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臣子们都重生了by月半时
月半时  发于:2025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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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就算了。
等齐承明到了正院,走得也有些累了,后面是快步赶上来的宋故,脸不红气不喘的,风风火火有几桩事要汇报:
“殿下,皇上赏赐的山头田铺各一处,契书在这里。锻匹布料五件入了库,牛羊鸭鹅十对先关厨房养着了,只是余下的一套银餐具,一件玛瑙盒,一只宝石蹴鞠球……看起来不似普通物件。”
“……殿下要亲自过目吗?”
宋故这么问,是拿不准这些一看就是旧物的物件,会不会是殿下母亲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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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累傻了,这章本来只写了一半,现在写不动了先发出来

他只能请柳奶娘过来一看,试图蒙对一个答案。
可惜柳奶娘也只是在华嫔娘娘孕期入的宫,平时接触对方也不多, 实在拿不准。
齐承明左思右想下灵机一动:“……!”
“先别收起来,明天我再入宫一趟。”齐承明合理怀疑,这是鸿仁帝给出的钩子。
他一个出生丧母、母妃身边亲近的宫人后来也被陆续遣散、导致身边只有两个半大贴身太监的小皇子哪里知道什么是母妃的旧物?
上次有赵福满的提点, 这一次, 怕不是等着他去问呢。
不管是出自谁的诉求,刚回京的齐承明也确实需要有个理由快速和缓与鸿仁帝之间的生疏关系。做个样子也得有个由头。
宋故了然一点头, 又说起了下一件事:“去打听温小将军的人回来, 已经找到他的踪迹了。”
齐承明刚才看地图已经猜到了,但嘴上还是问着:“温小将军?”
以将军为称呼,这是晋升到哪个武职了?
“这件事很容易打听。”宋故脸上一片平静,已经没有原本的矛盾敌意,放平了心态去看待现在的温二, “温大人从军后据说得了武略将军的职位,带队赶走河外骚扰的西国人, 接连打了几场胜仗, 大胜回京, 本该封赏。”
“但是却延误了月余,据说……是因为西国王派来了使者。”
齐承明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了:“……皇上因为他们的抗议延迟了温二的封赏??”
鸿仁帝老糊涂了?!
这不像那个老登啊。
他在对待后宫妻妾子女的事上很狗,对前朝大体上还是没有这么……软骨头的,吧?
齐承明想着想着自己都不确定了。
他又不了解鸿仁帝。
宋故很快补充:“其实下个月初……按照旧例是万国来朝的日子。西国王在这个节骨眼上派来使者, 宫里又没有动静,外面都在猜测是不是这个原因。”
“皇上想在下月初再封赏温二?”齐承明敏锐的抓住问题反问着。
宋故颔首,他就是这么猜测的。
不然想不通陛下为什么要压到现在,上一世的陛下也没有羞辱过温将军, 总不能自己重生一趟,陛下突然改了性子——为了充大头,在俯首做小的西国人面前反而惩治温将军了吧?
这个月都快过完了,齐承明耐下心来,打算高度关注那一天的情况。
但还有一点他搞不明白,不由得迟疑请教起来:“我记得……过去一直战乱不断,这‘万国来朝’是什么情况?”
原剧情中也没有写啊。
难道这属于温二和七皇子相识前的个人回高光时间?
齐承明穿越后也是下过苦功了解本朝事迹的,不说鸿仁帝,往上数先帝,太祖,几代皇帝期间都是战乱不断,没有彻底安定的时候。
准确的说,从前朝改天换日的时候,太祖能打出一片天地,没有被周围的异族与其他零散小国趁虚而入撕咬吞没,都是很了不得的了,往后代代全是便战边想休养生息的日子,暂时没有能力一平天下。
到了鸿仁帝时期,前些年更是接连战败,皇位都一度有了危机,直到温小将军等军中将领崛起——这是为了衬托七皇子将来手中有军权的高光剧情,形势才有了标志性的好转。
都这样了……哪门子来的“万国来朝”啊?
