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候性风暴by字笙
字笙  发于:2025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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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新琼喷了出来,“游大妈?这称呼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
游远无奈接过行李推车,“吃饭吃饭,给你们俩接风。”
秉承着刚回国绝不吃西餐原则,几人找了家烤鸭店。秦新琼风卷残云,毫无形象,誓与烤鸭同生共死。楼清川也难得一句话不说,闷头狂吃。四个人一顿饭,桌上有两个半饿狼。冯栩安早就吃饱了,边看手机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她余光不小心瞥到对面的游远,心里莫名其妙烦乱。听楼清川和游远聊的内容竟都是家常,她奇了怪,这两人做了邻居后这么熟悉?
秦新琼终于吃饱了,加入聊天大军,“哎游远,这些年你一直都在迈阿密吗,咱那年毕业典礼你参加了吗?”
“没有,那年典礼因为疫情取消了。”游远小心翼翼看了冯栩安一眼,“后来学校说那年错过毕业典礼的,以后可以补去一次。”
“这么好?我想去我想去,我知道安安也想去,安安,以后约一下?”
“行啊。”
秦新琼喝着酸梅汤,突然觉得差了点味道,“其实我觉得咱们那年挺倒霉的。刚毕业就碰上疫情,我感觉我这辈子也没过过那么难受的一段日子。”
她手指点在杯上,心中苦涩,“当时安安突然说要走。我那天哭了小半夜,就感觉……以后什么倚仗都没了,这回真剩我自己了。毕业之后,都和公司说好六月份转正了,突然公司就反悔了,说是暂停招聘,大部分人都停薪留职,更不可能给我转正了。”
游远眼神伤感,“谁说不是。我当时也找了个工作,一个特别大的基金,甚至还是非营利组织,都不用抽工作签证。五月份毕业,我尿检都做了,公司突然把我offer给撤回了。”
楼清川补刀,“那你没想要回国?”
“想啊。但是回国就真当废物了。”他摇摇头,“我不能那样。”
饭桌上的气氛骤然被遗憾降冷了几分。当年关于毕业的遗憾被挪到了今夜,四个人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最终还是秦新琼兴致高,嚷嚷着回国第一夜不能就这么荒废了,她请喝酒,一个人也不能少。
桌上摆了一打又一打,秦新琼摆明了没想清醒着回去。台上的歌手正唱着一首念念不忘,像那年他缺席的舞会一样,歌词句句戳心。歌手的嗓音嘶哑轻柔,在酒吧昏暗的彩光下,喧嚣被隔绝在门外,门内的人沉浸在各自的念念不忘中。
楼清川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拉着游远喝了一杯又一杯。
秦新琼看着这场面,咯咯笑个不停,“你们俩什么时候那么熟的啊?”
游远舍命陪君子,被灌的发蔫,半趴在桌上,“我们俩邻居啊。”
秦新琼立刻捕捉到关键信息,“那是谁先买的房子啊?”
游远抬手一指,“他。”
“我靠,”酒精延长了秦新琼的反射弧,她戳着太阳穴捋了半天,“那你,你,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
楼清川默默推过一杯威士忌,“来,干一个。”
冯栩安赶紧按住,“喂,别给她灌醉了。”
秦新琼闻到一股清新的苹果混合酒精的味道,欢喜地抢了过来。转眼她又想起什么,“他为什么叫游大妈啊?”
楼清川冷笑,“因为他隔三差五就问我,楼教授,你有女朋友了没?要是我说没有,他就会给我介绍女朋友。怎么样,是不是很大妈?”
“噗。”这回连冯栩安都没忍住。
在威士忌的催化下,秦新琼开始口无遮拦,好奇什么问什么,“游远,你现在真是厉害了,那天我去找我的股票经纪人聊天,他一听我是迈大毕业的,就问我认不认识你。他们给你都吹成神了,什么什么一支股票赚千万,逆天判断力。咱都老同学,你给传授传授技巧?”
