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自夸。
她如今的修为虽不能说有多顶尖, 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她方才已经起了杀心,要是普通的厉鬼根本扛不住两招, 眼下这只竟然还能反扑。
想起刚刚忽然滚烫的檀木珠碎片, 林众阖掌, 收起了桃木剑。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厉鬼没有理会,而是再次扑来。
见状,林众清澈的眸子里滑过几分无奈, 随后手腕一翻,一道符篆被握在手中:“既然你不肯说,我也就只好用点手段了。”
厉鬼显然也没想到林众还会用符,根本躲闪不及, 下一秒它痛苦地逃窜着,但凡慢一步,都会被黄符燃烧起的业火舔舐。
但依旧不肯说。
林众见状,又甩出一道符。
这些符不致命,但也着实能让厉鬼吃些苦头。
那厉鬼被业火灼烧得面目扭曲,两个猩红的窟窿死死盯住林众。
半晌,它忽然发出几声怪笑。
“很有意思吗……你会后悔的……”
见它被打成这样还能有心思挑衅,林众心底猛得生出一丝不安。
下一秒,她神识中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
糟糕!顾绛臣有危险!
“……找死。”
林众眼神骤冷,心中那点探究之意瞬间被凛冽的杀意取代。
她不再留手,手中桃木剑金光大盛,如同正午的日光,令人不敢直视。
一道凝练至极的剑芒随之爆发开来,将纠缠而来的厉鬼狠狠震飞出去。
而她的身影,已在剑气发出的同时,便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别墅的方向疾掠而去。
此刻的庭院中,早已乱作一团。
林众刚离开没多久,顾绛臣握着桃木枝,警惕地盯着竹林方向。
辛霄缩在他口袋里,声音发颤。
“不对劲,我感觉到好像还有别的邪气……”
他身为鬼魂,要比人对鬼气敏感得多。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就悄然出现在了一人一鬼的面前。
“是调虎离山!”
顾绛臣瞬间反应过来,慌忙将提前画好的破邪符掷了出去。
符纸撞在厉鬼身上,炸开一团金芒,却只让它顿了顿。
“别等你自己画的了!扔大佬给的,这个厉鬼比刚才那个还厉害啊啊!”
辛霄尖叫着逃开,厉鬼几乎是瞬间扑到近前。
顾绛臣挥起桃木枝格挡,灵力顺着木枝注入,狠狠砸在厉鬼胳膊上。
厉鬼嘶吼一声,反手抓向他的肩膀。
顾绛臣侧身躲开,衣袖却被利爪划破,手臂上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顾绛臣!”
辛霄心神一动,化作半透明的少年模样,不顾一切地撞向厉鬼后背。
他道行尚浅,这一撞只让厉鬼闷哼一声,自己却被黑气弹飞出去,身体变得更加透明。
“辛霄,别过来了!”
顾绛臣心头一紧。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厉鬼的目标只有他一个。
意识到这一点,顾绛臣咬紧牙关,左手掐诀引气,右手握着桃木枝不断抵挡。
掌心被木枝磨得发红,顾绛臣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消耗得越来越快,眼前都开始发黑。
但他不敢停。
林众一定很快就会回来,在这之前,他一定不能出事!
他摸出最后几张符纸,趁着厉鬼攻击的间隙,将其贴在庭院的石柱上。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定!”
这是林众教他的简易困阵,虽不能伤敌,却能暂时困住厉鬼。
符纸亮起金光,顿时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只厉鬼暂时挡在外面。
顾绛臣趁机冲到石桌旁,扶起辛霄,紧张地看着他。
“你怎么样?”
辛霄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微弱。
“我没事……但它太强了,屏障撑不了多久的。”
话音刚落,屏障就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厉鬼冲破束缚,再次扑来。
顾绛臣将辛霄护在身后,用尽最后一丝灵力挥出桃木枝,却被厉鬼一爪拍飞,重重撞在温泉边的石头上,喷出一口鲜血。
护身符的金光骤然亮起,将整个庭院照得一如白昼。
“顾绛臣,不要!”
辛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飘到了他身边,急切地晃着他的手臂,“快跑,别闭眼!”
意识模糊间,顾绛臣仿佛看到厉鬼的利爪,已经朝着自己的头颅落下。
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吗?