“是前朝辉煌时,给周边小国定下的不成文的规矩。越是冬天天寒,小国难熬的时候,越会派使者来贺。前朝那时会展现大国气概,赐些看不上眼的财货给他们。”宋故解释着,并未因为这缘故是前朝的而轻视贬低,反而中肯的赞许着,
“所以周边的各样小国明面上都不许叫皇帝,哪怕实质上类似,也只是称王。这策略稳定过一时,只是后来,前朝的辉煌不在后……极容易反噬。”
“父皇就算知道这里面的水深,还是免不了甜头啊。”齐承明赞同的转了一圈茶碗,已经全然明白了。
越是军事虚弱,鸿仁帝越是抗拒不了前朝辉煌时万国来贺的盛大名头,哪怕知道这是一块毒馅饼,也忍不住的想啃啊。只要是啃了,本朝以后流传下去的史书上怎么也能记上一笔了。谁会承认自己弱于前朝呢?
怎么着也得是并肩吧。
鸿仁帝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仁君,在位期间的名声也能多一份光彩,史书有名,将来也能去见先人了。只是西国王派人来,不一定没有阴谋……希望下月好好过才好。
原剧情中没有,齐承明又担心鸿仁帝冲昏头脑吃亏,悬心得很。
“……!”门口正巧路过瞥见的甘棠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瞥见了齐承明刚才转碗的动静。她细长的眉毛痛苦的蹙了起来,胆颤心惊的望着。
齐承明低头一看,这不是他最宝贝的那些成套烧瓷碗,反而是他有次在市井街头的店铺里随手买的一批写意茶碗,每次烧制出来都是随意的图案样式,甚至有的特地带了瑕疵,颇有野趣。
齐承明挺爱用的。
这一只茶碗上甩了星星点点的痕迹,乍一看像是银河,又像是吹落树梢的散落花瓣,分外美丽。
“甘棠,你来。”
齐承明仔细回忆一下,自从小德子小成子开始学更多杂务后,甘棠手下的一个小宫女便变成了负责茶具的人,齐承明没有要求的时候,那个小宫女随机呈上的茶具里这批茶碗次数最多,连甘棠有时主动泡茶,也惯用这一批茶具。
甘棠顺势进来,看着少年皇子稳稳地放下了那只茶碗,暗松了口气:“殿下?”
“我记得你手下的小宫女叫……”齐承明打开系统里的人才名单,对照着回忆了一下,“小桔。你和小桔各去得一枚银摆件。”
“殿下?”甘棠无所适从的愣住了,神色茫然,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赏赐是怎么回事。
齐承明不多解释,只是嘴角微扬:“我刚才有了一个主意,若是成了,你和小桔就要清闲一阵子了,先沾喜气。”
甘棠虽然神色中还带着茫然,却利索的行了个礼:“奴婢替小桔谢殿下赏!”
不管怎么说,有赏赐总归是好事。
别说她没弄明白了,宋故和柳奶娘都在一旁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这下连他们都不清楚殿下突然在想什么。
第二天。
齐承明干脆利落的带上那几件御赐的物件入宫请见。
如他猜测的那样,鸿仁帝就像没折子需要批似的清闲,一听就召见了他,在偏殿里和他温声的说着话,笑指着:“承明啊,朕一猜就知道你要来这么一趟。”
您真是废话中的废话。
齐承明觉得自己回京以来的腹诽次数越来越多了,他表面上却略过这一茬,不解的取出那些物件,真心请教:“父皇,这些儿回去揣测了许久,也没弄明白它们……它们是不是……”
他吞吞吐吐,意有所指。也不能全然装傻,那就显得太笨了。
鸿仁帝等的就是这句话,像是被搔到了痒处,怀念的托起那只宝石蹴鞠球,揭开了谜底:“这几样也是你母妃当年的爱物。朕没让你带去就藩,是因着,这些是更早一些……”
他絮絮回忆着当年的美好时光,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对齐承明感叹着。
齐承明只负责应声点头,或是惊叹或是重复一句问话,甚至都不需要技术含量或者演技,就捧得鸿仁帝谈性大发,一口气便说到了正午。
看样子憋的不轻了,齐承明揣度着——
以前鸿仁帝这些话也不知道该对谁说,对他这个华嫔之子曾经也是厌恶的,更谈不来。但现在无论时局还是旁的,都促成了他们父子俩得亲近如此,鸿仁帝可不就逮到机会了。
“赵福满,让人去传膳。都这个时辰了,承明陪朕一道用了吧。”鸿仁帝意犹未尽之下看了看天色,露出一副慈父做派吩咐着。
齐承明也应得坦然,看起来多亲密似的:“儿晓得,父皇面前的菜肴……还不知道有多美味。”
鸿仁帝沉吟了片刻,突然想起来似的又淡然吩咐着,轻描淡写的就像自己说了一句普通的话:“大后天的朝会……早些入宫,往后也学学你其他兄弟,去应一两件差事。”
“……是,儿臣遵旨。”齐承明心中喜悦,痛快应了。
不枉他一天晃下来在那里“儿”来“儿”去的,鸿仁帝总算是注意到,提出来了!
