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又用灵力扫了一遍。
“是人。师尊怕了?”
“我是恶鬼我怕什么。”
怕死了,一眼也不敢多看!
季安栀已经怕得开始语无伦次了:“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李道长既然已经变成了他人的手办,人家会优待他的,会把他放在橱窗里好好供着一日擦拭十来遍,说不定还要给他买个激光罩子,排面拉满。指不定还会用他的形象做几个吧唧别在包上,时尚时尚最时尚。”
瓷人李道长:……
江允:……
“那玄阳剑宗的杨云瑞有备而来,携玄阳剑宗宗主的四方结界珠布下结界,阴邪之气均难以走出这镇子。”
现场最大的阴邪之气——季安栀沉默了。
死小子,你害我。
“如此你还召唤为师,是想弑师?”
江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怎会如此,只是这几日,徒儿伤重,又是六根缺失外显的残月日,还需师尊护佑。
杨云瑞的命灯已灭,最迟后日,玄阳剑宗的人便会追来此,若师尊能助徒儿寻得根器之一,徒儿便能打破结界,离开此处。”
哦,所以他知道他的一个根器流落在此,特意往这里跑,就是为了让她帮他找根器。
季安栀倒也不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毕竟世界毁灭本就是她们的共同目标。
魔头越强大,毁灭世界越快。
她的目光又落回李道长手办的肩上。
她三两下飘过去,大喊:“鳖孙!”
那五百年的鳖,那第一个被她赋予心魔的鳖,那她准备叉来找机会好好熬一熬高汤的鳖,如今竟也变成了瓷的,成了李道长的手办配件!
气死她也!
季安栀怒从心起。
隔空扇了江允几掌。
江允眼盲但心不盲,灵力与神识,都是他的眼睛。
他眼睫轻颤,只当不知。
季安栀瞥了一眼李道长,仿佛从那横趟的瓷器中硬生生看出了几分泪眼汪汪。
季安栀:“你不能感应一下根器在何处?”
江允垂眸,放轻声音,像是示弱:“阿弥陀佛,若用太多灵力,便无法支撑召唤师尊的时间。若师尊离去,徒儿被他们抓住如何是好。”
季安栀:断头求生呗,还能如何。
季安栀目前是个菜魂,若被玄阳剑宗找到,她身为“熊孩子家长”一定会和熊孩子一起被制裁。
等等,她是鬼,那她也不一定非要用凡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这件事关乎到她们世界毁灭二人组的存亡!
但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江允对她的试探没完没了。
若再这样下去,死小孩说不定会在背后捅她一刀。
接下来,她必须完成两件事。
第一,她得变强,第二,她得让江允放弃怀疑她。
为了搞黄这个项目,她可真是煞费苦心!
季安栀想到了好主意。
她清清嗓子:“八点半了哟,小孩子该睡觉了。”
江允疑惑地歪歪头:“徒儿不困。”
“奥,怪不得你这么矮,再熬夜,以后就只能这么矮咯。”
气氛陡然凝滞了。
江允轻笑一声,终究摸索着上了榻。
季安栀飘过来,得逞地笑了:“恶人就要有恶人的气场,要长得高大,人家一听你邪种的名号,觉得好可怕,然后你一走出去,是个小萝卜头,这怎么行。”
“师尊说的是,徒儿先念会晚经。”
“不许念,现在就睡。”
江允默了默,抱着端看她搞什么鬼的心情,终究合衣躺下。
虽然他瞎了,但他能感觉到阴森森的鬼气浮在他的正上方。
“大恶人就要有随时能调动的精力,就得保证随时能睡着,随时能醒,为师命令你三秒钟内睡着。”
江允:……
“师尊,徒儿其实无需睡眠。”
“怪不得你秃。”
江允捏着珠串的手骤紧,额上立起一根青筋。
床幔被骤然放下,季安栀被一股蛮横的灵力推了出去。
江允侧过身子,以手臂做枕,面朝墙壁。
他昳丽如画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烦躁。
须臾,他终究是合上了眼睛。
待江允那处无声,季安栀先打开商城。
她先前用大喇叭在冥界喊了那一遭,赚了256点声望值,系统商城内,可以10点声望兑换1点数。
一个穷鬼只提供1点声望值。
一开始的那10点声望很可能李老道提供的。
她一回头,那诡异的白面公子与李老道的瓷人,顶着苍白的脸与惊恐的表情,丑的吓人。
季安栀默默往后飘了飘。
她如果想要变强,真的当上冥王,系统的金手指必须用起来,那么祭品、声望,缺一不可。
但她在阳间的行动受限,很难获得凡人的声望。
而且她也不能事事都靠江允,她在阳间也得有其他联系人,帮她看着江允,顺便帮她收集声望。
冥界封印五百年,人死后,阳间的鬼去哪了?