绝望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如疾风般冲了过来!
“敢动我的人?”
林众一把将顾绛臣和辛霄拉到身后,同时甩出数张符纸,形成金色屏障挡住厉鬼的攻击。
她看到顾绛臣满身是血的模样,目光如同冰刃,手心一翻,桃木剑再次回到她的手里。
然而下一秒,却见眼前的厉鬼突然逼近,周身的黑气疯狂翻涌。
……竟有自爆的迹象。
林众脸色大变,来不及思考,就立刻将顾绛臣和辛霄紧紧护在怀里。
她的周身顿时爆发出浓郁的淡金灵力,形成一个巨大的保护罩。
“轰!”
巨响倏地在耳边响起。
厉鬼自爆产生的黑气,狠狠撞在保护罩上,金色光芒剧烈晃动,无数细小的裂纹蔓延开来。
林众闷哼一声,护体金光应声破碎。
她单膝跪地,桃木剑深深插入泥土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一缕鲜血自唇角滑落,在下颌处悬成殷红的珠串,最终滴落在顾绛臣颤抖的手背上。
那滴血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顾绛臣心脏骤缩。
“小众!”
他慌忙接住林众软倒的身子,声音嘶哑,徒劳地想用手捂住她不断渗血的伤口。
月光下,林众的睫毛像折翼的蝶,轻轻颤动了两下便缓缓阖上。
“林众,你别睡,你不是最厉害吗?你别闭眼,林众……”
顾绛臣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擦林众唇角的血珠,却只是徒劳,辛霄也重新化作人形,趴在旁边,也不断掉着眼泪。
“大佬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以后都听你的,你醒醒啊!”
“大佬,呜呜!”
半晌,一片啜泣声中,闭着双眼的少女发出一声虚弱的轻嗤。
“……啧,别哭丧了,我还没死。”
听到少女有些沙哑的声音,顾绛臣和辛霄才猛然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她。
林众缓缓睁开眼,撑着顾绛臣的手臂,有些摇晃地坐起身。
就在她以为会牵动后背撕裂般的剧痛时,一股奇异的暖流却先从胸口檀木珠碎片的位置弥漫开来,迅速流遍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地低头。
只见方才滴落的鲜血,正丝丝缕缕地被那半枚碎片吸收,而碎片本身,正散发出一种温润、纯粹的白光。
光芒中透出的气息,与她自身的灵力同根同源。
“这是……”
林众眼中闪过惊诧。
更让她惊讶的是,顾绛臣手臂上那三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血痕,竟在她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新生的肉芽蠕动着交织在一起,伤痕迅速变淡、收口,最后只留下几道浅粉色的印记。
仿佛从未受过重创。
“我好像,痊愈了?”
感知到身上的伤口消失,顾绛臣不确定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却发现似乎是真的。
林众下意识扭头去看辛霄,他目瞪口呆地飘在一边,身上的伤倒是丝毫都没有治愈。
“不是,这不公平吧!”
辛霄大呼小叫起来。
而林众抬手,握住那枚发光的碎片,感受着其中澎湃而熟悉的生机,之前那个念头也越发清晰。
看来,她下山遇到顾绛臣,以及卷入到与檀木珠碎片有关的事中。
真的不是出于偶然。
所以这就是她未了的俗事?
不到三分钟,林众后背的灼伤已恢复如初,连道疤痕都未留下。
而顾绛臣怔怔地看着她,半晌,忽然大力地抱住她。
林众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滴在了自己的脖颈,滑入衣领。
不过这一次的不是鲜血。
而是来自一人的泪。
“对不起,都怪我还不够强大,否则你也不会受伤……”
听着顾绛臣含着哽咽的声音,林众感觉浑身不自在,像是一只被放在蒸锅上的虾子。
半晌,她才干巴巴地开口。
“没事,这种程度的伤。”
“洒洒水啦。”
林众目光落到残留的烟气上, 片刻,她起身将桃木剑从地上拔起,剑锋指向空中。
“玄龟护体, 灵璧升!”
