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臣子们都重生了by月半时
月半时  发于:2025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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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向也是这么觉得的。
自己不过是暂时落魄弱势了的大国罢了,又是中原之主,哪能和那些蛮夷相较上下、和那些小国并到一起?今日三个使臣放肆,生气的可不止一个人。
基调定好了, 后面的话就流畅了。
齐承明垂着手踱了两步,在御前也自在不少:
“小国放肆, 早已经忘了我朝辉煌, 所以儿臣以为, 今天延续各国朝贺的传统是必要之举,且十分重要。日后真打起仗来,这便是师出有名,坐实了我们是这片土地的正统继承人。那什么羌人狄国和西国的, 往上数几辈人,不少人可都是前朝时分裂过去的!”
从古至今,打仗师出有名这一点都非常重要,齐承明是不会忘记的。
鸿仁帝满意的点点头, 叫停了齐承明,视线转向了长子。
——再让他说下去,其他儿子就没得想了,没见皇六子肉眼可见的绞尽脑汁起来了。
大皇子越听越觉得二弟说得有道理,这个思路切入的又高又大气,让他信服又挫败。但父皇都问到眼前了,大皇子也顾不上再想别的思路,只能先把自己刚才想到的说了出来:
“儿臣认为二弟说的极对,再有就是……西国刚刚吃过一场败仗,咱们今非昔比了,正好借这个机会狠狠震慑一下不安分的狄人和其他小国!日后早晚要和他们打上一仗!”
大皇子自有一番雄心壮志。
这次来的小国使者就三个,其他小国更不成气候,散散碎碎的,不被他们看在眼里。要说震慑,今天就那个打头的狄人使者跳的最欢,大皇子看不惯他许久了。
鸿仁帝又赞许的点点头,没说别的。他看向六皇子,这次却主动慈爱的问着:“咱们刚打了胜仗,就弄出这一场万国来贺的戏码,承晏,你是怎么想的?”
六皇子心里开始犯嘀咕。
“二兄之前说得很是,所以儿臣认为,这是趁早不趁晚的。”六皇子先附和了一句,然后就没下文了,绞尽脑汁的想着其他说辞。小小的少年肃然而立,咬着嘴唇沉默,急得不行。
鸿仁帝耐心等了一会儿,心中叹了口气,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已经习惯了,仍然带着慈和口吻的说:
“咱们有了三种神粮,还有新的弓弩,接连打了胜仗,正是该一反往常、重新振作起来的时候。越是翻身,越该好好让他们看看!承晏,你说是不是?”
他几乎是掰碎了揉开了在告诉六皇子了。
六皇子惭然的垂头应是,脸有些微微涨红。
齐承明就当自己聋了,悄悄移开眼神,去瞥大皇子的反应。
大皇子看起来很习惯这样的场面,只是他垂在身侧半遮在身后的手指在不着痕的不停摩挲,挺不耐烦的。
齐承明心里有底了。
看来不管怎么说,鸿仁帝都对自己的嫡子寄予厚望的,到现在都没有彻底失望。大皇子这是忍耐多时了。
鸿仁帝正教着儿子,福满公公突然过来了。
大太监迈着从容不迫的小碎步,到鸿仁帝耳侧低声说了些什么。鸿仁帝一怔,往齐承明这边看过来:“承明,你想给自己的贴身宫女封官?”
齐承明心中一沉,迎着两个兄弟意味不明的眼神,心里已经明白鸿仁帝的初步态度了。
“父皇,她比儿臣的那些匠人都懂怎么做事,数次奇思妙想对儿臣有很大帮助,水泥,自行车,玻璃那几样都有她的手笔。”齐承明不死心,小心斟酌着回禀,
“……只做儿臣的贴身宫女实在委屈她了。功劳不酬也不好,儿臣便想着……”
鸿仁帝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来,又那样古怪的凝视起了自己这个儿子,径直打断了他:“你傻了?”
齐承明一怔,抬起头。
“这么能帮你的一个宫女,本身又是你贴身惯用的,收用了便是,你怎么糊涂了?连怎么给恩典都不懂了?”鸿仁帝轻描淡写的问着,这是掏心掏肺的真心话。
大皇子和六皇子也在旁边满脸古怪,三人一道露出看异类或者傻瓜的不解神色。
齐承明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东西似的噎住了:“…………”
迎着这样的目光,他只觉得喉咙里滑下的是一块寒冰,冻得他几乎打了个寒颤。但齐承明还是镇定平缓的在微微笑着说:“不瞒父皇,儿臣这是打算千金买马骨呢!”
