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了,就得打着鸿仁帝的旗号行事了。齐承明准备把建厂所得八成都献上去。余下一成给百姓们当工资,另一成归自己。
这点三瓜两枣的其实齐承明早就看不上了,但他必须要有,哪怕是意思意思。不然鸿仁帝或者其他官员绝对会猜疑他为什么这么光伟正,为什么做事无私的。
“就你全都不要?你是圣人,那我们呢?我们都是小人了?”
齐承明想到那种猜疑都头大,坚决从细微处杜绝。
要不是他清楚皇宫里的人都是怎么乱搞的,他都想把厂的人手也全换成鸿仁帝的人了,恨不得自己压根不沾边,只上一道奏折提议……可惜现在还不行。
齐承明神色有些遗憾。
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帮助流民和冬日里的百姓,不能本末倒置了,要是完全放开了,还不知道这个主意会变成谁的敛财工具,谁的中饱私囊呢。
他短时间内都不能放开盯紧蜂窝煤厂。接下来就算有什么新主意,短时间内也都得靠他的人,想彻底放手也得等好久了,起码是在鸿仁帝给采买的人紧完皮子,严苛监管之后。
唔,这件事……等他试探了鸿仁帝的脾性想法之后,若是可行,或许可以找契机提一提。
大风刮来的一笔钱,谁不想要呢?
齐承明不信鸿仁帝不心动。
只要控制好分寸,他再缓慢有度的放手离去——他就能从事中得到自己想要的,鸿仁帝也会得到了钱。
齐承明想做的就是让鸿仁帝潜移默化的习惯这样的相处分配方式:
由他来掌握主动权,而不能变成鸿仁帝以后说什么,齐承明像个哆啦明梦一样奔波着去解决问题,屁股都是他擦的,是不是他情愿去做的就不得而知了。
“……章程还是在一开始定下的比较好啊。”齐承明看着远去的华管事,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喃喃着,神色有些凝重肃然。
他已经意识到了。
他还没回到皇宫呢。
但属于他和鸿仁帝之间的无形博弈——已经开始了。
齐承明在脑袋里过了几遍完整的流程后, 反而对着格式犯起了嘀咕。
这种时候就到了何大人的拿手领域了。
臣下是来润色的。
何三帖当仁不让,大笔一挥,一笔极好的字跃然纸上, 偏他又很懂分寸,寒暄与前后格式都被他补上,齐承明要阐述的正文分毫没有被他动过。
等到齐承明过手一看, 在旁边跪坐侍茶的小德子都面露难色, 却是看出了端倪:
“这……”
“好是好了,太过割裂。”齐承明把小德子不敢说出口的话缓缓说出来, 倒是很满意, “就这样吧,我重新誊写一遍送上天听。”
齐承明自己写的部分是按照现代论文写的,枯燥朴实,论点论据论证,条理分明。前后寒暄格式又花团锦簇, 周到热切,穿插其中一看就是出自两个人之手, 是润色之笔。
但, 这不是刚刚好?
齐承明一个早早打发到外面就藩的野皇子, 没上过一天朝,哪里知道奏折怎么写。上次回京的请安哭诉折子还是找人润笔的呢,没道理这次回京了就是十全十美了?
刚回京就这么完美,你把想要摩拳擦掌大干一场的皇帝置于何地?
还不如一是一, 二是二,短板就坦荡荡露出来,不嫌多。
等到这篇厚厚的奏折墨干了,何大人顺势带着折子告退, 准备找人快马送回京里。齐承明才发话让车队继续上路。
毛大统领禀了一声,神色不大好看,转身气势汹汹离去了。不多时,偌大的车队缓缓开始前行,最前头的瑞王旗帜高高舞动,两侧随行的京城禁卫军身上甲衣碰撞有声,气势非凡。
齐承明远远眺望了过去,神色微微冷笑:“毛大人也是辛苦了……这些来保护我的禁卫军看似是听了父皇的命令,背地里不知道还在想什么,想做我的主?小德子,你一会儿再去好好犒劳犒劳兄弟们。”
还在马车上的小德子同仇敌忾的愤然应了。
别的不说,自从这些禁卫军远远接到齐承明以后,他想要什么时候停车休整,什么时候急行上路,什么时候暗查民情,那位新来的禁卫军钱统领都自有一番话劝阻开解。
话里话外是他们已经安排好了行程,只怕瑞王不懂事胡乱来误了自己安危,他们一行人身上肩负着保护车队的责任,受了皇命,任务很重的。
若是换一个性子稍弱的王爷,或者心中忐忑对刚回京的局势没底的,说不准就被这么拿捏了。
毕竟京里一口气来了四百人的大军,齐承明的车队中总共能展示出来的有效战力也才一百来人,非要硬着来,哪个王爷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恐怕还真拗不过对方……指不定就被蛮横裹挟了呢!