这话题让楼清川也起了些兴趣。他买房是在2023年,那时公司业务基本稳定下来。他没什么理财的想法,资产也按照最保守的方式来配置。他刚买一个月,隔壁不远处那个空房就被买下来了,买家竟然是老熟人,游远。
他特别诧异,因为在那之前,游远一直住在downtown的高层condo
出售型公寓
,入住人非富即贵,总之比他选的地方要好。富豪突然下凡,八成和冯栩安有关。但他记得更清楚的是,冯栩安和游远在一起时,他绝对没有这样的财力。
游远抬眼,看向斜对面的冯栩安,眼里的歉疚太浓,难以化开。
“当时……我沉浸于资本的金钱游戏,觉得能赚到钱的才是好公司。所以我喜欢做空,将垃圾踢出场让我畅快。我路过JCPenney,还嘲讽它的市值马上要变成1 penny,还嘲讽Gamestop应该快点倒闭。可……有人不同意,她那天买了很多游戏碟,说想为自己的童年买单。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她的角度和我不同,她想的是……这些公司存在这么久一定依靠了某种精神,那是一种她放不下的初心。”
一曲终了。耳边渐渐清净,冯栩安抚着冰水杯,静静听着。
“我买了Gamestop,是因为我想试着去感受一下初心。然后我等来了散户大战华尔街,在空头疯狂做空GME时,他们忘了,当年对Gamestop拥有情怀的人已经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他们已经拥有了拯救的能力。很多年没看到人这么团结了……拼死守护GME等来资本下场,倒逼空头高价买回股票。在一个月之内,GME股价从十几块涨到快五百。这一课声情并茂,很深刻。”
他像是醉了,喃喃道,“复杂的尽头是简单。走到最后的人,不管路上经历了多少种变化,都不应忘了他最一开始要做的是什么……”
她听不下去了,打断道,“我去一下卫生间。”
“安安,别走。”
楼清川喝醉了,但脑子清醒。不必问“有人”是谁,他知道冯栩安为什么急着走。他站了起来,抓着冯栩安手腕,把她按回了座位。
“今天咱们老朋友都在这。所以我得问问你,考虑好了吗?”
秦新琼激动,瞄了眼游远,“考虑什么?”
“我对钱财的兴趣就那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培养个人,让他接我的班。过去五年工作太忙,你有想做的事情,我就什么都没说。但是我喜欢你,在你毕业舞会之前。”
秦新琼倒吸一口凉气,掐指一算,那时……
“忍这么些年够意思了。我妈一直问我什么时候能把你追到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对她说了,今年。”
他仰头看着她笑,“所以可以吗?”
冯栩安低头,她感受到左斜方有条视线灼热。心不知怎么就沉了底,一抽一抽不好受。可既然渴望新生活,那就要忘了旧事。
她回道,“考虑这个词……对你不公平。如果未来不再合伙,我也喜欢上你,自然可以。”

第59章 Second first(59)给你介绍个投资人
楼清川刚一进冯栩安的办公室,就看见窗前有两个被太阳笼罩的小黑影,两人脑袋凑到一起,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他倚在门口敲了几下,“打扰到你们的秘密会议了?”
冯栩安冲他招手,“进来进来!”
楼清川走近,却听秦新琼道,“Keith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许令宜要和他离婚,他在美国等着不就得了,他来干什么?”
冯栩安也是一脸莫名,“对啊,找我……难道还能有什么奇效?”
秦新琼刚要接话,余光看到楼清川一脸容光焕发,忍不住扩大八卦广度,“可能是有奇效,不信你看看你的楼教授,这面色红润的跟喝了一晚上太太乐口服液似的。”
然后,冯栩安毫不客气落下一巴掌,重创了她的头。
楼清川站在旁边无声地笑,他这几天心情的确不错。那夜他虎口掏心,重挫了游大妈,算是把这些年游远不断给自己介绍女朋友的一箭之仇报了……更何况,冯栩安态度松动,直接激发了他的工作欲。他在团队里挑了几个人,开始手把手重点培养,熬夜都不困了。
一巴掌刚落下,邮箱提示音响起。冯栩安招招手让他们在电脑背面藏好,调大声音和Erin开会。
“增发股票?Erin,我们短期内没有计划。”冯栩安故意指出痛点,“不久前你还在意你的股票被稀释,怎么突然又问增发呢?”
Erin笑得爽朗,“老板,只是提议而已,你就当我在刷存在感。之前是我搞不清状况,虽然股份被稀释了,但是我身价毕竟是涨了。”她开着玩笑,“我只是在想我们接下来的研发计划,需不需要更多融资?”