别看齐承明已经是王爷的身份了,就算以宗亲的身份有资格上朝,也没法议政处事,还称不了“儿臣”。可大皇子到六皇子都成年入朝参政了,只有他和七皇子这个不够年龄的是个例外。
到时候在朝上一见面,岂不难堪?
这还是他回京后的第一面,他从船上就开始造势酝酿的下马威与气势,总不能到这里垮了台。鸿仁帝也忙活这么久了,不会看着他垮的,现在……刚好。
那么另外一个问题就很突兀了。
齐承明用眼角余光注视着一道道传上来的菜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自嘲笑道:
“以前倒没注意过这碗盏有什么差别,自从出去一趟,才晓得宫里的精美呢。儿臣自小用的原都是上品……把现在儿臣常用的那些都比到泥地里去了!”
他这话就说的很让鸿仁帝心里舒服。
人都是这样,越是做错了什么越是不愿面对什么。
鸿仁帝当然清楚自己对这个二子自小冷待,让人过得不那么好受。但现在不得不宠着哄着、看重二子的时候……鸿仁帝心思是转了过来,但总归心底还有那么一丝的不舒服,不愿面对。
这么一说,他心里快活多了。
鸿仁帝龙颜大悦,自然随口赏道:“听见没有?赵福满,去开内库多挑一些物件,把承明现在用的全换了。二皇子所那边也换一套……”
——这话说到重点上了!
齐承明精神一振,七绕八绕就是为了这句话,他聚精会神等着后续。
鸿仁帝果然接着说:“你有时候议事不方便出宫,就住宫里两天……”
齐承明心里终于浮现出喜悦来。

从在府里准备入宫的时候, 齐承明就想到了今天要怎么引着话茬去达成目的了。
刚回来这段时间估计是鸿仁帝最给他面子的时候,有什么事尽量现在提。
——其他皇子,无论成年与否都破格住在宫里, 只有他在外面,这对齐承明来说太不利了。没看大皇子的妻妾孩子都全了,还是没一点自请出宫建府的风声, 一问一个不吱声。
齐承明有偌大的瑞王府与下人们, 已经没法回宫,只能尽量寻求时不时回二皇子所小住的机会了。
一顿饭罢, 齐承明收获满满的出了宫。
皇帝用的膳食果然不同于他人, 样样珍馐,处理精巧又味美,连齐承明都不得不惊叹古人的聪慧。临出宫了,果然又从鸿仁帝那里骗走一个御膳房大师傅,满载而归。
瑞王府上看似一如既往, 等齐承明下了马车,甘棠和小成子却一起激动的迎了上来, 目光都亮亮的:“殿下!”
“这是怎么了?”齐承明含笑明知故问着, 一路走去, 看到正院里焕然一新。
小德子还在那边手笔不停的造册着,忙得顾不上说话。甘棠快步走到墙根前为自家殿下欣喜的示意:“今天陛下派人来府里,把这些全换了……”
糊窗户的纸换成了上好的洒金缎,挡风的床幔换成了柔软精美的蜀织锦缎, 素白花瓶变成了宫中御制的各种梅瓶、胆瓶、葫芦瓶,薄胎玉壶。齐承明着重提出的碗盏茶杯也换成了一套套御窑按照官样烧制的精品。
“御前公公特地强调了。”小成子一字不差的流畅背了下来,但看他的表情,青年太监背的有些两眼发直, 显然是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的,
“这批碗盏有天青翡翠釉和海棠茶色釉两种,腹内都嵌了錾花锦地与莲花纹,是陛下内库中珍藏的精美套品……”
小成子说着,甘棠适时领着几个小宫女小心翼翼的带着那些碗盏一字排开,摆好了供齐承明细细赏玩。
少年皇子屏住了呼吸,仔细看去。
