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间发生的不幸,小孩品尝双倍痛苦。
即便什么错都没有。
大学老师曾劝告她,走这条路要客观,要抽离,不要太跟人共情。
她朽木,至今只能做到表面的抽离。
她用卫生纸把小朋友挂在眼下的泪轻轻擦掉,“妈妈不会坐牢,警察叔叔是来帮助你们的,乖乖配合他们,不用担心。”
当事男方违规行驶,必定面临刑事追责。女方只要提供行车记录仪,证明逆行是出于紧急避险,就没事了。
警察带女人和小孩走,她跟着去了,同时在征得几方同意后打开录音笔做随采。
到警局后,和她预料的情况大差不差。
忙完后,宋汀沅就近找了家咖啡厅,打开笔电整理手上的资料,写稿。
电脑窗口右下角跳出个呼吸一样一鼓一鼓的广告栏:【[爆]女星被小三事件!优盛最新回应!】
她立刻点进去。
优盛官媒发了四页声明。
第一:公司已于日前将韩尧先生辞退,辞退理由为:工作能力无法胜任。
因此其人不能代表公司形象。
第二:申明详细展示了韩尧在职期间各项KPI不达标情况。
并贱兮兮地在页尾注了一句:此表可做友商衡量韩先生工作能力的参考。
第三:优盛晒出在职所有员工的男女比例,女性所占性别比例高于行业均值;并罗列了司内福利政策,包括不限于“姨妈假”“3·8假”等等,让大家看到女性员工在公司上班所能享受到的实实在在的优待。
背刺女性不攻自破。
第四:本司将以此作契机,引进国际伦理道德监测标准,对对应级别的管理层人员进行定期审查,也请大家共同监督。
这套检测标准近两年引进国内的,标准和规范明晰,落实到具体准则上,不搞虚的不画饼。态度和行为都诚意满满。
网友都是识字认理的,人家公司没护着韩某,对韩某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经过这么一遭,韩某肯定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了。
评论区:【笑发财了,页尾标注是认真的吗,US公关部背后有高人指点吧】
【都来学学,就该这么对烂黄瓜】
【BTW顺带一问,贵司女性每个月有一天姨妈假?这个是真勾.引到我了】
【我一男的也被勾引了,我在官网查了他家早十晚六,双休,七险一金[微笑]】
【哎哟喂,你看这事儿闹得,US你有这待遇你早说啊,以后都是一个公司的人了,什么声明不声明的,净整些见外的事】
【跪求入职教程!!!】
【楼上,[大力摇晃]醒醒,人家只要92,QS前百】
【我有个朋友得了癌症,临走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入职US】
......
宋汀沅不自觉笑了,放下不少,叉掉页面,继续敲稿。
她能做的只有理清事情真相,避免那对母子再受谣言伤害。
晚上十点左右,警方针对撞车事件出了情况通报。她的稿子紧跟着发出,带着“先识”标识的文章被各大媒体转载。
优盛的危机算是控制住了,部门负责人评估报告和整改计划给谢总,心惊胆战进办公室。
谢总好像在看新闻,屏幕的光打在他面庞,页面拖到最后,他看到了某个人的名字,静静看了会儿,像欣赏又像回忆。
而后嘴角动了动,合上电脑,冷然地拿过负责人的评估文件,为追责会做准备。
周末一晃而过,宋汀沅一连忙了两天。
周日半夜十二点左右,她洗浴完躺下,闭上眼快睡着,蓦然想起明天她身边真有人入职优盛。
垂死病中惊坐起,撑着一双困得不行的眼给乔琳琅发消息:【预祝入职快乐~~~】
乔琳琅知道她周末在处理某个热点新闻,没打扰她。
这会儿火速转了优盛的公关事件给她,【看到没】
她:【看了】
乔琳琅又转来三条视频。
分别是三位职场博主从不同角度分析这场公关,一顿吹嘘,说的头头是道。
乔乔赞叹:【好牛的公关】
宋汀沅眯着眼,睡意消减大半。
可能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她get不到视频里吹嘘的点,成功是成功,挽回了绝大部分口碑,可也没那么神?
