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开rate my professor，搜索了卷福老师的名字。果然，红彤彤的2.9分，底下全是对课程太难的控诉。
她瞧了瞧前排的游远。今日两人依旧是分开来的，毕竟她没有答应完全搬去他家，早上一起走不方便。更默契的是，他们从没有提起上课要坐到一起，游远还是坐他的第一排，冯栩安继续坐在最后。周边谈恋爱的同学很多，上课时通常都会黏在一块，小组作业也自然而然成为同一组。冯栩安想象了一下，她觉得他们坐在一起会很不自在，两人学习理念也不合，不在同一组或许能避免争吵。可她突然想起那天游远猛撤回去的手，又不由自主有点羡慕其他光明正大腻歪的情侣。
哎，算了算了，这事儿也没那么重要，更何况他也在努力克服，不是故意的。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许令宜邀请冯栩安共进午餐。
她挑着眉笑了。 许令宜可算是想到这一茬了啊。她刚好找许令宜有事，下了课就去了餐厅。
Keith和许令宜完全是热恋中的臭情侣模样，黏在座椅上笑嘻嘻。秦新琼是可怜的单身狗一只，这次倒没磕cp，只是一脸叹为观止，看着对面两人旁若无人秀恩爱。
许令宜喊道，“安安，这边！”
冯栩安拉开椅子坐下，面向Keith，眼神却盯着许令宜，故意阴阳怪气，“Hi Keith，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吗？真漂亮啊，又高又瘦，”她装作一脸惊叹，“你……也是中国人吗，你会讲粤语吗？”
Keith抿嘴憋笑看冯栩安演戏，秦新琼一脸看精彩好戏的样子，许令宜吓得一动不敢动。
冯栩安继续呲牙笑，“鄙人不才，略懂几句粤语，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说粤语沟通哦。”
许令宜知错就改，“错了，真错了。我昨天一时鬼迷心窍，今天特意来跟你请罪。”
本也就是开玩笑，冯栩安大笑几声，喝了几口冰可乐。
许令宜问，“游远呢？”
“没喊他。我有事要问，他在不方便。”她向着Keith问道，“Keith，想再麻烦你帮个忙。”
许令宜拍拍Keith，“好好干啊你。”
Keith抓住许令宜不老实的手笑笑，示意冯栩安说。
“不知道许令宜有没有和你提起……我最近遇到些麻烦，想找个律师。我之前咨询了一个，但是他的建议我不是很喜欢，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靠谱的律师？”
“啊，这事，”Keith看了许令宜一眼，看她应允便点点头，“好说，我们家开饭店的，什么人都认识。我给你推几个，你去聊聊。”
冯栩安笑着感谢。
许令宜咋呼着，“完了？就这？那你把游远叫过来吧，就因为这一句话你就不让人家来吃饭了？”
……倒也不是。
除了图书馆那次，冯栩安从没和游远在学校吃过饭，她也就没想说一定要时时刻刻在一块。冯栩安拿起手机，给游远打了个电话。
桌前三人都露出相同的表情，显然是觉得稀罕。
Keith轻声和她们俩吐槽，“Jace特别难叫出来，我也就车展把他弄出来过一次。他女朋友叫他总得来吧。”
三人聚在一块贼笑。
那边冯栩安交涉不顺，游远一听和大家一起吃饭，就说自己还有几笔交易要做，不过来了。
一听就知道是借口。今天她坐在后面，看到他屏幕大约十一点左右就没再开过券商软件了。根据他的交易习惯，早上十一点钟之前结束，必定是大赚，除非有特殊情况，他不会再寻找机会交易。
她问道，“啊……那你中午吃什么。”
他满不在意，听不出什么情绪，“买了点沙拉。”
她也不想戳穿他，就说了句好，晚上见。
游远嗯了一声，“下了课早点回家。”
冯栩安摆摆手，让大家先吃饭。Keith忍不住吐槽了句，“这Jace是真难请啊。你们俩搞什么小学生纯洁恋爱吗？上课都不坐一块。”
冯栩安只能干巴巴的笑了声，解释了句，“他说还有几笔交易在做。”
Keith摇摇头，“股票疯子。”