虽然他也不太懂这些东西,但回来的船上,何大家还是对他一顿恶补过基础知识。御窑是专供皇帝烧制用具的地方,出品的物件都依照皇帝的喜好有一种特定的规格,被称为官样。
纯黄色的釉彩是最大气好看的,何大家教到这一块的时候展开画卷给他信手画了一盏,惟妙惟肖,可惜只供给皇帝皇后与太后三人。
其次的釉彩颜色与纹路全靠喜好不同来烧制,例如太祖喜欢富丽堂皇、花团锦簇的样式,颜色也更爱不同种混搭彩色,美轮美奂,鸿仁帝却更偏爱渐变的素色。
例如这一次拿来的天青翡翠釉,整套碗盏全都是白色与青色渐变,像是雨后天晴的气候一般,底部又如翡翠一般是纯粹而透亮的绿色。上面的莲花纹路与小字全都浅淡嵌了一圈,恰到好处,并不与釉色争夺瞩目。
齐承明看着它们时,就想到了何大家的教导,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悄声气音——若换成前朝皇帝与太祖,釉色上的錾花锦地非得大片大片,写满了字符与纹路,与富丽的釉色相衬更加花团锦簇才对。
“真好看……”齐承明说不出来别的,但他长了眼睛,忍不住感叹着。
这下是真的偏了鸿仁帝的好东西回来了。
美滋滋看过了一遭,齐承明吩咐小桔把这些都收拢好,直到这一刻,甘棠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然后她听到自家殿下游刃有余的说——语气中还带了点得意:
“甘棠,小桔,小德子小成子,平时你们伺候我喝茶最多。这回我得了新的器具,那些旧的碗盏你们就分一分吧。”
甘棠和小桔一愣,互相对视后变成了震惊和纯然的喜悦。
小桔尤其高兴,没想到也有自己的份,上来就谢恩:“奴婢多谢殿下!!”
齐承明欣慰一笑,深藏功与名。
在柳州的时候他们平时管的并不严格,下人之间只要登记了,不犯忌讳的私人物品都可以采买。但是现在回了京城,大家就只能紧了紧皮子,像是宫女太监只能用自己品阶内的茶水饭碗,旁的再喜欢也不能像以前那么肆意了。
现在正好,齐承明偏来了皇宫里的好东西,与鸿仁帝联络了感情,又达到了入宫小住的目的。他还能趁机把这一批被偏爱的碗盏找理由赐给大家。
人人都很开心。
第二天,齐承明又进宫了。
这一次,他特地带上了粮种与几样收获后的土豆,红薯和玉米,直奔御膳房,交待妥当后才去找了鸿仁帝。
鸿仁帝今天在后宫散心,听闻消息后很快就回了前面宫殿,没顾妃子的不舍。他没好气的打趣着齐承明:“昨天那些物件还堵不住你的嘴?今天又来做什么了?”
“父皇,这些是儿臣在外发现的,本来早该呈奏折上报……但儿臣想等试出个结果再来,才拖到了现在。”齐承明恭敬的垂头,有些腼腆的给自己找补,呈上了连夜写的厚厚奏本。
鸿仁帝翻开一页页看着,一时间没有出声,殿里寂静得落针可闻。
齐承明心里有些忐忑,却又坦然的等着鸿仁帝的态度。
他们互相都心知肚明,若不是他被召回京里这一遭,三大高产粮种这回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皇室重视,捅回京里。
现在是大家本就知晓此事了,齐承明才上折子汇报。这听起来是无用功,其实是必须的一道流程。在皇帝那边:
[我暗中知道你干出了功劳,你现在也回了京,若是你还不主动上报——你是想靠这些名声做什么?]