细想,存在一个流量陷阱:自媒体博主为了自己视频的浏览量本就会夸大事实,夸大效果。
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房间没水,她穿上拖鞋,下楼找水喝。
乔琳琅:【公关营销不分家,他们这么牛,不敢相信我到时候去了会被虐得有多惨】
哪能这么想,乔乔多半是入职焦虑了。
宋汀沅推开门,走路不方便打字,按住语音条:“别这么想,优盛也就普普通通,一般般。”
“有句话不是很火吗,世界是个巨大的草......”
人对视线是敏感的,她咬着一句未说完的话转头,谢望忱松松垮垮系着浴袍,淡定地睨着她。
大抵没想到这么晚她还会出来,浴袍没好好穿,胸前大开,短硬黑发滚下的水珠顺着胸膛块垒分明的线条流下,没入劲瘦腰腹。
男性荷尔蒙爆棚,性张力拉满。
作者有话说:
----------------------
又涨了几个收藏,谢谢大家![星星眼][熊猫头]
第13章 非礼勿视 乔乔,其实我和他已经领证了……
“草什么?”他问,嗓音碎冰撞击磨砂的玻璃杯壁。
她松开按键,‘草台班子’四个字咽回喉咙。
他身体肤色比脸上皮肤深一点,介于白皙和小麦色之间,才洗过澡,皮肤染着一层雾湿,裹着勃.起的青色筋脉。
宋汀沅迅速别开眼。
越是崩溃的时候越能装淡定,是她的天赋。
他轻哂:“很一般?”
她纳闷,搞什么,他怎么问这种问题,她含糊其词:“没看清......”
“呵”他笑了一下。
落在她耳朵里嘲讽感拉满。
接着,她听到一句更灭顶的话:
“我问的是优盛。”
“……哦。”
哦,死了算了。
她想下楼,不走楼梯不坐电梯的那种。
“有朋友要去你公司工作,我劝她不要太紧张。”她别了别耳发,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忙,“我下楼去喝杯水,先走了?”
喝完水回到卧室,她几乎是贴着门瘫倒在地。
脸烫到快蒸发。
浴袍下的风光又在脑海闪现,发现他衣衫不整她非礼勿视才对,怎么就往下看腹肌了。
怎么就!
清晨,阳光明媚。
遥城许久没有这样的大晴天了,冬青树树叶被晒得发亮,仿若泼了一团绿墨。
中午,宋汀沅和行政部潞潞一起去员工食堂吃饭。
食堂有冬瓜炖小排,清炒凤尾,西红柿炒鸡蛋,香煎小鸡腿等各式菜样。
她俩去的晚,打完菜后没空位置了。
好不容易找到个空位,两人挤过去。
坐下后,潞潞脸色一变,碰了碰宋汀沅膝盖。
唐冉竟然在旁边。
唐组长餐碟里仅两块红薯,一份炒鸡胸,符合她的个性,做什么都很拼,管理身材也是。
唐冉也看到了她。
自从上次把唐冉怼了,两人一直没碰面。
之前优盛访谈的事,宋汀沅不知道为什么财经组没一个人肯去,反倒推给了她,现在一想,看来唐冉早就知道了韩尧的事,专给她挖坑。
“宋记者最近好风光,”唐冉收拾餐碟,阴阳怪气,“担心你贵人多忘事,提醒一句,别忘了我们组的稿子。”
优盛访谈那篇。
刘主任要求她和财经组合作。
宋汀沅懒得纠缠,没抬头,吃了一片藕,“明天发你。”
唐冉的白眼要翻不翻的,踩着高跟鞋走了。
黑色长裙,高跟鞋,标准的教母打扮。
潞潞咬着筷子,看了眼唐冉又看回来,戚戚道:“她最近蛮不好过。”
“怎么了?”
潞潞是搞行政的,对每个部门八卦了如指掌:“前几天财经部来了个混不吝的富二代,她爱管着人,那富二代压根不服管的,跟她唱反调,把她气得不轻,听说都掀了几次桌子了。”
“而且还没法动人家,听说那人是领导安排进来的。”
宋汀沅想到合作,顿生不好的预感。事实证明,预感是对的,下午唐冉就把那人推给了她,让他俩对接合作。
吃完饭后,她去阳台给奶奶打电话,顺便消食。
俩人聊了会儿。
邹庆仪想到个事,问:“你的电台上周怎么没更新了?”
