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栩安一时气恼,被他三两句话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停在阶梯上回头瞪他,“你!你有病!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这一句话真厉害,把自己哄好又把冯栩安惹毛了。此刻他语气变得明亮轻松不少,“那你什么时候去找Chris?我和你一起去吧,万一你去找他的时候他狗急跳墙呢?我是你保镖啊,我得上工了。你看着吧,我帮你羞辱死他,我今晚不睡了,我得打个草稿,我骂得他七窍生烟永世不得超生——”
“你滚蛋!我不用你陪我去!”
“我就去。腿长我身上,”他扬头,故意气她,“你不让我去,我明天自己去。”
冯栩安气得拿拳头锤他,“你敢去试试,你敢坏我事儿试试——”
她这一拳头用了劲儿,鞋跟擦在台阶边上,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差点仰过去。游远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她,危险关头的自救本能让她拽住了游远的西装外套。
游远微微一笑,心想这是个好机会。他反应极快地一只手向上滑,对着她的头狠劲儿一按,她嘴唇直直印在他脖子上。
游远阴谋成功,忍不住嘴角上扬一秒,然后赶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立刻换了张略微惊讶的脸。她惊慌后立刻抬起头,那人正一脸无辜看着她。她拨弄开他的手赶紧转身往楼下走。
身后那人两三步又追了上来,笑得死皮赖脸。
他拽拽自己的衬衫领子,一脸欠打地指着脖子上浅淡的唇色,“又想占我便宜?来啊,换个地儿亲。”
她恨恨地挤出几个字,“不要脸。”
Chris近期工作运十分高涨。疫情后合伙人数量锐减,他凭着手里几个稳定的项目站稳了脚跟。佛州办公室的主管合伙人明年即将退休,Chris和他关系极好,成为接棒的有力人选。基本可以说,只等明年七月,他便能再拔高一级。
今日有些特别。早在上周,他便发了邮件,要求员工近期尽量去客户处或居家办公。PCAOB检查组今日即将到来,审查早就挑选好的公司。Chris额角直跳,他的上级主管为了让他的简历更漂亮,指派他来对接监察组人员。大风大浪他也算见过,并不会紧张,只是心免不得有些虚,暗暗希望今日能顺利度过。
大约十点多,检查组到达办公室。Chris一脸笑意将众人迎进会议室。长条桌的中央放了几个浅蓝色的文件夹,是少数纸质补充文件。如今材料多电子化,因此检查组人员进入办公室后先关注了电脑。Chris闲来无事,便打开桌上的文件夹轮番看着,却没想到第一个文件便让他愣住。
里面赫然是Erin吃回扣的其中一笔账单。
Chris一惊,立刻将文件夹合上。动作稍微有点大,还好没有引起其他人的警觉。他反应很快,用外套将文件裹了起来,轻放在椅子上。
“各位,想喝咖啡还是茶?”他不动声色的笑笑,“也可以尝试一下今天的啤酒车。”
不过是玩笑话,众人笑笑便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Chris叫了一位职员过来,“麻烦帮各位准备一下咖啡。”
Cohen趁此机会混进了做咖啡的队伍中,帮忙送到了屋子里。里面审查的有他的项目,他顺势留下,笑呵呵回答着各位监察人员的问题。Chris趁着同事们在屋子里进出的机会,拿了衣服出了会议室。
他将这文件锁在了柜子底下。他想了一会,目光环视办公室。
今天办公室人不多,留下的都是项目必要人员,将这文件放到办公室的人无非是这些人中的一名。这人将文件放在办公室的目的是什么?发现了他和Erin的猫腻?能找到这证据的人,要么来自Foom,要么就是仔细钻研过Foom的审计文件。
他立刻打开电脑,想看看相关文件后台活动日志。如果问题不出在自己这边,再通知Erin彻查更为合理。网页正在加载中,Cohen突然敲了敲门。
“Chris,检查组的人说想见一见质控小组。你要陪同吗?”