这是态度上的问题。
所以哪怕齐承明汇总了一下自己在柳州做的发明与改新,种种列出后触目惊心,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这些当初都被拿到朝堂上弹劾过一遍了,他必须趁刚回京、鸿仁帝没想起来这一茬的时候立刻上缴,就算引起鸿仁帝的忌惮也没法子。
“……好。”
鸿仁帝看了许久,最后放下奏本的时候嗓音有一瞬的复杂,很快又调整回了这几天的慈爱口吻,“既是被你说的这么有用,朕今天用膳就要尝尝那些新味道了。”
他没有抓住最要紧的凭票和粮种说话,只先用新膳食方子开起了玩笑。
“不会让父皇失望的。”齐承明应答的时候看到穿着龙袍的身影微微前倾,不自觉换成了一个更有威势与压迫感的坐姿,他心中警醒,拉满了戒备心。
“承明啊……”鸿仁帝再开口的时候便带上了略微迟疑,语气也软化了很多,这是要谈心了。
“朕知道,当年朕忙着朝政,忽略了你……才让你处处不敢争先。”老皇帝语重心长的感叹着,话语中带着淡淡的探究与试探,“朕从不知,你长到十三岁,心里竟藏着这么多灵慧。”
齐承明心思急转。
这是鸿仁帝有疑问了,原身在宫里长到十三岁,都是懦弱无能的模样,对内护不住宫人,对外争不过兄弟,连受了欺负都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木木讷讷似的。
结果一去藩地,唰的变成了全方面发展,四处创新的天才。历史上谁随便发现一种重要的新作物都难,他却福运也爆棚,一口气连着发现几种,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好似什么难题到了他手里都迎刃而解……
变化这么大,鸿仁帝心里是得犯嘀咕。
齐承明都怀疑,鸿仁帝说不定早找办法验了验他到底是不是二皇子。要不是齐承明是魂穿,估计要出问题。
他现在……必须得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藏拙”是主基调,但具体要往哪里举例呢?因为自小被三皇子欺负?不妥。
齐承明一瞬间就否决了这个念头。
就算事实如此,鸿仁帝也不会愿意听到他这么说。
那么之前的巫蛊之祸?这个也有风险,冷落他的鸿仁帝才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这有指责鸿仁帝的风险……
齐承明的背后微微有了薄汗,他在鸿仁帝等着回答的这一瞬电光火石间有了答案。
少年皇子惭愧的撩袍郑重跪下,深深垂头遮住了表情,请罪着:“不瞒父皇,实在是儿臣……儿臣……一时出去恣意,就得意忘形了……”
“哦?”
“儿臣自小享用惯了皇宫里的好物件,却也更羡慕其他有母妃贴补的兄弟们,只能日日在心里过着,瞎琢磨东西。性子不免便很……娇奢,实是个极爱享受的。这回一出去,儿臣成了府中最大的,想要什么都有人捧着,就开始折腾那些东西了。”
齐承明说的非常惭愧似的,但他说的是实话,语气的底色里透着一丝藏不住的理直气壮与冤枉。
可不是吗,他一个好好在现代便利生活过惯了的人,骤然到了什么都没的古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再不折腾些自己熟悉的东西出来转移注意力,他真的要难受死。
放在以前他哪里想得到,自己能三年不玩手机啊!!!
鸿仁帝有些错愕,稍一琢磨,又觉得二子说的没什么毛病。
自打他想要看重皇二子开始,这个儿子从小到大的消息就都被搜集回来,罗列在情报单子上,看得鸿仁帝百思不得其解,才有了方才的疑问。
他以为二子会提到皇三子对他的常年欺负,或者皇后与自己的漠视。若没了这些,好好一个心有沟壑的皇子也不至于憋狠成这样,到了外面才光彩频出……细想来也是让他极为挂不住面子。
谁知道,二子竟是这么想的?
鸿仁帝看人多准,一双利眼不动声色的盯着少年皇子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一丝假话,或许有隐瞒——三子对他的欺负和自己的漠视是忽视不掉的因素,但这些话的确是他真心所想。
二子自从去了柳州,多回被御吏弹劾,次次罪名都有娇纵喜奢……这小子,原来还是个逼急了才绽放才华的怠懒货?
鸿仁帝失笑:
“你啊,连嫉妒其他兄弟的话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你是没了母妃,但你不是还有父皇吗?父皇给你撑腰,你想怎么折腾,直接来报一声。咱们至亲父子,往后可不要再做那副小意隐藏的谨慎之态了!”
他从御案上的一摞折子里找出来一份,扔给齐承明:“看看,你要的……煤炉子厂,连着山头和工部侍郎,朕都批准了,一起交给你折腾了。”
这是话茬终于过去了的意思。
齐承明有些双腿发软,心里长松了口气,这还有意外之喜。
他高兴的应下,心里连腹诽都懒得说。
鸿仁帝扮演慈父上了瘾,还在谆谆教导着:“这是你的第一桩差事,按理说得漂漂亮亮的办妥,但大可不必那么着急,朕派工部侍郎就是去协助你的,若有差池,汲取经验,仔细看他们怎么做的才是正理……要紧的是你学到了什么,懂吗?”
