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令宜也情绪不高。她头一偏叹口气,“走吧楼教授,等会再回家,先研究那个谢音习?”
“嗯,是得抓紧。”
提起谢音习,冯栩安就说了那么几个字,她脑袋只走直线,绕一点弯都不行,也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长进。相比楼清川,显然许令宜对谢音习了解更深,估计没少听冯栩安吐槽。
许令宜古灵精怪,没多一会就有了个令人啼笑皆非的主意。
冯栩安在飞机上辗转反侧,吃不下睡不好,最终还是把游远的电脑拿出来,刚好还有一半的文件没看完。
看了四五个小时,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她倒是对他的对冲基金了解更多了些。最后边上剩下一个文件夹容量比较大,被命名为“Daily”。她估计这是游远用来做日常计划的。都这会儿了,估计也没人在意什么隐私,她直接点开。
冯栩安很困惑,这个文件夹里面很杂乱,什么类型的文件都有,按照时间排序。最顶上是个PDF文件,打开一看,是故栩的股份认购书。
再下面是一些图片,第一张竟然是她在纽约的酒馆捧着西瓜喝烧酒的照片。
她来了点兴趣。
然后是她在人群中对着百老汇的剧场拍照的样子,她在剧场内睡着的模样,上市当天她在台上演讲,一年前她参加企业创新论坛的照片……
他竟然一直都有回来。只是现在才出现。
醉酒的记忆又冒入脑海中,她隐约记起自己问游远为什么才回来。游远当时说……他没做好准备。
他在谋划什么?进入故栩,报复方煜行?可她明明记得他当初对故栩一无所知,如今竟然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吗?
她又往下翻了翻。再往前就没照片了,都是文件,时间是四年前。
看这时间线,她又想起他委屈地哼唧说真倒霉,居然赶上了疫情,看来是真被强行憋住了。她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又看到有一个扫描的文件,她打开,上面竟是自己的字迹。
她看了两眼,立刻关掉了。这竟然是当年的那封信,他竟然扫描了,留到了现在。
她被这窥探他世界的感觉迷住了。好像多看一点,就能一帧帧看到他过去四年的生活。
她又打开前面一个文件,这次是一份判决书,被告人是赵贤。她以为这是当年她发给他的那份案件,本不打算细看,可眼神往下一瞟……原告竟然是游远。
她面色惊愕,仔细阅读起来。
原来他反击了啊。她心里泛酸,突然为他感到开心。流言如其名,随着时间流动太快,早已无处澄清。司法的力量最起码会让人保留心中的那一点火种,不至于叫人绝望。
想必看到判决的时候,他也一定是开心的。
拉到最底,还有一个视频。光看预览只能看出来深蓝色的背景。冯栩安戴上耳机将视频打开,只听见里面有类似销售的女声在介绍。随后,盒盖一开,她看见七彩色光璀璨。
她吓了一跳。进度条向前拉,她又忍不住看了一遍。再看一下这视频的时间……
真的是四年前刚分开的时候。
冯栩安此刻心中的想法像树根一般盘绕着,七扭八歪五味杂陈,桩桩件件与游远有关。好像在生气他竟然有这么多的秘密,又动容他这些年的改变和努力,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像水波一般在心中涌动,逐渐化作温流,涌上全身。
她想游远出来以后,看到电脑不见了会不会生气地跳脚。想到这儿她便突然想做个恶作剧,便将手机里这四年的一些照片做成了压缩包,传到了他的电脑上。
传好后才发现,他的电脑竟然没有解压缩包的软件。她便点开app store,打算下载一个。对话框弹跳出来,要求她输入密码。
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又是密码。
她无奈地拎了拎毯子,打算继续休息会。半睡半醒间,她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她骤然醒过来。她好像进入了思维误区。
她找到那张图片,试着去输入密码下载软件,成功了。她立刻切到网络云盘,将邮箱和密码输入进去。
屏幕进入处理中的页面,跳转后,登录成功。
她暗暗压下激动。云盘里有他电脑自动备份的邮件和文件。其中有一个和外国人来往的邮件,曾多次提到方煜行。在过去这段日子,他们分别查了他的券商,多个不知名公司,里面甚至还有他圈起来的故栩报表。结合他的邮件内容看,他似乎怀疑方煜行和几个股东有利益往来?