冯栩安他们组分过来的这个人是个白男，叫James，方圆脸，五官俊朗，看起来风度翩翩。她对这人有印象，上学期的财务管理课，他挨着一个性格特别好的中国女孩坐，两人说说笑笑，有无聊的人传八卦，说那女孩非要找美国人嫁了。
冯栩安历来不参与这些八卦，毕竟今日八卦过了嘴，明日自己就成了八卦中心，轮番换人的无聊游戏罢了。传过来的他人评价她也向来听了就过，管别人说这人好坏，一律过了自己的手才能有判断。不过她想起这茬倒松了口气，这James倒不像是会种族歧视的。
她们简单向James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把商业计划书给他递了一份。
“chuchuchuchu……”
那人摇头晃脑，两个胳膊支在桌子上拿着计划书，斜翘着嘴角一页一页看着，时不时撇着嘴抽搐似的嗤笑一声，好像在读什么笑话书似的。他边看边发出漫不经心的“chuchu”声，摆明了没把她们做的东西当回事。再看他的表情和态度，冯栩安有点无语的靠向椅背，总觉得这回要遭。
果然，他抛下个重磅炸弹。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太好啊。能换个吗？”
上来二话不说，就要求换话题。秦新琼脸色不佳，受语言限制，脑袋一团乱，没想好说什么。冯栩安对这人第一印象一般，说出话也不太客气，“我记得Dr. Hopkins有提前和你讲过我们的话题？”
似是鲜少听到他人如此直接的反驳，他有点意外，“说过，但没想到是这种类型。这完全就是鼓励作业抄袭嘛。”
“嘿，你可以说你不喜欢这个题目，但是，这种……是哪种？”冯栩安压着脾气提醒道，“第一页中介绍已经说了，开发这个软件的目的是提升科研及学习效率。商业价值在第十二页。不知道，你是否用过chegg？这个月chegg的股价和开年相比增长了53%，这产业依旧在发展，更何况我们有技术加持，商业价值非常明显。”
他目光玩味，看了冯栩安几秒，十分可恶的说了句满不在意的alright，而后继续反驳，“可这种违反了主流价值观，会鼓励学生抄袭。我觉得做这种没意义。做什么事情之前总要考虑一下社会价值。”
冯栩安听着听着突然笑了。她轻叹口气，眉头微皱似笑非笑地慢慢靠近桌子，和这位James对视。
“Hey bro，”她恢复了一脸平静，没了笑脸，“This is a money game。我是在寻求投资，不是慈善捐款。”
她补充道，“你要在股东大会上跟股东聊社会价值吗？你的公司已经富庶到有心思去谈那些了吗？”
这话语火药味十足，理念不合到直接开战的程度。
秦新琼知道冯栩安是个火药脾气，对方的态度是否认真直接决定了她的脸色。她立场十分明确，这点子是她的，此刻冯栩安如此维护这话题，等同于维护她。她都懒得看那James一眼，继续修改商业计划书最后的细节部分。
此刻气氛僵冻住，James嗫嚅着嘴似乎还想反驳。冯栩安看得出，他早就没词儿了，不过就是脑门一拍凭直觉说不喜欢，毫无理性。现在他不服全因面子，他好像想压制些什么。
冯栩安又换了副面貌，她突然温和的笑了起来，亲手把这冰冻打破了。
“抱歉，我说话直了些，但并不代表我不尊重队友的看法。我和新琼前期既然已经做了很多工作，就说明我们不想放弃这个话题。理念不合的话，我们绝不勉强。”
这一会软一会硬的，那人愣住了。
缓了会儿，他摆出一副认命的表情，“无所谓，就这样吧。说不定待会就保不住这话题了呢。分配任务吧。”
还没开始就唱衰，冯栩安恨不得把这人踹出去。但闹到老师那里情况会变得太难看，还不至于。她没再看James，今日这一个个逼得她好胜心极强，不赢下不了台。
“好的，”她缓缓点头，脸上再看不出任何端倪，“感谢理解。因为你新加入，所以市场模型分析这部分交给你吧，比较容易懂一点。其余的部分交给我们。”
今日需要角逐的话题共两个，房地产和AI话题。
卷福老师今日看起来更加飒爽，退课两名同学对他毫无影响，脸上没有一丝来自KPI的压力，冯栩安表示佩服。
“各位，上课了。你们都挺会选，都是当下热门话题。今天的顺序是先房地产后AI。底下投票的各位把自己当做是投资人就好，选出你最想投资的那份计划书。大家准备吧。”