冯栩安心中疑惑,面上不显,“目前我看不到哪项计划需要大项融资。你是有什么新想法吗?”
“暂时还没有。我只是想争取一下升职的机会,所以得多思考一下,看看怎么给公司增加价值。”
“好啊。”冯栩安爽快道,“我平等鼓励所有人为公司做贡献。哦对,还有你上次说的新期权方案,我已经在研究了。年末股东大会时我会把方案给到各位股东,你就等好消息吧。”
Erin喜不自胜,“好啊!那真的太感谢了。”
电话刚一挂掉,Erin就忍不住嗤笑起来。冯栩安好像个傻子。她提出增发是为了提前为和方煜行的合作融资做准备,升职纯属幌子。冯栩安竟然应允,还主动提出了新期权方案。听起来确实很心动,Erin自恃聪明,方煜行和冯栩安,两边她各放50%信任,冯栩安这边的期权她要拿,方煜行的合作她也要算好,谁给她带来的利益大,她就选谁。
这边楼清川也有相同疑惑。
“不是觉得她有问题吗?怎么还给她期权。”
“引蛇出洞啊。”冯栩安坐在椅子上晃晃悠悠,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看看她到底想搞什么鬼。”
秦新琼接话道,“她想搞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她有什么问题我有点眉目。来吧,看看我给你带的归国大礼包。
秦新琼打开电脑,将报告拿给她看,“她开除我,不过就是因为我质疑了开发商的报价嘛。我就那么多砍了两句,供应商就生气挂电话了,我也一脸莫名其妙。”
“后来啊,我留意了一下。虽然这个供应商报价比其他同类公司高,但只高了几块钱,可架不住今年采购量暴增。我刚要去找Erin要他们组的资料权限,啊哦,就被开咯。”她总结,“一看她就心虚。幸好我把之前调查的材料做好备份了。”
冯栩安仔细琢磨了一会,“嗯……看来她是觉得你碍着她吃回扣了。但是你手里这些证据还不够说明问题。Chris他们竟然没有查出来?”
秦新琼说,“估计是走的阴阳合同吧,审计很难发现。”
冯栩安心念一动,“……这难道就是Erin要换掉审计师的原因?她这个手段,老审计师熟悉情况,被抓住的风险不低。”可转念她又觉得矛盾,“可新审计师第一年拿到项目也会深挖,风险差不多啊。更何况,Chris审计费也是真涨了。”
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在纸上记录下这些想法,揉揉眼睛,“先不想那个了。今天把你们俩都叫过来,是想研究一下新琼工作的事情。清川,你先把我们新项目给新琼讲一讲,我喝个水。”
楼清川被叫得心一痒,“好。”
“我们这个计划书有三阶段,第一阶段是财务类chatbot,对财务,审计以及税务的各类细则进行深度分析,帮助财务人员做研究调查,保证合规;第二阶段为审计与财务沟通AI,帮助自动识别财务提供的材料是否合规可用,减少双方人工工作量;第三阶段,创建AI人才数据库,深挖公司特性,合理分配人员。第一阶段好办,第二和第三阶段还需要更多的资金。为了防着Erin,我们不打算增发股票,资金这一块,安安正在想其他办法。”
他缓缓讲解。第一阶段的前身是他在学校的研究项目,财务类chatbot。而第二阶段来源于冯栩安对当年审计实习的复盘。审计工作,沟通成本极高,大部分时间都用于和客户沟通材料的合规性,财务和审计双方均苦不堪言,因此第二阶段的商业价值毋庸置疑。
而第三阶段的商业价值有些争议。她意识到当年Cohen同时在两个项目上,在工作状态极差的情况下咬牙坚持,因此出现了资源分配差错,可能并非刻意针对她。只是Cohen这人说起话来总是颐指气使,张口闭口打探她和Chris的关系,她可能有了些误解。
由此她调查到,项目的部署并非由审计师自己负责,而是由不参与工作的人力资源调配。人力资源只是死板的按照审计师时间表安排项目,而时间表与现实情况通常不一致。经常出现有些审计师显示在项目上却无事可做,而有些人显示只有一个项目,工作量却大到需要熬大夜到凌晨。使用AI根据公司特性创建人才数据库,合理分配项目,是她的终极目标。
基于此,她和楼清川一拍即合,商定好普通型AI为初步计划,最终要深耕财务AI。上市后大家的股份都被稀释,冯栩安也有自己的心思。她计划明年将这项目作为王牌抬上来,以此获得更多公司控制权。
“不愧是你,”秦新琼不住地点头,“我能做些什么?”