游远的邮件信息含量太大,冯栩安抓紧将所有东西发给了楼清川。这一趟太劳累,做完这些事飞机已经快要着陆。
她从刚下飞机开始便紧张起来。
在排队等待过海关时,她收到了方煜行的信息,要求她去特定出口等待。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糟透了,但她不想用秦新琼的安危涉险。
她刚出机场,就看到了方煜行。
他远远就看到了冯栩安,大方地摆摆手,就像是来正常接机的人一般。冯栩安看他心烦,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翻翻白眼从他身边走过去。方煜行毫不在意接过她手里的推车,带她上了一辆车。
冯栩安打开公寓的门,秦新琼立即迎了过来。双手交握,她看起来一切都好,只是能感受到她非常紧绷,手冰凉,面色极差。
方煜行在她身后笑她多心,“我都说了,我不会苛待她。毕竟她这么好用。”
冯栩安没理他,走过去前后左右仔细看起秦新琼。她拽拽冯栩安的衣服,像是在暗示她真的没事。
方煜行走过去,直接拿出了冯栩安的手机,关机后扔到了他自己的手提箱内。
他问道,“想先做正事,还是休息休息?”
她讽刺道,“哟,不是着急找工作吗?”
“你这位老板都到了,也不急于一时。”他推着两人出门,“换个地方住吧。”
冯栩安万万没想到,他们来的地方竟然是Foom。
她行李已经被尽数没收,刚想嘲讽一下方煜行,需不需要她去翻门禁卡。谁知方煜行完全没把这当回事,一个电话打出去以后,Erin跟着下了楼。
电梯里的气压极低,冯栩安对Erin满腔愤怒,此时非常后悔当时没有在董事会上将她斩草除根。但有时没有办法,人的学习曲线总是很长,她每次试图调整自己的管理策略和性格时都会出些乱子。她心里也清楚,年纪过轻的管理者会减少股东的信任,她本来就压力重大。因着徐凯而压抑的性格到现在也没调整好,耽误事了。
冯栩安看向Erin,冷笑一声,“你不是说你很怕进监狱?”
Erin满面春风得意,“是很怕啊。所以把你换掉了,对我好处更大。”
“哼。太自信了吧。法务会计也马上要开始工作了,你觉得你能逃过去?”
“过后把他们撤了呗。”她满脸无所谓,“其实也就你在揪着不放,其他股东根本不在意。我之前做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过去的小事,反倒传出去以后才会影响公司的市值。楼清川也不是个管事的,把你解决了,这事儿就能顺利的过去。你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管理者,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冯栩安恼怒,“你在浑水里待久了,等你有天被淤泥呛死了,也想不起来是从哪天开始水被搅浑了。你就丝毫没有为公司的长远发展打算过?你也有股份,长期来看,你的损失更大!”
“你说我那刚被稀释的破股票?”Erin反唇相讥,“市值涨了又怎样,你的合约做的那么好,短期内我又不能卖掉。更别说你后面给我的破期权了,又是三年六年的,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等。”
“你如果有难处,和公司协商都可以酌情解决。”冯栩安不屑道,“而不是像个阴沟老鼠一样,到处刨金币。”
方煜行听她们俩吵架头疼,率先开了冯栩安的办公室,将秦新琼率推进了内侧的休息室中。冯栩安趁他不在的这一刻努力冷静了几秒。
她压抑了几分心思和怒气,趁机低声提醒Erin。
“他在国内犯了罪才来这里。如果目的达不到,很可能有极端行为。你要跟他一条船吗?跟他一起,被抓到,就是同谋。跟我一起,不过是吃回扣的问题,我可以考虑不追究。”她苦笑一下,像是在嘲讽自己。
Erin冷笑一声,表示不相信。
她继续道,“不信?那你现在看看新琼。”
Erin微愣。方煜行行为温和,只是将秦新琼虚推进了房间。可随后他关上了门,用钥匙锁住了。
“你是要赌他成功,还是要赌我成功?”
