟然真送啊,就因为她一句话。
美国FAA空域申报需要提前几小时,算一下私人飞机航线申请时间、航班时间和行驶时间,加在一起,十多个小时。
也就是说,昨天他收到她消息后,就打算来伦敦了,并且立刻付出了行动。
他从工作中抽身,飞机来回折腾一天,连夜让人布置了一庭院的玫瑰,就是为了见她几分钟,换她一句喜欢。
谢青缦捂了捂心口。
她一边提醒自己清醒点,一边忍不住沉溺在这一刻,小心脏不争气地扑通扑通乱跳。
他真的好会。
纽约和伦敦有时差,但谢青缦给叶延生发消息时,私人飞机还没落地。
飞机舷窗外万里高空,北美的方向正当夜色。天际一抹不浓不淡的灰蓝,将夜幕和无边的海洋分割开,远处是城市,华灯错落如星火,汇成一条条黄金血脉。
香槟的气泡在杯中细密地散开,调暗的阅读灯在手边落下一道。
叶延生点开和谢青缦的聊天框看。
“我很喜欢”四个字之后,附了一张表情包:小企鹅抱着一竹篮小红心,朝他撒心。
他半垂着视线,懒洋洋地将聊天截图,转发给贺九。
【快看,我老婆说喜欢我。】
往上还有他发的照片,拍的是谢青缦送他的翡翠吊坠,观音法相慈悲,翡翠通透温润,一看就价值不菲。
附字:阿吟送我的,说要保佑我平安顺遂。
贺京叙上次就回了一个“?”和微笑,这次更简洁,只有一串省略号。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并且骂得很脏:
哥们,复合了吗?就叫老婆。
什么阅读理解水平,“我很喜欢”和“我很喜欢你”有本质区别。
你前女友知道你这么自恋吗?
但这么活跃的语气明显不符合贺九的风格,他能赏脸发一个字符就不错了。
至今没拉黑,都算他给面子。
叶延生无所谓好兄弟是否捧场,他会继续犯个贱:不要难过,等我复合了就教你。
曼哈顿高楼林立,阳光将这片钢铁森林勾勒出金光,从帝国大厦到自由女神,从哈德逊河到中央公园,这座城市一如既往的喧嚣忙碌,冷冽又具有生机。
这座城市曾经是洛克菲勒、摩根、卡内基的战场,这些巨头的石油产业、钢铁帝国、银行体系和金融市场,都在纽约进行角逐。百年之间,并购与反并购、垄断与反垄断的战争,在此无数次交锋。
纽约,既是资本竞争决一生死的斗兽场,也是政府监管机构和垄断资本定高下的棋盘。
会议室厚重的实木门被推开,冷气扑面而来,正对的玻璃幕墙上拢了一层金辉。
“司法部的初步意见对我们不利,你觉得有多大概率赢这场官司?”Nolan踏入会议室时,朝身后挥了挥手,会议室门合拢。
双方带的律师团队都是最顶尖的,同样不看好这场官司,给出的方案也无法稳赢。
玻璃幕墙外的天光勾勒出一道身影。
叶延生立在那儿,身形颀长,肩背宽阔,熨帖的西装线条利落,气质矜贵又硬朗,那是在实战压力下淬炼出的挺拔与力量感,像一把收拢鞘中依然锋芒毕露的名刀。
“百分之五十。”
“那不就是抛硬币的概率,”Nolan嗓音里透着一丝烦躁,“你打算听天由命?”
“我就没打算在这场官司上下功夫,”叶延生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这场官司本来就是以反垄断为名,行技术掠夺之实,你们政府政策又几天一个花样儿,花这个时间,没意思。”
他转身,朝Nolan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看会议桌上的那份档案。
Nolan随意地坐下,随手翻了几页,面色逐渐认真起来,他扬眉:
“你要掀桌子?”
档案袋中记录的不是这场官司的资料,而是对方的软肋,足以让市场地震,股价跳水的信息。本来就没有稳赢的官司,何况是在美打反垄断官司,价值几千亿的AI基础设施项目,他不可能拿来赌一个可能性,不如釜底抽薪,直接不让对方上场,大家都省心。
叶延生语气始终漫不经心,“话别说得那么难听,这场官司本来就没什么公平可言,我只是让他撤诉而已。”
他半侧着身子,光线穿过玻璃自他身后劈落,将他的脸庞映亮了一侧。
一半阴影,一半明亮。
漆黑利落的碎发下,五官精致,轮廓分明,断眉平添了几分野性和血性。他的视线很平静,只是在光影错落中,有一种冷淡的、近乎傲慢的感觉。
“我只跟遵守游戏规则的人讲规则。”
Nolan一瞬间就知道该怎么做,“后续就交给我吧,我这就让助理安排,给他送上这份大礼。”
谈完正事,会议室内的氛围和缓了太多。叶延生视线在Nolan身上一掠,淡道,“你迟到了。”
“别提了,”Nolan按了按太阳穴,“欧洲的一批货轮出了点意外,今早又有处产业意外爆炸,我一大早就被吵起来了,一路上电话就没断过,全在听那群废物汇报和老东西发难,想想真晦气。”
“确定是意外?”叶延生挑了下眉,“你被人报复了吧?”
