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且左看右看,脸上俱是焦急,李斯一把扯过他身上挂着的药箱,举起药箱,砸在荆轲身上,终于把他打翻。
荆轲吃痛,赵九元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她立刻从荆轲的钳制中挣脱出来,提腿就跑。
上朝不允许携带武器,也不知荆轲手中的匕首有没有见血封喉的毒,她怕再死一次就真死了,只能一直躲。
嬴政这边好不容易拔出剑来了,他立刻手持长剑,瞅准时机,一剑砍在了荆轲的左手手臂上,其手臂顿时鲜血如柱。
荆轲按着手臂,见赵九元要跑,打了个筋斗,一边躲避嬴政的剑以及兵士的围攻,一边追逐着赵九元。
赵九元绕着殿内的梁柱躲避,荆轲在后面追她,嬴政在后面追荆轲。
场面一度滑稽。
“秦王、南山侯,今日定要死上一个!”荆轲捂着手臂高喝,手中匕首如利剑一般往前扎。
死你爹爹个腿儿!
赵九元忽而停下,直面荆轲刺来的匕首。就在众人惊鄂的眼神中,赵九元眼神一凝,一把抓住了荆轲的手腕。
只见她身体一扭,侧身躲过锋利的匕首,而后将荆轲的手狠狠向前一拉,荆轲不受控制地撞在了她的后背肩膀处。
刹那间,他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至少摔出去两米远,那把匕首也被一并摔了出去。
“老娘只是多病,不代表老娘多弱!”她拍了拍袖子,单手叉腰,有些气喘。
跟在后头的嬴政看呆了。
众臣也跟着看呆了。
上回赵九元摔了郭开,那时候隔着芦苇丛,并没看太真切,这次近距离观看,才知道南山侯并不弱啊。
想一想也是,南山侯要真的弱,刺杀时就不会一刀砍一个了,她只是多病而已。
想到这里,群臣不由得出了身冷汗。
这大冬天的,冷汗一出,整个咸阳宫大殿都变得冰冷起来了。
一众兵士手持矛戈将荆轲团团围住。
荆轲缓缓爬起来,双腿像簸箕一样摊开,李斯连忙挡在了赵九元的身前,遮住了她的视线。
燕国还没有普及短裤,像荆轲这样岔开腿,有些不雅。
嬴政收起长剑,缓步走到荆轲面前,不待他开口,荆轲自己就笑了。
他骂道:“本欲生擒秦王,契约以报太子,却不曾想被你提前识破,本欲杀南山侯,不曾想南山侯虽女子却武力不弱,既失败了,那么轲便只能以死以谢太子了!”
赵九元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和衣袍,快步走上去道:“你先别死,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太子丹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替他如此卖命?”
“如秦王待你一般,国士待之!”荆轲怒目而视。
赵九元摇了摇头:“太子丹的为人,我王最是清楚,你别自欺欺人了。”
就在荆轲愣神的一瞬间,赵九元说出了那句千古名诵:“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轲双眸如红如牛眼,愕然道:“你如何得知?”
赵九元挑眉:“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受《史记》影响,她本来还挺怜惜此人的,但那是刀子没落在自己身上。
荆轲当庭刺杀她,想保也保不住。
她复看向秦王政,一下子变得虚弱起来,仿佛撑不住了似的:“大王,您今日受惊了,燕使竟敢行刺,燕国着实不像话,如此恶行,当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嬴政会意,立刻捂着头,昏然目眩道:“寡人如此信任燕王,信任燕国,燕国竟派人当庭行刺,燕王是何居心?寡人必然不会放过燕国!”
第209章 燕王喜暴打太子丹
旋即,他对那群兵士挥了挥手,兵士立即持戈往荆轲身上扎去,一次扎了十几个窟窿,反复扎,荆轲很快成了血人。
荆轲至死,脸上都还保留着错愕的神情,这错愕中,隐约瞧出了一丝不甘。
他至始至终都明白,他哪里是什么勇士?他只是一颗棋子。
一颗燕太子丹抛出来的棋子,一颗足以让秦国反灭了燕国的棋子。
哈哈哈!