季安栀走出院子,掏出丑陋的喇叭:“小镇里所有的鬼,马上到院子里集合!!!”
可能是江允的修为比季安栀高多了,这回用喇叭,灵力的声波大亮,波及了整个镇子,传到了每一个“小镇鬼”的耳中。
不一会儿,好些个影影绰绰的鬼体,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好奇地往这处飘。
“你哪来的?大晚上的喊什么喊。”一白衣男鬼最先从院子地下钻出来,十分不屑地瞪着她,“新鬼要给前辈孝敬才能待在前辈的地盘,你懂不懂规矩,没有孝敬就给我滚。”
哟吼,这阳间的鬼,还整起“前辈文化”来了。
季安栀当时火气就上来了。
姑奶奶我虽然是500年的穷鬼,但焉能受你盘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袖子一撩,就开始揍鬼。
冥界的通道封印五百年后,这人界的鬼无处可去,滞留人界,虽也能收到祭品,却被阳气所桎梏,鬼多了以后,每年只能等着仙界下派仙官,统一安排轮回。
没能赶上轮回的,或是不想轮回、不能轮回的,就乖乖待在死亡的地方。
如此竟然形成了一个个小社会。
但在阳气浓重的人界,鬼的灵力消耗巨大,若没有足够的祭品,待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要么消散,要么投胎。
所以很多都是不到“一年龄”的鬼。
很少有季安栀这种有灵力的鬼。
更何况季安栀一点也不客气,疯狂抽用江允的灵力。
她一拳一个鬼:“姑奶奶我至少五百多岁,你说谁孝敬谁!”
白衣男鬼被打得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魂飞魄散:“孝敬姑奶奶,孝敬姑奶奶!”
“那姑奶奶我能不能在这块地上飘?!”
“能能能,整个镇子都是您的,您哪怕螺旋着飘,小的们都不敢多嘴!”
大伙吓了一跳,纷纷瑟缩在角落里,望着季安栀瑟瑟发抖。
有个女鬼大胆问道:“您是冥界来的判官大人吗?”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季安栀马上正经起来:“没错,判官就是我。”
那些鬼一听这话,肃然起敬,纷纷跪拜:“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小的们见过判官大人!”
季安栀凭空而坐,翘起二郎腿:“都给我按照高矮从左往右从前到后,立正站好!”
所有鬼抱头鼠窜,十秒之内站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
季安栀:“很好,还不快把孝敬抬上来!”
季安栀眼睁睁看着他们毫不心疼地捧出一大堆冥币。
阳间的鬼……
真有钱!
不愧是新死的。
眨眼间,季安栀就赚了53点声望、1560亿冥币。
季安栀边数钱边说:“你们放心,我便是冥界唯一鬼大代表,来视察阳间情况的,不会为难你们,接下来,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
众鬼闻言,心下大定,一口一个“大人”。
江允侧身而卧,闭目时,手心时不时便发痒。
手心的伤疤与血都是他召唤的代价,但也是一种链接。
让他分辨她是否有异心。
神奇的是,两次召唤,她对他,没有丝毫加害之心。
不怀疑,无杀心,不阻挠。
难不成,她当真真心帮他。
不一会儿,手心也不痒了,外头也没动静了。
但隐约间,那丝血气依然链接着二人。
她没有逃。
他在心里暗暗品着这两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神识渐渐能感知到光线,仿佛勉强恢复了一点视觉。
屋内好似渐渐泛白,气温也渐渐攀升。
天亮了?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喉咙火辣辣的疼。
他哑了。
嗓子愈发难受,仿佛空气中全是烟尘。
江允咳了几声,默默起身,掀开窗幔。
不是天亮了。
竟是一地、一桌的蜡烛!