咒语念成,灵气从林众体内慢慢涌向桃木剑,别墅四周被淡金色屏障笼罩。
看到结界制造完成, 林众将桃木剑收回, 她清晰感受到指尖因灵力消散引起的麻醉感。
这样能睡个好觉了。
林众松了口气转过身,对上顾绛臣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那双哭过的眼眸里, 此刻清晰映照出她的身影。
林众朝他勾唇一笑,说话声音带着些许疲惫:“我没事,不过我有点事需要回山里处理一下。”
顾绛臣嘴唇张了张,他没有能留下林众的理由,如果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只会成为她的负担。
那句脱口而出的‘别走’还是被顾绛臣咽回到嗓中。
他走上前, 用自己带着温热体温的手掌包裹住林众发凉的双手。
“你回去会呆多久?”
林众摇摇头,不去看顾绛臣:“不一定, 处理快的话可能明后就回来了, 如果慢的话……就不知道会呆多久了。有些事, 只能等我回去才能问清楚。”
顾绛臣点点头,他松开林众的手,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苦笑:“我等你回来,我先去帮你准备行李了。”
林众目光追随着顾绛臣的身影, 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辛霄飘过来,来回打量他们身上散发着的不舍,撇撇嘴出言调侃:“不是我说,不就是大佬要回家一趟吗, 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俩至于这么舍不得对方吗?”
林众心中那抹忧伤随着辛霄话语说出口的瞬间消失不见,她朝辛霄翻了个白眼。
辛霄收到林众的警告,耸耸肩,哼着小曲飘向另一边。
顾绛臣回来时将为林众准备好的行李放在地上,他笑容灿烂,似乎没了刚才的忧愁。
“给你,都拿着吧。”
林众目光落在地上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上,她眉头微微蹙起,蹲下身查看顾绛臣为准备自己的行李。
行李不止有换洗衣物,就连她平日里不舍得购买的珍贵丹药与符纸都被出现在她的包袱里,甚至出现了几件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法器。
林众将法器拾起来,笑着念动咒语压下法器上的诡异气息:“下次别让宋助理乱买了,他被骗了。”
林众看着满满当当的行李哭笑不得,她挑选出几件实用的丹药与符纸塞到自己包袱中,剩余的行李她都塞回到顾绛臣手中。
林众笑起来,声音有些无奈:“拜托,我回山里是为了见师父,不是去外面打怪升级,用不了这么多。”
“你也已经学成了,普通的小鬼奈何不了你,别墅我也设下结界,你只需要在这里放一万个心就好啦。”
顾绛臣嘴唇抿在一起,固执着从行李中将那些重金购买来的丹药与符纸塞到林众手中,他态度看似强硬,眼神中却充满着恳求。
“这些也带着。”
林众执拗不过他,只得将顾绛臣递来的东西收下。
却在顾绛臣放下心将东西拎进别墅时,悄悄将顾绛臣递来的那些丹药与符纸留放在门口柜台上。
“新符生成,任顾绛臣为主。”
林众给顾家别墅布置了护命结界,可今天晚上的那两只厉鬼还是让她有些担心,将这些能保命的物品冠上顾绛臣的名字后,才令她心里多了几分安逸。
阔别数月,林众总算重回到山中观里。
观门古朴庄严,门檐上刻着的“肃静”二字历经多年风雨后,显得更加沧桑。
林众深呼吸,她走上前拉起门环叩响观门。
她害怕师父还是紧闭山门让她继续在山下历练。
从太阳升起等到太阳都快落下。林众才听到门传来“吱呀”声响,被从内打开一条细小缝隙,透过缝隙她看到小道童带着警惕的神情。
见来者是林众,小道童神情带着几分惊讶,可他并未拉开观门让林众进入,声音透露着几分为难:“师姐,是你回来了?”
“怎么?师父还是不让我进去吗?”林众心里一梗,看到小道童要将门关闭时,她转过身子揉揉眼,下一秒她可怜兮兮,双手合十,祈求着小道童。
“好师弟,就让师姐进去看看师父跟师叔他们吧,我远远见上他们一眼就走了,绝对不会在观里多留让你难堪的~你想想我可是从县城里一步一步走回来的,腿都走折了,你就忍心让我这么难受吗?”