沐浴在阳光中,她身体暖洋洋的,因为这句话,心也暖洋洋。
去年冬天她跟公司申请开了一档电台节目,叫做“听见你的声音”,一周一期,围绕新闻、科普和辟谣三个方向。
可近半年做下来,数据惨淡,收听的人寥寥无几。
她没了一开始的干劲满满,节目由一周两期缩到一期。
上周忙着报道,睁只眼闭只眼地开了天窗。
可她忘了她还有一个忠实的听众。
她在灿烂的阳光里伸了个懒腰,“上周忘了,这周补出来,今晚就录。”
邹庆仪“哦”了声。
她说:“我明天下班过来看你。”
“过来干什么,我一个人吃的好好的,穿的好好的,你来了我还嫌闹腾。”邹庆仪说:“你跟望忱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没事你俩去餐厅吃顿饭,弄点氛围,年轻人喜欢的,像什么红酒啊,烛光晚餐啊......”
赵晋把谢望忱吩咐过的资料放办公桌上,“谢总,我放这里了。”
“嗯,”谢望忱拿过,拆夹外封绕线,问:“让你找的医生,有结果了吗。”
赵晋思索片刻,谢总给了他一份肺癌病人的资料,让他找找相关方面的医生,“目前了解的有两位医生,在肺病方面治疗方面成绩斐然,不过我把您给我的资料发给他们,得到的反馈都......”
他不清楚病人身份,不过估计是对谢总而言有一定意义的人,欲言又止。
“都怎么?”谢望忱望向他。
“都说希望不大。”赵晋说:“病人是晚期,治愈率极低,与其折腾,还不如享受最后的时光,少遭点罪。”
谢望忱默了默,“两位医生在哪?”
“都在北京。需要的话,我稍后把他们的资料发您私人邮箱。”
“好的,辛苦了。”谢望忱想到昨晚那幕,问,“今天是不是有新员工欢迎会?”
正是招聘忙季,周一集中安排了一批新员工入职。
“是的。”赵晋笑说,“很热闹,要过去看一看吗?”
按规定,谢总要在新员工入职会上致辞,他以往不太去这种场合,久而久之赵晋就没问过了。
谢望忱拎起外套,起身,“走,去看看。”
刚开完小组选题会,宋汀沅收到乔琳琅的消息。
乔乔:【我看到谢望忱了!】
【哦不,是看到我尊敬的老板了】
谢望忱忽然来欢迎会,引起了小范围轰动,主持人邀他上台致辞。
台上,他正在发言,言语简单随和,“欢迎大家来到优盛,很荣幸成为大家的选择,希望未来......”
都是些官方的轱辘话,听不听都行。
乔琳琅在底下扣字:【中学时听他国旗下讲话,工作后听他欢迎致辞】
宋汀沅:【哈哈哈,新员工欢迎会?】
乔乔:【嗯呢】
周遭掌声响起,她立刻放下手机浑水摸鱼跟着拍掌。
谢望忱结束讲话,没什么表情的将话筒交回主持人手中。
他一身沉黑西装,内里衬衣扣到最顶一颗,配深蓝色领带,贵不可言,姿态谦和。
满室的掌声因他响起。
意气风发,一如年少。
乔琳琅微怔,有感而发:【还以为那件事后,他会一蹶不振。】
宋汀沅看到这条消息,心情倏然沉下,想到那件事:
当时,高考百日誓师已经过了,暑气炎炎,这场大考的紧迫氛围推到极致,中午和晚上的广播都换成了听力。
她去教导处送东西,偶然听到教研组几位老骨干押宝谢望忱市状元。
然而,没多久那件事便发生了。
他的口碑一夜之间翻转,昔日对他大献殷勤的同学、朋友私底下对他议论纷纷,甚至有些好事者闹到明面。
谢父也因为这件事去世,他如常来学校。
后来,一次晚修课结束,他回家,亲眼目睹了母亲躺在浴缸,一手拿着父亲的照片,另一只手流出的鲜血满地,身体冰冷。
之后,他再也没来过学校。
学校为让学生们收心,专心高考,禁止所有人谈论这件事。