火光烧的人眼疼,蜡烛的烟汇聚在一起,像是滚滚狼烟。
更诡异的,是明火中李老道的瓷人,在光下泛着瓷器特有的光,仿若油光满面。
江允忙捂住口鼻,被熏得双眼通红:?
烟熏中,季安栀抬起头,十分浮夸地看着他:“你的失明只是暂时性的,我多拿了一些蜡烛来,我们把房间照亮!徒儿别怕,还有为师!”
江允:???
“黄天菩萨,请你不要对我的徒儿这么残忍,我的徒儿已经受尽了身心折磨,如果你再夺去他的眼睛,让他失去光明,你就太狠心!太无情了!
如果看不见了,这世间还有什么意义!他看不见我的脸,看不见我的眼睛,看不见我看他的眼神,看不到家家有花,户户有水的大理,看不到世外桃源,看不到我们的幽!幽!谷!”
说罢她双眼含泪望着他:“徒儿,你眼睛怎么红了,是看到烛光了吗!
为师做到这份上,你,感动了吗!”
江允手中的佛珠,被生生捏碎了一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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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允:我再和她说一句话我就是狗。
从约会套装里选择烛光晚餐DLC,一连兑换了N根蜡烛。
在讨好江允和激怒江允中,选择了让江允无语。
无语=闭嘴=再也不想试探。
熊熊火光中,李老道的瓷人倒是褪去了几分诡异,徒增了几分茫然与逃避。
黄玉的珠串被江允生生捏碎一颗,碎屑落在地上,他想下床,却根本无从下脚。
想冷声问她:师尊研究如何破阵了么?师尊一晚上还做了什么?
又想起自己如今已彻底哑了,不能言语,不能诵经,更觉得问也是白问。
怎会如此……
他一贯温润的面孔彻底板了起来。
须臾,江允方以灵力为托,于蜡烛之上三寸之处铺下灵力网,踏着灵力网穿过卧房。
待走出房间,他手一挥,蜡烛争相倒地,最终燃了屋舍,霎时间烟气冲天。
他冷眼正要出屋,季安栀却飘过来,理所当然道:“怎么,还没过玩火的年纪么,你纵火归纵火,为师那五百多年的老鳖,你得带出来。”
江允额间一跳。
很想问她,难道不是她不知从哪弄来那么多蜡烛,半夜玩火的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默念“阿弥陀佛”后,缓缓掀开眼帘。
季安栀感觉他好像瞪了她一眼。
江允再一挥手,那李老道手办方飞出来,稳稳落在外头院子里。
一人一鬼一手办,就这样立在院子里,望着熊熊大火在这一方小院燃着。
季安栀感叹:“徒儿,你当真是喜怒无常。”
江允:……
江允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院中有一棵百年栀子树,葳蕤的树叶遮蔽了月光,光线无法到达的角落里,正藏着几个黝黑身影瑟瑟发抖。
江允忽而睁眼,突然一个金钵下去,一副要把所有鬼魂都物理超度的架势。
下一瞬,一个巴掌打下来,直接落在江允的手腕上。
她碰不到他,却带来森然的鬼气。
江允手腕一抖,金钵“嘭”地落到地上,弹了一下,他温润的眸子藏着阴狠,冷冷瞥向季安栀。
季安栀:“你干嘛!这些是我新收的小弟,都是自己鬼。”
江允眸色森森地睁大眼,手腕被鬼气侵入,轻轻发颤。
“为师收了保护费,就要保全他们,你别乱杀人,滥杀无辜并不能让你成为大恶人,只会让你显得像个精神病。”
江允:……
“你睡大觉的时候,为师可忙着打听消息呢。”季安栀冲角落里招招手,“快来个鬼,给这小坚果说道说道。”
几个鬼纷纷后退一步,战战兢兢瞥季安栀,好似受过季安栀多大的摧残似的。
最终,还是一个鼻青脸肿的白衣男鬼,幽幽飘过来恭敬行礼:“回判官大人,这位小师傅,我们这个镇子,系北周国边境的小镇,名叫沸雪镇,以烧瓷闻名北周。
我听我的爷爷说,一百年前,咱们沸雪镇的人口越来越少,日子也越来越穷,镇长决定挽救这个村子,踏遍北周,学那赚钱的法门。”
季安栀冲江允解释:“懂不,人去外地留学了,看看人家多好学。”
江允不语,默默用灵力治疗手腕。
白衣男鬼:“十几年后,镇长携妻子与小公子归来,原来,他娶了北周最有名的烧窑匠人的女儿,回沸雪镇,是为了带领大家一起烧窑,卖瓷器赚钱。”
季安栀好为人师:“昂,学到没,这叫共同致富,举一反三,我们不能单打独斗,要共同致恶,才能毁灭世界,不能个人反派主义。
世界毁灭是全体人民的发癫,不是少数人的发癫。
我们得集结一切可集结的邪恶势力,才能毁灭这个世界!”