Chris心中暗道不巧。这种谈话他必须在场。他将电脑合上,点了点头。
Cohen找了个好位子,刚好能看到审查小组的会议室。透明的玻璃内,Chris笑容自若。Cohen没忍住嘲笑了声,他装的可真好,包庇审计客户的证据被甩到脸上了,还能如此淡定应对工作。工作久了的人屁股很难干净,但既然Chris被抓住了,他就得自认倒霉。
他打开手机,仔细研究起冯栩安给他的文件。冯栩安这人很谨慎,不发电子文档,反倒送了一份复印件过来。看久了,他琢磨出了点门路。他找到冯栩安公司责任分工相关的审计文件,发现冯栩安并不具备得到这文件的权限。
有意思。
办公室今日冷清,不到六点便空无一人了。检查组的人看起来有些疲惫,问题逐渐变少。Cohen给冯栩安打了个电话,通知她可以过来了。
没隔几分钟,Chris便将检查组的人送出来,约定好明天继续工作的时间。大门口只剩下前台在工作,Chris一走进来,便看到大厅中的Cohen。
“你怎么还没下班?”
Cohen盯着他,笑得让人发毛,“我等着老板的传召啊。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Chris没想太多,点点头后回了办公室。他心中装着事,办公室门刚一紧闭,便立刻打开电脑查探起来。
日志上毫无线索,他只能看见谁更改了文件,无法确认谁查看或下载过。最终,他只能联络管理员,以丢失手机为由,要求查监控录像,同时要求检查后台文件下载记录。
录像传过来。Cohen的身影出现在视频中。同时,后台日志显示他曾查看Foom数据库。
Chris通体冰凉。恐怕此时Cohen依旧在大厅,刚才他说的那几句话也徒然变得颇有深意。只隔着几道墙,他感受到来自外部不明的寒意。他在办公室左右踱步,Cohen这样做的缘由是什么?文件不是从公司内部打印的审计材料,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文件?
他冷汗突然冒了出来。
他立刻拿起手机,给Erin打电话。没几秒,Erin便接了起来。
“喂,Erin,我们……”
笃笃笃——
门口响起了三声敲门声。Chris条件反射般停止了说话。门外,冯栩安笑意不明缓缓将门推开,走进办公室。
她没有一点做客人的自觉,也不为自己打断了别人的电话而感到不好意思。她在Chris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悠闲靠向椅背,向着Chris掀了掀下巴,示意他,继续说啊。
Chris只觉得自己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立刻挂断电话,关机,咣当一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冯栩安笑意不减,“Chris很勤勉。不做我们的审计师了,也依旧和Erin有业务往来。”
Chris自觉漏了馅。
他站了许久,看着笑意盈盈的冯栩安,一度无言。看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的算盘注定会落空了,没什么好辩解的。想到这里,他刚才的慌张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这样也好,沉重的包袱能卸下了。不正当的东西拿到手,会压手。
“怎么发现的?”
冯栩安也不再演戏,“我的失误。没想到和你随口提了一嘴我的新财务计划,你转头就告诉了Erin。”
“怎么确定是我说的呢?”
看冯栩安不屑地笑,Chris变了脸色,“你这计划难道是秘密的?”
Chris心中一沉。看来Erin也并非全然信任他。她在听到冯栩安新计划时面不改色,好像自己早就是计划中的一份子一般。也是,谁敢相信谁呢。他自诩和冯栩安相识五年,自然有很深刻的朋友之谊,不也是因为自己的私心背刺她。
冯栩安忍不住说道,“由Erin来提出换掉审计师,这招真的很高,要不是你多嘴告诉她我的新计划,我永远都想不到你们在利用冷却期打主意。Chris,不知道我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和Erin勾结起来。”
Chris倒是不再紧张,感慨道,“你当年实习拿得高分实至名归。那时只是随手让你去做独立性任务,没想到你记了这么多年。”
他直言不讳,“你哪里都对得住我。是我自己入错了行,明明想要钱,还做什么审计。”