一个耀眼的少年还未真正释放光芒就消失。
如同水融入水中,淡得再也看不出痕迹。
后来,他好像从未存在过。
宋汀沅漫开一抹惆怅,还未散开,乔琳琅头像右上角多了个红点。
乔乔话风突转:【说实话,我以前还以为他暗恋你】
宋汀沅:【???】
她怀疑乔乔看了她写的“剧本”。
乔乔:【就课间操那件事嘛。跟你说过的】
高中有次课间操结束,人潮涌向教学楼,楼道人挤人。她和汀汀被挤散,她隔着人群找汀汀,发现谢望忱在汀汀身后半展开手臂,小心地隔出一小块安全空间。
阳光带着清晨朝气地蓬勃和澄澈的金黄,落在少男少女身上。
那个背影,说不出的美好和浪漫。以至于在许久后的如今她仍然记忆犹新。
宋汀沅无奈:【还要说几次,他不是啥半张手臂护着谁,只是抱了个篮球[敲打][敲打]】
接着,她道:【乔乔,跟你说件事】
乔乔:【What?】
宋汀沅思衬片刻,她和谢望忱的合作一年半载不会结束,长此以往,乔乔难免会察觉。
虽然可能会让她担心,但她未必不愿意担这个心。
宋汀沅:【其实我和谢望忱已经领证了】
作者有话说:
----------------------
乔琳琅差点“噗”地笑出声。
这就是天赋型选手和努力型选手的区别,她见缝插针抖机灵也比不过汀汀毫不费力的冷幽默。
乔乔:【好了啦,我信他对你没意思了】
宋汀沅:“......”一听就知道没信。
迟早会信,她没多解释。
乔琳琅笑着笑着往上晃了一眼,谢望忱在看她这边。
以前是校友,如今是老板,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左右她的职业生涯。
她瞬间正襟危坐。下面的手指却没闲着,盲打,告知宋汀沅情况,并怀疑:【完了完了。他好像在看我】
【肯定发现我摸鱼了】
距离远,只能看出谢望忱在往她的方向看,不确定是不是在看她。
本着摸鱼被逮的自觉,她道:【先不聊了】
再道:【晚上陪我逛街】
新工作需要美丽的新衣服搭配。
宋汀沅打算做一期科普性广播录制放到电台,在搜集素材。
理了理手头的事,挤一挤晚上能挪出时间:【好的】
发完跳到孙姨和谢望忱对话框,分别给两人说浪费时间,她干脆拉了个群。
经过将近半月相处,她和他形成了一个默契:谁晚上不回或者晚回都会跟对方说一声。
他前几天参加应酬也知会过她。
两分钟后,优盛欢迎会上,管理层席位,谢总收到新消息,屏幕亮起。
宋汀沅拉了个她、他和孙姨的三人小群。发消息说:【晚上和朋友逛街,会晚回家,你们先吃。@孙姨不用做我的饭哦】
谢望忱往后仰了仰,倒扣屏幕,掀起眼皮。
宋汀沅发出消息后没多久,刚说不聊了的乔琳琅发来:【妈呀妈呀!他又往我这看了一眼】
【好吓人!!!】
吓人?宋汀沅将整理好的素材存为word再转为pdf,他的眼神确实有侵略性,给人一种压迫感。
不过相处久了会发现他挺温和的。
只要不冒犯他。
说到冒犯,点击鼠标的手顿住——昨晚走廊的事……她也挺冒犯的。
优盛是他多年心血,各个方面心血的集中体现。
她莫名其妙评论人家一般。
不知道他生没生气。
后悔当时尬懵了一门心思跑掉,没多跟他认真解释。
宋汀沅感情上是把生锈的刀,与人相交又过于细腻。
可能伤害到别人的话和事,反复在心头惦念。
她边回想边回复乔乔:【他可能是认出你了】
认出是熟面孔,所以多看了几眼。
回完,她再度点开谢望忱对话框,编辑:听说你们在开新员工欢迎会?看到乔琳琅了吗,她就是我说的即将入职的朋友。
