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元立刻笑道：“这是自然，将军可别忘了，我大秦还有二十万俘虏，他们也曾是将军的部下，眼下正需要一个领头人。”
此言一出，李牧瞬间感受到了赵九元的恶意。
不愧是秦国大良造，这计谋，实在太脏了。
既要、又要、还要！
“眼下将军只需滞留于秦赵边境，等时机成熟，便可带领大军北上，如此不仅保全了二十万赵人，还全了将军的名声。”
“那便多谢大良造为我周旋转圜了。”李牧躬身对赵九元一礼。
“好说，好说。”
莫垣和石头等人带着货物赶到，将受伤的士兵都包扎好，又补充了食物和水后，一行人走山路，抵达秦国边境。
尉缭已经在边境接应了。

“什么？去的人全都死了？”郭开诧异不已。
“丞相，属下的的确确调换了大将军的武器。”小兵将李牧的佩剑呈给郭开看，郭开盯了一眼，不耐地甩了甩袖子。
赵葱道：“李牧逃了，现在怎么办？”
“虎符呢？”郭开问道。
“他李牧身上。”赵葱后悔不已，交接的时候，为了诱骗李牧，他们没有向他索要虎符。
想着反正李牧都要死，从死人身上拿比从活人身上拿更容易。
郭开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没有虎符，如何调动城里这十几万大军？
李牧这厮，竟狡猾至此，断不可留。
“派人全力搜捕李牧，暗中下达追杀令，要记住，追杀令不是咱们的意思，是秦王和秦国大良造要杀李牧。”
郭开瞬间想到了这一招嫁祸之法，不管别人信不信，总之不能是赵国人要杀李牧。
赵九元听闻郭开将追杀李牧一事嫁祸到了自己头上，顿时笑了。
她还从来没见过像郭开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蠢人，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是他日李牧做了秦国大将军，这样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而赵国杀害忠臣良将未遂一事，必定会闹得天下皆知，彼时谁还敢为赵尽忠？
天下客卿恐怕都得绕着赵国走了。
郭开恐怕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弄掉了挡在面前的大石头。
“大良造暗中出使赵国，为大秦迎回李牧大将军，着实辛苦了。”尉缭对赵九元躬身一礼，赵九元赶忙三步做两步，上前扶起他。
“国尉大人，这是作甚？”赵九元嗔怪道。
“听闻赵国突然出现了一种名为豆腐的美食，对没牙的长者十分友好。”尉缭一副赵九元不如实交代，就不让其好过的架势，引得赵九元哭笑不得。
“国尉大人，豆腐什么时候都有，李牧将军更重要啊。”
尉缭这才端立起来，拿出了一国国尉的气场来，两人一同迎了李牧，将其安置在一户农家小院内。
“将军且委屈在此，顿弱大人会暗中把将军的家人接到咸阳，此间事了，我王将亲自接见将军。”尉缭道。
李牧颔首：“听凭国尉大人安排。”
等安置好了李牧，尉缭将赵九元拉到一边，细细说起赵九元离开咸阳之后发生的一些事。
“你离开后的第二日夜里，一伙贼人闯入大良造府，还好你府上的女侍醉青及时发现，醉青巧用机关将其击退。”
赵九元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急道：“可有伤亡？”
尉缭摇了摇头：“放心，你府上无人死亡，只有几个家仆受了伤，都无碍了。”
听了这话，赵九元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而后道：“是谁如此大胆？”
真是Big胆，连她的老巢都敢动？
得亏让醉青升级了府上的防御系统。否则那几十口人还不够贼人塞牙缝的。
“大王暗中调查，是春平君。”尉缭道。
春平君？
我都没和这家伙说过一句话，就看了他一眼而已，难道这也是原罪？
他爹的，竟敢派人来杀本姑奶奶！
赵九元道：“春平君还在咸阳？”
“明日大王便会收到李牧来秦的消息，估摸着便会答复春平君了。”尉缭道。