房地产公司A组的企划案很有趣，他们建议一路向北开发佛罗里达房地产。如今迈阿密人满为患，收入不高物价不低，坊间总在打趣说，没有私人飞机和船，建议不要在迈阿密买房，否则就算你开个迈凯伦，也不过是只在路上堵死的蝼蚁。A组提到，北边和西边现在还有大片未开发的地盘，现在低价拿地，主要建设55+
美国一种社区类型，只售卖给55岁以上的人
房，未来可期。
最终输了的B组问题就在于方案离群众太远。他们提出的会员制付费country club
一种高端小区，多配备高尔夫球场，泳池等高等设施及服务。
听起来十分诱人，社区会围绕高尔夫球场建设，设施豪华。他们的市场模型分析中提到了一个让冯栩安很敏感的问题，那就是这种社区一般距离生活区很远，不过B组话里话外暗示目标市场是富豪，家中一般都有管家来打理，并且社区提供特色菜园，所以问题也不大。她不知道其他人如何想，当他们说起这club一年的会费要2万美金时，她皱了皱眉头。
反正她不是目标群体。
电脑微信上冒出来个红色的1。冯栩安只当是许令宜日常无聊来和她闹一闹，点开一看，竟然是难得用一次微信的游远。
游远：想要泳池房吗？想要高尔夫球场吗？想要独栋安静大别墅吗？现在只要998，998将房子和游远一起带回家！心动就马上行动吧！
冯栩安想笑。但这是在上课，她只能欲盖弥彰地鼓起嘴巴。她抬眼看了看左前方坐着的游远，他冲她歪歪头，眼里都是顽皮的笑意。
冯栩安给他发了个表情包，对方向您转账999。
冯栩安抬头，那边的二傻子眼睛一亮，偷摸拿起了手机。眼看着他表情急速从窃喜转为困惑，最后是愤怒。
游远：？？？竟然是假的！
冯栩安鼻孔微张，忍笑忍的辛苦。心里感慨，上课绝对不能和游远坐在一起。
得坏事。
老师在前面呼叫无人驾驶汽车组准备presentation。游远一脸哀怨站起来，裹着电脑向冯栩安抛过来一个怨气极重的女鬼眼神。冯栩安看着这人一大高个走到投影仪前，心里有点纳闷，这人下午干什么去了，怎么还换了套衣服。
虽然老师说希望大家presentation尽量能穿business causal
介于正式和休闲之间的着装类型
，别人穿得都是polo衫针织衣，他却有点太正式了，跟一群鸡鸭鹅里站了个长颈鹿一样，特像装酷。标准领的白衬衫被他整理好塞在黑西裤里，束起来刚好显得肩宽腰窄，细看下耳朵上还骚包的带了颗小而精致的钻。离得太远，冯栩安看不清是什么图案，只能看见他转头时耳朵星光点点。
他还有耳洞呢。
她盯的久，游远已经设置好文件抬起头，自然而然看向她的方向。他眼神带笑，顺便轻松地挑了挑眉，像在和她打招呼。
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冯栩安的视线黑了下来。
秦新琼宛若白雪公主后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Presentation前禁止叛国通敌。”

第30章 Quarter 2（30）敢不敢再赌一次
游远他们在做报告时，冯栩安突然收到邮件，Keith帮她找了几个律师，其中一个说今晚上就能见。
游远正在教室中间绕着，行动自然，吐字清晰，商业版图一片大好。唯一不满的是，他家女朋友完全没在听，捧着个电脑噼里啪啦长篇大论，不知道跟谁聊天呢。
他一边说着，眼不见为净，干脆向后撤了两步，换了个面，不对着她说了。
“当下迈阿密的交通是什么样子，想必各位同学心里都非常有数，我经常觉得路上跑的各位都是前F1赛车手，毕竟能把卡罗拉开成航空母舰，实在难得。”
同学们哄笑。
“在这种情况下，想必各位见过的交通事故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毕竟人脑最快的反应速度也依旧需要0.2秒，而驾驶时会降到0.5秒到1秒之间，更别提在慌张的情况下。在此时，无人驾驶系统会帮助减少交通事故的产生。”
“无人驾驶近两年成为热门话题，在市场对其紧密的关注下，预计2026年全球自动驾驶汽车的市场规模将会达到40%占有率。我们的产品通过对传感器融合，高精度GPS以及AI深度学习，我们可以训练车辆在复杂的路线中自主学习驾驶策略。该计划的主要策略是与各大物流系统，租车公司以及公共交通系统合作，推动交通效率，减少事故率。前两年，我们计划主要研发，第三年达到盈亏……”