编辑完,她又觉得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万一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她属实多此一举。
而且这么一发出去,不是暴露乔乔在跟她聊天摸鱼么。
打住,打住。
工作时间,先工作,先工作。
整理完资料,宋汀沅跟旁边人交代了两句,拎起笔电去录音室。
秋意渐深,她上身一件雾霾蓝衬衣配灰色阔腿裤。衬衣是后背拉链款,领口一圈有设计感的蕾丝,将她的脖颈衬得白皙纤细。
她个子高,腿又长又直,阔腿裤垂坠而下,整个人利落大方,清冷美丽。有种浑然天成的高知感。
“听见你的声音”节目可以提前录好,选取时间自动上传,也可以直接口播。
她一般是录播。毕竟不是播音专业出身,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经验也尚浅,直播难免出错,录播可以反复重来,满意再上传。
素材是三则关于咖啡的科普内容。
25分钟的播出内容,录了约一小时。
录好后,照例设置为周五晚上上传。
从录音室出来,黄昏已至,乌金西坠,烧了一天的太阳炽如火球在城市楼宇间半悬,漫开的余晖大片大片洒入窗口,一块块铺开的光斑如同格子。
她望着那一块块格子,掏出手机,点开谢望忱谢望忱对话框,输入,发送,一气呵成:
【昨晚的事,你生气没有?真的抱歉】
谢望忱收到这条消息时,刚到办公室门口,后面还跟了个大爷。
他没在欢迎会久留,待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出来了。
看着界面的消息,他眉峰挑了挑。
不是最擅长怼人么,今天倒是老实得可怜兮兮的。
大爷庄曜凯到他办公室,他俩多年朋友了,一点不拘束。自来熟往沙发上一坐,二郎腿一翘:
“看什么手机呀,我给你说的事,你当个事考虑考虑呗,谢总。”后面两字音调上扬,没个正经。
庄大爷有家度假山庄月底开业,邀请他开业当天带着老婆一块去捧场。
大家都知道前段时间谢老爷子催谢望忱结婚催得紧,给他凑了不少相亲局,他一次都没去。
后来没过多久这小子不声不响就把婚结了。
兄弟们都想看看嫂子是何方神圣。
其实吧,私下也有人打听,但没看过真人。
谢望忱夫妇一块到场,不愁其它人不来。
庄曜凯说:“你结婚这么久,我们连嫂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您说这合适吗。”
“再说了啊,你上回放我们大家鸽子,说了下回带嫂子来给我们瞧瞧。”
他装嫩,比谢大五岁,还一口一个“嫂子”叫的顺溜。
谢望忱回完消息,说,“行,到时候我问问她有没有时间。”
“别到时候问了,”庄曜凯提议:“我前两天正好搬家了,就在长华湾附近,离你们不远。晚上把嫂子约出来,一块吃顿晚饭呗。”
谢望忱半倚办公桌,随手捞起一份资料,“你以为她跟你一样闲?”
闲到随时约都能约到。
好友被呛,“你的话,凉薄得让人害怕。”
“怪不得有人说两个男人的友谊终止于一方结婚。”
“我是没关系,反正你也没把我们当回事儿,就一破衣服呗,穿一件扔一件的,哪凉快咱哪待着……”
庄曜凯这人吧,成就不比他少,公司不比他小,就是吊儿郎当的,抽抽的,纯欠。
谢望忱说:“下次她有时间,我通知你。”
“你西区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搬家了?”