赵九元点头。
好，好得很！
她咬牙切齿地呼唤系统。
“系统，预约滴滴代打功能，只要春平君一离开秦赵两国边境，就给我把他往死里打！”
系统少女音贴心道：“好的宿主，请问要把春平君打成几级伤残呢？”
“还问几级？”赵九元思索片刻后道：“整他个五级。”
伤残等级鉴定，一级最重，十级最轻。
五级伤残，在这个医疗不发达的年代，足以令其痛不欲生，且命不长久了。
“把这事儿做成郭开干的，记得完完整整留下郭开的大名！”赵九元道。
“宿主，做好事留名是要加积分的哦。”
“多少？”
“10积分。”
“那也不贵，用上。”赵九元十分大方道。
“好嘞宿主，您可就瞧好吧，滴滴代打，包您满意。”系统语气激动，赵九元莫名想到一只小猫搓手的模样。
她甩了甩脑子，把这个画面甩出去。
边境这边有尉缭，她也无需多留。咸阳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处理，于是赵九元坐上了回咸阳的马车。
这边赵九元还没到咸阳，那边春平君就在赵人的簇拥下拿着嬴政的准话去接那二十万俘虏了。与此同时，大批量的猪牛羊马以及各种粮食也源源不断运进秦国。
等回到家，醉青便扑了上来。
“大良造！”
醉青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思念和委屈。
“咱们醉青这是怎么了？”赵九元假装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何事，摸了摸醉青的头，柔声问道。
“您不知道，您走后，竟然真的有人来行刺杀之事。”醉青哭丧的脸旋即又扬起一抹庆幸来：“还好您不在，没让那些人得逞。”
“是醉青的机关起了作用，醉青保护了全府的人。”
醉青说着，脸上又浮现出了傲娇的表情。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看得赵九元身后的比瘠目瞪口呆。
大人不在的时候，醉青可不是这样的啊。
“彩！”
赵九元从荷包中掏出一枚金饼，放到醉青手上，笑道：“你的机关术保护大家有功，这是给你的奖赏。”
醉青捧着那枚巴掌大的金饼，睁大了眼。
她这辈子第一次见这样大的金子。
果然，跟着大良造有肉吃。
赵九元又对比瘠道：“吩咐下去，以后府中之人需得进行危机训练，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必须迅速做出反应，这次大家都受惊了，多发一个月的月钱。”
比瘠躬身称「诺」。
在外奔波许久都没有好好洗个热水澡，阿珍知道赵九元回家一定会先好好沐浴更衣一番，早就在卧房旁边单独隔出来的浴室中准备了热水。
“还是咱们阿珍贴心，这些天你家公子我，跟着石头这大粗爷们儿，糟老罪了。”赵九元换上一套在炕上烘得暖暖的衣裳，无比满足道。

第50章 升为大庶长
阿珍脸颊通红，一边收拾衣裳，一边嘟囔道：“主子不在府中，阿珍每日都念得紧，您在外也不懂得照顾自己，这才一月不到，腰都凹进去了。”
赵九元摸了摸自己的腰，不知不觉间，还真瘦了许多。
好事儿啊！
以前减肥总减不下去，自从来了这贫穷又落后的战国时代，自然而然就饿瘦了。
赵九元苦中作乐想着。
“奴让厨娘做些羊汤来，给主子补补身子。”
“甚好。”赵九元笑。
赵国的饭菜着实难吃，都给她吃瘦了，回了家，就得多吃些。
赵九元刚用了膳，比瘠匆匆来告：“主子，大王召您去章台宫议事。”
“知道了。”
赵九元换上一身官袍，披上披风登上马车。
不知不觉间，天上竟然下起了一层薄雪，道路很快湿润了起来。寒风凛冽，赵九元从马车里出来，踩在石板地面上，打了个哆嗦。
她裹紧自己的小披风，小跑上台阶。
章台宫内，隗状、昌平君、李斯、王绾等人均在。
赵九元踏步进入章台宫，正见嬴政一袭玄色帝王袍，单手叉腰，手握剑柄，挺立在大殿中央。
大殿两旁站着两排侍人，侍人手持托盘，盘中纸上正是李斯笔法的秦篆。但每一个字都是印上去的，并非李斯亲手所写。
这是印刷术初见成效了？
“赵卿你来了？”嬴政笑看着赵九元。
“拜见大王，大王万年。”赵九元拱手行礼，随后疑惑道：“大王这是？”