“谁敢这么明目张胆找我麻烦?”Nolan不屑一顾,“唯一一个真给我造成麻烦的,还是5年前,不已经被你弄死了吗?”
第56章 念念不忘 Rowan,“赤道蟒蛇”组……
“再说了, 当年叫停交易的又不是我,我纯粹是被波及的无辜受害者。Rowan如果还活着,也应该找你报仇吧?”
Nolan想起这个人就觉得不痛快, 忍不住啐了口, “可惜那狗杂种掉下悬崖, 尸骨无存了, 要不然我也让人炸他几回。”
Nolan的家族, 底下人偷偷沾过军火类的灰色产业,和他口中的Rowan有过交易。
只是后来被他父亲发现并叫停了, 没多久,作为儿子的他就被牵连, 差点被炸死。
至于他口中的Rowan Tan,陈荣文, 是国外犯罪集团“赤道蟒蛇”的老大。
上世纪30年代, 陈荣文的祖父陈阿山移居东南亚,带领华人帮派血拼厮杀,渐渐掌控地下赌场、走私和D品线路, 打下陈家基业。而陈荣文,自幼便在帮派火拼中长大,视人命为草芥, 行事狠辣。
他14岁就血洗仇家,将仇人剥皮后填入稻草,扔在营地外震慑;17岁加入外籍兵团,后被选拔进入委内瑞拉“猎人学校”,同期第二;退伍后,返回东南亚,不止玩信息战, 还模仿特种兵部队,创建属于自己的核心利刃——“毒蛇”小队,短短半年就对竞争对手进行了“斩首式”清洗,迅速控制东南亚D品通道,成立“赤道蟒蛇”组织。
一帆风顺的犯罪事业让他的野心日益增长,很快,他就将目光投向美洲。
墨西哥秩序混乱,北美又拥有广阔的D品市场,他和当地的H帮首领合作,对方为他提供更安全的制毒基地和分销渠道,而他,招募各国通缉的生化专家,在索诺拉沙漠无人区改造实验室,进行人体-实验,开发精神控制药物,也就是“美杜莎计划”。
叶延生是陈荣文在猎人学院的同期,第一。
当年中方联合其他国家实行了“闪电”斩首行动,对外封锁消息,迅速控制过陈荣文。而叶延生,被指派去国外实行替身计划,和墨西哥团伙会面,目标取得实验室坐标,解救人质。
本来一切顺利,结果过程中,陈荣文假死脱身了,这才有了后面的惨剧。
跨国行动的弊端,就是很难协调其他国家跟自己一致,容易出现纰漏。除了叶延生和误入的谢青缦,无人生还。叶延生的战友,也在那场战役中牺牲。
往事一经想起,就像毒蛇一样缠了上来,勒得人喘不动气。
“他要是活着,会清洗所有相关的人。”
叶延生背立着玻璃幕墙外的天光,五官陷在阴影里,语气冷淡又平静。
“包括你。”
Nolan冷笑着往会议室的木椅上靠了靠,“那我可要花钱买他的命了,这个世界上,穷凶极恶的疯子又不止这一个。”
说着,他眯了眯浅蓝色的眼睛,饶有兴致,“说起来,我真的很好奇,当年你被选中执行替身计划,是不是说明你们长得像啊?”
陈荣文很狡猾,一直很会隐匿行踪,外界连张照片都搞不到。
只是通过见过他的人描述,知道他左眉眉尾位置,有一道疤痕。
Nolan盯着叶延生的断眉,若有所思。
话音落下,会议室内响起一阵突兀的铃声,割破了寂静的氛围。
叶延生按下接听,少见的温柔,“喂。”
“我已经忙完了,今天要回国了。”
对面人声喧嚣,有机场的英文播报声。
那道女声说的是中文,Nolan听不懂。但叶延生的柔和的神情,让他觉得十分诡异,他忍不住凑过去,瞟了眼。
他瞪大了眼睛,“Jeez,她长得好像——”
叶延生踹了他一脚,把人拨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有让他闭嘴的意思。
对面谢青缦怔了下。
她跟叶延生聊得正开心,突然看到一个外国人脑袋挤进屏幕镜头里,又被叶延生“清”走,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没事儿,”叶延生的视线和语气依然温和,和她聊了几句,结束前还不忘说“等我”。
Nolan一直等他挂电话。
他死死盯着他,眼神里透着点意味深长,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
“难怪之前送礼物给你,你不肯收,原来你真的搞了个更完美的替身啊。”
“她不是。”叶延生淡道。
他也没有跟Nolan解释前因后果的心情,没必要,而且他也不想把谢青缦牵扯进当年的事件里,即使一切已经过去了。
“不是什么?”
Nolan还在孜孜不倦地调侃和发散想象,直到秘书敲门。
谢青缦回国的时候,已经八月底了。
在她去国外的这段时间里,电影上映,票房和口碑出人意料的好。
她已经二次爆红过了,而且是仅有两部作品,就爆了两次,这在内娱属于罕见的状况。所以上映前,不少人唱衰,再好的运气也不可能部部爆红吧。
结果她星运好得就是很逆天,粉丝又一次扬眉吐气,那一小撮黑粉想酸又没地方酸,阴阳怪气几句,评论就被冲没了。
谢青缦的重心已经放回港城,不太在乎,也没时间关注这些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