江允的神识瞥了她一眼,又一眼:……
男鬼继续说:“后来,在镇长一家的带领下,我们镇子的瓷器越做越好,家家户户都开始烧瓷,也过上了好日子。”
季安栀打断他:“我不爱听包饺子,有没有别的。”
众鬼:……
男鬼果断话锋一转:“谁曾想!
三十几年前的冬天,咱们镇的窑炉一连爆了几百个,整整半年没烧出一个完好的瓷器。
后来有个云游仙人路过此处,降下法宝,才缓解了我们的灾祸,自此咱们的窑不仅不炸了,还能烧出举世无双的白瓷。
可谁知,好景不长,不知从哪来了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妖怪,妖怪偷走了法宝,在镇子里做了窝,再然后,它竟屡屡作恶,将镇里未及冠的青年,统统变成……变成了瓷人!”
季安栀忙指着李老道:“这定是某种摄魂邪法,我们这个也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啊,大好青春年华,就折在你们这儿变成瓷人了。”
男鬼看着那白胡子佝偻背满脸褶,挑着老鳖的卖鳖翁:……
“您这位……呃,年轻的朋友,好歹还活着,我们,却都已经死了。镇长想方设法将我们的瓷人收集起来,奈何最终都会被那妖怪找到。
瓷人一碎,魂魄离体,便是死了。”
江允放出神识细查,这些男鬼魂魄年轻,轮廓均十分相似,皆是清秀小生,但又不过分清瘦,活着时,定都身体康健。
他推了推珠串,若有所思。
季安栀忽然愤慨:“岂有此理!”
男鬼们双目熠熠,以为她要替天行道。
季安栀:“怎么能比我们还恶毒,作恶便作恶,还玩这么多花样!
徒儿,你可千万别学这些有的没的,古往今来,多少反派都死于这些没用的仪式感。
要杀就直接杀,不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前摇太长!会害了自己!”
众男鬼:……
江允细想,竟觉得她说得很对。
不禁点了一下头,又生生顿住。
季安栀不等他反应,直接提取重点:“所以,这里有一只厉害的妖怪,它得到的宝物,很可能就是你的根器。
眼下,我们脱不了结界出不了村,继续待在这里会引来玄阳剑宗的人,我们可以先去会会那个妖怪,顺便让他把我的鳖变回来,然后……”
江允:复原你的鳖,拿到我遗失的根器,恢复一些灵力后我打破结界,便能离开这个镇子?
季安栀:“我们要向妖怪大师学习这个牛比的邪术!变得更高,更快,更强!”
江允:……?
季安栀指向那个男鬼:“你,带路。”
天色渐亮,院子里火光冲天,外头忽然传来吵闹声。
一团阳气正在朝众鬼靠近。
一些扛不住的小鬼纷纷退离,只剩那男鬼。
男鬼惶恐:“天亮了,小鬼不便出行。判官大人还请自行前往窑厂,我记得,那妖怪经常去那窑厂搜寻猎物,许是就安家在那附近。”
季安栀点点头:“也好,只是我也是鬼,太阳也灼得我火辣辣地疼,你可有什么法子?”
男鬼恳切道:“我听说,若有活人渡阳气,鬼魂便能如人一般,在白日活动。”
说罢,他便脚底抹油,躲进角落里消失了。
渡阳气?