“昨日印刷厂的匠人交上来一些东西，寡人今日宣诸卿论事，正提到此物。”嬴政让赵高给赵九元安排椅子。
这种私下场合，没那么多讲究。
“大王，大良造此次秘密出使赵国，为我秦国带回李牧，至此赵国便再无强将，大良造之功，当行奖赏啊！”李斯恳切道。
嬴政哈哈大笑：“这是自然。”
昌平君不敢看嬴政的脸色，更不敢直视赵九元。
“都是为大秦计，得益于大王和诸位大人的配合，臣哪里有什么功劳？”赵九元自谦道。
为了全方位让大秦得利，大冬天的还要去野外打野，还差点被春平君给偷家了，功劳当然大大滴！
只是我这人清正廉洁，视功勋如粪土，但我越是这样，嬴政就越是要奖励我，然后气死昌平君。
事情正是照着赵九元所想的那般发展。
嬴政大手一挥，霸气道：“寡人欲封赵卿为秦国大庶长。”
在场众臣无不震惊。
大庶长？
这可是十八级军功爵位，再升一级就是关内侯了。
这小子才来大秦一年吧？就从左庶长升大良造，现在又成了大庶长。
不仅如此，大王先前为他专门创设大司农一职，现在还挂在他身上呢。
羡慕啊！
羡慕地流口水。
自嬴政当政后，便不轻易封侯，也不再轻易分封土地出去。
大庶长岁俸900石，位同丞相，只是无封地和食邑。
现在赵九元除了没有丞相这个名称，已经算实际上的秦国丞相级的人物了。
“恭喜大庶长！”在场几人对着赵九元拜了拜，赵九元连忙道：“是大王赏识，我才有今日，当不得，当不得。”
随后赵九元对嬴政行了个大礼：“多谢大王，臣必当为大秦，为大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彩！”嬴政毫不吝啬道：“寡人有赵卿，如虎添翼。”
秦国大庶长不止赵九元一人，还有一位是嬴姓宗室，其实际权力并没有赵九元那般大，为人也随和，今日并不在场。
回到自己座位上，赵九元侧眸看了一眼李斯，果见这老小子在对她挤眉弄眼。
她悄然比划了一个手势，李斯微微点了点头。
“现下国尉正在边境与赵人交涉俘虏一事，赵卿说一说，李牧接下来该放到何处？”嬴政摆了摆手，让赵高把秦篆先撤下，待会儿再议。
赵高躬身退下。
赵九元沉思片刻，而后道：“臣答应李牧，让他去镇守大秦北方，抵御匈奴。”
嬴政点头：“寡人正有此意。”
“彩，李牧在赵时就镇守北疆，最善抵御匈奴。”李斯附议道。
“大王，二十万赵人真要交还给赵国吗？”昌平君急切地开口道：“养了他们那么久，耗费我大秦多少精力，今日放虎归山，难道不怕他日被虎反噬吗？”
“不如趁机都杀咯！”
赵九元还没什么表情，李斯直接悄悄翻了个白眼。
昌平君着实贪得无厌。
赵九元心想：这昌平君才是个狼灭啊。
嬴政眼神几乎凝滞，帝王的威压恍若出江奔月的猛龙，一股骇人的气势向昌平君袭去，昌平君瞳孔猛的一缩，而后耷拉了脑袋，不敢再言语。
“赵卿你来说说，是什么打算？”嬴政的帝王气势收敛了几分，看向赵九元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赵九元笑道：“臣与国尉大人还有李牧将军已商议好，这二十万赵人就由李牧将军收下，带去秦之北，他们不仅能种地开荒，还能镇守边疆。”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九元慢慢说了赵国追杀李牧，以及自己拯救李牧的经过。
现在李牧和司马尚的父母妻子，由顿弱护送，正在来咸阳的路上。
赵九元这一招不可谓高妙。
以家族为质子，李牧镇守边关定然不敢轻举妄动，属实是双重保险了。
嬴政喝道：“彩！”
“只是要委屈李牧将军做双重细作了。”嬴政也有些可惜地说。
按照赵九元的设想，郭开杀李牧一事是暗中进行的，郭开必定不敢大肆宣扬是赵国要杀忠臣。毕竟李牧在赵国庶民心中的威望颇高。
所以李牧在一整个交易中，不仅不会逃，而且尉缭还要当着春平君的面，将二十万俘虏交到有赵国虎符的李牧手中。
春平君一直在秦国，不知道赵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九元就是要利用这个信息差，让李牧带着二十万赵国俘虏北上。不仅让俘虏们觉得自己被救了，还要让他们感受到秦国的好。
