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选神明by简卷
简卷  发于:2025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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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鎏听不见安德烈的话,也并不在和安德烈对话。他怔愣着又空空地望了一会儿,咕哝着:“我什么都唱不出来了,我的琴弦已经断掉,我的爱和我的思念一同逝去。”
执微打量着他,示意安德烈将他安置好,给他一个房间,让他好好休息。
到了第二天早上,执微和纪蓝号已经回到了锈齿轮总部。
祁入渊和灵魄已经回来了,这次,地肤也跟着一起来了。
这还是地肤第一次来斯蒂亚德提摩西,之前她的活动领域,就是沙洲和沙洲附近的奥维隆。
她第一次跑到这么远,看什么都新鲜。又见到了执微,她笑着就迎了上来。
地肤身上的戾气减弱了许多,她像是从一捧沙尘,终于长成了一株榕树,身姿笔直,神态从容。
地肤走在执微身边,和她一起前往祁入渊的会议室。
她笑着和执微说:“我和话事人一起看了四公,主官。真高兴看到小组织联盟起来支持您。”
执微扬起眉梢,也和她解释:“也只有小组织肯支持我了,我很难得到银红的支持。小组织支持我,因为它们没出过神明,我垄断了竞选神明的路,它们没有实感。”
她边琢磨着,边说道:“但银红,本就诞生了许多神明,未来还可以继续诞生神明。我的竞选纲领是做唯一神,银红现有的神明怎么办?未来培养的竞选人怎么办?”
“在这种情况下,麦特欧对我的态度才叫正常呢,危颂颂对我没有额外的敌意,都算她人好了。”
走在另一边的安德烈,立刻补充道:“才不是呢,是算你有人格魅力才对。”
地肤就笑了两声:“副官还是这样。”她打趣道。
抵达了会议室后,地肤见到了祁入渊和灵魄。
祁入渊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是那种过度劳累工作后的虚弱。
显然,她本次得到了不小的研究成果,或者说不小的打击。她和执微打了招呼,但没急着和执微说话。于是执微就多和地肤聊了一会儿。
本来执微挺高兴的,但地肤说着说着,就不和她闲聊了,她扯出她的光脑,就试图给执微送钱。
“卖粮食的钱。”地肤坚持道。
执微吓得恨不得立马蹦起来:“不不不!我这边完全够用,你那边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你真要送我,送点饼送些麦穗就行了,不要送钱。”
她要是收了钱,这事儿就没完了!这头不能开!
地肤则有些惊奇:“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她从副手那里,小心翼翼地接过一件东西,扯开包装,递到执微面前。
执微低头一看……嚯!那赫然是大概两个巴掌大的,黄金做的麦饼,上面精工雕刻着麦穗麦粒的图样,每一处都透着贵重。
整体璀璨而曜目,漂亮得堪比一轮小太阳。
地肤解释道:“沙洲地域广,种植轮次快,成熟周期短,粮种、粮食和资金积累都很快。”
“这是我们 所有人的心意,主官。这并非只是金子,而是长久拿不出任何宝贵东西的我们,终于拥有为您献上世俗珍稀礼物的能力证明。”
她虔诚而恭敬地说。

地肤真的很会说话。
分明都是在送礼, 但她就明显比菲尔尼约尔那种干干巴巴地试图扯开关系的利益交换,做得要漂亮多了。
更何况她还和执微有之前的感情基础,她做这些并不突兀, 反而叫人心头微动, 觉得这是故事美好的回环。
执微才稍微拧了下眉毛, 地肤就察觉出来了执微拒绝的意思。
她也不多话,立刻将盒子合上,塞到了一旁安德烈的怀里。
地肤:“金子或者宝石,纯度高、明度好的有很多,副官出身好,大概都见过。”
她对着安德烈点点头,目光清凌凌地落回执微身上,故意放缓语气,显得有几分可怜。