秦新琼听了一会，默默给冯栩安发了个微信。
秦新琼：怎么感觉他们的方案这么保守，是我的错觉吗，有点无趣。
冯栩安：确实，虽然数据做的很漂亮，但是没什么亮点，我是投资人的话，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投他们，没有不可替代性，也没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而且成本太高了。
造车向来不是个好生意。资金投入巨大，回报周期长，一般都是创始人已经具有资本才会入场。这不过就是个简单的作业，寥寥几句实在难以说出重点，冯栩安上台之前暗自观察了周围同学的注意力，基本确认大家对太漂浮的案例不太感兴趣。她基本已经胜券在握。
秦新琼站在教室中间，活泼开场。
“你们有在图书馆熬夜挑灯夜读过吗？”
“你们有为了写论文疯狂搜索文献，却依旧一无所获嘛？”
“你们有没有曾经被chegg欺骗，交上去错误答案，结果得了个大鸭蛋嘛？”
在座各位都做了很多年学生，上述三种情况基本都出现过。秦新琼的介绍掀翻了自动驾驶汽车的沉闷，大家起了点兴趣。
“如果你有问题，请打开我们的网站，将你的问题输入进去，网站将在几秒之内提供给你解答。我们的海量数据经过LLM技术的分析，在一秒钟之内，提供给你想要的答案。同理，如果你有巨量数据需要分析，也可以将数据上传至网站，提出你的要求，网站将会按照你的要求，对数据进行处理，从而提升你的学习效率。”
这简介抓人，后面的东西也就不难听进去了。秦新琼请James来到教室中间，进行市场竞争分析。她心惊肉跳往讲台走，冲着冯栩安嘚瑟的抛媚眼。James看台下众人一脸期待，一开腔中气十足，和冯栩安预期的完全不同，一小时之前说换话题的不也是这人吗。
行吧，既然他在这一刻打算认真做，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咱互帮互助假装是个好team，混过这学期，拿A，完美。
冯栩安这人一向无畏，懒得在这种小事儿上提前想会有什么弯绕。可显然此刻她想得太简单，后边这James操作频频亮瞎她的眼，并让她的奇葩队友合集又收录了一种新的类型。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很快轮到冯栩安。
刚刚在后面等待的几分钟，她快速头脑风暴，吸取了教训。刚才游远组三人显然都对车十分痴迷，说起来激情万分，可在场恐怕外行人更多，一听发动机中控系统什么的就犯困。原本冯栩安要讲的技术部分很全面，包含当下的NLP技术，比如GPT-2，Bert等，来完善智能对话系统。自己计划如何加强技术，加强对人的思维和行为进行模拟，并解决当下争议，包含伦理问题及信息保密问题。
她在走到中间的前一秒，已然决定调整讲话策略，从大家周边最近的事物开始讲起。
“chegg主打的是在线教育平台的类型，回答问题的都是你我他，身边的人。人很难全面，我们并不能指望爱因斯坦今日突然下凡来网站为我们解决一道题目，这极大程度上限制了答案的准确性。”
“再比如Coursehero
综合性在线学习平台，可提供共享资源帮助复习备考
，共享文件虽然有帮助，但随着学术更新迭代，你看到的信息或许早已经被更改。而你在做调查的时候，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看一份过时信息，教育和时尚一样，三年前的鞋子现在再穿出去，只会被认为有失水准。”
“为了大家都能穿到最新的鞋子，我们加强了工艺。”她类比着，“由机器快速检索数据库中大量信息，按照你的要求，模仿人类，根据你的问题量身定制答案。并且，感谢当代互联网的发展，我们可以利用的建模资源很多，这极大节省了我们的成本。我们将运行小型团队，5-10人之间，最终的第一年投入，大约在100万左右。”
她这话一出，倒引起了哗然。