所以赵国送来的那一批赎粮，一半会交给李牧，用于补偿俘虏。

要不怎么说，玩计谋的人心都脏呢？
届时赵国要质问起来，秦国便可回答：“二十万俘虏不是已经交给你们赵国人了吗？”
“我秦国可怜那二十万人，还将赵国送来的粮食折了一半给他们。”
“春平君可是见证，难道你们赵人不认账？”
“什么？李牧带着人去了北方？”
“李牧不是赵国大将军吗？”
“什么？你们赵国竟然是因为要杀李牧将军，才把李牧将军给气走的？”
“是因为李牧将军不够厉害吗，所以才要杀他吗？”
不好意思啊，李牧将军现在是我们秦国的了，嘻嘻。
如此，赵国不仅损失了土地、粮食，还失去了二十万劳动力。甚至连最勇猛的大将军都是秦国的了。
昌平君听了过后目瞪口呆。
王绾倒吸一口凉气。
渭阳君更是险些从支踵上掉下来。
就连嬴政也震惊不已。
这让赵国怎么玩？
赵国已经被赵九元扒拉下来一层带着血肉的皮，彻底废了。
嬴政仿佛已经看到赵国的国土全部变成大秦的领土了。
“哈哈哈，彩！彩！彩！”嬴政哈哈大笑，欣喜若狂：“赵卿大才！赵卿大才啊！”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从此以后，赵国将不足为惧。”李斯激动道。
李斯一开头，众臣纷纷附和。
嬴政颔首，按捺住心中澎湃的热血：“寡人已彻底明白赵卿所说的舆论之意。”
他看向姚贾，眼神郑重道：“寡人命你专设小说一门，随时注意各国舆论动向。”
“臣领命。”姚贾躬身接令。
赵九元没想到历史会这样发展。
现代考察小说的起源时，往往追溯到《庄子》，《庄子》中有一言：“饰小说以干县（xuán）令，其于大达亦远矣。”
小说起源于街谈巷语，是一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汉书》的确列了小说家，赵九元也的的确确利用了小说家。
嬴政不愧是千古一帝，一下子就从中领悟到了舆论的力量。
只不过，千百年后舆论行业的名字不会改成小说吧？
事情怎么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对此，赵九元不愿多干涉，而是任由其发展。
反正千百年后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俘虏一事的基调就这样定了下来。
现在需要讨论下一个重要议题，如何快速推行秦篆，让六国承认秦篆，且以秦篆为尊。
赵九元因为策反李牧一事出尽了风头，她得避一避。
一直没有发声的渭阳君开口了。
“大王，列国之中，属齐国文脉最盛，齐国乃儒家发源地，又有稷下学宫，天下士子皆敬稷下学宫，若要推行秦篆，不如将目光放到齐国？”
渭阳君话音刚落，李斯迷离的眼眸瞬间神采飞扬起来。
稷下学宫？他李斯熟啊！
李斯立刻道：“大王，臣以为渭阳君所言有理。”
嬴政心中对此已有成算，李斯曾求学于稷下学宫，秦篆又是他所书，此事自然绕不开李斯。
“哦？”嬴政故作迟疑。
李斯乘胜追击道：“我秦国刚与赵国角逐一场，列国的此刻的目光定然放在秦国身上，此时不宜再多生事端。”
“齐国向来与诸国相安无事，与我秦国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在齐国推行秦篆，必定比在其余五国更容易。”
李斯说完，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赵九元。
见他神色淡然的模样，恨不得拿根竹竿戳开他的嘴，让他赶紧耍耍嘴皮子，帮帮忙。
赵九元见李斯那渴求的模样，恨不得捂住眼睛，简直没眼看。
李斯这老小子对升职加薪的执着比火山喷发还激烈啊。
“大王，臣以为廷尉大人所言有理。”赵九元道。
李斯顿时松了口气，甚至隐隐兴奋起来。
有了大庶长这话，大王必定会让他出使齐国，推行秦篆的功劳，可不就落到了他李斯头上了吗？
嬴政眼睑微微抽动。
李斯又接上赵九元的话道：“臣以为，若要顺利推行秦篆，还需一个由头。”
“何种由头？”
“要让他国接受我大秦的文字，就必须让他们见到咱们的文字，运用咱们的文字。”李斯道。