冯栩安微笑,“因为你被开除,我不打算让你光明正大在公司工作。我预计在明年年底前公布这个计划,在那之前,你负责秘密领导一下第二阶段的财务预算,如何?结束之后,我给你找好下家,送你回去。”
“成交。”秦新琼扑过来,“我爱你啊安安,说到做到。我要是喜欢女生就好了。”
她忽略楼清川的一记眼刀,转回八卦,“Keith怎么办?你见不见?”
“见啊。看许令宜的面子我也得见。”冯栩安神情垂恹,“你说许令宜突然变得那么有刚火干什么啊。要么一条路走到黑,要么一直吃黄连,现在两边苦都吃了,一个事儿也没成。这是要干什么啊。”
冯栩安一想起这事就忍不住自责。当年虽然她并未对许令宜结婚这事儿发言太多,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没少被许令宜捕捉。Keith给许令宜绿卡申请到一半,她突然说,要回国了,不陪Keith玩了。那之后的三年直到现在,这对夫妻见面次数一只手就数的出来。冯栩安以为他们是感情破裂,细问之下竟然发现,许令宜在Keith身边,承了他的情,却越来越恐慌,逃回了国。
这情感太复杂,冯栩安摸不到头脑。
最近许令宜突然通知Keith,她下周打算回美国,和Keith办离婚。说是家里给介绍了个不错的对象,打算发展。
许令宜父亲当年出事,家里动用多层关系,耗时一年才把他从里面捞出来。现在家中低调许多,许令宜就像个毛被梳顺的狮子,走起路来都是乖巧的猫步,看得冯栩安万分愧疚无处发散。
冯栩安也不知道Keith找她是要做什么。她本想找个休息的时间一起吃个饭,谁想到Keith非说要来参观一下她的公司。因此约见那时间被她在日历上作了标记,一大片,鲜红,极度醒目突出,看得她神经紧张。
噔噔——
日历提示音响起,冯栩安吓得一激灵。秘书宁瑞准时推开了门。
“An,”Keith假模假式的握手,“大企业家啊!我生平头一次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啊!”
冯栩安咬牙使劲笑,“见笑见笑,不如你啊,接了祖产,现在也很忙吧!”
两人在办公桌旁的小沙发上坐下。
Keith调笑道,“An,你当年跑投资的样子我可还记得,现在这么成功都是你应得的。都几年了,现在华人集会还有人提起你呢。我为有你这个校友骄傲啊。”
冯栩安假谦虚,“咳,其实现在还是一样,还是得到处挖投资。你说IPO是为了啥,不还是为了钱。你们家想不想做一些投资?可以了解一下我们的业务啊,我们最近有新项目,也需要融资。”
Keith一脸惊喜,“你说真的?我感兴趣啊,啊对,我给你介绍个投资人吧。正好最近他在国内,我看看他现在能不能过来。”
冯栩安虽然没抱什么希望,但依旧点头,“那太感谢了,投资人多多益善哈。”
眼看Keith在手机上拨弄了几下,冯栩安对着他笑得一脸狐狸样,想看看他要怎么开头。谁知Keith支支吾吾,茶水喝了好几杯,办公室遛了好几圈,360度的风景夸了两遍,硬是一句正事儿没说。
冯栩安刚要开口,秘书就敲了门。
“冯总,外头来了个人,说是你保镖……”
“啊?”
她一脸疑惑走出去。一推开门,游远正背着身,看她墙上的鳄鱼画。她脸登时一红,差点直接把门关上。还是Keith反应快,一脸笑容招呼游远。
“来呀来呀,投资人~”
Keith拉长了音儿,语气里那调侃劲儿浓得,谁不直呼一声他中文十级。冯栩安深感被骗,一脸狰狞,手一拽打算快速把门关上,结果游远嬉皮笑脸撑住门,极度不要脸地对她说了句,“谢谢啊。”
冯栩安心中狂骂,谢个屁,没人想给你扶门。
冯栩安把游远晾到一边。宁瑞天天跟随自家老板,最知道自家老板平日里多能演淡定。今天来了个人,宛若往老板脸上泼了油彩,这人是谁啊……怎么能把老板脸色招的这么精彩纷呈啊。
三人一同坐下。冯栩安眼睛一眯,不再客气,“直说吧Keith,找我什么事儿?许令宜下周就回去了,你着急过来干嘛?”