今日在场两大话题，哪个不是烧钱产业？房地产，汽车，个个初始投资需要上亿。一百万这话一出，冯栩安听到底下窃窃私语，效果让她满意，遂直接完结了话题。
“感谢各位。如果对我们的项目感兴趣，请期待我们的下一次拆解。”
好样的。游远心想，自家小女友心机颇深，还给留了个伏笔。
“好的，感谢大家，看得出每位都用心准备了啊。”卷福老师走到中间结语，“现在把自己想投资的组别写下来，我们当场公布。”
8个人，6比2，冯栩安组胜的毫无疑义。看来还是今天的生活最重要，大家都更忧心作业做不出来。
冯栩安和秦新琼在底下小动作不断，握着手疯狂上下摇晃，激动地和见到了万八百年没见过的亲姐妹一般。冯栩安看了看时间，她得马上赶到律师那里去。她右侧的James简单的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冯栩安以为他换不了话题应该很失望，却没想到他一言未发，像之前没反驳过一般，起身离开了。
她拎起书包，绕了一大圈，飞快路过游远的身后，轻拍他的肩在他耳后停驻。
“我有点事，晚一点回去。”
游远愣了一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她已经对着卷福老师道再见，风一般地从门口离开了。他从来都抓不到她的尾巴。
房间漆黑。
游远工作完毕就把灯关掉了。他作息一向规律，晚上复盘交易到九点十点就关了灯，听着其他交易员的webcast慢慢入睡。冯栩安的到来给晚上带来了许多热闹，可她不在的时候，热闹自然而然消减。
他习惯性的按下了墙上的开关，却在灯熄以后心一窒。屋里安安静静，新的习惯在心里露了个头，带着情绪涌了上来。
九点了。冯栩安还没回来。
点开通讯录，想给她打个电话。但通讯录上一列记录，红色，黑色，都属于同一个名字。他手指顿住，有点烦躁，锁了手机扔到沙发上，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回来时他急着参加某trader直播的Q&A，衣服都没换。现在四仰八叉倒在沙发上，这板正的衣服束着身子，不舒服。也不知道是放了多久的空，他这才坐了起来，解开扣子，打算去换衣服。
门口传来轻轻的咔嚓声，窸窸窣窣，锁舌被人压下机关轻轻回缩，一丝亮光透进来有些刺眼。冯栩安弯着腰，做贼似的往里张望。游远手上的动作停止，整个人的身影融在了沙发里，安静地望着她。她似乎眼睛还没适应黑暗，以为客厅没人，蹑手蹑脚往里侧走，路过半开的卧室门，她伸长脖子，向里张望。
她刚路过沙发边上，一双手猛地把她拦腰拽了过去——
“啊啊啊啊！！！”
她吓得叫出声，猛抖了两下，“你人在家装什么睡觉！”
即使知道这屋子里除了他没别人，冯栩安还是吓了一跳。游远力道很大，将她固定在自己腿上，她坐的位置不太对，硌得想换个姿势，却被他压制住，动不了一点。焦急中她摸索到游远的双臂，触感光滑，借着窗外的月光一看，他身上的衬衫泛着柔和的白玉色，耳朵上一颗LV star cut小钻石正闪着光，干净的面庞在黑暗中棱角分明，一双眼不满地无声看向她。
他冷冷地抛下疑问，“赢完就跑了？”
啊哦，看来是生气了。
冯栩安秒懂。但月光下男色误人，她无法严肃起来。
她扳过他的脸答非所问，“怎么之前没注意到你有耳洞……”
今日这耳钉符合冯栩安对游远的刻板印象，logo款重出江湖。但她这次不得不承认，这钻石是大众牌子小众切工，简单又不招眼，有种不动声色的酷。他那时在讲台上挽着袖子，神态自若的设置电脑，侧脸分明的骨头被耳钉衬得干净性感，脚步晃来晃去忙活时，冯栩安忍不住露出沉迷的微笑。
游远板着脸看她一脸为色痴迷，心中更气，手上又使了使劲，把她不老实的手抓住，咬牙切齿道，“别摸我，真把我这儿当成什么不正经旅馆了？一进来就对着我动手动脚的？”
她不理，又歪头，手指轻抚他的耳钉，体温接近的触感让他心里发痒。
“说什么呢……今晚突然有点急事。”
游远冷哼，“呵，我以为你赢了以后就立刻回家自己睡，要摆脱我呢。”