他突然说,“我很羡慕Jace。不管他到底是因为有你这个幸运物,还是真的有实力。他的人生是我想要的。年纪轻轻坐拥上亿身家,财富自由满世界游走,没有公司束缚,没有家庭,没有两个小女儿每天呜呜哭着要漂亮的裙子,也没有儿子每天吵着陪玩变形金刚。同样的,”他苦笑,“甚至他连伴侣都比我强。你看看你自己,往会议桌的前排一坐,别管Erin跟你玩了多少心眼,你都尽在掌握。”
他叹息,“做审计有什么好的。呵。走到上面不过还是个销售,钱,权,甚至都还不如一个普通公司的高管。所以啊。Erin给我开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邀约。我发现她吃回扣,她却暗示我,可以帮助我替换掉Brion。不管你信不信,我去你们公司,一定比Brion做的更好。“
他看冯栩安没说话,突然心里生出了些莫名的希望。
他在笑,仿若什么事情没发生过,“An。要不你现在考虑考虑我?你可以利用我,把Erin扳倒。你拿到证据的手段不光明吧。我给你提供审计材料,我手里什么都有,只要你让我进你们公司。”
“不,你不会比Brion做的更好。”她看向Chris的眼睛,失望中却依旧带着循循善诱,“原来的Chris或许可以,但现在,你能对我说出这种话,就说明你不会。Brion心中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事情,一切行为都以公司利益为中心。但你不一样,原来你做什么只考虑你自己。”
她突然说,“不要去羡慕其他人。你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或许你的前二十年比他要顺利的多。”
这道理他又怎么会不懂。只是巨额的权钱利益前,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说吧,An。以你的性格,肯定是要去举报我吧。”他笑,“我真的没想到,当年Cohen那样对你,你竟然会和他合作。Shit,他竟然敢帮你偷偷下载审计材料?呵,他也不想想我会不会放过他。”
冯栩安闻言微微一挑眉……明明之前,Cohen独善其身,他坚持要她来提供证据。
她沉思了会,瞬间了然,便改了说辞,“这次倒也不一定。我有点处于下风,想看看你怎么配合。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完完全全和Erin站在一边,我举报你,Cohen随你处置,我保不住他了。”看Chris微微讶异的脸,她继续道,“二,我不举报你。从现在开始,你退出,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许告诉Erin。还有,把Cohen偷偷下载底稿的证据发给我。”
Chris非常迷惑,“……你这是?”他摇头,“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对Cohen这种人讲什么义气。我选第二个。”
冯栩安没打算解释,起身离开。
和Chris的对话进行的很累,冯栩安心中有隐隐的悲哀。
当年纽约的那个晚宴,Chris的睿智和从容依旧历历在目。他一语中的问出她最期待的问题。人的关系掺杂了利益以后变得复杂,她以为Chris为人头脑如此清晰能免俗,然而是她太过于乐观了。
门被她关紧。冯栩安并不想再听Chris敷衍Erin的对话。如今对Chris来说,不被举报以保住自己的职位是上上策,他自然会安抚好Erin,她不必过度担心。
天已经黑了下来。公司四处空荡,只大厅正对着门的位置坐着两个人。冯栩安原是想直接离开,可她路过一看,Cohen对面坐着的……
似乎是游远。
冯栩安不由得心虚。
昨天游远给冯栩安气得快升天,她到酒店以后游远更是没放过她,一晚上打了一百个电话,要求她明天必须带上他。最终她烦得不行,只能敷衍说带带带,一起去。但今天早上,冯栩安早早偷溜出去,顺便把他的电话拉黑了。
这些年的许多事情都让她觉得,事情越少人参与越好。本来就知道前路泥泞,还非要拽三扯四,搞得每个人的衣服上都沾上了些泥汤,一大块灰棕色丑兮兮的贴在身上,洗不干净。得不偿失。
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吧。
想归想,她一想到他一会又要腻腻歪歪地发脾气,还是心虚地拿出手机,先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她装得一脸淡定走过去,“你来接我吗?可以走了。”