他一说起这事儿就头疼,“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正念着。”
听是家事,谢望忱没再往下问,眼睛没挪开手机,给宋汀沅发消息。
宋汀沅手机显示着他的最新回复:
谢望忱:【我看到你朋友了】
那他肯定知道她说的宽慰即将入职的朋友是真的了。
她定下心。
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
中午在食堂放过话明天把谢望忱的那篇优盛访谈稿交给唐冉。
她赶进度导出录音笔内容,撸成文字版。
下班后,宋汀沅和乔琳琅在遥城SKP见面。乔琳琅在网上搜到附近有家网红披萨店,拉着她去探店。
两人点了招牌披萨和小甜点,顾及等会要试衣服,没有吃太饱。
简单吃过晚餐,开始逛街。
她们进入一家有名的潮牌店,一位穿白色制服的店员接待了她们。
正是服装上新的时令,店员一个劲儿地夸她们漂亮有气质,某某新款简直是为她们量身定制。
宋汀沅兴致缺缺,乔乔招架不住热情选了几件衣服去更衣室试穿。
她在等待区坐下。
店员端来茶水和小点心,“请慢用。”
“谢谢。”
优秀的店员为稍后的购买成功率做铺垫,模样诚恳道:
“这些新款都是今天才上架的,本来只是摆在陈列区引流用的,但您朋友身材气质太好,特别符合我们衣服的设计理念,巧了吗不是,店里的现货刚好是她的码。”
“您朋友看上去不够自信,等会儿出来您多夸夸,她的状态一定更好。”
店员弯腰笑眯眯等她回答。
精湛的话术,卑微的态度,百试不爽的套路。
她不好意思拒绝,也没法违心答应,扯了扯嘴角。
店员给她换了杯更热的红茶。
她拿起块并不诱人表皮干燥的蛋糕放到嘴里,装作不方便回答。转头看别处。
隔着扇玻璃门,对面几个中年贵夫人进了对面一家店。走在最后的女人整理披肩时也望了过来。
宋汀沅囫囵嚼了嚼咽下,看过去。
看清模样,心脏一紧。
是周青。
视线猝不及防相撞,没有一丝缓冲和隔挡。
周青也没想到会碰见她,整理的动作顿了下。
周青拎着只lv的onthego老花包,肤色匀称白净,保养得当,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唯有眼里有藏不住的疲倦和哀愁。
进了店的几个同行的妇人叫她,她讨好地笑了笑,进去了。
宋汀沅没去打扰她。
过了会儿周青借口要打个电话出来了,走向对面的店。
她一进店,店员便热情迎上去。她摆手,指了指宋汀沅,“我找人。”
店员见情况眉开眼笑:“你们认识呀?里面的小姐和她朋友刚来没多久,选了好几套适合的衣服,朋友正在里面试呢。女士您这么好的气质和身段,我给您推荐——”
周青打断:“不好意思。她是我女儿,我先跟她聊两句。”
店员没再说。
“妈。”宋汀沅发现她过来了,站起来。
先前那通她故意没听的电话才过去了没多久。
两人之间注定没好气氛。
周青思考片刻,按了按太阳穴,轻叹,“你结婚有两个来月了吧。”
“嗯。”她埋着头,声音很轻。
“你运气好,嫁得好。”母亲说。
她敛眉,没吭声,心中被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压得喘不过气。
母亲甚至没见过谢望忱,从何得知她嫁得好不好。
如果是以前,周青就算在外面看到了她,也不会理,更不会来找她。
“什么时候办婚礼,谢家说了吗?”母亲问。
“没有。”
他们之间,有没有仪式都一样。
再者,不办最好。她不想奶奶因婚礼操心。
宋母抿唇,“谢望忱不提,是心还没定下来,你自己要去争。他想找比你好的,多的是,你要是抓不住他——”
又是这些话,顷刻间,她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如同应激。
“妈,”她听不下去了,“你最近有去看奶奶吗?”
奶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想她。
“你奶奶不用我去看,我又不是医生。”
“是她把你养大的。”她说。
周青沉下脸,“都成家了,身上还是这么多刺。”
冷声指责,“你可以指责我,不接我电话,不认我。请你吃顿饭还得我求你。但你别忘了,你能嫁到谢家是沾了宋家的光,要不是我这么多年在宋家辛苦付出,你能有和谢家人见面的机会?谢望忱会多看你一眼?”
宋汀沅喉咙哽住。
周青捂了捂披肩,“我这几年身体不如以前,不求你多体谅,只求你不要一见面就端起架子审判生你的人。”
她浑身宛若冰凉,心头涌上深深的无助。
长华湾。
天色半黑,枝头下坠的银杏如黄昏的金蝶,微风一吹,飘然落下。
谢望忱夜跑回来。
绿化小径出现道人影。
某个说要和朋友逛街的人在慢慢往家中走,眼神空洞,魂像被偷了半截。
他晚饭是和庄曜凯在外面吃的,回来没多久。
宋汀沅失魂落魄,突然抬头,看见他。
他心情不错,嘴角一扬,等她说话。
她有些勉强地笑了下,“你回来了,怎么在这。”
“空着手?”他胳膊抄在胸前,不答反问,“不是逛街去了,没买东西?”
她只拿了个电脑包,这包常常背着,放在别人身上可能略显笨重,可在她身上,更像个简约的时尚单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