冯栩安在他耳边发出一串笑。她特喜欢他因为陪伴这种事情生气，让她觉得她好像有了什么归属，走到哪里都有人在惦念。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怎么会嘛……不要生气。”她又机灵的顾左右而言他，“你这阴阳怪气的，难道你今天输的不服气？”
游远自然输的心服口服。一开始他还觉得自己组讲的挺好，特专业，有前景的汽车新技术，谁不感兴趣啊。可看冯栩安站在台上循序渐进，抓重放轻，群众听的表情专注，每个人都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这才意识到自己愚蠢了。他们真给这当商业计划书了，讲的一板一眼，下边坐的又不是真投资人。
但嘴还是依旧硬，“你就耍滑头吧你。噱头搞的那么足。”
她想起了遥远的一句话。
“这可不是投机，”她点点脑袋，“我靠的可是智慧啊。”
他一眼就看出冯栩安在学他，使劲箍住她腰。
她闪躲着嘿嘿直笑，“你就说你是不是输了吧。”
游远咬了咬嘴唇，委屈巴巴不服输，偏头不看她，“不行，我还要再赌。”
她挺意外，“赌徒啊你。输一次还要输第二次？”
“我们组换了话题，这次换我绝杀。敢不敢赌？”他盯着她，“我现在就把话题告诉你，我们定的是新媒体，短视频类型，同时推广直播产业。”
她没吱声，心里琢磨了一下。国内抖音直播去年开始兴起，似乎TikTok也即将在美国有些大动作。他还真要踩上个风口。
看她没说话，他就一直进攻，“怎么着，害怕了？你不是冯大胆吗，怎么，是怕输给我还是怕搬到我家去住？”
“……谁怕，赌就赌。就赌下一次辩论，谁的组分高。”
游远达到目的，揉揉她的脸，“成交。其余不变，我还是要你退房子，搬到我家来。”
她有点迷惑。除了对股票交易以外，他对其他事情都还挺无所谓的。明明她现在也是在他家住，但他提了好几次让她退房子。
“为什么……你总要我退房子呢。我现在不是也住你这里？”
游远委屈压下嘴角，“现在？你看你野成什么样了。天天和你那朋友往外跑，很晚才回来。回来以后也会先回你自己这里，我这儿就是你过路的旅馆，我就跟那个深闺妇人一样，等您回来。”
她无奈。
今日见了律师收获依旧不大，和上次那位律师说辞差不多，隐瞒游远这个当事人替他起诉是不可能的，非要如此，只能以她自己的名义起诉她自己的部分。她回来的时候被秦新琼叫回了家，经过秦新琼和许令宜的几次煽风点火，她们敏锐的发现这号底下是男扮女装。
许令宜人看着粗心却很细，她发现学校内的新闻发酵和那群里的声音不大一致。那群的群名虽然叫抨击小三冯栩安，可群主重心都放在辱骂游远身上；而学校渐渐发酵起来的流言，重心都在冯栩安做小三的事情上，就连她那车，都成了她做小三的有力佐证。
至此，冯栩安基本确定，那群主八成就是火锅店碰上过的那胖子。他想两手抓，俩人全都不放过。
犹豫了会，她还是捡能说的说了一下，“课上事情多……我刚才回家也是为了拿衣服。”
她有点琢磨出哄他的方法了，好像得给他支个杆子，勾引他爬。她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试了试，“明天……再陪我回去多拿几件？我一个人拿不了几件，总得跑。”
他神色松动了些，试探着眼神看向她，似乎在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冯栩安看有效，这才松了口气得意地笑，捏他脸连声问，去不去？
挺了老半天，他才装作认输似的叹口气，应下了。
转身他又开始抱怨，“你把你陪朋友的时间分给我一点就好了。”
她被逗笑，“都是女生啊。大多数时间我都和秦新琼在一起，你知道的。”看他神色不明，她有点懵，“不是吧，秦新琼你不记得？我们上学期一组来着。”
他声音嗡嗡的，“哼，今天捂你眼睛的，记不住谁也不能记不住她。”他恨恨地抱怨，“她不让你看我，她要跟我抢你。”
她红了脸，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别瞎说……人家直女。”
俩人腻腻歪歪说了小半天话，也快十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