“可沙洲能提供的就只是这种, 您会嫌弃吗?”她问执微。
执微向前向后, 往左往右的话口, 都被地肤灵巧地堵住了。她盯着地肤看了一会儿,注意到她也注视着自己。于是一别三月,此刻彼此望着,突然默契地笑了出来。
执微抿着笑意:“我知道, 你想向我证明你现在过得很好。地肤, 不用这样。”她语气温和。
执微见到地肤,就想起她们并肩望着沙洲漫天遍野的尘土。
时间过得太快,在沙洲的冒险似乎就是昨天的事情, 但一晃眼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自己在这异世界,已经停留到第五个月了。执微想到这里,目光就有些放空。
地肤却说:“沙洲的确比之前好太多了, 显然这一切都是您的功劳,主官。”
“沙洲的污染区消失后,几乎一跃回到了宇宙最广袤的产粮地位置,各方对于沙洲的觊觎逐步显现,由暗转明。”
执微看地肤此刻的淡然,完全不像是正被觊觎的样子。她不禁好奇地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地肤:“我们在长期逃亡中具备着极好的集合统治能力,但战斗素养明显不足。”
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执微的眼神都带着莹润。
“所以,很感谢您离开沙洲之后,还肯为我们考虑。”
地肤按着她的理解,解读着执微的行动,并且认为她和沙洲从其中得到的利益,分明就是执微真心对她。
“您解放了奥维隆,奥维隆在自由之后,可以随时出现在宇宙内任何地方。一旦沙洲示警,奥维隆就会作奇袭军前来解围。沙洲是奥维隆的供养,奥维隆是沙洲的哨兵。”
地肤还打趣道:“星盗的作战能力,就是比我们种地的要强很多。”
执微缓缓将身子向后靠去,她仰着头,望向祁入渊会议室的天花板,盯着镂空雕刻的锈齿轮组织标志,她陷入了迷茫。
过了一会儿,执微近乎恍然大悟般咕哝着:“啊,你是这么理解的。”
“原来还可以这样。”她喃喃着。
……被你俩给联系起来了。
是啊,沙洲当年缺武器的时候,地肤就是前往奥维隆采买的。
地肤还认识布莱恩,甚至对布莱恩的评价还不错。
那么在布莱恩死后,奥维隆自由之后,沙洲和奥维隆的关系不会脱离,反而会因为彼此的缺口互补而更加牢固。
这俩还都是执微的铁票仓,都默认自己是执微的最初拥趸。它们彼此之间会紧密联合着,试图结成联盟,以此巩固地位,维护“铁帽子王”的功勋,并对后来的选区带着优越感。
因为蓬莱是堡垒,又带着一众集合选区,连绵星域辽阔,资料丰厚。蓬莱估计不怎么愿意搭理沙洲和奥维隆,闹是不闹,吵是不吵,见面也有情分,但威势分明强盛。
于是沙洲和奥维隆的联合,也理所当然。
看地肤的样子,估计沙洲甚至认为,执微搞定了奥维隆,是为沙洲提供了屏障与底气。
大抵人们也会琢磨,自己在想,蓬莱算什么堡垒选区呢?看看执微竞选人为沙洲做的吧,沙洲才是执微竞选人第一个铁票仓呢!
哪怕垂涎此时沙洲的各方势力再怎么引诱,沙洲也坚定不移地追随执微。
它认为自己不仅是执微的“初恋”,还是执微的“偏爱”,后面的奥维隆都是因为它才被执微带回来的!它是“老大”!蓬莱顶多是势大而已!执微不爱它的,执微最爱沙洲了!
执微想通了这里的关窍,深呼吸了一下,抬起双手捂住了额头。
安德烈还在那里问:“这个饼要收下吗,主官?”
他打开盒子仔细瞧了瞧,发出贵族审美的点评:“寓意是很好的,做工也不错,但就是有些粗犷,不怎么精致。”
和铁帽子王联合比起来,一块金饼可谓是精致多了。
执微痛苦地思量着,猛地想出了一个主意:“收下吧,安德烈。”
“回去装裱一下,送去奥维隆天空岛外侧的那处悬崖庄园。”
她望向地肤:“人们还在那里议事吗?”
地肤去过奥维隆的几次,都受到了郑重接待,她自然说得上来:“还是在那里,我去过那里的议事厅。”
执微:“放我这里只我一个人看,而我现在已经看过了,那么放我这里再多一秒都是空耗你和沙洲的心意,地肤。”
执微开始胡说八道:“可以挂在座席前列对着的墙壁正中央,图个吉利,和星盗分享沙洲农耕文化,对吧?”