冯栩安这话跟个粗毛衣棒针似的,对着Keith这瘪气球狠劲儿一扎。他立马泄了气,“你能不能劝劝她。”他声音渐低,“我不想离婚。”
冯栩安摇头如铁面阎王,“不大能。”
“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冯栩安立即仰头一笑,“哈,意见可太多了。当年我们在你家过年,你们家人对许令宜是什么态度?你们俩家事儿我不好意思说,但不是我心里没数。还有,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许令宜为什么跟你结婚?”
Keith低头,“我知道。是,我是有错,我当时也有小心思。结婚还是我提的,当时她家出事,她特别慌,她爸不让她回国,哭得六神无主……我们家人那德行你也看到了,一直催婚,非让我找个和我一样的abc,家境还不能太差,我上哪找去!偏偏我那些破表弟表妹都比我出息,都找到合适的了。那天我妈说我是光知道吃睡扶不上墙的垃圾,就知道让别人舔我身份办绿卡……我一冲动就想报复,我就问许令宜要不要绿卡,要的话我们就结婚。”
他看冯栩安瞪眼,一阵懊悔,“我以为我俩那会是一拍即合……她需要留在美国,我想报复我妈……后来也真有了感情,她要走,我也没拦着,我愧疚。我想要不就让她走吧,我也看不出她多喜欢我。她要是喜欢我,她还得回来。可是她突然说要离婚。我……我受不了。”
她听了半晌,指桑骂槐,“你们这些人,谈个恋爱,能不能不带目的啊,就简简单单谈个恋爱,会死吗。”
对面俩人统一小学生坐姿,脸上都火辣辣,仿佛一人挨了一巴掌。
冯栩安突然想明白许令宜为什么要回来了。许令宜在一开始就清楚Keith和她结婚的原因,而她因为绿卡而惶恐,只能是因为逐渐习惯了有Keith的生活,因为感情渐深而退缩。
“你老婆被人怼脸骂,你一声不吱,小学生过家家都干不出这事儿。你就没想过许令宜不一定是想拿绿卡,那时候她最脆弱,她就是想身边有个人支持她。你出现了,结果你是为了报复。瞎眼的笨蛋趁早滚,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游远在旁边不住地点头。冯栩安看了没好气,骂道,“你点什么头,跟你有几毛钱关系!”
她这骂得还挺不把他当外人的……游远心底溢出点甜水,心中隐隐出现的字母m在提醒他这一刻多变态。他想起许令宜劈头盖脸骂自己的场面。怪不得这俩姑娘行事风格大相径庭还能处得来,原来护短这块都是一流的……
冯栩安看Keith那憋屈样子就难受,“许令宜要是喜欢你,我劝劝她。要是不喜欢你赶紧打包回美国等着离婚。”她叹口气,“谁也别耽误谁。”
Keith像垂死病中刚坐起,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了谢就离开了。游远却没走,冯栩安把他使劲往外推,他怼着墙一动不动——
“别啊……安安,我是聊正事儿来的,我聊投资,我可以战略性投资,给钱还给策略,我我我你需要多少钱我还可以给你安排一下接下来的投资走向——”
“感谢,不送——”
虚掩的门带着满面的尴尬,轻巧地被关上。显然,屋子里窗关得死紧,没有风,如此轻巧的手法,只能来自有眼力见的宁瑞。
两人同时愣在门口。冯栩安顿觉丢脸,一时气闷,回到办公桌前坐下。
“安安。”游远叫了她一声,走到她办公桌对面坐下。冯栩安不想看他,起身开窗。桌上的纸被吹到游远面前,上面写着“Erin换掉Chris背后原因是什么”。
游远突然手指一动,将她的记事本摆正。
“你做什么?”
他手指点在这句话上,提醒道,“这事情没这么简单,你应该还有事情没挖出来。我查过她,她很缺钱。”
他思考着,“她想要快速变现,谁能给她钱?”