“除了那个宫女,还有许多人其实很有想法,但他们从不敢说……除了厚赏,就是属官了。儿臣还盼着做出更多新东西呢。总不能来一个得力的女子,儿臣就收用了吧?那儿臣算什么了?”
齐承明竭力用轻松自然的语气。
鸿仁帝听了仍然不大赞同,虽然他承认那些捣鼓的新发明都很重要,但从旧观念,鸿仁帝仍然觉得读书做官才是最重要的,那些不过是一时得用的奇淫巧技罢了。
这个儿子竟然为此昏了头,给这样的厚赏,连女子都想弄去当官了……真是胆大妄为。
鸿仁帝脸上的笑意淡了,只警告似的说着:“你自己的属官,你自己封,只是瑞王府外不要让朕再听到风头了!”
“……是。”齐承明深深拜下,竭力想掩饰住自己的沮丧。
不过这不是完全的坏消息,至少鸿仁帝没有阻拦他在自己王府里折腾。碧菽的女官位置保住了。
制度改革一向是最腥风血雨的事。这回还是初步的试探,哪有一步到位的?
鸿仁帝看着二儿子那副不准备悔改的顽固面容就觉得糟心,手一摆开始赶人,也没心思教子了:“走吧走吧,一群讨债的!”
齐承明扭头就走,十分安然,不像六皇子那样显得坐立不安。
他的锐气被挫了,还是当着两个兄弟的面被挫的,这明显就是鸿仁帝打压手段,那他自然得显得吃瘪一段时间,老实回去窝着吧!
真不容易啊,回京被忌惮大半天,可算被鸿仁帝抓住一个机会发作了。算是福祸相依的好事?
齐承明苦中作乐的想着。
“等等!”鸿仁帝又突然叫住他。
齐承明一回头,看到皇帝满脸不耐烦的又交待,“你那属官赶紧报上来!今天教导你的老师们就要入府了,伴读也给你选齐了,整天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
鸿仁帝糟心嫌弃着,又觉得心气顺了。
这个儿子没有仔细教导过,全是野路子,对这方面全然不懂,可不就得他这个父皇上心?
“老师?”齐承明愣了一下,问道。
瑞王府的属官名单上没有这一条啊,他都是成年王爷了,都有实打实的差事了,怎么还给他指了老师?这还是个复数单位——老师们?
难道要他继续在府里学习?
“你小时候在上书房的成绩能看?你那时候认真听了?你多少基础的道理都短缺,现在露着大窟窿不打算补了?”鸿仁帝甩来死亡三连问。
他早在重视上这个儿子的时候就连夜叫来了给皇子们上课的大儒,问清楚翻看二皇子的以往课业以后,简直没眼看。说是藏拙他都怀疑得很。
再细细一问,那时候三皇子的确欺负他欺负得厉害,后面二子总是抱病找借口不去上书房,也就断断续续的不去了。这能学进去道理就有鬼了!
现在鸿仁帝既然打算要好好修修二子这棵良苗的树枝,着重了栽培……当然得一口气把所有延误了的教育补上!
有差事了又怎么样?真以为过去大半个月的清闲是常态了?那是留给刚回京的二子去理好王府、去顺清差事的适应时间!从今往后,埋头学吧。
学不出来,可没到火候被他亲手教。
鸿仁帝面无表情的挥退了好大儿。
齐承明懵懵的回了府,刚到门口远远地就看到几辆车架正在府内走着。他跳下马车,问门房的人:“怎么这么热闹?”
“有几位老大人一下朝就来拜访了!还有几家官员的子弟,王爷的表弟也来了。”门房的太监缩着脖子,“说是皇上指给王爷的新老师和伴读……都在前院等着,总管大人正陪着呢。”
齐承明头皮一麻:“……”
来的这么快吗?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给他留啊!
而且他敢肯定……王朔表弟应该更想去军中发展,人家都打算袭爵当家、建功立业了,现在被鸿仁帝派来当他的伴读……这合适吗?老登是不是疑心病又犯了?