楼清川正坐在警察局最近的一间酒店的咖啡厅里。
距离四点还有十分钟,谢音习和她的律师从门口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十分考究,一身棕色毛线衣裙,上面是一件俏皮的焦糖色厚外套,脚踩一双棕红色长靴,神色眉目飞扬,连带着跟楼清川打招呼都热情了几分。
“我跟游远谈过了,他同意。”楼清川笑笑,“看来他是真挺害怕。”
他将自己这边的电脑转过去给谢音习看,“这是他草拟的转让合同,你看看?那个……他想问问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吗?”
“好东西都是要花大价钱的。”谢音习洋洋自得,咬死不放,“讲价不谈。”
看楼清川的脸色倒是不意外,只轻轻点点头,“行,我就是给他带个话。看看协议有问题吗?没问题我去打印,你先签一下。我们给游远办了取保候审,待会接到他就让他签了字发给你。”
协议也不长,她看了一遍就交给了律师,终于确认没什么问题,便点点头。
“没问题了。”
“行。”楼清川将电脑收回来,“我去找酒店打印一下。”
他说着便开始鼓捣手里的电脑,半天好像也没什么进展。谢音习眉头一皱,顿感楼清川要开始玩花样,一脸不耐烦催促道,“怎么了?”
他一脸平静解释起来,“哦,这个酒店的打印机软件好像和我的不大兼容。你着急吗?不着急等会,我再解决一下。”
看谢音习略显不耐烦,躺进靠坐着。楼清川看她一脸不满,又提出一个解决方案,“我这儿有优盘,要不我借用一下你的电脑试试?”
谢音习一脸深谙其中道理的样子,听到此处终于了解了楼清川在演什么戏。方煜行用了什么手段她大概心里有数,她免不得对这些做IT的人带上了些戒心。
“你在懵傻子啊?”谢音习言语中略带挑衅,“你优盘,插我电脑上,想干嘛?偷我资料?想都别想啊,我有时间,我就在这等。”
楼清川不禁失笑。看来冯栩安情报的确已经过时,谢音习这些年有不小的长进。他不置可否,拿起优盘去了前台人员那里,拜托他们帮忙打印一下。
她还怪仔细的,打印出来又仔细看了看,确认文件没被调换。谢音习以为他会稍微有点失落,但看脸色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她一阵子心烦。冯栩安身边的人和她一样,都是面瘫。
她没好气地嘱咐楼清川记得签完字把协议寄给她,然后换了副面孔和律师道了别,两人就消失在了酒店门口。
许令宜正坐在酒店大堂门口的车里,看谢音习去了大堂外侧的停车场。楼清川眼看着谢音习开走车,许令宜立刻跟了上去。
深夜,冯栩安和秦新琼躺在休息室的床上,两人都没睡着,默契地歪扭躺着,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生怕吵到对方。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发现对方眼睛晶晶亮。
冯栩安动动酸掉的胳膊,忍不住笑出声,“还害怕吗?”
“你来了以后好了不少。”秦新琼叹气,“一开始真吓一跳,还以为惹上什么黑社会了呢。”
冯栩安满是歉疚,“我觉得好对不起你。如果这事情顺利结束了,换个公司吧。”
“哎,高风险高收益嘛。”秦新琼打趣着,神秘着低声道,“我现在可接触到核心了啊……游远让我给你做AB股的事。”
冯栩安很奇怪,“理论上来讲,上市之后设立AB股是可行,但是难度太高了,甚至都没有成功的先例。我们挑战一下也可以,但是情况也不是很乐观,尤其是我们公司的外通股比例不低……这有些天方夜谭了。”
“诶。你这人就这点不好,太正经。”秦新琼笑,“确实需要游远这种……嘿嘿,跟你打个配合。反正你原本也要打算公布你财务AI的第二阶段,他打算利用第一阶段的收益和第二阶段的潜力,逼那群股东上梁山,接受境内外两个公司的分拆。”
她声音越来越低,“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他想顺势以退为进,先抛出计划,再提出分拆,理由是现在主公司明显业务量最大的是硬件和云储存,而分公司的团队发展迅速,主攻AI,分拆后可以根据业务不同的特点制定更专业的专属战略,这样更有利于估值啊。”
秦新琼挑挑眉,“你一提估值,那些股东投票时恨不得把双脚也都举起来,立马全都同意了。而且这样监管和合规的压力也更小了,境内外两个公司业务有稳定关联,但是谁也惦记不上对方手里的饭,公司里的内斗也会少一些。”
冯栩安顿觉醍醐灌顶,不由得钦佩的点点头。
在上市之前也不是没有提出过AB股,但遭到了所有股东的反对,理由是创始人团队太年轻,股东对他们的战略决策能力持不完全信任的态度。其中一位股东提出设立AB股的话,需要用业务来对赌,若公司未达到业绩目标,要求冯栩安和楼清川让渡部分股权。这事儿冯栩安一直有些犹疑,便错过了时机。后面再想怎么补救时,却怎么也没想到分拆公司这层。
门口响起几声敲门声,听起来不大耐烦。方煜行站在门口警告她们少说点话,明天还要工作。
冯栩安骂道,“瘟神。”
说得好像他已经加入Foom了一般,简直离谱。
秦新琼被子蒙头,做贼般悄声道,“你以前什么眼光!”