季安栀咋摸着,忽觉头顶一阵清凉,熹微的晨光突然消失了。
一转头,哪里还有江允的影子,只有一温笑的青衫公子立在院中。
他不知从哪找来一柄伞,冲她递了递。
伞内灵力编织的佛光彻底过滤了阳气,竟让她有种被超度了的安心。
江允唇角勾出一个温润的弧度。
灵力凝成的字迹漂浮在空中。
【徒儿为师尊打伞】
季安栀怔了片刻,思绪一个急转弯,忽然懂了。
他眼神好了些,嗓子又哑了。
不愧是慢性残疾。
她钻进伞中,不客气地把手虚虚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坚果,你渡我点阳气?”
江允眉心微皱。
这公子的年纪看上去二十几岁,身量颀长,能完全遮住季安栀的身形。
季安栀就像鬼片里的女鬼们,扒拉在他的肩头。
江允想摸数珠,又想到那圣佛珠已经碎了一颗,只压下心头的烦躁。
他抬手写道。
【阳气并非随意可渡,徒儿乃千瓣金莲化身,气息刚劲,怕师尊无法承受。】
他指了指一旁的瓷人。
李老道:……
下一瞬,他便引走李老道身上大半阳气,于指尖凝成一亮白的光点,轻轻一甩,投入季安栀体内。
季安栀只觉浑身一重,被清晨的阳光灼烧的难受感消失了大半。
虽然双脚依然接触不到地面,但有了些微触感。
能感受到小少年幻化之下,真实瘦弱的肩。
季安栀:“呜呼,感觉又活了。趁人还没来,我们快走吧!”
江允便背着她这团鬼气,很快离开了院子。
院子里,火光冲天,唯有李老道的瓷人孤零零地立着,白腻如瓷的僵硬面容上,隐隐透出一抹震惊与悲哀。
李老道:?
我呢,我呢?!
鳖不要啦?!
李老道欲哭无泪。
院门口吵闹声愈来愈大。
“我儿!”一声惊叫划破了沉寂,一穿着深青色长跑的白胡老者哭喊着跑进来,先是被冲天的火光震住,又被一地的修士尸体骇住,几息后奋不顾身往大火里冲去。
“镇长!”
好些家仆与村民一拥而上,忙端着水桶进来扑水。
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仆披上沾了水的长巾跑进屋。
好在火刚燃起不久,那老头被一个家仆扛出来,在那家仆身上挣扎痛哭:“我儿,我儿!”
李老道觉得他特别像自己肩上的鳖,扑腾扑腾。
不一会儿,两个家仆扛着个瓷人跑了出来,均面色惨白。
“镇长,是那妖怪……公子被妖怪诅咒了!”
那老头嗝一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管家大喊:“快唤大夫!”
混乱间,一道剑气划破天空,如流星坠落,掀起一片清气。
灵力所到之处,将火光熄灭,图留下滚滚浓烟。
众人纷纷吓在当场。
原是一青衣女子自天而降,背上背了把用绸布封印起来的巨剑。
她清冷的眸子环视一周,望着一地的师弟师妹们的尸体,双手紧攥。
“仙人,是仙人!”家仆们纷纷叩首。
管家慢了一拍,也忙低头道:“仙人救救我们老爷!”
青衣女子让众人快快请起,她检查了一番灵力流动,发现了不少鬼气。
果然如师弟们所说,那个邪种已经召唤了九幽冥王。
好在,结界还在,邪种应当跑不远。
她闭上眼,沉痛地收回所有人的魂魄,道:“杨师弟,你们放心,师姐定会将你们带回去重塑肉身,也会为你们的原生肉\\身报仇。”
女子的目光顺着灵力,聚焦在院中阳气最弱、面相最老的那个瓷人脸上。
女子:“这就是你们老爷?”
不等回复,女子一把将瓷人收进乾坤袋中:“尔等放心,待我找到那邪种,自会叫他为你们老爷解咒。”
说罢,便头也不回御剑而去。
其他人:???
乾坤袋中头朝下、被灵石挤得无法呼吸的李道长:???