他这辈子一定能名垂史书,只不过,人人都知道他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秦舞阳跨进门槛就瘫软了下去,荆轲刚掏出匕首刺杀赵九元没多久,他就被秦将斩去了头颅。
赵九元回到府上,才恍然发现自己身上好多擦伤、撞伤,还有被掐伤的痕迹。当时估计是肾上腺素和多巴胺作祟。故而没感觉疼,这会儿回到舒适又安全的环境,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就觉着哪哪儿都疼了。
赵九元躺在床上,摸着猫儿柔软的毛毛,看着床帐上的花纹。想到荆轲的惨状,她心里直叹气。
给秦王打工也太危险了。
醉青得知赵九元遭遇了刺杀,忙提了药箱,从杏林学府驾马车到南山侯府。
“先生膝盖和手肘处都有擦伤,背上和腰上还有好几处撞伤,脖颈处也有淤痕。”
给赵九元身上的伤痕擦了药膏后,醉情又气又急,怒骂道:“燕国竖子,竟敢伤了先生!彼杂种之!”
赵九元半眯的眼睛陡然睁开,这小姑娘,已经变这般虎了吗?
阿珍端了热水来,仔细给赵九元清理头发,心疼道:“讨厌的燕人,先前燕太子丹来咱们府上,奴婢就觉得此人没安好心。”
醉青附和道:“就是,就是!”
“先生不如向大王进言,让燕国交出太子丹吧!”醉情忽而提议道。
赵九元摆了摆手。
无需让燕国交出太子丹,等蒙武解决掉新郑叛乱一事后,再让他在新秦地招募兵士,训练后屯兵燕境。届时燕王喜自会乖乖奉上太子丹的头颅。
随后嬴政给赵九元送来了压惊的礼物,是几大箱子金银珠宝和玉器古董。
赵九元趁夜色,挑了几个比巴掌大一些的周代青铜器和玉器,又往青铜器中塞了些黄金。
上次空间碎了,她那些现代的衣裳和饰品,以及从汽车上拆下来的零件,还有收集的上古古董全都化为了虚无。
还有一些后世失传的书籍孤本,那是她准备带回现代的,也全都消失了。
她只能重新收集,希望这次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燕国派刺客伪装成使臣,于咸阳宫行刺失败的消息顿时传遍了山东四国,秦王对燕国下了斥责令,燕王喜惊惧不已。
“如果不是秦国现今被楚国牵制,你以为我燕国如今何存?”燕王喜虽恐惧秦国,但不妨碍他对燕太子丹生气。
燕太子丹派人刺秦这一举动,导致秦王愤怒,就差立刻派兵来灭他燕国了。
燕王喜手持鞭子,一鞭一鞭抽在太子丹身上,边打边骂道:“你以为你是谁?”
“寡人还没死呢!”
“你就敢做寡人的主了?!”
太子丹跪在石板上,面对燕王喜的殴打和责难,他呛声道:“臣只是想趁机杀了秦王!”
“只要秦王死了,秦国必然大乱,届时我燕国就可联合四国攻入函谷……”
“蠢货!”燕王喜面色一凝:“你就没想过,你要是失败了……不,现在局势已经被你给搅得没有转圜的余地。”
“如今秦国与燕国势不两立,我大燕竟就毁在了你这愚蠢的狗东西手上。”
“天啊!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个蠢货?”燕王喜愤怒,又连抽了太子丹几鞭子。
眼见得太子丹被抽得奄奄一息,太傅鞠武连忙上前阻止道:“大王,事既已经发生,还是赶紧寻办法应对才是。如今即便打死了太子,也于事无补。”
燕王闻言,丢下鞭子大叹了一口气道:“要是杀了这孽障有用,寡人早就杀了!”
太子丹仰头道:“我自己的祸,我自己承担!”