林众对小道童软磨硬泡许久,将能想到的好话都用来夸赞小道童,还不忘把自己形容成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士。
小道童哪不知道这是自家师姐装的,但看到不可一世的师姐如今这副模样,他悄悄将身体侧过去,抬头望天。
林众秒懂趁机遛进观内。
林众还没来得及放行李,直接杀到师父最常待的静室。
好嘛,师父不在。
门紧紧关闭,从外面无法打开。
她轻轻叹息转身去往师叔平日里最爱打理的药圃,她人刚走到药圃门口,就看到师叔背着手离开。
很明显,她被师父与师叔冷处理了。
林众撇撇嘴,并未因他们不肯见自己感到愤怒。
她轻车熟路来到厨房,看到灶台里温着她最爱喝的手作奶茶,她端起奶茶杯品尝着味道,浓厚的茶香与奶香混合在一起,是师叔熟悉的做法。
她嘴角挂起甜蜜笑容,觉得这几个老头子,一边板着脸赶她走,一边还不忘偷偷给她塞好吃的,就像有精神分裂似的。
白天她在观里不管怎么晃荡都没人愿意搭理她,她感觉自己像是透明人,没人能看到她似的。
夜深人静之时,林众猜测师父该回房休息了,如同猫咪般悄悄溜到师父居住的小院内。
她看到师父独自坐在石凳上,对着月亮品尝着杯中酒,背影看起来却十分凄惨,她蹑手蹑脚靠近师父的背影,想吓唬他。
师父头也不回,将酒杯搁置在石桌上,声音带着轻轻责怪:“你这孩子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
林众见自己计划失败也不恼,嘿嘿笑着坐在师父身旁的石凳上,自然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细细品味着:“师父,您换酒了吗?怎么不是之前那个味道了?”
师父侧目看向林众,轻‘啧’一声,将酒壶从林众手中夺回:“谁准你喝酒了?!还不赶紧滚回去处理你的事情!谁准你回来的?”
林众收敛了嬉笑,从怀中取出檀木珠碎片递到师父面前。
“您赶我下山,让我去了结俗事,这檀木珠就是我的俗事对不对?”
师父盯着桃木珠碎片,眼中闪过复杂情绪,为自己倒满酒,喝起酒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林众将檀木珠碎片放置在桌上,拽起师父的胳膊,轻轻摇晃起来:“师父~您就告诉我嘛!我人是下山了,但连俗事的方向都摸不到,这檀木珠到底是不是跟我的俗事有关啊?”
见师父无动于衷,她又一把夺过酒壶藏在身后。
“您不肯告诉我的话,我连个方向都没有要是惹到谁,把我连人带尸都处理了,您可就再也不找到像我这样的徒弟了~”
林众凑在师父耳旁撒泼打滚、软硬兼施,师父被她吵得头都要炸了,轻轻叹息,拍打她的胳膊示意她老实点。
“你这丫头下山回来怎么还这么不老实?!实话告诉你吧,这檀木珠确实跟你父母有关系,如果你不能了结的话,就会有生死大劫!所以我们才赶你下山让你去了结这事的,你现在都知道了,还不快去解决?!”
他看得出来林众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原本这些事都是要林众自己发现的,他说了这么多已是越界。
师父的回答与林众的猜测相同,她脸上挂上带着谄媚意味的笑容,朝师父伸手。
“师父,徒弟我啊,在外面过得可是孤苦无依的,现在还要面对生死劫,也太危险了吧!您不如资助我点能滋养魂魄的好道具!如果还有厉害的防身法宝,也赏我几个用用呗?”
师父揉揉额头,这感觉并不像是徒弟回门,更像是观里进了土匪。
“没有!滚!”
翌日清晨,林众将带来的行李收拾妥当后,走到观门前想等师父与师叔们来送她,却没想到他们早已站在观门前等她。
当然,不远处还有个金鸡独立的小道童,头上还顶着个摇摇晃晃的水桶。
林众见到他们笑嘻嘻朝他们行李,“师父,师叔,再见了,徒儿要再次离开了。”
师父板着脸,将转好东西都灰色包袱粗鲁塞到林众怀里,语气硬邦邦的,“拿走,下次如果你还敢不办完事就回来,干脆别叫我师父了。”
林众接过灰色包袱,打开往里看看,郑重其事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包袱里正是她缠着师父要来滋养魂魄的顶级道具“聚魂石”,还放着好几件灵气旺盛的护身武器,甚至还多放了些她没开口要的珍贵丹药与符纸。
这是真的把道观搬空了啊!