齐承明合理怀疑着。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快步往里走,没有让老师等学生的说法……
前院里影影绰绰坐了一些人,氛围还挺热闹。齐承明迈过门槛的时候,年轻的几个小子和官员们站起来,一同对齐承明行礼:“见过王爷。”
“免礼。”
齐承明看到堂上站着三位四五十岁的老臣,都有些面生,各自介绍道:“王爷,下官们负责的是王爷的课业,往后得罪了。”
事到如今,齐承明已经很擅长运用系统的人才名单了。
他打开一看。
左右两位易大人薛大人是效忠于他的,中间那位毛大人是不知情的。
齐承明又见过他的四位伴读,全在人才名单上。
表弟王朔就不说了,自一见面就笑嘻嘻的,满脸跃跃欲试‘我有话说’的模样,完全没有被指过来不得建功立业的心理负担。
余下三位中,一个少年长得高高壮壮,看起来不善言辞,一开口却上来紧张的背了一段自报家门:“我叫齐继耘,大爷说要好好跟着王爷,将来也能去报效家国,建功立业。”
“你姓齐?你大爷是……”齐承明敏锐的听到了这个姓氏加排辈,这该是远支皇亲子弟。
“我爷、我祖父的兄长就是我大爷,我祖父早逝,父亲是从大爷家过继来的,现在大爷在宗人府当宗人令。我在大营里打熬身体,当低等侍卫了几年,我喜欢习武。”
小少年爆出一段很绕的话,把自己的家底全交待了。
但他看起来很不习惯一些更书面的称呼,时不时从“祖父,父亲,大祖父”一类的词下意识变回“爷,大爷”。
齐承明努力捋了捋。
也就是说,自己那位宗人令叔公当年有个弟弟过世了,为了承继香火,名义上过继了一个儿子给亲弟弟那一支,现在那个儿子生的孩子就是齐继耘,喜欢习武,或许武艺还不行,倒有一腔忠心值得看重,就被叔公一杆子支到他的王府里当伴读了。
也说不定是叔公为自己的亲孙子找个差事呢?
齐承明的视线从王朔和齐继耘身上扫过,两个武官有了。他再看向剩下两个人,一个是青年一个是少年。他们无疑一定是文官之子了?
两人很识趣的报上名字:“在下秦重治,家父是国子监博士。”“草民褚宏,礼部尚书之子……”
齐承明听到最后,眸光不动声色亮了。
这又是一个熟悉名字。
现任礼部尚书……!那不就是原长安府尹?张太监还在他的府上当大厨。借着张太监的猫腻,那位大人和齐承明早就隔空有着不少默契。
虽说没有明着表过态投靠,书信往来也非常不频繁,但对方迟迟没有赶走张太监,就证明了他到底有多贪爱一口吃的,这几年等于只是沉默着倾向齐承明这边,并不敢在明面上做些什么。
齐承明还在努力挥舞着锄头拉拢中。在他的计划里,这位手段不错的礼部尚书迟早要放弃挣扎落进碗里。
但现在……
他的儿子都被皇帝指过来当伴读了,这是天然联系。礼部尚书也该半推半就的彻底认命了。
“殿下今日不急着就学。”三位大儒互相讨论了一下,名字在人才名单上的那位薛大人先开口,“听闻殿下手中还有差事,我等来的匆忙,先匀殿下一天时间处理杂务,也与伴读相识一二。”
“明日咱们再开始进学,往后每天只读上半日,我们三人轮流教导。王爷看如何?”
“不错,那就有劳各位老师了。”齐承明自无不满,认真起身行礼。留了半天下午是给他忙碌日后的差事用的,老师们的安排目前听起来很合理,没有那种动歪念头的,明天读书时再看看。
三位大儒不敢怠慢,同样回礼后适时告退了。
前院里只留下了齐承明和四位伴读的时候,氛围就一下子放松多了。
王朔憋了半天了,嗷的一声扑上去兴奋着:“表兄!!我是你的伴读了!”
这一世发展大不一样了!他居然小小年纪就要袭爵了。
但接下来的路子该怎么走?他如果按照自己的理想和原计划,那就是按照上一世流程发展着:先往军中门路铺展,再沿着老威勇伯的步伐一点点往上爬,最后年纪轻轻就成为新将军……
但是,然后呢?
眼睁睁看着表兄在某一天突然又驾崩?