冯栩安不甘示弱,“你没谈过渣男?”
秦新琼瞬间被说服,“有理。”
说完她便捂着被子睡着了。
高层办公室的阳光格外刺人,加之有事又心里沉重,冯栩安早早就被晒醒了。
昨夜冯栩安听了游远周密的计划,商人本色又冒了出来,深感这人便宜又好用。这事儿要是出去找咨询就跟挤牙膏一样,交多少钱问多少问题,还想再问?继续缴费吧。
她率先起了床,简单洗漱了一番。打开门后方煜行一脸闲适精英模样,正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
“你们公司咖啡机不错。比故栩的强。”
她毫不客气插刀子冷笑,“你当时不把我踢出去,现在故栩也用上这个咖啡机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满脸是对冯栩安过度自信的包容。他倒是挺不要脸,“那你应该感谢我,我要是不逼你那么一把,你也不会坐在今天这个办公室里。”
她不打算再理会,准备开始工作。现在有了方向,她打算仔细研究一下公司分拆的事情。哪知方煜行走到了她旁边,拉了个椅子也坐下了。
她快速关掉所有网页,“你干什么。这都是公司机密,滚远点。”
“我也持有你们公司4%的外通股和……”说到这里,他突然闭住了嘴,“反正我和你们公司关系很大,你想看什么就看吧,我早晚也会知道。”
冯栩安很无语,他还当她不知道他的期权把戏吗。她感觉很心烦,他这么搞,神仙才能继续研究游远的计划。再者,方煜行这人花招这么多,又比冯栩安更加了解国内的合规,这计划在他面前是一丝也不能露。
她起身打算出去拿点冰,哪知方煜行又给她挡住了。
她仰着头一脸不耐烦,“你到底想干什么,喝个水也不行?”
“这几天你需要什么和我说就行。我去帮你弄。”
冯栩安这才反应过来。
“你竟然想把我自由限制住?”她大为吃惊,“方煜行你疯了?”
他冷笑,“不然呢?我要天真到觉得你肯定能分给我股票吗?就两三天,老实在房间里待着,听我安排。”
冯栩安冷汗直冒,顿感形势似乎在向一个无法挽回的方向走。她以为方煜行只是要切断她和国内的联系,却不想是如此严格的软禁。她站在原地脑袋转的飞快,回身平静了几分钟后又回到了桌前,打开了几个财务文件。
“那你帮我把Brion叫过来总行吧。”冯栩安没好气,“我需要了解一下新的会计法则对今年财报的影响。”
“这几天先发邮件吧。”
说着他便走到电脑前,等着她写邮件。
她这邮件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方煜行一会怀疑这里她在传递信息,一会怀疑文件里面有问题。
冯栩安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
她关掉了电脑,“聊聊吧。”
“聊什么?”
她捏了捏太阳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有些耐心,“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的珠宝AI计划我给你推荐公司合作。你回国,我让游远把查到的证据都交还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方煜行只冷笑一声。
“怎么井水不犯河水?让游远把故栩的股权都卖了?难道他肯为了你,就这么卖掉?”