她简简单单和Cohen打了个招呼,说改天再聊,拉了游远便走。身后这人胳膊重量不轻,好像走得心不甘情不愿。她一回头,果然,游远耷拉个脸,又不好在别人面前下她面子,便放下全身力量让她拽着走。
她抿了抿嘴,把笑憋了回去。刚一进电梯,游远立马撞在电梯上,发出咚的一声。
冯栩安心中暗笑,这是又要闹脾气了。
游远按了地下一层车库,她跟着按了一层。她后脑勺对着他,能感受到他困惑的视线顺着后脑勺射过来,转头一次,两次,三次……结合冯栩安最近对他的观察,他最近经常欲言又止,满脸写着“我有好多话想说”,但是最终全咽了下去,跟吞了块没切开的咸菜似的。
估计现在在背后表情也差不多。
其实冯栩安今天也不想出去。股东大会在即,她想继续打磨一下财务AI的第二阶段方案。但刚刚来之前,许令宜突然发来了微信,她是来和Keith办理离婚的,也在迈阿密。许令宜火急火燎,约上冯栩安晚上去Eleven轻松一下。
Eleven,迈阿密南海滩附近最负盛名的夜店之一。冯栩安上学时就有耳闻,只是当时不是在适应学习环境就是担忧公司,来南海滩这么多次也从来没去过这地方。许令宜她十分想见,有许多话想和她聊聊,夜店……她顺便也想感个兴趣。
一层到了。
冯栩安故意没打招呼,迈开腿往外走。后脖领子被人一拽,游远愤恨的声音在脑后闷闷响起。
“你干什么去?你回酒店我可以送你。”
“前男友,”冯栩安微笑回头,“请你不要管得太多。我有人身自由的,想去哪就去哪。”
他一肚子气鼓胀起来,“那你想去哪儿。我送你。”他又搬出那一套说辞,“晚上不安全。再说了,你昨天为什么骗我,今天说好一起来。Chris已经不站在你这边了,你这么擅自来,万一——”
“停。”她打断,“别唠叨。就算你是我保镖,现在也是下班时间了。”
他一咬牙,直接按了电梯关门键,“保镖都是24小时贴身的。走吧,我送你。”
刚一坐上车,冯栩安十分自觉,不等他问便拿起手机输入地址。游远点开导航一看,无名火噌地一声冒到脑袋顶。
“你去夜店?你和谁去?”
“这不有保镖吗。去哪不行?”
一句话让他偃旗息鼓。他这一路上跟个抽干了气得瘪茄子似的,开车也没有他平日的赛车手风范了,哪儿人多他往哪开,磨磨蹭蹭的,半小时路程被他开成50分钟。
许令宜那边催促的电话打了无数次,游远刻意伸长耳朵仔细听电话那头的声音,心想冯栩安怎么不干脆换成她姥姥那种老年机,打起电话来漏音漏的跟放广播似的……这发动机的声音怎么这么大,使劲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对面是男是女。
已经是夜晚十点。
褪去白日的明媚后,夜晚的ocean drive将人对迈阿密的印象又往纸醉金迷的方向拽了拽。岛上的气氛不再明媚慵懒,黄昏后的蓝调时刻一过,南海滩周围被点染了纸醉金迷,昏黄的路灯混着幽深的海,映出岛上夜晚依旧息壤的人声。
夜店外头宛若故宫门口,人山人海。冯栩安一身正经人白色套装,站在一群穿性感吊带短裙的辣妹中极度不和谐。许令宜在人群中很惹眼,穿着一袭玫红色珠光短裙,堪堪遮住大腿根,耳朵上长长的流苏耳饰刚好停在锁骨偏上脖颈之间的位置,让人目光忍不住在骨感的锁骨处,流连忘返。
许令宜张开手,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飞速向着冯栩安奔过来,嘴里边还不忘吐槽,“我靠,你怎么穿得和卖保险一样。”
“我刚下班啊姐姐。再说,穿什么能美过你啊。”
许令宜刚要笑骂,顿感冯栩安身后有阴气。她后边像杵着一个千年神树,散发的阴湿潮气堪比热带雨林里阴暗小木屋里头的棉被。她一扬头,给自己吓坏了。
“?这人谁?”她忍不住转头确认了好几次,“游远???”
还不等冯栩安辩解,她就自顾自疯了,“什么情况?你刚回来就和前任复合了,这么大事你不和我说,冯栩安你怎么回事,咱不天天见面你就不跟我更新信息了?哎,你别走——”
冯栩安被她闹得头疼,迈着大步往前走。身后一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外加千年阴性古木在她屁股后边跟得紧。再往前没走几步,Keith正在人群中排队呢。
冯栩安站定,回身冷笑,“你不也是。来离婚的还带前夫一起来夜店?”
许令宜毫无羞愧之心,“还没离。约的下周一。今天先借用一下,省得咱俩如花似玉的,再让人给骗了。”她斜眼瞟着游远阴阳怪气,“我哪儿知道您自带了人。早知道我就不喊Keith了啊。”
Keith一脸苦笑。
几人在门口排了好久的队才进去。冯栩安就纳了闷了,问了句这里边有什么啊,怎么大半夜的这么多人来。然而这问题在刚进门后就被解答了。
一个穿着清凉性感的古铜肤色女郎冲游远一挑眉,“private dance
私厢一对一脱衣舞
了解一下?”