没了表兄来压制这个偌大的国家,就算王朔再会打仗又有什么用?他不擅长应对那些阴谋诡计,被卷进风雨里面,再拼尽全力也护不住将来分崩离析的定国。
所以这一次王朔说服了祖父,没有急着往军中继承旧泽,而是把自己的名字递进了宗人府……

王朔很踌躇满志, 他全都计划好了。
这一世有兄长还活着,化名杨守在军中隐姓埋名的收拢旧部发展着呢,其实已经不需要王朔走同样的道路拼命了。老威勇伯只是诧异小孙子从小嚷嚷着要建功立业, 现在甘心放弃大好时机,跑去当个伴读?
王朔那天沉默了一会儿,和祖父秘密的谈了一场话。
他说:“母亲被赐了诰命还是一直待在赡养老兵的屯田地不回来, 她是怎么想的, 祖母又是怎么想的,孙儿心里都明白。孙儿过去想的不成熟……所以再缓几年吧, 待我也留了后, 就随兄长去阵上杀敌!”
“且这几年表兄也需要我。”王朔话音一转,幽幽的望向了祖父,“皇宫里是吃人的,它已经吃掉了姑姑,表兄不能再有事了!孙儿正好趁这几年先给他做个臂膀, 过些年出去也就顺理成章了。”
老威勇伯从没听过孙儿这般成熟的想过事情,大为震惊, 也是沉默良久, 欣慰的应了:“你一向与你表兄玩得好, 朔儿,你如今也大了,按你想的去做吧。”
从此,老威勇伯再见孙儿, 就改了以往对待小儿的态度了。
又有宗人令叔公在里面有交情,想交上伴读名单是很方便的事,唯一的问题在于陛下会不会打回来这份奏折。王朔在家里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最后等来了一个御前太监, 奉旨问他,这是打算承爵后不愿去报效家国了吗?
太监很好复述出了鸿仁帝那种有点责怪的语气。
王朔胆大心细,上辈子也对这位陛下有过足够的了解,所以立刻跪下请罪,说的心酸:“小民自然急着早早为陛下分忧。但年小力微,就算祖父拖着病躯为我日日奔波……又哪有什么军中的好去处呢?只求为瑞王殿下办几年差,跟着名师大儒再学上几年,历练出来也就有个出处了。”
鸿仁帝听了自是不满意,琢磨片刻又气顺了。
他既盼着王家子弟重铸当年威勇军的辉煌抵御外敌,又不愿王朔去了军中真的能一呼百应,收拢旧部,重续情分。
彼时当年他还年轻,驾驭得了威勇军这把好刀。但现在他年老,膝下皇子们都大了,局势复杂,他便不愿威勇军重出江湖后……成了他儿子的刀。
现在一听,当年他的分化计策起了作用,王家子弟在军中已经人走茶凉,不剩几分旧情面了。王朔想要进一步发展,还得靠他表兄的伴读身份来亲近,这怕不是老威勇伯病病歪歪的教不了孙子,指望着看在瑞王的份上,将来能被荐去建功立业呢。
鸿仁帝权衡利弊以后就在惋惜中释然了。
表兄表弟的外戚母族身份是撕扯不开的,既然威勇军不再成气候了——不管是真不成还是假不成,再拖几年还没王家子弟去军中收拢,就更真了,那可是小二十年下来。
这也就缓解了鸿仁帝一块心病。
让王朔这个独苗再学个几年,送去军中试试,他若能从头打拼出成绩来,鸿仁帝也会不吝于赏他。但要是一蹶不振了,也只能叹一声时运不济了!
这么一想,鸿仁帝浑身轻松,大手一挥批了同意王朔去当伴读的奏折……
这才有了下文。
王朔在前院里抱着表兄的肩膀不撒手,热泪盈眶的,一句“陛下疑心病往后只会越发重了啊!”含在舌根下,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上辈子功绩越大,表兄在京里日子越不好过。谁知道表兄最后郁郁离世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倒不如像这辈子似的,兄长在军中由明转暗的发展,他陪在表兄身边在明面上装傻充愣。
军权和臂膀都有了!