燕王喜见他仍不思悔改,怒意再次涌上心头,他弯腰要捡起地上的鞭子,鞠武立刻拦住他道:“大王,为今之计,不是打太子就能解决的。”
“你放开我,让我打死这孽障!”燕王喜挣扎。
鞠武半点也不肯放,燕王喜只能作罢。
“有楚国牵制秦国,我燕国焉无长存的机会?”鞠武挡在太子丹身前,拱手对燕王喜道。
“大王,为今之计,只有派使者入齐、楚,说动齐王和楚王联合。”
燕王喜道:“不可,我燕国如今在风口浪尖上,若让秦王知道我燕国与齐、楚两国暗通款曲,我燕国必定会遭到秦国更加猛烈的攻击。”
“王上……”
“立刻集结大军,修筑防御,以防秦国报复。”燕王喜复看向太子丹,恨道:“至于你,滚回去,别来寡人眼前晃。”
说罢,燕王喜拂袖离去,徒留浑身是伤的太子丹跪在原地。
太子丹心中愤懑。
彼时,魏国大梁,魏弃从秦国归来,告知魏王假,秦王同意魏国献降。
王贲立于山上,拿着望远镜观察山下大梁大情况。
“少将军,魏王派使者前来,请见少将军。”
王贲小心地将望远镜收进兜里,转身道:“带他上来。”
魏弃气喘吁吁地对王贲行了个礼:“魏王愿开城门乞降,请少将军垂怜大梁庶民。”
王贲挑眉,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魏王答应投降,王贲便派人堵塞了黄河之水和鸿沟之水的缺口,很快水位下降,泡水的城墙在水退后,竟然坍塌了。
魏王假命人打开大梁城门,光着膀子,身上绑着麻绳,如丧家之犬一般,带着穿着丧服的臣子祈降。
大冬天的,魏王冻得瑟瑟发抖,险些跪不住。
王翦率大军代表秦王接受了魏王的乞降。
至此,魏国灭。
因为担忧魏王如韩王一样叛乱,秦王下令将将魏国贵族迁居到了咸阳附近,至于魏王假,则幽禁了起来。
嬴政立在台上,看着内侍将魏国的旗帜一点一点地降下。
旋即他兴奋地对赵九元道:“赵卿你看,寡人又灭了一国。”
“恭喜大王!”赵九元鼓掌喝彩,心里却闹开了。
水淹大梁,你高兴了,最后谁给你收拾烂摊子?
我要闹了!
赵九元心里的小人直跺脚,水攻的确是个拿下大梁的好办法。但若是考虑到攻下来以后,魏国就是秦国的了,需要花人力物力治理,赵九元就觉得闹心。
代地灾后重建工作才刚刚接近尾声。
这劳什子大梁发大水,淹了一座城不说,还持续淹了几个月,直接泡发了,城墙都泡烂了。
这援建难度不亚于地震灾后重建。
伤敌一千二,自损八百,也是没谁了。
好在秦国在魏国宗室贵族手中大捞了一笔,可以用这笔钱去重建大梁,赵九元心里才好受些。
灭魏后,因魏国东部的大宋郡内有砀山,而将其改称为砀郡。王翦大军留下一部分镇守,其余之人都集结到了秦、楚边境。
而此时,蒙武也重新收回了新郑。
韩王安等一众叛军皆被俘虏,按照嬴政的暗示,一批旧韩贵族因此事被牵连,直接被拔除了。
这也是赵九元的意思,预防后世门阀士族嚣张的最好办法只有:「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把他们的祖宗杀了。
张良滞留于南阳,跟在云腾身边,得知此事后,辞别云腾,入咸阳来寻赵九元。
希望赵九元能放他勋弟一命。
张勋是此次叛乱的头目之一,也是俘虏之一。
“大人,外面有一名叫张良的学子求见。”比瘠站在赵九元书房门口,躬身通报道。
你终于来了。
韩王安在楚国的鼓动下叛乱,赵九元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张良。
张良是个可用之人,若他选择继续维护韩国,那么他必死。
若是他选择了秦国,那么赵九元的确可以给他三分情面。
“让他去侧厅。”
“诺。”
比瘠快步走到一进门前,将张良请到一处小房间内,立刻有两名男子出来。
正当张良疑惑时,比瘠拱手对他道:“还请客人见谅,此举实属无奈。”
这是要脱衣搜身?张良想到先前南山侯差点被刺杀身亡,也就释然了。
但搜身就搜身,怎么连大腿内侧也要看?不仅从上摸到下,发髻也被捏歪了。
张良内心有一丝不爽。
然,待穿戴过后,又来了一名身着侍女衣裳的女子,仔细将张良的发髻和衣物仔细收拾妥当,比他刚进来时更显整齐。
张良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深觉南山侯府此举很是妥当。
赵九元搁笔,起身走到铜镜前。
今日她穿了一身用板蓝根调出来的靛蓝扎染的裙子。
自从穿女装后,赵九元衣服的颜色就多了起来,红的、黄的、蓝的、紫的都有。
不像嬴政,衣服除了黑色还是黑色,偶尔拼接一点红色的布料,颜色少得可怜。
在赵九元来之前,整个秦国都是黑色的(夸张)。自从她开染坊后,秦国就变得五彩斑斓了起来。
这方面,尤其是女子的生意,格外好做。
披上披风,赵九元去了侧厅。
南山侯是女子的消息早已天下皆知,张良自然也知晓。但他无法想象那样一张脸着女裙的样子。
直到见到了赵九元,他才知道,原来女子不一定是柔美的,也可以在温润中带有无限英气。
赵九元在这英气中又多了份上位者的威严,让人见了,不仅心生好感,还有一股想臣服的冲动。
“良,拜见南山侯。”张良躬身对赵九元一礼。
赵九元拱了拱手:“许久不见,你依旧如故。”
张良垂眸道:“在下……不,先生您却大有不同。”
“有什么话,坐下说吧。”赵九元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阿珍给两人上了茶水点心。
张良有事相求,故而不敢落坐。
他撩起衣摆,一下子跪了下去,正端着茶杯准备喝茶的赵九元好笑地看着他道:“你这是做甚?”