齐承明这种被现代话术灌满耳朵、脑生逆骨的人第一反应只有——
好啊,你是不是想PUA我?
我的车队怎么也突然得听你的?
怎么着,我堂堂一个王爷非要把车队停下休整,你们还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继续走?我想上路了你们还能撕破了脸,团团围住不许车队按我的计划来?
他不吃这一套!
真要来硬的,齐承明能当场耍无赖——大不了就原地扎营。
反正都在京郊了,不想让我走?行,彻底不走了,再来人请我走吧。你们这些愿意威胁王爷的,九族不想要的就不要了,多简单的事啊。
看谁耗得过谁。
齐承明这么一通有恃无恐,加上毛大统领一唱一和的送温暖,胡萝卜加大棒下才把人收拾住了,老老实实上了路。这会儿齐承明无缘无故停车许久写奏折,没被再次骚扰,估计也是毛大统领那边的功劳呢。
小成子在亲自赶车了。
他看了小半年怎么着也学会了,开始亲力亲为,这会儿一听,脸色跟着沉下来犯起了疑心:“殿下,这些禁卫军……又是谁在暗中给我们使绊子了吗?”
“不知道。”齐承明从小德子手中的一盘熟板栗里抓了一把,这都是炒好剥好壳的,吃起来分外香甜。他洒脱的耸耸肩,没放在心上,
“管他是父皇的试探还是谁下的绊子,应对过去就是了。”
“小德子,小成子,你们记着……往后回了京就和以往大不一样了,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咱们都要习惯。”齐承明环视着这两个最亲近的人,多叮嘱了他们一句,
“像是这一类小麻烦根本不必多费心力,查出是谁干的有用吗?”
想要夺嫡,举目皆敌是正常的。
只要他一次没应对过这些层出不穷的小麻烦,他就会跌倒让人失望,在鸿仁帝那里的“分数”也会减弱。这就是他的敌人想要的。
两个贴身太监欣然受教。
等到了傍晚,小德子亲自带人去采买了一批羊,车队就地开始扎营做饭,算算距离,再过一夜,明天就能急行进京了。一时间,城郊的树林子里都灌满了炙烤羊肉的焦香气味,顺着风一吹,香味远飘。
军中的汉子都很能吃肉食。瑞王府的也就罢了,天天吃的膘肥体壮,也不馋这一口羊肉。京里来的这批禁卫军多是穷苦人家出身,平日训练能敞开吃饱是正常的,但敞开了这么吃肉却罕见,一个两个眼睛都绿了。
小德子笑盈盈的招呼着:“不够再盛,羊肉卷饼子,还有羊肉汤。”
支起的大锅里热气腾腾,用剩下的羊大骨熬的一锅锅羊肉萝卜汤很是驱寒,虽然汤里的萝卜多,羊肉只有骨头上的零星肉末,但烤羊肉卷饼子却实打实的,所以军汉子们吃的狼吞虎咽,满足极了。
就连那位钱大统领都说不出什么不是。
负责招呼他的毛大统领笑容豪迈,手中却举着同样一碗清汤寡水的萝卜汤:“咱们都有要务在身,这酒就免了,某敬你一碗!”
钱大统领:“…………”
他勉强一笑,似是有些失望,但毛大统领的说辞就是他原本的说辞,被自己的话堵回去了还能怎么着?酒喝不上就喝不上吧。
这一顿下来,禁卫军们被彻底捋顺毛了,钱大统领略有遗憾也无可奈何。
齐承明坐在乡野地里,和何大人一起围着个单独的火堆吃饭。他越是这样越是胃口大开,猛吃三大张饼子,看得何三帖心里越发欣慰。
……殿下身子骨强健,能吃是福啊!
殊不知齐承明纯粹是想起了穿越前的露营,露营的时候吃的总是很香,这就是氛围的加成啊。
不多时,一直不见踪影的宋故才匆匆回来,神色有些怅然,兴致不怎么高。
“宋总管快来,给你留着饭呢!”小德子不见外的招呼着,起身给他盛汤,“这是怎么了?”