地肤感觉哪里怪怪的。
但执微收下了沙洲的心意,后续怎么处理,那是执微的事情。将沙洲的献礼送去奥维隆,也是沙洲的体面,地肤只会遵循执微的命令,而不会提出异议。
执微和地肤聊了一会儿,祁入渊也终于坐了过来,加入了她们的谈话。
灵魄站在祁入渊的身后,她面色依旧瓷白,看不见任何毛孔,此刻人身站在这里,分出去的心神还在同鹑火一起总结分析执微拿到的那些菲尔尼约尔的资料。
真正的一卡多待,办公助手灵魄。
祁入渊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她说明了她带着地肤回来的目的。
“我带她来,不仅是她想见你一面,主官。也是因为沙洲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
祁入渊的神色陷入了深深的困惑里,她喃喃开口:“我在玫瑰星球见到了莫桑,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污染者。”
她重复着一条贯彻了三千多年的宇宙公理:“对神明不忠,背离神明意愿,堕入污染,成为污染者,这是自从污染和污染者出现后,所有人类被神殿和疗养院告知的真理。”
“一旦出现了污染者,疗养院就会收容,人类就会惧怕、厌恶、恐慌,没人在乎污染者的人性是否存在。”祁入渊说着,“因为他们堕入污染的情景,真实地发生着,他们在意识迷乱的时候伤人,分明就是需要收容监管的疯子。”
祁入渊直到此刻,说起这些,都有些不可置信:“可见到莫桑,和他相处了一个月,说实话,他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像狂信徒。”
执微心头发紧。
她望着灵魄,回忆起了她在山魂面前说过的那些胡乱猜测。
灵魄无机质的目光锁定着执微,她是人工智能,她不会遗忘也不会模糊记忆。只要她想,她此刻还可以调出当时执微说过的每一句话。
执微的污染值是零,她是神明最虔诚的信徒,她的污染值就是证据。
莫桑是污染者,莫桑的污染值飙高,那就是他对神明不忠的证据。
而祁入渊,艰难地开口,通过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依据事实判定莫桑是一位忠于神明的狂信徒。
推翻亘古以来,宇宙运行、神明存在的规则,撼动世界的法则吗?
在世界崩塌之前,没有谁可以质疑神明的忠诚信徒和神明的悖逆叛徒。
而世界此刻迎来了一处崩塌的裂缝。
地肤听着,还天真地认为是自己的错:“是我做得不好,我从妈妈那里接管了沙洲之后,为了统一思想,便于统领人类抵抗污染区的扩张,为了坚守沙洲领地,留存人类最后的希望,我伪装了神明。”
“在这种情况下,肯定加剧了人们对于神明的信仰。”地肤说。
祁入渊:“那他不忠在哪儿?他为何会堕落为污染者?”
地肤沉默着,茫然地说着世人认定的说法:“因为,人心不可测?贪欲过高?思虑过重?”
祁入渊很直接:“之前的沙洲,都混成那样了,他有什么可贪的?沙洲的污染区广袤无垠,持续扩张,无数人堕为污染者。那些人我没见过,暂且不提,但莫桑配合了我全部的实验。”
她只对于莫桑的情况,有许多话要说。
“莫桑的确是污染者,他的污染值很高,但现在的沙洲没有污染区,在附近没有污染的情况下,他并不会自身产生污染。”
祁入渊面色发白地笑了一下:“在实验阶段靠后的情况下,我踏入玫瑰星球和他面对面进行了交流。他和我印象中的污染者完全不同,他打破了我过往对于世界真相的认知。”
地肤困惑极了。
她重复着从妈妈那里、从世界那里得到的过往认知:“沙洲的污染者特别多,所以沙洲的污染区不断扩张……”
执微摇摇头,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反了,地肤。”
“那里的污染区并非是你们造成的……那是神明复活的试验场。”她望着祁入渊,目光坚定地解释道。
祁入渊怔怔地望着她。
执微说完,又立马否认了自己的说法。
“不,我说得不准确,并不是复活,只是垂死。目前没有神明能够复活。”
祁入渊几乎向她扑了过来,将手按在了执微的小臂上,她的神情复杂到无法言语,表情中裹挟着惊诧、惶恐和一点点的顿悟。
执微的思绪却突然飘移开,她从沙洲与奥维隆的联合,想到了星际最著名的一组联合,人们称呼它们都不叫它们“维诺瓦和子午”,而是叫它们“银红”。
想到银红,那些未解的阴谋下已露头的部分,彼此交织着丝线,在执微脑海中缕缕闪着银光。
她突然回握住了祁入渊的胳膊,话题扭转:“老师,麦特欧的纲领是重现旧日辉煌。”
执微盯着祁入渊的眼睛:“老师,你觉得旧日辉煌里,最辉煌的是什么?”