“良身无长物,自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和上位交换,可良实在不忍见勋弟丧命,还请南山侯高抬贵手,放过张勋。”
“张勋是谁?”赵九元想了半晌,并未想起此人是谁。
她每日处理诸多事务,哪里能记得些许小人物?
“张勋是在下的堂弟,故韩相张据之子,那日先生您也见过的。”张良抬头。
原来自己在赵九元面前并不重要。
张良将自己的期待阈值又下调了几分。
“你想要我放过张勋?”赵九元漫不经心地瞧着他。
“是……”张良低下了头。
“按《大秦律》,谋反当夷三族,就连你也不得幸免,你今日登门求我赦免,是觉得我可以越过《大秦律》吗?”赵九元语气微凉。
张良心惊。
“先生……”
“一个不能真心为我之人,有什么值得我帮助的?”
先前给你机会你不要,现在你有事了求上门,当真她这南山侯府是什么人都可以接纳的?
张良心凉了一大截。
“在下自知没什么东西可以拿得出手,冒然上门,也是因为先生先前对在下所看重……良真心愿意侍奉先生左右。”说着,张良匍匐叩首,拜了三拜。
赵九元挑眉,这就屈服了?
“以你的学识还不足以让我收下你。”
张良顿时心如死灰。
“但若你能找到一个人,将其带到我面前,我可以考虑放过张勋,至于你的其他族人,我却救不了。”赵九元缓缓开口道。
张良的眼神迅速亮起又迅速熄灭。
家族主脉之中,唯有他与勋弟二人。
张氏一族,终究是败在了他二人手中。
在能救一人的情况下,张良选择了救人。
“多谢南山侯,不知南山侯要在下找谁?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去办。”张良问。
“一个白眉白须隐者,自称黄石公,精通风水之术兵法韬略,在下邳附近活动。”
“他与张勋一换一,至于你,此事若成,你二人皆活。”
黄石公?
张良记下了这个名字,起身拜道:“多谢先生,良定不负所托。”
历史将黄石公此人写得神乎其神,若真是高人,那不得拐过来为大秦添砖加瓦?
做个隐者旁观天下大势有什么好?赵九元就喜拖人下水。
一起成为局中人才妙啊!