宋故接过一盘滋滋冒油的烤羊肉,抓起一张饼子却食不下咽:“……唉。”
半晌,他叹息一声才沉沉的说:“咱们车队后面远远跟了几股流民,闻到香味更走不动道了。”
“安全起见,禁卫军们去远远驱赶了他们,我让人给他们指了赈灾棚子在的地点。”这一次宋故没说什么帮扶或者留点吃食了,他们一路上做的已经够多了。
“这次又是哪里遭的灾?”齐承明有点怀疑自己的记性,多问了一句。
京城地处平原,灾害多发,一旦遇灾总有流民会赶往京城求救。一路走来齐承明见了不少地方各种天灾,灾民流民屡见不鲜,都快麻木了。希望这次的不是新的情况。
“还是郑州的,这个方向来的都是郑州流民。”这句话是何三帖说的,他身为家乡遭过灾的人,本身就对这方面更为在意,见到这些流民心里总是沉甸甸的,很不好受。
他默默咬住了牙关。
要不是自己获得奇遇重活一世……现在的流民就是他乡亲父老们的下场啊。
何三帖忍不住想多做一些什么,正色请求着:“殿下,我的俸禄……等到了城里,折合成银米也设一个施粥棚子吧。”
“不着急。”齐承明却抬起手按了按,饭也顾不上吃了,他放下饼子,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思索着。
“殿下,怎么了?”宋故疑色问道,敏锐察觉到了新君的迟疑。
齐承明扫视一圈心腹,他不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经验最老道的。其他人都没提出异议,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但刚回京,齐承明不怕无事,就怕自己疏忽。
他问:“流民为什么还会继续跟着我们?”
“上一处赈灾棚子的地方不够他们饱腹吗?京郊外面那些赈灾棚子不够他们分吗?”
“这……”小德子一时间语塞,几人对视一番,都警觉了起来。
若是为了吃食,在上一处赈灾点停留正好,若是怕抢不过或是为了跟着他们去京城,京郊这些沿路新的赈灾点也够用了。
被他们的羊肉香味引来的流民们说是饥肠辘辘,难舍离去,那就去吃眼前棚子里发的粥啊,久而不散是在等什么?
“要小心流民骚乱,别纵了他们的贪婪之心了。”齐承明及时告诫两句。
他们一行人中心软的、体恤百姓的人不少,别因此反而纵了人心滋长去了。这得亏是他们浩浩荡荡偌大的队伍,又打着王爷的旗帜,流民们不敢造次,只是跟着希望获得点好处。
但他们过去之后,走这条大路的商队或是大户队伍可别被他们坑了。
“是。”大家齐齐低头应下,小德子肃然决定等会再去找毛大统领说上几句。
今晚便这么散了。
齐承明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是稚嫩了些。
等第二天车队浩浩荡荡进京,把家当安置在皇上新赐的瑞王府里,齐承明入宫谢恩的时候……
听说了当天清晨的朝会上,有不少御吏弹劾瑞王居心叵测,一路上大肆在流民中收拢人心。
齐承明:“……?”