冯栩安听到这话神色毫无变化,看起来很有把握。她只叹息道,“你可以等我和他协商完再回国。”
空气突然静默。冯栩安的自信刺中了他的眼睛。
他缓缓道,“你知道吗。游远现在被抓,都是他自找的。”
冯栩安觉得神奇,张口讽刺,“你的意思是,你非法集资那些钱,都打给他了?原来你是活神仙啊。”
他摇摇头,“如果他只是逼迫我立下军令状,又搅坏了我和Erin的合作,我绝对不会对他下手。”
“可他想把我踢出故栩。”
方煜行眯住眼睛浅笑,像一条阴森的眼镜蛇,对所有可能的敌人吐着细长的信子,“他收集我非法集资的证据,就是想把我当年对你做的事情,对我做一遍。”
冯栩安沉默,她也无法否认,只能转移重点,“方煜行,我劝过你。走到最后看的是实力,成绩,和创造价值的能力。平日里你最喜欢搞人情世故,觉得那才是基本,可其实你赚不了钱,没人会一直给你人情,你本末倒置了。我一直觉得你有点耐心,相信自己的计划,会有成绩。可你是怎么做的?”
一提起这个她便痛心,“故栩被收购后估值一直在降,你从没想过自己哪里决策失误?现在更离谱,竟然去操纵股市——”
“闭嘴!”
方煜行听到这一模一样的论调,瞬间被激站起来,椅子被撞击后落,磕在地板上发出闷实的声音,“股市割韭菜的事儿每天都都在发生!如果股民有足够的判断力,便能保住自己口袋里的钱。如果保不住,就该愿赌服输!”
秦新琼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以为出了事,立刻跑出来。方煜行冲她怒吼,“滚回去!”
冯栩安吼道,“你别凶她!”
随着秦新琼轻轻地关门声响起,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其实他们一直都有一笔未清的账。总以为会老死不相往来,却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有这么个机会让他们站在这里对峙。
冯栩安想起以往方煜行的种种嫌弃,苦笑一声,“看你这高高在上的样子。一如既往地让人恶心。”
她继续道,“那故栩呢。这些年故栩变得要死不活。没错,你是职业经理人,或许你也适合当CEO。可你对这行不了解,也没有热情,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从这行赚了钱,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尊重它。”
“你从来没有打算去认真钻研这一行里的门道,只知道用你书本上学来的大道理和你所谓的之前的经验去压别人,按着别人的头去服你。你的市场调查能打动股东,但是能打动你的顾客吗?”
方煜行被她戳中命门,却依旧高傲不服输,“你以为是你自己够努力?那是因为你运气好!你虽然是被你姥姥养大的,可你姥姥手上的财产可不少,你从来都没缺过钱!你坑了我的钱买了房买了车,出国读书,还靠着这些钱认识了更厉害的人,挤到了上流社会,才创建了你的公司!你这一路的运气谁敢比!”
“所以相比你那种幸福双全的家庭,你更想要我这种是吗。”她平静道,“你已经蠢到无可救药了。”
她不想再废话,“我最后劝你一次,走捷径赢得战役的人,会输掉整个人生。你可以用尽肮脏的手段,可能会再次赢了我,但你影响不了我的人生。而且你说错了,我不是运气好,我只是脑袋比你清楚。我,就算在我家楼下开个超市,都会活得很好。但你,不行。”
她打开离开这个充满硝烟的战场,结束这段毫无意义的对话。她向着休息室走去,方煜行捏上她的肩膀将她拽了回来,满脸扭曲。
“你以为你读了个研究生就比我厉害了?哼,什么破学校。我一路都是踩着顶尖资源过来的,我过去付出努力比你早,学到的知识比你多。”他冷笑,“所以我才该享受这种生活。”
他松开手,将桌子上的一份文件扔给了她,“股权转让协议。看看,签了吧。”
“你和谢音习手段还真是出自一门。你想得美。”
“不签也行。Erin吃回扣的媒体稿我都写好了,就等着发出去了。”
“看来你们这利益关系也不怎么稳定,说拿出来利用就利用。你发吧。这么点破东西就想威胁我了?”
方煜行勾唇自信一笑,“当然不止这点。”
他突然大步走进房间拽出秦新琼,三两下便将她按在了沙发后面的玻璃墙上,手劲极狠,按住她的头强迫她向下看。秦新琼恐高,闭着眼渗出了泪水,全身都在发抖。冯栩安大惊,这才明白为何她明明身上没伤却满眼恐惧。
她飞快奔过去和方煜行撕扯起来,“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快点放开!”