第211章 又是开会
春风送暖,大地悄然复苏,大秦荡平六国的决心也如春日萌芽的竹笋一般,节节攀升。
嬴政的心腹大臣聚集于他的秘密小基地。
赵九元靠在沙盘旁,手里还拿着一根长长的细竹竿戳着沙子。
嬴政单手托着下巴,听着李斯陈述。
“大王,如今秦国的版图再度扩张,王翦大军已经整装待发,蒙武将军平定了新郑叛乱,昌平君牵制楚国,我大秦是时候腾出手来讨伐燕国了。”
尉缭很是气愤:“燕国竟敢当堂行刺大王,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给燕国一点颜色看看,列国皆以为我大秦羸弱,被楚国牵制,分身乏术。”
荆轲虽说行刺的对象临时换成了南山侯,但传出去的依旧是刺秦王。
只有行刺的对象是秦王,攻打燕国的理由才更不容反驳,这是嬴政的决定。
至于胡无悔的史书,等他手里的史书印出来后,天下已经一统了,届时自会为他正名。
但行刺一事给秦国带来的负面影响也不容小觑。
尽管邸报上已经将荆轲塑造成了一个穷凶极恶的反派,把燕国也抹黑成了无仁无德的邪恶小人,就连市井故事也在极力渲染秦王反杀荆轲时的英武不凡。
此事还是给一些心怀鬼胎之人留下了秦王可刺杀的印象。
短短一年的时间,秦王遭到两次刺杀,第一次就在函谷关外五十里,第二次竟在朝堂之上,这说明秦王无道,天命不在秦啊。
有心之人便会利用这一点。
就在昨日,赵九元手下的间人递了消息回来,旧赵地出现了一些不利于一统的流言。
“兆政死,则天下生。”
嬴政曾在赵为质,叫赵政,回了秦国后便叫嬴政或者秦政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不敢直呼其名,便将赵姓换成了「兆」,也是可笑。
打舆论战打到她面前来了,她非得让这些人见识一下什么叫现代公关技术。
赵九元放下竹竿儿,开口道:“大王以国书责难燕王,又将此事宣扬至他国皆知,燕王此时定然惊惧不已,的确应趁热打铁。”
“然,燕王也会以为我大秦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楚国纠缠,在防御工事的修筑上必定有所懈怠,我们便打他个出其不意。”
李斯赞同赵九元道:“南山侯所言,斯也赞同。”
“命蒙武率军20万伐燕,王翦、王贲父子留驻鄢地,配合昌平君,随时注意楚国动向。至于齐国,姚贾走一趟,稳住齐国,莫要让他有出兵助燕的机会。”
“诺。”姚贾语气坚定。
“大王,南山侯曾与臣提过,昌平君乃楚考列王之子,比起当今楚王来说,他当更适合为楚国继承人,臣知晓昌平君一心为秦,可臣担忧昌平君中了楚王负刍的诡计,大王不可不提防。”李斯又道。
嬴政心中对昌平君本就有几分顾虑,李斯这会儿提出来,他对昌平君的疑虑又多了几分。
他看向赵九元,赵九元颔首道:“此正是臣要同大王言说之事,昌平君入楚安抚楚民当属绝好的计谋,诚如大王想看到的一样,楚国屈、景、昭等家族,皆因昌平君的存在,没有完全投靠楚王负刍,而是处于观望状态。”
“昌平君入陈郢暂时稳住这些楚国贵族。然其并未真心投靠大秦,而是在等一个态度。”
“哦?是何态度?”嬴政来了兴趣。
说到这里,赵九元正襟危坐:“出于楚国的国情,其要的是大王行分封还是行郡县。若是分封,他们必定高兴,说不定立刻杀了楚王投靠大王。”
嬴政的脸色当即变了。
行分封还是行郡县?
这是他一直冥思苦想的问题。
这个问题,赵九元从前从未提及,如今提起,必定是时机到了。
听到郡县和分封几个字,在场的李斯、尉缭、王绾、冯去疾等人神色皆变。
这的确是一个异常棘手的问题,这关乎到大秦的未来。
“此事容寡人再行思索。”嬴政阻断了这个话题的继续。
赵九元颔首,随后便是讨论砀郡的治理问题。
她道:“大王,臣知有一人,她曾与密友一同奔赴代地协救灾,臣观其将代地恢复地不错,臣请大王允其奔赴大梁,协助大梁城中受灾庶民搬迁至陈留。”
“另鸿沟之水必须处理好,否则鸿沟水系紊乱,数年后陈留一带洪水必然频发,臣知郑国有一弟子善治水,请大王一并派去。”
“允了!”
嬴政也没问是谁,直接同意了。
秦王不问,李斯和尉缭却很清楚,那协助代地恢复民生的正是王翦的老来女王渺,那密友是郑思,此人是郑夫人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背着人玩了把大的,直接被南山侯给注意到了。
王翦了不得啊,生的儿子是虎狼之将,生的女儿也不是什么柔弱之辈。
他李斯怎么就没生出个虎女呢?
赵九元回到府中,重新拿起王渺与郑思给她写的信看了看,随后提笔撰写《人口迁徙治安策》。
写了一整个晚上,总算在天将明时,完成了厚厚的一册。
又写了几句回复的信件,连同册子一起装入大信封中,而后用蜡印封了,递给比瘠道:“将此物亲手交到王渺手上,另从库房中取五百金,就说是我私下补贴给她与郑思的,等此次陈留回来,我亲自为她与郑思二人请功。”
“诺。”比瘠见赵九元操劳了一夜,忍不住提醒道:“大人,您身子不好,莫要太过操劳了,时间很多,何必急于一时?”