林众鼻子发酸,眼眶泛着泪光,不想在师父与师叔面前哭出来,她嘴角挂着灿烂笑容朝他们郑重行礼。
“谢谢师父!谢谢师叔!徒儿一定早日了结俗事,回来早点孝敬你们!”
晨风吹起林众的衣衫, 她停在山间从包袱中掏出闪身符,举到面前,唇齿轻启。
“神行千里, 闪!”
咒语念出,闪身符周围瞬间泛起光芒,下一秒林众就看到面前的景色由山间美景变成顾家别墅。
她将闪身符塞回到包袱, 抬手敲响别墅大门, 管家打开门,见到是林众还有些惊讶:“林小姐回来了?少爷他骨折住院, 您去看看他吧。”
林众眉头微微蹙起, 她才离开顾家两三天,顾绛臣就能把自己折腾骨折?
“他怎么了?”
管家四下张望无人后,将林众拉到一旁,将声音压低:“少爷骨折后心情很差,具体原因不愿意告诉别人, 也不肯让别人探望他。”
“劳烦您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到屋里。”她把行李递给管家,转身离开顾宅。
医院VIP病房门口, 林众踮起脚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到室内半靠在病床上的顾绛臣才松了口气。
她轻轻推开房门, 顾绛臣打着厚重石膏的左腿被被吊在空中, 听到开门声时,那平日里挂着温和表情的脸颊笼罩上一层阴霾。
他侧目与林众对视时,她看到他眼神中并未掩饰的不耐烦。
顾绛臣见到来者是林众,眸中那抹不耐烦瞬间转变为惊讶。
他轻咳两声, 眼神飘忽不去看林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林众并未回答顾绛臣的问题,她走到床边绕着顾绛臣走了一圈,细细打量着顾绛臣被吊起的石膏左腿:“怎么几天不见, 你就这么欢迎我回来?”
顾绛臣耳根微微发红,他瞥了眼林众,见她满眼笑意,赶忙侧过头不与林众对视,轻声解释:“我这就是修行时不小心摔的,没什么大问题。”
“修行?”听到顾绛臣的解释,林众眉头轻轻挑起,她想到什么恍然大悟般发问,“我知道了!你不会是想用宋助理卖来的假武器修行吧?我早跟你说过了,那武器是假的,他被骗了,你这样倒是能证明那些丹药是真的。”
林众说着说着便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几抹嘲讽意味,顾绛臣被戳穿心事后表情变得十分不自在。
他想开口反驳为自己找回面子时,林众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取出一盒药膏,她将药膏盒子拧开,药体散发着草药的清香。
“这个等你石膏拆了用。”林众把药膏放在床头柜上,笑道,“你运气还挺好的,这是师父在我下山的时候刚塞给我的‘回春膏’,没想到让你先用上了。”
“我可以现在就试吗?”说着,顾绛臣就挣扎着起身去按铃。
林众见状赶忙拉住他的手:“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的,你就乖乖躺在这好好休养。”
话是这么说,一周后,林众还是没管住顾绛臣。
看着拆了石膏涂药的顾绛臣,林众无奈,放下手里的餐盒坐到床边:“我来吧。”
顺着林众涂药的动作,顾绛臣感受到有股温润力量渗进他的腿部,一双无形的手在他断裂的腿骨进行安抚。
诡异的痒感,使顾绛臣闷哼出声,此时他满脑子只剩下抓挠痒处。
“别动。”
等涂满药膏后,林众放下手里的药膏,看着自己的杰作,她忍不住笑出声:“坚持涂三天,你就可以下床了。”
这可是师叔那儿的秘药,一般人可都拿不到这等好药。要不是为了给顾绛臣点教训,她还能用灵力催化药效让他能更早些下床呢!
又好不容易熬了三天,顾绛臣在林众肯定的眼神下迫不及待地下了床。
左腿如同往常般完好无损,甚至连平日里磕碰出现的伤痕也都消失无踪。
顾绛臣好奇地又蹦又跳的,林众实在看不下去开口道:“我记得白欢欢也住在这里,我去楼上看看她。”
“你是想把这个药给白欢欢用?”