李道长:我想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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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记录之魔头是怎样炼成的》
第九条,滥杀无辜并不能让你成为大恶人,只会让你像个精神病
第十条,恶人不能单打独斗,要共同致恶,才能毁灭世界,不能个人反派主义。世界毁灭是全体人民的发癫,不是少数人的发癫。大恶人,得集结一切可集结的邪恶力量。
第十一条,反派死于没用的仪式感,死于前摇过长
烧瓷的匠人们在窑外等待新一轮开窑。
叫黑腿子的年轻帮工坐在门口的小竹凳上,怀里抱着笤帚,困得脑袋一点一点。
分明是夏日,一早的太阳便毒辣异常,晒得人疲乏。
当下,却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阴冷的寒风,他忽然一个激灵,“咚”地一声栽倒在地。
昏死过去。
几息后,窑厂的正门,黑腿子木着一张脸,背脊直挺地走了进来。
青天白日,还撑了一柄棕色的纸伞,低低地压着伞沿,遮住了脸。
“黑腿子?”领头的匠人肩膀上担着长巾,恶狠狠地上下打量他,嗤笑一声,“你大晴天撑什么伞?!还不快去上工!”
周边的匠人们麻木地工作着,仿佛没听到这里的谩骂。
黑腿子不答,只是寻了一处站定,直勾勾盯着他,却又好像不在看他,而是透过他的皮囊,看进了他的灵魂。
匠人只觉浑身汗毛忽然倒竖。
隐隐约约的,那阳光晒不到的地方,长廊的屋檐底下,黑腿子的背上,似乎有个白惨惨的人。
匠人忽然想起屋檐下不宜打伞的忌讳,只觉晦气。
“大白天的你抽什么疯,今天还没揍你,你就皮痒了是不是!”
匠人劈头盖脸大骂起来,从腰间解下一带着钩刺的长鞭,二话不说朝黑腿子甩去。鞭子没有落下,空气忽然一滞,周边的气温也陡然下降,其他匠人们纷纷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窑边的空气本干燥热烈,却忽然溽热起来,少年的伞下,气温低得让人哆嗦。
匠人不由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想逃离这里。
谁知江允忽而抬手,手心握的,正是那把血梳。
他轻轻一拽,仿佛有无形的发丝将所有人与血梳绑在一起。
抬手间,晕倒在地的匠人们陆续僵硬地起身,继续手上的工作,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过。
匠人骇得双腿打颤,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江允无视领班匠人的目光,仍打着伞,微一矮身便走到炉边。
他抬掌摸上瓷窑的门,隔空一抓。
只霎那间,滚滚浓烟自小门奔涌而出,火红的光将他的面容蒙上一层地狱般的艳色。
“你干什么?!”那领头匠人慌忙抓住他的肩膀,“我看你是想死!”
愤怒叫他再次甩出长鞭,他的瞳孔却骤然缩紧。
阿弥陀佛。
江允默念。
他扣住匠人的颈脖,隔空向下一按。
“呃啊啊啊——”
血水入窑,浇灭了一应火光。
那匠人大叫着翻滚在地。
模糊的视线中。
仿佛瞥见江允的伞下,站了一个。
白发的女鬼。
那女鬼冲他歪头笑了:“我有时候很好奇,垃圾领导知道自己是垃圾领导吗?”
那匠人在惊吓中,彻底没了气。
江允收回血梳。
这梳子他当真看不上,也不屑用。
只是方才,季安栀在他耳边一直:“用血梳用血梳用血梳用血梳用血梳用血梳……”
江允化形十年,第一回 感觉头疼。
从前在玉佛门,有弟子埋怨听住持念经头疼,他不理解。
如今竟也能感同身受。
最终还是掏出那血梳。
季安栀全程盯着空气,系统却死活不弹窗。
好家伙,上次降了0.1,理由是大魔头用血梳的概率为0。
现在他用了,却不涨回来,什么意思?!
还我0.1毁灭率!
那匠人的尸身瞬间碳化,却掉出一枚完好无损的、沾了血的令牌。冒出滚滚黑气,怨气冲天。
江允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将其收入腰侧的乾坤袋。
瓷窑内的烟逐渐散开,季安栀眯眯眼,发现窑洞里,全是半身大的白瓷瓶,足足有上百个,每一个均有不同的血手印纹路。
手印小小的,仿佛无数个婴儿被装在血瓶里拼死挣扎。
诡异的空气中,飘荡着让人窒息的怨气。
江允忽然轻笑:这村子怨气冲天,皆需渡化。
季安栀也严肃脸开口:“这村子……
审美真差。”
江允:?
季安栀:“太丑了,谁会买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瓷瓶放在家里?他们是怎么挣到钱的,这里的凡人这么好忽悠吗,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