“臣请大王下令，使所有秦商皆用我秦篆，他国商人若要与我大秦交易，所行文书，也必须使用秦篆。”
“大王，廷尉之法甚妙。”渭阳君点头道。
赵九元也十分赞同。
李斯这是想用经济封锁的法子，迫使他国接受秦篆。
这个法子是现行条件下最为简单粗暴的。
更何况，李斯还是大名鼎鼎的荀夫子的弟子。再由他走一趟稷下学宫，让那些士子见一见秦国先进文字的厉害，最后全都拜倒在先进文字的墨迹之下，秦篆便彻底打响了名头。
六国士子接触到了秦篆，想要来秦生存，就必须学会这秦篆。
大秦印刷厂还可印刷字书，说起字书，赵九元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通晓七国语言文字的人。她得把系统给她醍醐灌顶的东西留下来，为这个世界的后世历史研究贡献。
确定李斯明年春日出使齐国后，今日的会议便结束了。
天色不早，嬴政还要批阅一个时辰的折子，然后再去后宫找妃嫔生孩子。
赵九元等一众大臣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李斯和赵九元同乘一辆车，马车在咸阳宽阔的街道上行驶，时不时颠簸一下。
“今日斯在赵兄身上闻到一股羊汤味儿，想必府上厨娘做了羊汤，斯不才，想厚着脸皮蹭一碗。”
赵九元仔细端详着李斯的脸，没好气道：“脸皮确实厚。”
“斯再度恭喜赵兄升任秦国大庶长，等他日赵兄封了侯，可别忘了在下这嗷嗷待哺的兄弟啊。”李斯乐呵呵说。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廷尉大人。”赵九元语气中满是揶揄。
李斯更是乐了。
“羊汤管够。”赵九元补充道。
李斯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拱手：“斯愿为大庶长之千里马，跟随伯乐……如果能再来些豆腐，还有米糕就好了。”
说到后面，李斯自己都破功了，哈哈大笑起来。
赵九元笑：“你啊，什么时候变得和国尉大人一般了。”

李斯在赵九元府上连吃带拿，美其名曰，给老婆孩子带些尝尝。
李斯年纪不小了，家里妻一名，儿子两个。其中一个已经成人，再过不久，说不定就要抱孙了。
赵九元一想到这个就感慨万千。
她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地方在于，这里的人普遍结婚早。
好比嬴政，早早有了美人相伴，多年以来，虽然只得了扶苏一个儿子。
但架不住他未来十余年生的孩子多啊！
此刻的嬴政还不知道，他未来会有多少孩子。他正着急呢，所以每日除了正常上班，还要去后宫找美人生孩子。
“赵兄年岁也不小了，可有心仪之人？李斯愿从中为赵兄牵线搭桥，也好早日成就良缘啊。”李斯抱着瓦罐，揶揄笑道。
赵九元：“……”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娘性别女，爱好男。
更何况，她还要回家呢。要是在这里成了家，如何能回去？
不行！坚决不行！
赵九元坚定地拒绝道：“天下未能一统，何以为家？”
她神色坦然且坚毅：“在下山那日，我就已经对着天地和师门发下毒誓，没能帮大王完成一统，巩固秦国大业之前，不得成家，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嘶——”李斯倒吸一口凉气。
“赵兄啊！你何至于此？”
李斯大为震惊，并表示不理解。
“要不……赵兄你跪求上苍，收回这等毒誓？”李斯试探着说道：“其实老天说不定没听到你说这话。”
赵九元却道：“李兄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
“唉！”李斯大叹一声，颇为可惜道：“听闻王翦老将军有个老来女叫王渺，长得十分标致，只可惜你发了毒誓，斯也不好再叨扰人家了。”
赵九元内心的小人儿疯狂点头：对对对！
别去打扰人家女娘。
不然看我弄不死你！
“李兄手里这汤快凉了吧，还是快些带回去给嫂夫人吃，莫要让嫂夫人久等了。”赵九元不想再听李斯叽叽咕咕，直接下了逐客令。