林众摇头,没有一丝犹豫:“不,这药不适合她。”
“我陪你一起去。”
顾绛臣带着林众来到七楼白欢欢的病房门前。
他们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他们看到白欢欢正靠在床头垂头看着书籍,她气色明显比之前好许多,看样子灵魂融合得不错。
林众推门进入,白欢欢见到她,眼神中带着兴奋:“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林众走到床边,挽起白欢欢的裤腿,手指轻轻落在她的腿部伤痕处,闭上双眸感知着她的身体状况:“我就是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看样子融合得不错啊,比我想象的要顺利许多。”
其实也挺奇怪的,白欢欢明明是阑尾炎进的医院,醒来之后腿就莫名受伤了,上次来医院问她也是一问三不知。
不过林众也没看出伤口有灵力的波动,应该问题也不大。
见白欢欢要起身道谢,林众忙将她按回到病床上,摇摇头:“好好休息。”
白欢欢坐在床上陷入沉默,她心中纠结许久才下定了决心向林众说出心中的请求:“其实我还有个请求。就是我想与公司解约,但不管我怎么说,公司都不肯放我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让你帮帮我。”
林众眉头微微蹙起,摇摇头:“解约这种事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吧。”
顾绛臣一眼就看出白欢欢找的人是自己,见林众有些为难,走到林众身旁:“顾家跟娱乐公司有业务往来,或许我能跟你们老板说上几句。”
白欢欢两眼放光:“真的吗?谢谢顾少。”
顾绛臣点头致意,低头看向林众,白欢欢心领神会,赶忙道:“谢谢大师帮忙。”
解约这种事,白欢欢能去最好,但她一直在医院,一合计,林众还是决定自己和顾绛臣一起去。
刚踏进众星娱乐公司大楼,林众就感到一股淡淡的檀木珠碎片气息,她停下脚步四处打量着室内环境。
顾绛臣察觉到林众的异样,凑到她的耳旁轻声询问:“发现什么了?”
林众轻轻点头:“这家公司有点不对劲。”
顾绛臣明白林众的意思,轻轻点头并未再多问什么。
一听到顾绛臣的名号,前台也不敢怠慢,她打了个电话就直接带着两人来到了总裁办公室。
没一会儿,总裁办公室门被打开,王德良西装革履,看到顾绛臣时面带上笑容,他站起身走到公交车面前迎接着他。
“顾总大驾光临,我可真是有失远迎了,今日来是……”
林众目光落在王德良身上,他的靠近令林众察觉到他身体周围散发着隐约的黑气。
顾绛臣见王德良直接问出,便也就开门见山起来,“王总,我今天来是为了白小姐的事。”
“欢欢?”王德良一愣,眼神在两人之间扫视,“欢欢一直是我们这的优秀员工,这解约的事……”
见顾绛臣的面色有些阴沉,王德良笑容不变:“顾总,不是我不给您面子。只不过欢欢是我们公司重点培养的艺人,如果随便放人,恐怕不好交代吧。”
顾绛臣刚想掏出手机联系宋元明,就被林众一把按住。
她朝王德良露出笑容,抢先一步说:“王总说得确实有道理,今天是我们冒昧了,改日有空我们从长计议。”
王德良感到意外,瞟了眼阴沉的顾绛臣,见他没发飙,赶紧扬着笑脸礼貌送他们离开众星娱乐。
林众扯着顾绛臣走出众星大楼,还没走远,顾绛臣就停下脚步凑到林众耳旁:“你刚刚为什么要阻止我?”
林众摇摇头,有些凝重地回头望去:“王德良身上有檀木珠碎片的气息,而且他看起来很不对劲。”
顾绛臣点头,表示理解。
“解约的事情得先放一放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查清王德良的身份,我们去问问白欢欢在公司里有没有信得过的人?”
白欢欢听到这事,也没多想,也不敢多问,点头道:“有!我经纪人上周说在公司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然后她就跟我失去联系了。”
林众神情严肃,她目光落在顾绛臣身上:“能不能帮我去查查她的经纪人和王德良。”
“好。”
白欢欢坐在病床上死死盯着林众,唇齿微张想说些什么时目光却不经意瞥到一旁的顾绛臣,她想说出的话语变为轻轻叹息。
林众看出白欢欢的欲言又止,走上前坐在白欢欢身旁,声音温和带着几分坚定:“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随时说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