第60章 Second first(60)利用利用我
办公室内的气氛一度低沉,被冯栩安沉思的低气压侵袭。一提起正事,刚才的私人情绪被她甩脸忘个精光。
她问,“你觉得……她要怎么变现?”
“我有一些猜测,但不敢肯定。你可以和我具体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冯栩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急了。她冷静了几秒,面色又平复了,“这是公司内部的事,实在不便透露。但是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让楼教授好好感谢你。”
游远沉默地收回了手。四年的时间足以把所有信任重置。也是,就连他经了市场的毒打以后,性格都几乎脱胎换骨,以前的轻蔑和浮躁都一点点被剜去,才换得回到她身边的入场券而已。此刻他心里的钝痛夺去了他全身的力量,他软趴趴的摊在椅子上,半晌没说话。
良久以后,他智商才回暖。冯栩安站着没有动,也没看他。
“不用感谢。我只要能帮上你就好。”他站起身,突然觉得纠缠好无趣。
刚走出两步,他又想起什么,叹口气提醒道,“你……注意一下其他股东的动向。我怕……历史重演。既然你怀疑Erin,看看她是否在私联其他股东。”
历史重演?
……他这是什么意思。冯栩安忽然背后冷汗直冒。方煜行和谢音习将她踢出公司的往事历历在目。可她脑子乱了,她记得游远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一句也没问过之前的事情,怎么现在又这么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了,突然好像多了解她一般。
想弥补吗?她在的时候他从不感兴趣,走了倒是做这么多。这想法苦涩,冯栩安觉得可笑。
她愤怒又无力,“游远。你到底想做什么。”
游远转过身,手指轻抚在裤子口袋,一下一下,眼神脆弱地坚持着,“我说了。我从没放弃过。我想把你追回来。”
“不可能。”
他有些气恼,“为什么你对着楼清川就温声软语,对着我就这么坚决?”
往年看他气急败坏只会让她思维徘徊,如今她却能直戳他的眉心,只觉得通体舒畅。
“因为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回头老草。嚼不动。”
游远这一瞬间被气坏了,“楼清川比我还老!”
“但他不是回头草,”
“好。”他狠狠吐出一个字,下一个字刚要咬到嘴边,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又脾气失控,于是赶快规劝自己,忍住,要忍住。忘了当年都是怎么和她吵起来的吗?俩人脾气就是一对防风打火机和炮仗的组合,火苗是怎么摇晃都死活不灭,炮仗捻子要是硬往外焰里塞,那真就是个闲的没事,找炸。
他飞快平复了心情,苦涩由舌尖流入心口,一字一句轻飘飘,“你开心就好。”
他说的是真心话,但这话落在别人耳朵里却是无奈和讽刺,冯栩安自动将其译为“随你便吧”。她一屁股重重坐在椅子上,目光下垂,心想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没诚意。
游远不再自讨没趣,开了门出去。正撞上门口那个叫宁瑞的小秘书抬头。她对着手机一脸八卦的笑都没来得及收回,就立刻站了起来。游远嘴唇苍白,冲她点了头,离开了。
游远又拿着方煜行的方案一通批。在他点出方煜行没有提前通过合约锁定价格时,方煜行被噎得说不出话。
方煜行本想拿些计划新进展跟新股东套近乎,奈何此人油盐不进,跟他说什么,都是一副看不上眼的样子。他两次想报告点新鲜事巩固一下功劳,对方都能抽出个新问题打回来,几次三番就也变成了方煜行能力不足。
被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年轻一通批……方煜行心中火气越发大。他捏着计划书回了办公室,屋子里被烟熏黄的杂志碍眼,混着干燥的空气让人只觉得发闷。屋子中央的桌子用了许多年,椅子也掉了块皮,和他一样,都像个快要被废弃的废物。
方煜行没有出国读书的经历,因此实在想不通,难道在美国,同事之间不讲究个里子面子?游远怎么情绪涂个满脸,这是谁在哪里找的怪咖。突然间,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冲破他脑膜,他安静下来,仔细沉思。
这么高大的亚洲男人不多见,而他近期只去过一次美国。迈阿密,Hardrock,灯光泛黄的昏暗走廊,静静观看牌局的男人……他马上打开搜索软件,输入游远的名字。
他看着电脑,半晌了然地笑了。一切都变得通顺了起来。
这人竟然是冯栩安的校友,两人还是同一年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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