这举动，让李斯觉得赵九元所谓的毒誓不过是搪塞之辞，他这是提到女娘便不好意思了。
看来还得和大王说一说，大王来为赵兄保媒才是。
不知道为什么，赵九元破天荒地觉得心里发毛，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她招来醉青，让她把府中的机关再检查和加固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醉青得了令，高高兴兴地检查了三遍，还仔仔细细地清理出了一些小细节。
赵九元这才安安心心地去休息了。
这一睡，便是日上三竿，用过早饭后，她便提笔写先秦七国的文字对照书。
先用秦篆写一份《中华字经》，留待之后开乡学时使用，将其中历史相关的部分删改掉。不然传出去，几百年后，人家还不得以为这是本预言书？
《七国文字对照书》估摸着要写很久，她打算把这个书放到嬴政将来的的陪葬品里，流传到后世去。
没错，嬴政此刻正值壮年，赵九元就已经在考虑他的随葬品了。
阿珍小跑进来道：“主子，毋继启医师求见。”
“请到前院侧厅。”
“诺。”
赵九元搁置毛笔，踏步走到侧厅。
毋继启在见到赵九元那一刻，激动的跪了下去。
“臣感谢大庶长为我大秦庶民带来生的希望啊！”
赵九元被毋继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好一大跳。
“毋医师快快请起，你这是做甚啊？让我好生糊涂。”赵九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毋继启涕泪纵横。
“卵蒜素，对伤口感染有奇效，臣已经验证成功了。”
赵九元扶起他道：“好事儿啊，怎生哭成这样？”
“臣这是激动啊，此足以载入史册，流传万世了。”毋继启一想到这卵蒜素的妙用，就又激动得不能自已。
阿珍递上手帕，赵九元要亲自给毋继启擦拭脸颊。
毋继启老脸一红，接过手帕，立马不敢再哭了。
“酒精可有试验成功？”赵九元问。
“臣按照大良造的法子，已经制作出了酒精，只是在效果上不如卵蒜素。”
“无妨，有用即可。”
“你等杏林学府医师，承担着医天下的重任，需要不断在医学上开拓，锐意进取，才能为天下医。”
赵九元腰杆挺得笔直，单手背在背后，形象一下自己高大起来。
“臣当谨遵大庶长所言。”毋继启正色道。
既然消毒杀菌的勉强撑得过去了，那便是时候拿出产钳了。
产钳这个东西，关键时候是可以拯救孕妇性命的。
她先前没有贸然拿出此物，便是考虑到古代消毒杀菌技术不到位。即便使得孕妇成功娩下胎儿，也会导致孕妇感染，甚至死亡。
现在有了卵蒜素和酒精，就能创造出消毒和预防感染的条件，孕妇和胎儿的生存率将会更大程度的提升。
赵九元让阿珍取了放置产钳解构图的盒子来，郑重对毋继启道：“此盒中，装着天下无数女子的命，今日我将其交给你，希望你与杏林学府的诸位良医，能培育出一批专事妇产的女医来。”
“女医？”毋继启疑惑一瞬，直到脑海里浮现出赵九元所说的专事妇产几个字，这才明白。
他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产钳细节图来。
毋继启专攻外科，手里有刀、剪、针等器具，自然便能一下子领悟到产钳的用处。
产钳是一把能够伸进孕妇体内将胎儿夹出来的器具，专对难产的孕妇。
他总算明白大庶长为何要培养女医了。
赵九元之所以要培养女医，有两方面的考量。
其一，早在母系社会消亡，父系社会崛起，并掌握绝对话语权后，这个世界留给女子的路就不多了。女医，便是给天下女子开辟出一条新的并且可以永远传承的路径。
其二，生育时的女性最为脆弱，毕竟是裸露最私密的地方，被人瞧见最狼狈的面貌，于尊严上是一种打击。
女子帮助女子，乃是天经地义。
毋继启领悟到了第三种，认为赵九元此举是在避嫌，毕竟事关男女大妨。
赵九元不在乎毋继启怎么想。
只要女医开了头，之后女子要大胆崭露头角，便有了依据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