祁入渊的脑子里,上一秒还全是污染区和污染者,下一秒,就顺着执微的疑问,想到了“旧日”,想到了那没有污染的“旧日”。
旧日中最辉煌的,不是未曾出现的污染。而是——
“唯一神。”祁入渊回答道。
执微扯出笑意,目光发直,她像是在胡乱推测般说出了她想到的脑洞。
执微:“他想复活唯一神,说得通吗?”
她轻声道:“唯一神存续的时候,世间没有污染,是真正的旧日辉煌。”
“他在一公的时候,就说要杀光污染种,处死污染者。为了什么?还有试验、纲领、进化……为了什么?为了将世界重塑为旧日景象,迎接唯一神的复生?有这个可能吗,老师?”
执微说到这里,甚至有些不可置信:“他会这么无私吗?”
祁入渊的指尖在颤抖,她几乎僵在了原地。
执微还咕哝着:“我和他认识这几个月,我只觉得他是无利不起早的阴谋家,他也会做这种事情?”
所有人都被执微的脑洞镇住了。地肤的嘴巴大张着,祁入渊浑身僵硬,灵魄作为智械生命,她的算力和信息流一股一股地冲击着她的核心数据。
只有安德烈,他颤抖着,本能地顺着执微的思路去思考着。
安德烈哽咽着开口:“不亏的,值得的……一旦唯一神复活,祂一定会奖励祂最忠心的眷属……”
他发着抖,双手合十,指尖抵住鼻尖,姿态虔诚,嘴巴却没停:“祂陨落后,只是祂破碎的神格都造就了三百多位神明,如果是祂亲自给予的奖励,那一定会,高于,现有神明。”
执微慢慢地点点头,重重呼出了一口气:“是啊。”
“现有竞选人能提出的纲领太细,能得到的神职太小,世界早已不如三千多年前那么好混。”
古早神的神职呼风唤雨,现有神明只能管理睡懒觉和巧克力。如果麦特欧真的是野心家,他绝不会甘心。
执微轻声说:“已经不是一个好时代了,那就……创造出一个好时代。”

第134章 质疑宇宙真理 所以,人类算什么?
在场的氛围几乎凝滞住了, 空气似乎凝结为水泥,周遭的人们完全无法呼吸。
执微说完,自己还轻声地问自己:“会吗?麦特欧会做得这么决绝吗?”
最先回过神的, 是结果沙洲之行后, 主动撬动了世界规则真相的祁入渊。
她深吸了一口气, 慢慢吐出,和执微对视。祁入渊:“但是,污染到底是什么?”
“你问这个,老师,你打破了宇宙真理规则和人类共同认知,你在怀疑污染不是来自污染者,污染也未必是坏东西了?”执微盯着她瞧瞧。
她是穿越过来的,她又不是这里土著,执微对于污染没有任何滤镜和常识。
执微对于污染的认识自然随着她的心思不断变化着, 意识到这点对她而言, 很容易接受。
她是来到这里之后, 才接触到污染这种东西的,以前她的世界里,污染就是环境污染精神污染,哪里是什么黑雾模糊边缘吞噬感知漂浮史莱姆?