好哇……原来陷阱在这里等着他呢。
路上觉得古怪的那种感觉——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齐承明反而先松了一口气。
彼时, 齐承明才换好一身崭新的王爷朝服,入宫准备面见鸿仁帝谢恩。
时隔几年不见,也不知道这位老皇帝变成什么样了。
路上的时候, 一路引着齐承明往里走的那位宫人就不着痕的提起了早朝一事。当时数人出列细数瑞王沿途举止,随即群臣跟着激愤弹劾,鸿仁帝却不做表态, 神情全无的压下了这回事, 先退了朝。
“王爷还要早做打算才是。”那垂着手的宫人垂头低声说着,十分客气。
这是明显的示好。
“劳烦公公了。”齐承明一个眼神扔给身后的小德子。
陪他一同入宫的小德子和小成子慌乱了一瞬间, 这是因着身上没有提前备下打赏的缘故。几瞬息后小德子就镇定下来, 把他预备给齐承明替换用的腰饰悄无声息用袖子掩盖着递了过去。
那腰饰不是齐承明的心爱之物,只是因着今天入宫,临时找出来的一枚环佩。
即便如此,也是上好的水润玉种了。
之后的一路行走再没了动静,齐承明跟在后面默不作声的审视着这位小太监。
来的时候对方自称过是御前行走的太监, 看衣袍品阶不如当时去柳州的钱大公公。御前有头有脸的大公公总共就那么几个,崔暗使隐晦表示过, 钱公公这般不受重视的大公公还不愿搭上齐承明的门路呢。
反而是有其他小太监示好……齐承明欣然接受。
这是意外之喜。
到了地方, 又有人进去通传, 齐承明被引到侧殿里屁股还没沾上凳子,就又起来了。
这速度够快了,老皇帝很期盼他的回来吗?而且也不愿意掩饰这一点……
齐承明垂下眼帘思索了半瞬间,就抿平了唇线做出一副紧绷着有些无措的镇定模样, 进门行了大礼:“叩请父皇圣安,儿……”
他伏在地上,激动到微微战栗着,一时间说不全话了, 语有未尽之意。
齐承明清楚自己的演技还是正常人水准,到柳州两年也不会让他磨练到突然超神。所以他只能尽量情感真实加上一些体验派演技与误导。
比如现在……
齐承明哪里和一个穿越过来就不干人事流放儿子的老登有什么感情,硬憋也憋不出来什么眼泪,反而生硬,连寒暄的话多说半句都难,只剩下紧张激动了。
还是留点未尽之意吧,有什么的……都靠鸿仁帝自己脑补了。
他作为一个从小不受重视的皇子,就藩又被召回,无措拘谨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哈哈哈,快起快起!”
一道透着爽朗的嗓音伴随着大力扶住了齐承明的肩膀,用力的攥紧,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齐承明受宠若惊的看着鸿仁帝竟然亲自绕过御案,把他扶起,父子俩执着手移步到一旁的椅子上。
提前搬来椅子的赵福满已经笑眯眯的垂手退回了阴影里。
“……”齐承明这会儿才能微微抬起眼帘,用眼前余光看清龙颜。
他吃了一惊。
上次见鸿仁帝还是穿越那天,齐承明退出去的时候快速扫了一眼鸿仁帝的样貌。当时看还是一个龙精虎猛、满身威严的合格皇帝,正值壮年。
短短几年没见,鸿仁帝衰老的很快。
这不是说相貌,鸿仁帝这年纪放在穿越前顶多算是中年人,还在人生巅峰时期呢。但鸿仁帝的精气神衰退的很快,身上已经染上了迟暮之意,只是威势越发重了。
齐承明盘算了一下,也有些了然。
别看鸿仁帝名声好,好像也算是个体面的仁君。实际上呢?只齐承明穿过来的这几年所见:这个偌大的国家里一边天灾一边战乱,一边水土流失,一边流民遍地。什么水患风灾蝗虫地震,比比皆是。
这些放在穿越前也是每年都常有的,只是摊上了古代这种落后的朝代后,应对起来困难程度就翻倍了。前朝事务恐怕多如牛毛,繁杂恐怖如斯啊,这还没算上后宫各种麻烦事。
鸿仁帝好歹也是有爱民之心的,不是那种纯玩乐的皇帝,这还是治理之后的成果呢。
……皇帝,也是个需要高度精力的职位啊。
想到这里,齐承明脸上多了一丝真挚的钦佩。
“……”鸿仁帝与这个儿子对坐着,对上了那张脸,一时间也陷入了怀念,久久无言。
他情不自禁的感慨着:“当年,你母妃初入宫的时候,也是这副手足无措的胆小模样,那时我们也一同对坐饮茶品诗,你母妃还极擅画技。现在算来……时间过得真快呵!”
齐承明腹诽。
屏风上绣的亲娘少时明明是个明快活泼的少女,在皇帝面前原来是这样的吗?
他更懒得吐槽,以华嫔的位分,还不足被称呼上一句“母妃”的话了。
皇帝的种种表现都显得他很大猪蹄子,但他是怎么每次对上这张脸,都好像很深情怀念一样的?