“好了好了,都要袭爵了,还是这么活泼气。”齐承明被歪缠得无奈,心里也是欢喜。
小表弟从一开始就特别喜欢他,让他十分安心。
表兄弟两人说话的时候,其他三个伴读就在旁边识趣又羡慕的看着,他们没有人家王朔的气运与情分,三人之间就仿佛亲近了不少似的,互相介绍叙话起来。
结果这一叙一个不吱声。
齐继耘是个闷头葫芦,平时除了基本的识字,别的课业完全没学过,只对打熬身体感兴趣,和他们聊不上几句就尴尬冷场了。
国子监博士之子秦重治是五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论官职论家世却是最低微的一个,他不擅长逢迎,全程干脆谨小慎微,其他人不开口他就一个字不跟着提,主打一个木讷守成,垂着眼帘不动的样子让人看着就来气。
只剩下礼部尚书之子褚宏夹在其中,成绩显得不好不坏,年龄是不上不下,家世又不高不低,简直郁闷坏了,只顾着在心里哀号:
……这都是什么人啊,一个说得上话的都没有!往后日子要难过了!
齐承明和表弟说话的时候注意力也没有从其他伴读身上离开,看得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别说伴读们成分复杂,互相之间要适应很久了。他想要管好这些血气方刚的青少年们,别整日闹得乌烟瘴气的……都得考验他的管人能力呢!
齐承明想到就有些心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简单和每个人都亲切的说了些话,就先打发他们散了,明天上课再来,他会把前院靠近一个小花园的院子收拾出来,当做授书之所。那里风景不错,采光也好,左右偏房可以用来当做老师和伴读们歇脚休憩的地方。
王朔还是眼巴巴的,却没有再歪缠,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匆匆赶来的华管家恭敬应声着:“王爷,可要给院子取个名字?”
新的王府太大了,不止王爷自己不适应,其他下人也适应不了。正院可以喊正院,厨房喊厨房,但像这种原本空闲的院子就不好统一记了。
齐承明一听来了劲。
他就喜欢折腾自己的地盘,这个小院可以叫做……
华管事耐心等了半天,悄悄抬眼看了一下。少年人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突然扬起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点古怪揶揄,又有点陷入了回忆似的,很有一种矛盾感。少年人最后自嘲的笑着说:“叫饮冰院吧。”
在穿越前,“饮冰”这个好名字来自于梁启超的书房。
齐承明觉得他面临着国家内忧外患,心中日夜焦灼担忧的境地与自己未来面对的多有相似,用在这里好听又合时宜。梁启超的一本著作也是在这间书房里写成,冠以了饮冰的名字。
说起取名,引经据典齐承明不会多少,但他第一个想起的便先是这个。
华管事:“?”
齐承明摇摇头,可惜了这个好名字:“算了,我记得那个小花园里有一汪活水的泉眼,还是改名叫饮泉院吧。”
“是。”华管事心中不解,也不理解王爷只是起个名字而已,小小少年脸上为什么那么矛盾反复,一脸的惆怅。
他不解的退下了,去找人造匾,中途碰上了宋总管,华管事解释了一句后犹豫半晌,挥散别人,凑到宋总管跟前悄声问:“宋大人,你是读过书的文化人,你知道‘饮冰’是什么意思吗?”
宋故不问他的前因,略一思索站在廊下眺望着远处的高墙,眉头缓缓锁起:“你说的难道是出自‘庄子’里的那句‘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
要不是造化弄人,成了太监,宋故以他精读群书的状态,保不准也能去考个进士。
华管事脸上笑容讪讪,尴尬着:“宋大人说的这些我听不懂,许是这个吧……这是个、是个什么意思?”
宋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他两眼,结合刚才说造匾的事,心中已经了然了:“这是殿下说的吗?”
华管事沉默不语。
意思是这个意思,他暗自揣测主子的心意可以,但这话不能从他嘴里承认了。要不是宋总管是他们王爷最信任的心腹,也是和他走得近的,华管事都不可能问出这句话。
宋故的笑容收敛起来,中规中矩的解释着:“这句话的意思是,早上接受了国君的诏命,而到晚上就要饮用冰水,全因内心焦躁不安吧。”
一国之君的任命之后,此人在为国家和未来的使命深压肩上而口干舌燥着,那么这种焦灼忧虑引起的燥热由什么可解呢?
唯有饮冰来压制了。
这是一种表明志向的起名,是忧国忧民的意思。若是新君原本打算用这个名字……
那宋故就知道,为什么最终定下来的名字是“饮泉院”了。
华管事看到宋总管脸上浮现出了和王爷如出一辙的唏嘘和沉重之色,就像瞬间明白了什么事情似的,他越发郁闷了,压低嗓音虚心求解着:
“敢问大人,这名字起的这么好,是哪里不妥当了吗?”