但意识到这点, 对于祁入渊这样的星际土著来说, 不亚于接受了几十年的地圆说教育,那么多真切的证据证明着地球是圆的,载人火箭和宇宙飞船不断传回图像, 告知人类地球是个圆球——
而她突然靠自己,参悟出地球是平的。
荒谬到自己否定自己,离奇到产生一点念头都要自我怀疑。
与人类共有认知为敌, 与“真理”相悖。这对于人的心理冲击是极大的。
但祁入渊还是坚定地开口:“哪怕被人类认为是疯子,我也要知道,污染到底是什么。”
“安德烈。”执微开口,“背一点污染的概念给老师听听。”
那些东西都是被刻在安德烈骨子里的,他此时分明受了重大打击,正在走神。
但执微一问,他立刻就背诵起来:“人类的污染值区间一般是在5到60之间,超过60,则对神明不够虔诚,精神状态也会偶尔出现不稳定。超过100,则直接可以被判定为污染者。私心过强,贪欲过重,对神明不够虔诚纯洁,就会被污染。污染者自身携带污染,经常陷入意识混沌状态,必须被收容。”
“人类造就污染,我亲眼看见的,我看见莫桑身体里钻出污染。”安德烈呆呆地回忆起在沙洲的那次惊险逃亡。
执微想,沙洲当时是污染区,从莫桑身体里破壁而出的,未必真的是他凝造的。
如果污染者都是这么个架势,难怪人类会认为污染者携带污染。
执微又想起,她第一次遇见污染,分明不是在莫桑那里。
祁入渊凝望着执微,执微摇摇头:“在污染形成污染区之前,凭空出现的污染从何而来。”
执微想起了年初,那个日期她仍然记得,一月八日。
那天,执微在鹑火和贪狼生活的地下室遇见飘浮的一块污染,而另一边,祁入渊和来找她的一位神明产生摩擦。
执微的记忆力不错,她清晰地记得祁入渊重复着当时景象的话语。
祁入渊当时掀翻了桌子,于是神明下意识地调动了神力,进行了自我防护。
后来神明的脸色不太好,祁入渊认为是因为神明忍受不了人类的冒犯。
如果不是呢?如果不是因为祂无法忍受人类冒犯,而是因为祂露出了马脚呢?
执微旧事重提,对祁入渊说:“我们当时说到这里,就觉得怪异。如今再想来,老师,你猜到了什么吗?”
祁入渊眉眼沉沉。
执微:“不妨告诉你,我在沙洲的污染区内,遇见了那位吊着命的,研究复活的,也是神明。”
祁入渊试图挣扎,想扯开污染和神明之间的关系,于是她辩解:“宇宙间有这么多污染和污染区……”
执微补充道:“也有这么多神明。”
驻扎地各异的神明,在各地使用着神力,如果神力造就了最开始的污染,污染又扩张为污染区。
那么根源就找到了,不是吗?
死一般的一片寂静里,地肤轻轻开口。
“是在说,污染就是神力吗?”她总结重复着,语气近乎如落水浮木。
地肤轻轻笑了起来,她刹那间觉得过往的苦难分明是笑话。
“那么污染者是什么,是神明吗?”她破罐破摔,再也没有什么话不可说的了,“我妈妈敌对抗衡逃避的,毁掉我爸爸、我的家庭、沙洲千年历史的,和我们信仰的,是一个东西,是吗?”
执微立刻按住了地肤的手背,紧紧捏着她的手:“只是猜测,地肤,深呼吸,不要激动。”
地肤确实在深呼吸,她甚至有些过呼吸了,指尖都在发抖。她并不激动,根本没有大喊大叫,她只是从喉头挤出一些破碎的声音,像是闪烁斑斓的玻璃碴。
“……这算什么?人类算什么?”地肤的痛苦近乎赤裸。
执微加大了手上的力气,语气坚定:“冷静一点,地肤,听我说,只是推测。关于麦特欧,关于污染,关于神力,全部只是推测。没有人承认,听见了吗?”