齐承明正想着,鸿仁帝做足了一副好皇父的模样拉着家常,和蔼的对他提到了这点:“其实当年,父皇本来打算在你出生后升她为妃,谁料到世事难测……”
齐承明恭谨的侧耳听着,不时点头。
没想到威勇伯府战败加上华嫔去世,原身背上不详征兆,这妃位自然就没有下文了是吧。
“迟来这么多年,这都是朕之过!朕今天就做主,补上这个迟来的恩典。”鸿仁帝掏心窝子的说着,拍了拍皇儿的手,
“传旨下去,华嫔秀外慧中,育子有功,追封为华淳贵妃。老威勇伯年事已高,不降爵位袭至其孙。威勇伯夫人品性忠贞,封一品诰命夫人。”
齐承明即便早有心理准备,知道今天入宫一半概率会被发难、一半概率会被哄着联络感情,但当他真的听到旨意后,还是差点倒吸一口冷气,震惊到心惊肉跳。
少年皇子感激得连忙跪下谢恩:“多谢父皇!!母妃若是地下有知,一定也会十分高兴的。”
不是为了位分,而是为了家人。
别的不说,外祖父估计能松一口气了。
这么多年下来,老威勇伯说是病退下来休养,一心教养幼孙,全然不管军中之事。偏偏他这两年想彻底推开这一摊子,让即将成年的王朔降两等继承爵位,一大家子彻底低调下去。好让军中隐姓埋名发展的大孙子守儿那头出彩。
他上的奏折却留中压下,一直没个答复,怕是皇上出于什么复杂心理,还不愿让威勇伯府就此没落。
齐承明一直没断了和外祖家的联络,这次快回京城的路上也通过几次信,正愁小表弟王朔以后的前途怎么办呢。
皇上若是苟一点,一直压着不给袭爵也是可能的啊,王朔还不能私自去军中发展,不然就把事情顶的很难看了,好似皇上薄恩寡义似的。
没想到现在事情……迎刃而解!
鸿仁帝语重心长的说:“王家忠勇朕是知晓的,承明啊,让你那表弟好好习武,朕等着他将来如父兄那样领军作战!近年军中缺人啊……”
“是。”齐承明只能肃然应了。
鸿仁帝慈爱的笑着:“你刚回来,四处乱糟糟的,先去忙吧。赵福满,把朕挑的东西带上。”
御前大太监早已经备好了数样赏赐,由其他小太监抬着,一并随瑞王出了宫。一路上招摇过市,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眼。
鸿仁帝远远眺望着那个少年身影远去,惆怅的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把人捧起来的目的达到了。
但他,也是真切时时怀念着当初的。
也许他怀念的,不单纯是喜欢过的那个美丽少女……而是那段时光。
那时候的鸿仁帝年轻力壮,意气风发,是刚登基的英明帝王,手中又有着战无不胜的威勇军为他御敌千里之外,华嫔活泼而不失温婉,知书识礼与他谈得一处,还马上要为他诞下当时为数不多的子嗣……
一切都那么美好。
后来却……
从威勇军战败开始,一切都急转直下了。
鸿仁帝沉了沉脸色,不愿再往后回想。
说他迁怒也好,说他恨铁不成钢也罢,他是皇帝,自然该是旁人去讨好他,为他发挥一切本事。现在这个长着熟悉面容的皇二子为自己、也为王家重新挣出了一条活路,那就该轮到皇二子威风了。
鸿仁帝的心情沉甸甸的,一时间非常复杂。
齐承明出宫的时候,长出了一口气,疲惫得就像是快虚脱了一样。
在御前的短暂应对,就耗费了他大多数心神。
直到上了回府的马车,车轮开始运转,没了旁人之后,小德子才敢后怕的吁气:“殿下,皇上今天有没有训斥你啊?”
这是一句废话。
堆上马车的那堆赏赐他也看见了,但小德子就是很奇怪,明明那宫人说早朝上还有很多人弹劾流民这件事。这是怎么解决的?
小德子紧急回忆:他们一路上也确实掉陷阱里了,那些后来紧跟不散的流民说不准就是有心人驱使,偏偏他们一路上都心软,各种帮扶是实打实的。硬说他们收拢人心,小德子想了想,换做自己,他连叫屈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几句有用的来。
“父皇压根没提那件事。”齐承明看得分明,嘴角扬起,“他现在想捧着我呢。也要多亏了朝上各位上谏的大臣弄巧成拙……”
听宫人说,先是有人弹劾,后来众臣群情激奋,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弄鬼,想掀起波澜。
但齐承明这个看多了夺嫡小说的人也明白一点——
他们现在越是一起上谏,反而不会让鸿仁帝对齐承明生出忌惮。
好好的针对齐承明的险恶陷阱:在流民中收拢人心,组建自己的兵力这是多杀人诛心的罪名啊。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压过去了,甚至不需要他后怕的出什么力……
“幸好我也上了奏折。”齐承明回过味来,自己幸运是一回事,及时谨慎的上奏折也是另外一半制胜因素了。
他瘫倒在马车上,长出一口气,只想着赶紧回去好好吃上一顿了:
“——小成子,把车赶快些,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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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早朝上。
众大臣(见到弹劾,熟练叹气):……所以说,又轮到我们发挥了啊!