你们读书人到底明白什么了啊?
宋故隐晦的点他:“你自己读一读,受了君王的托付才如此忧国忧民,叫‘饮冰’才算好呢。”
这句话单纯来听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抒发志向,担忧百姓,想要肩扛责任罢了。但皇家最缺的就是单纯,多的是有心人。这句子的问题就大了:
——他们王爷还不是太子,也没有登基呢,没有被陛下选定就敢这么大喇喇的说受了托付日夜忧虑,能行吗?就算是想忧国忧民,也得换一句词,不能用这样一句。
新君想必是出自这样的顾虑改了名。
宋故想到这里心里沉甸甸的,半是感动半是心疼的又喟叹了一声。
一直以来新君做事不就是这样吗?虽然真心为民,但世人——尤其是皇帝多疑心,总以为世上无这般大公无私的圣人,便是心中高尚,也得殚精竭虑披一个借口的皮来掩饰行为。
这样的词,就算新君再喜欢,也是不敢用的。
宋故想到这里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别了管事,自己匆匆去正院寻王爷,担忧他心情不好。
齐承明也在思忖一件要事,挥退了旁人——包括小德子小成子,自己在府里前后转悠半天了,见到宋故来刚好眼前一亮:“你来的正好!有件事要交给你独自去做,谁都不许知道,除你我之外,也不许人再靠近这里一步。”
他领着宋故就去了正院里的一个梢间。
这里原本是放杂物用的,现在堆着些柴火稻草,另有防火用的水缸等物。齐承明招呼宋故,两人亲力亲为的开始搬走东西。
“殿下放着!让奴婢来就好!”宋故大惊,一见正院里被清空了人就知道这事机密,但他还是拦下新君,自己一个人忙活。
好不容易把东西腾空了,齐承明眼皮不眨一下,一套巨大的怪模怪样的、非金非木材质的锅状物就出现在梢间里,塞的满满当当,还有个立起来的扁平板子,整件加起来都比人高了。
凭空出现这么大个东西在眼前,又没一点预兆。宋故吃了一大惊,面色却不改,只镇定的捏着拳头问:“……殿下想让奴婢做什么?”
“这东西叫雷达……其实是一整套相关系统,为了方便你就这么喊吧。”齐承明郑重交代着,“我稍后会教你怎么用,看这个板子,如果不出意外,它的扫描范围很远,大概能从我们府一直关注到皇宫门口的距离……”
也就是说,只要宋故学会了用雷达,不管他是自己天天盯着,还是找可靠的心腹盯着,以后都能结合红外线探测装置,看清楚去上朝的官员们的——人数。
这在平时完全没用,但齐承明主要惦记着的是,原书剧情中后期发生的叛乱和闯宫。
只要有大批人反常的接近皇宫,或者正常的禁卫军调动,这些都会暴露在齐承明的眼皮子底下……再也没有隐藏了,有助于帮助他抓住时机。
齐承明呼了口气。
他都穿越过来了,谁能保证剧情照常发生,或者一点不变。万一这一次守宫门的人里没有何大家出现,导致发生了变故……
他不得哭死?

宋故听完了交待以后, 脸色当即一变,很是知道轻重。
“殿下放心,奴婢会照看好它的。”宋故郑重应下, 心中全是兴奋,甚至兴奋到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止都止不住。
想他上辈子哪见过这么斗志勃发的新君?!
监看皇宫每日成员进出……这话一出还有什么旁的意思。殿下他啊, 这是想争皇位了!!
上一世那些因为新君恹恹而没有出现过的神物, 这一世就来了!
宋故心潮澎湃的暗暗发着誓,他就算豁出去这条命, 也会好好保住新君的这份状态。只盼君好好的, 平稳的被众人托举起来,这一世他们君臣得益……一定可以更好的走下去!
宋故身为王爷大总管,没办法天天把自己耗在雷达前,但是托付给别人又不放心。
他在脑子里把自己身下的几个小太监过了几圈,挑选了上辈子登基后仍然忠心耿耿, 心性更淳厚的赵裹芳——现在还叫小芳子的小太监,拿到新君面前过了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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