游远如临大敌,立即后退,满脸写着“我不敢动弹”。
许令宜在旁边拍墙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冯栩安在一旁露出了微妙的笑,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凑了上去,“我感兴趣,我能去不?”
那女郎十分无语,仰头四十五度,向天空翻了个白眼走开了。
许令宜在爆笑中挤向人群,疯狂欢呼热舞。冯栩安拍拍Keith,便去了吧台点酒。
此时正是夜晚气氛流淌之时。泛蓝的灯光打在舞台中央,三名戴着墨镜的黑人饶舌歌手发型十分酷,正在舞台上表演一首Throw Sum Mo。彩色镭射灯光射向舞池,周边架着几根钢管,性感女郎像蛇一般扭动着。几位表演者十分熟练用歌词和台下互动,只听他们一声呼喝,漫天扬起绿色美元钞票——
游远费了老大劲穿越人山人海找到了许令宜,交代了他们坐的位置,赶紧转头去找冯栩安。她面前一打IPA,已经空了两瓶。
游远惊愕,他这才走了几秒钟啊……
“祖宗……”他无奈坐下,“不嫌苦啊……”
冯栩安盯着他,半天没说话。再度开口时语出惊人,喷过来的气息染上了酒的味道,“为什么只有女舞者在邀请private dance,怎么没有男舞者?”
游远咬了咬嘴唇,忍住想揍她的冲动,“你想试试?”
她面色十分严肃,摇头道,“不,我只是发出一个关于性别平等的提问。”
他抓住她的后脑勺,咬牙切齿道,“冯栩安你做梦,哪个夜店有这个服务,我就给它端了。”
她对视过去,不服输,“那我也把这儿端了,我也看不爽。”
这酒鬼,坐在人家店里竟然说要给人家端了。游远凑近她耳边挑衅,“想看?老板你可以付钱,我给你额外服务。”
她咯咯的笑。喝了酒胆大了,她眼睛一翻,满脸写着“我正在想象”。黑暗中他耳朵上有颗星在闪烁,黑金底托香槟钻的耳钉还是当年冯栩安送给他的,配合他抓起的一头黑发,眯起眼的样子,清爽又危险。
他抓住她的酒瓶,威胁般问道,“你说,下次有事要不要叫我一起去。”
她醉眼迷蒙,还不忘摇头,“以前我就指望不上你,现在没关系了,更不会。”
他心酸,却也明白以前那些事绝不能逃避。
“宝贝信我好不好。你这样太累了……你怎么利用我都可以,只要你别再那么累。”说完又赌气似的抓着酒瓶子,“你不叫我去,我就不让你喝。”
说到这个累字,她还真撇了撇嘴,“你离我远点。我怕你把我的运气都占走……凭什么。”
他只能苦笑,“等你酒醒,我跟你解释。”
她很不解,“游远,你为什么又出现了啊。不是第一年也不是第二年,是第四年。”
游远的目光暗了几分,“对不起。因为之前……我没有准备好。”
她喝的醉,情绪来得快,突然就生了气。今日的疲惫在无形中化作了大胆,她突然拿起香槟,找了个没人的角度,对着游远狂喷——
“你——”
白衬衫和头发全部被淋湿,脸上湿漉漉的挂着水,他狼狈到想让人欺负。
她赌气似的,“我讨厌你。”
他抹了把脸,抓着冯栩安的脸摆正,“但是我爱你。”
冯栩安喝醉了也有眼力见,听到这话也呆住不动了。她被他突然的直白摄住,他温暖的鼻息像一汪温泉水,勾引她沉溺进去松松酸软的肌肉。可过往的委屈和不安争先恐后往大脑里挤,告诉她不可以,这个人给不了你想要的安全感。
四目相对太久,游远的视线从温情化为了渴望。他强硬的扣住了她的脸,慢慢凑过去,嘴唇即将印在一块。
一双手突然捂住了冯栩安的脸。
许令宜鬼魅一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安安可没说你俩复合了啊。”
许令宜把她脑袋往后一放,她又傻乎乎地靠在角落里,一瓶接一瓶的喝。
许令宜皱着眉上去拦,脸转向游远,“你也不拦着点?你俩搞啥呢?”