地肤呆呆地望着她,而后无法忍受,终于扑进了她的怀里。
她一声不吭,只是拼命攥住执微的衣角,咬着下唇死命不发出一点声音,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灵魄望着执微,她没有说话。但在她无机质的目光里,执微知道她的算力在调取着什么相关记忆。
地肤情绪还是无法稳定,她不得不离开了一会儿,去外面透透气。
她离开之后,执微望着祁入渊和灵魄。
执微轻叹一声:“地肤没想到,但你们大抵都意识到了。”
“提到污染,除了污染者和污染种,还有一个东西。”执微缓缓开口。
“污染值。”祁入渊闭上了眼睛。
“如果世界规则颠倒,那么……”祁入渊睁开眼睛,眸光破碎地望着污染值为零,于是横空出世成为救世主的执微。
执微抿起笑意,垂下了目光,未发一言。
祁入渊绝望地瘫软着身体。
她不必开口,在场的三位女士,都知道此刻回荡着彼此心间的,她未说出口的话语。
——那么,执微根本不是救世主,不是神明的最虔诚信仰者。
她根本,不信神。
女士们心情跌宕着,灵魄的核心数据流已经过载到发热了。可惜在场仅有的男人安德烈,是个漂亮笨蛋,他想不到这些,他还沉浸在世界观被重组的震撼里,接收到了太多的信息冲击,根本想不到她们此时思虑的那里。
安德烈还在呢喃:“唯一神如果真的复生了……”他又开始发抖了。
安德烈是狂信徒,他每天醒来和每天睡前都要向神明祷告,他年少的生命里没有受过任何苦楚,他不会质疑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
在世界规则接纳他的时间里,他蓬勃地汲取着力量生长着。
此刻听到这些,他失神地坐在那里,目光空空地望了望,打了个冷颤。
执微走过来,靠近他,站在他的背后,一只手按在他的后颈上,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
她安慰他:“没事的。”也是在安慰自己:“没事的。”
安德烈靠向她,沉默着没说话。
他分明是个狂信徒,他对神明忠诚,为神明效忠,可如果真的唯一神复活了,他也是要害怕的。
他的信仰真实得很,可过程很像表演,似乎在他眼里,死掉的唯一神才是好神明。
比起污染者,他可未必真的是个狂信徒。
安德烈还在嘀咕:“祂……会原谅人们用祂的羽毛进化吗?”
执微推测道:“比起复生,祂一定不在乎。”
被吃点羽毛算什么呢?故事里被吃掉手指眼球的邪神,不也会回应人类的祈求,按时按点降临吗?
执微对于神明可没什么尊崇之心,她一向是用很坏很脑洞大开的主意,去揣测神明的。
说到此时,规则被她们撬动了一个小小的角。这些猜测未必正确,但思考人类公认的规则,质疑神明,已经是极其震撼的一步。
执微留在锈齿轮总部,和祁入渊她们分析了很久,推断了很久。
包括灵魄还在为她分析菲尔尼约尔的笔记,指出其中灵感之神的占比确实很大。
执微晚上回到纪蓝号的时候,还在琢磨着这些事情。
结果,一进舱门,就看见贪狼在追着禾鎏跑,鹑火在一边看戏。
执微:“……这又是怎么了?”
鹑火:“这位诗人先生不肯吃饭。”她无奈地说。
执微今天忙了一天,心情不怎么好,她故意凶道:“扒开他的嘴,把营养液灌下去!难道真的喂他吃饭?我们这里是纪蓝号还是贵族星域,谁要伺候谁?”
禾鎏一点儿都没在听她的话,用那种咏叹调说道:“我什么都唱不出来了,我的琴弦已经断掉,我的爱和我的思念一同逝去。”
执微:“这话他是不是说过?”她盯着鹑火看。
禾鎏突然呆呆地望着执微,歪着头:“……禾苗,禾苗与鎏金的岁月,正是我的名字。”
执微也歪着头盯着他:“这不是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他目光空洞着,却突然说:“神明被吞吃入腹!神明不会原谅,因为神明并不在乎!”
执微正色起来,缓缓地望向他。她盯着他,半晌才扯出一个笑意。她的眉眼间有些发冷。
安德烈猜测执微的意图,问:“要将他送回菲尔尼约尔那里吗,主官?”
执微摇头:“不。带着他。”
“带着他去诗野。”她说。

第135章 诗野(一) 灵感之神的恩赐
执微要带着禾鎏, 而不是把他藏在锈齿轮的总部,那么就先不能带菲尔尼约尔了。
不然目标也太大了,她的竞选团队一共就四个人, 菲尔尼约尔的团队也加过来的话, 目标又大又显眼, 一点儿都不符合她低调做事的行为逻辑。
她一向认为自己很低调的,很能苟的。
禾鎏听到了执微的话,但他疯疯癫癫的,只顾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说完了名字,也不继续说些关于自己的事情,空空荡荡地望了望,就一直吵着,说他什么都唱不出来了,说琴弦已经断掉了。
又是这种话。
鹑火看这两天时间里, 他这句话已经念叨了三遍了, 她不嫌烦, 也怕执微觉得烦。她就哄了他两句,回到她的操作间,用最快的速度给他做了一把基础样式的弦琴。
她塞到了禾鎏的怀里,禾鎏一下子安静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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