拉扯中冯栩安抓破了方煜行的脸。他满不在乎地抓住她乱扑腾的双手,笑道,“安安,乖乖签了。反正这华尔街每天都有人跳楼,我顺便给Erin做个顺水人情,把吃回扣这黑锅扣在秦新琼头上怎么样?”
冯栩安紧抓方煜行的衣襟,双眼通红,怒火无力地喷向他,只想把他笑盈盈地样子烧化成灰。
良久,冯栩安松软了身体。她眼神绝望地透过玻璃看向远方,一口一口将气喘匀。
她回身拿起那文件,利落的签了字,甩给方煜行。
“不就是点破股份。呵。我当我打发乞丐了。”
方煜行仔细看着协议,很是满意,摸了摸冯栩安的头,又恢复了先前的儒雅模样,“安安,你太心软。这样成不了大事的。”
冯栩安顶开他的手,一脸凶狠,看得方煜行直发笑,“怎么光瞪我不说话?”
冯栩安心里又把骂他的话过了千万遍。现在这人已经丧心病狂了,她不敢再刺激他。如今她和秦新琼都被绑在了悬崖上,必须要想办法自救。
她冷哼一声,“说了你又不爱听。”
第76章 Second first(76)流浪汉
许令宜盯了谢音习几天,发现这姑娘习性和她很像,喜欢过点夜生活,喝得醉生梦死。她花了点心思看看她身边出现的几茬人,感慨六人定则所言不虚,终于让她发现了个熟面孔。
那是自己一高中同学。她顺藤摸瓜,摸出了谢音习今晚的路线。
包厢里灯光昏暗,服务生正在小吧台上调酒。沙发上坐着五六个人,都是许令宜的高中同学。她一袭黑色丝绸裙,坐在沙发中央,接过一杯泛着气泡的香槟。
灯光一晃,外面音乐的声音飘进来,门被推开了。谢音习跟着两三个人走进来,停在沙发前。许令宜和一群人礼貌地站起身。
“各位,我介绍一下,”谢音习旁边的女生席星瑞说,“这位是谢音习,我们经常一起出来玩。今天本来约好一起出去玩,你们非临时搞什么聚会,我就带我朋友过来了啊。”她拍拍谢音习,“亲爱的,你放松啊,都是我高中时玩的好的同学,人都很好。”
谢音习一一打量过去,在看向许令宜旁边的薛明理时她神色微顿,眉毛轻轻上挑,这是个不动声色的惊艳神色。许令宜敏感地注意了,微微笑了下,心里有了主意。谢音习心情大好,随即落落大方和各位打起招呼来。她和席星瑞因为工作原因认识许久,知道对方家庭背景富贵,一路读国际高中和国外大学,人脉圈也不简单。席星瑞向许令宜微微挑眉,许令宜微勾嘴角,表示接收到了。
一群人落座。许令宜拿起手机,给薛明理发了条信息,然后拍拍他。
许令宜:钓她。
薛明理压住诧异的眼神儿,只看了眼谢音习,目光刚好对上。他立即会意。
薛明理:好处?
许令宜有意让游远大出血,回道:你想要的那只鹿,我让人给你弄。
薛明理倒吸一口凉气。他刚搬了新家,正想给自己院子里养点稀罕东西,看上的迷你鹿找不到合适的渠道交易失败了两次。他缓缓放下手机,突然对大家提议,“玩点游戏?”
“玩什么?”
“真心话呗。答不上来的喝酒。”
“嘁,土老帽。”
薛明理招招手,让包厢的服务员倒了一排无冰麦卡伦,又拿过来一个空酒瓶,往桌上一按,笑起来带点痞气,骂道,“你也提不出什么高大上的就闭嘴。”
酒瓶一转,薛明理暗道当年这泡妹子的手法还没失误,瓶口刚好对准谢音习。
他微笑,挑眉看过去,“有男朋友吗?”
“靠,你搞什么啊——”
旁边一群人嘻嘻哈哈打趣薛明理,说他给美女放水。谢音习这只鱼儿瞬间咬了钩,略带羞涩地正了正神色,“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