游远摇摇头,“她累。想喝就喝吧,这机会也不多。”
许令宜听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就来气,“游远,你装什么痴情呢。分手之后就看你一直折腾,又是起诉那胖子又是买回她的车。我们安安是好,但我怎么就那么不信什么情有独钟呢。”
她这话说的意有所指,Keith脸色黑了两分,还是那个吭哧瘪肚的样子,许令宜干脆替他说了,“你闭嘴吧。你就是习惯我了,没有我你不适应。”
游远看Keith吃瘪,心想,有些问题不仅得直面,还要对着她身边的所有人大声讲出来,让他们放心。
“我想做个好人。我对好人的定义很浅薄,好好的生活,不做坏事,在生活的坐标轴上向右走。”游远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听,看向她的眼神愈发深刻,“我曾经也信奉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年纪太轻,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可她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就要努力准备,努力争。然后她用她的经历告诉我,她说的对,做的也对,她现在坐在这里,就是最强的佐证。没有人能在看清她背后以后无动于衷。”
他眼眶发酸,“更何况我爱她。”
“这次我全都准备好了。她想要的,不想要的,只要是她的我都会帮她拿到。”
“就当是我欠她的学费。”
对面两人听得沉默。许令宜心里憋屈,直接灌了一瓶。
“好样的,起码说得话比四年前强不少。但是我还有话要问你。”许令宜一抹嘴,“万一她喜欢别人呢。”
这假设让他心痛,沉思一会才道,“喜欢谁不容易。要是真的,我帮完她就撤。但是在那之前,我得争到底。我相信我这次准备的万全。”
他干脆也不装了,也喝起来,转头问许令宜,“你们俩怎么着?不离了?”
许令宜沉默了一会,才道,“离。得离。约了下周一。”
Keith一言不发,游远挑眉看了他一眼,“没余地了?”
Keith猛灌酒,“我想再等等。”
那边冯栩安又喝完了一瓶。她突然扒住游远的胳膊,又递给游远一瓶,“你喝不喝?不喝我就不带你一起去董事会。”
游远又有点置气,接起来喝一大口。冯栩安冲着他傻乎乎一笑,极度欠打,“喝了也不带你去。你不是要气死我吗,我也气死你。”
接下来他们跟疯了似的拼酒,给许令宜搞得心态快崩掉,这俩人……今晚明显互相较劲儿呢。游远还凑合,醉的没那么死,能自己走路,冯栩安基本处于烂醉如泥的状态。她匆匆和Keith扛起冯栩安,给他们俩送回去。
冯栩安站在游远家门口抓着许令宜不放,跟个软骨小宝宝一样扒住许令宜。
“今天好开心……好久没这么开心。”
许令宜赶紧哄起这个一米七的宝宝,“好好好,你开心就好。乖乖睡觉去吧,啊。”
说完又给游远搭了把手,把她扔到主卧里去。临走前她暧昧地瞧了游远一眼,“做个正经人啊。”
游远心思就没往那边想,他只是不放心她晚上自己回酒店,干脆也没报她的住址。她沾床就睡了,他有点满意又有点不开心,看来她对他还是放心,才敢放下戒备喝这么多。可他脸一黑,又想起楼清川,她对楼清川也放心。
喝了酒后口干,游远走到客厅接了杯水。正喝着,突然门缝的灯光被遮住,好像有人站在门口。随后有一阵线性的声音响起,窸窸窣窣,一大串灰色铝箔包装物顺着门缝被推了进来……
游远快步走过去,在看到那串东西时大惊,心里脏话蹦飞了。再往门口监控处一望,许令宜塞完一串套,满意的离开了。
第66章 Second first(66)过期了
游远慌的不行,许令宜这厮害人不浅……他赶紧把那串东西塞到衣帽间抽屉里。做完贼后难免心虚,他转头看了眼冯栩安,她好像被吵到了,正一脸不满地翻着身。
游远感觉自己考试打小抄时老师路过也没这么紧张。他匆匆走到床边,轻声问,“怎么了?”
她皱着眉掐着脖子,“渴……嗓子疼……”
他松一口气,估计她刚才没看到什么。被这么一吓,他酒醒了好几分,赶紧跑去厨房给她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