赵九元却摇头:“我时间多,可眼间得开春就要春耕了,留给大梁庶民的时间不多了。”
比瘠当即觉得手上的东西沉甸甸的。
“去吧,我会注意的。”赵九元打了个哈欠,端起桌上还有余温的手炉,回了房间,脱了外袍靠着枕头便睡着了。
阿珍推开门进来,抹了抹眼角,而后用湿帕子擦了擦她的手脚,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被子。
炕床暖呼呼的,猫儿坐在赵九元的枕头旁,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毛茸茸地爪子放在了她的脸颊上,那熬了一夜的憔悴渐渐褪去。
一觉好睡,一直睡到了晌午方醒。
赵九元刚用过了午食,赵高便带了王命前来,宣召她入宫一叙。
她似有所感,便让阿珍取了书房第二层架子上的盒子,里面放着她早在一年以前就写好的册子。
马车晃悠悠,不多时便到了章台宫。
还是在那个有沙盘的屋子,这次只有赵九元和嬴政两人。
屋子里放了两个火盆,嬴政盘腿坐在沙盘旁。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道:“赵卿你来了。”
嬴政背对着赵九元:“赵卿不必拘礼,寡人为你备了茶点。”
赵九元看了看,见嬴政在对面设了桌案,他们中间隔了一个大沙盘。
她踱步过去坐下,发现桌子后边儿还放着个火盆。
不愧是大老板,对待下属如此用心,赵九元心中慰藉不已。
她悄悄伸手烤着火。
“昨日赵卿提及分封与郡县,寡人想听听你是如何看待。”
单独召见赵九元,便是要知道赵九元的想法。
他想实行郡县制,也知道施行郡县制会遇到多大的阻力。
但天下苦分封久矣,若还走先前的老路,必定会再度令天下分崩离析。
若真如此,他还谈什么一统?
希望赵九元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赵九元言辞恳切道:“此事臣不能先说,臣须先知道大王的真实想法,才敢陈说臣之看法。”
先前她奏陈了官制,如今也只出了个御史大夫冯去疾。
真正的官制变革还要等到制度确定过后,才能大刀阔斧变革。
如今嬴政找她,是为商议国家框架搭建的核心问题之一,中央与地方的框架结构问题,是为了解决中央与地方的矛盾。
听到这话,嬴政便知赵九元心里所想与他所想不是一条路了。
难道赵卿也同楚国那群贵族一般,想要回归分封制的老路?
嬴政沉默一瞬,而后开口道:“寡人欲扫六合之尘,定宇内于一,非徒为拓疆土,而要立万世不易之基。”
赵九元知道,嬴政的志向很明确,扫六合,定天下为一,立出一个万世基业。
事实上,他的确做到了。秦王朝建立起来的框架,沿用到了后世,甚至到了现代还能看到诸多影子。
“分封裂土,导致周室衰微,诸侯并起,战祸连绵。殷周之鉴不远矣。”
“寡人之志,乃摒弃分封,通行郡县,使法令一统于咸阳,官吏皆出于朝廷,如臂使指,政令直达海隅。如此,方能根除割据之患,永葆大秦江山稳固。”嬴政终于说出了他的设想。
赵九元声音恳切而清晰:“大王雄才伟略,洞察古今,欲行郡县,一统政令,此乃长治久安之正道,臣心深为敬服。”
嬴政眼神一亮:“这么说来,赵卿与寡人所愿皆同?”
然而赵九元非但没有和他一样,还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管子》有云:「国之所以为国者,民体以为国;君之所以为君者,赏罚以为君。」郡县制,令行禁止,赏罚制度出于中央之君,确是强国之本,然……”
嬴政刚扬起的笑瞬间收了回去。
“然则,臣之所忧,非郡县之制不善,乃推行之势与时也。大王欲以雷霆之势,一朝尽革千年之旧习,其志可嘉,其行……恐过刚易折。”
赵九元语气十分委婉,要换做现代论辩,早就噼里啪啦一大堆话打过去了。但她现在面对的是古代君王,还是千古一帝,不得不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