新的瑞王府坐落在京城里的上好地段, 周边临着其他宗室勋贵的府邸。
这是原某位皇亲的宅子,待人被鸿仁帝变着法子找茬发落后,血腥气一散, 偌大的亲王府就归了齐承明。
他不嫌弃这里晦气。
鸿仁帝平等的看不惯每个兄弟,只愿意在宗室远亲身上做做面子工程。要论晦气,根本晦气不过来。住在这里还离外祖家更近了呢。
更重要的是……
齐承明打开他的基建系统, 心情非常好。
在地图上, 赫然点亮了一片新的可见范围,正是京城瑞王府。
又到了每天的快乐时间——
他信手拨了一下, 把整个地图缩到最小, 画面上只剩零散几块亮点。最远处的一块——是银岛府,隔着大海,上面出现了五颜六色的标记。
密集聚集的几块是围绕着矿山繁华起来的人口聚集地,银岛城。
这城池是从最开始临海登陆的那个小村子发展起来的。从银岛村,一点点被黄栋打理着变成了银岛县, 最后成了城。慢慢这么积攒出来变大的。
远处的鲜红色标记代表了战乱。
齐承明拧眉对着地图研究了好半天,因为这地图并不是从人类视角去区分谁与谁在打仗, 只是笼统标注战乱地区。地图上五颜六色的多处战乱, 很可能是银岛府土著在和土著对战, 肯定也有齐承明的军队在与土著交战扩大地盘。
整个岛都被他划为私有了,实际占领面积也得跟上嘛。
与银岛府隔岸相望的是好大一片亮着的版块。
齐承明满足的巡视着。
从岭南,郁林州,柳州, 到桂州,永州,武陵郡,都彻头彻尾属于他的地盘, 用上了凭票体系。视线再一路南上,从何大家的老家观阳到杭州苏州,都有他的势力触手渗入其中,所以其中也有亮点,但不算点亮整个地图。
北上看过去,表兄杨守正在幽州活动。
为什么呢,因为幽州悄无声息被点亮了……这代表表兄带领的那支军队受他的掌控,且在本地有了实质掌控力,怕不是一边屯田一边备战?
齐承明猜测着。
放眼望去,在这整个国家里,四面八方都被他悄悄蚕食着,尤其是已经在南方站稳脚跟,拥有了不小的一片势力了。
最后看向京城……
京城除了新瑞王府和外祖家是璀璨明亮着的,城郊因散去了不少他低调遣散的老兵,像是星光一样微弱亮着。京城里还有一处明亮的涂块。
齐承明仔细一看,那是京城大营,禁卫军的老地盘了。
“……?嘶,不用去找温二了。”齐承明略想了一下就扶住了额头。
地图上的涂块这么明亮,显然不是一两人的小队伍,温二带队回京,原来是住在了大营里。除了温二,齐承明也想不到还有谁能在大营里代表他的势力了。
“殿下,到了。”马车外的小成子扬声提醒。
齐承明暂时不做多想,跨步下车,抬脚就进了新府邸。
一路走来全是热火朝天的景象,来京短短一天的时间还不足全府人安顿下来。新府邸后院里有个大园子,绿植葱葱郁郁,水榭上还有个戏台,都是原本的宗亲留下来的。
这里可不比柳州齐承明随随便便买了个宅子粗糙的扩建一番就叫王府了。这里大得让齐承明都有些不耐烦出门,想回个正院还得徒步两里地是几个意思。
怪不得那些大的宅子里面,出入都得再坐车呢。
齐承明边走边吩咐小德子记下:“往后加两道车架,一道迎客,从大门过到正院前再停。一道走后院,从园子长廊到二门前停。”
这还是他的后院里没有正经女眷,只有柳奶娘暂且住着。
虽说奶母人还年轻,算不上老胳膊老腿,但每次让她回府都走一趟园子的距离?那也太要命了。齐承明回忆着,似是红楼梦里也是有一道车架到二门前停的。该是这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