“是。”齐承明郑重应下,但心里没有在意。
他清楚这一段话鸿仁帝确实是好意,真心愿意想让他作为儿子多学好。但……他同时也是皇子,还是个没有靠山,完全只能靠自己的皇子。不进则退,在第一桩差事上,没有失败的余地啊。
不过,表面上……他是只能依赖鸿仁帝了。
齐承明心里暗下决心。

齐承明刚回京的几天, 就在这么往返着皇宫与王府之间度过了。
现在还是他与鸿仁帝的蜜月期,看似亲昵,实则底下全是深渊万丈, 需要小心应对。齐承明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每一天进宫都是有明确目的与想头的。
为此,他把瑞王府全权交给了宋故打理, 应对那些来示好或趁瑞王府空虚意动的有心人, 防好稍显薄弱混乱的这段时间。他也顾不上去外祖家,只能暗中让替他打探温二行踪的顶木先去回个话道恼。
……再过两天, 他自然而然可以顺着前几天鸿仁帝的话, 等表弟王朔袭爵封礼下来的时候去外祖家贺喜。
后宫里,齐承明这几天的盛恩也惹了一些人的眼。
淑妃气恼的坐在殿里,朝屏风上撒气的扔了个枕头。
“娘娘!娘娘息怒!”两个大宫女合力劝着,一个小宫女连忙去给她捡枕头,扶稳摇摇晃晃的屏风。
皇上前朝正是打仗用钱的时候, 看不惯她们后宫奢靡浪费,淑妃连个杯子都不敢扔, 恼火较劲的时候只能逮着枕头撒气。
“二皇子算哪里的人物!皇上也真是的……”淑妃憋得胸口直疼, 好半天也没忍住抱怨脱口而出, 很是怨念。
她的儿子多乖啊,性格温文,被他父皇训斥以后吓得什么都不敢做了,天天谨小慎微, 又要展现长兄气概,在前朝和上书房还总得听些“你二弟你七弟聪明伶俐”之类的话刺心。
这都多长时间了,陛下眼里只看得见二皇子一个人了吗!
最重要的是……昨天伴驾的人可就是淑妃自己!那瑞王一进宫,皇上就抛下她去了, 给她好一个没脸。她堂堂宠妃不要面子的吗?
偏生大皇子听说母妃心生不愉的事后,急忙赶来请安劝着:“母妃,二弟现在得了父皇宠爱,咱们千万别去做第一个掠了风头的人啊!”
大皇子自从被冷待又崛起后,深感不容易,整个人的作风都低调下来,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他现在也不会像几年前手段青涩、让谁都看得出他的伪装功夫不到家的。
大皇子还惦记着,是他某个弟弟狠狠给了三弟一击,抽冷子把人踩下去贬为了庶人。那个暗中的罪魁祸首他还没找出来,所以大皇子不会再轻视任何一个皇子了,他平等的怀疑所有弟弟。
淑妃伸手虚抚了一下儿子英俊的脸庞,带着心疼:“母妃知道,母妃不会替你惹麻烦的。只是你那二弟一回来……往后咱们的日子更糟心了。”
淑妃生了皇长子,心里怎么可能没有点念想?
好不容易把威胁最大的三皇子踩下去,摁下葫芦又起了瓢,还不知道怎么斗过皇后所出的嫡六子,这从来没放在眼里的二皇子石破天惊的蜕变归来了,怎么不让淑妃心焦……
大皇子心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但他却徐徐温声劝着母妃:
“咱们先静静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儿子的长子再过两年就该进学了,再多开枝散叶,父皇到时候往下看,第三辈只有咱们一家的孩子,这不是独一份?”
父皇已显老态。
从二弟到七弟都没有成婚,反而是他已经成婚生子多年,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
“……是会得你父皇的青眼。”淑妃欣慰的点着头赞同,却不是为了这个,她眼里全是儿子稳重的模样。
前几年淑妃非常为儿子操心,现在她纵观后宫里的局势,不得不承认……
三皇子被贬为庶人,贤妃与顺妃被褫夺封号,皇后被夺去宫权,六皇子在上书房被训斥,加上二皇子强势归京后……
这一连串的磨难反而让儿子更成熟冷静了。
心眼是在这种情况下长出来的啊。
皇子所里。
七皇子挥退了想给他布菜的小太监,心烦意乱:“这些你们拿下去分了吧,御膳房全是些捧高踩低的货色。”
“殿下,您再用些吧!身子要紧啊。”贴身太监关怀的苦劝道。
自从七皇子殿下被送回皇子所,勒令不许再去看望柳妃娘娘(原顺妃),失了养母的庇护,父皇的关心后……七皇子的日子过得就没那么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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