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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屠城  发于:2025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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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机塞回包里,黎可已经兴致尽失,笑盈盈地跟朋友聊了会天,找了个理由先退场。
回家的路上,出租车驶在夜晚的街道。
通常来说,黎可不喜欢晚上,不喜欢消逝的声响,不喜欢暗色的空荡,不喜欢忍耐的寂寞。
但最近这段时间,夜晚的感觉经常让她想起一个人。
车子路过白塔坊。
路过白塔坊的时候她会瞟一眼,如果在那十几秒的视野里能隐约看见一条狗或者一个男人,那也是一种缘分。
但黎可从来不多想,不路过白塔坊她就不会去想,不会想那个男人每天晚上如何度过,不会想她下班之后他独自在家的时间,不会想他抽烟喝酒的模样——女人应该减少无用泛滥的柔软心思,否则就是害自己。
黎可喊停了出租车。
寂寞黑暗的深夜里有一个男人,而她半途下车走向他,这无关同情,全凭她的心血来潮。
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无人的街道,她拢紧外套,默默坐在那条长椅的一侧。
贺循坐在长椅的另一侧。
两人占据了长椅的两端,中间是空空荡荡的距离。
Lucky站在中间,左顾右盼而左右彷徨,只能两边迁就,一会尾巴扫扫黎可的膝盖,一会脑袋挨着贺循的手。
黎可抱着手臂,贺循抽着烟,两人的神色都很平静,谁都没有说话。
她今天已经跟朋友说了很多话,并没有想开口说更多话的意愿。
他晚上和家人打过电话,在便利店和收银女孩聊过几句话,这时也不是非说不可。
黎可想说:
如果他真的对她不满意,可以随时让她走。
如果再这样不开心,她也不想继续干下去,谁也不想把雇佣关系搞得太复杂,简简单单最好。
他知不知道自己缺乏安全感、有很强的控制欲,没有道理要求别人按照他的意愿去行动,更何况她跟他的关系也仅限于工作,或者,再加朝夕相处的交情,至于她在临江的那些冲动……也只是当下环境使然的冲动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黎可没有办法交浅言深,最后抿抿唇,在夜风的黯淡寂静中启唇——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抱歉。”
贺循同时开口,自始至终都是垂着眼,凝固不动的姿势,声音淡薄,“你做什么都属于你的自由,我无权多嘴要求。”
他说抱歉。
何必强人所难,何必对她有那么多的要求,何必说出那样刻薄尖酸的话语,实在有失一个男人的风度。
他也觉得可笑。
想过很多很多,最后想起最根本的问题——是自己的脑子应该清醒清醒,因为朝夕相处的依赖而产生的占有欲,其实连是什么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脑海里的浮想联翩不仅幼稚,还很偏执可笑。
风吹着黎可的头发,轻轻拂过肩膀,她任由发丝缭乱。
“时间不早。”
她平静站起来,“我走了。”
贺循没有挽留她,依旧坐在长椅,点燃了另外一支烟,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从耳朵里彻底消失。
黎可第二天去白塔坊上班。
家里一切依旧,两人的相处模式变成了公事公办的距离。
贺循整天呆在书房,鲜少再跟她说话,两人也不再同桌吃饭,除了每天中午再读会书,没有其他更长时间的相处和接触。
她每天准时上下班,准备一日三餐,大差不差地完成家务,剩下时间就陪着Lucky玩。
连小欧都有察觉,心里觉得奇怪,悄悄问黎可:“贺叔叔最近怎么不跟你说话了?”
黎可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管他呢,他脾气就这样,怪里怪气的。”
她每天拿工资干活,做一天的和尚撞一天的钟,有什么不好的,压根懒得计较贺循到底怎么样,也随便他这种忽冷忽略的态度。
小欧又悄悄去问贺循:“贺叔叔,你不跟我妈妈说话了吗?”
贺循微微一笑,温声道:“贺叔叔最近工作有点忙,没有时间玩。”
小欧“哦”了一声:“那我们不能打搅你。”
贺循伸手,碰到他的肩膀,再摸摸小欧的脑袋:“你替叔叔跟Lucky玩就好。”他又想起之前在电话手表里,答应过补偿小欧的事情,“如果你想去哪里玩,或者想要买什么东西,可以让司机带你们去,你们尽情玩得开心,我来负责一切开支。”
“不用。”小欧摆摆手,“我已经开学了,妈妈说我要开始好好学习。”
寒假结束,白塔小学又开学了,小欧还在念三年级,但身高已经悄悄地长了一截。
小欧解释:“我已经出去玩了好多次,前两天何胜叔叔还带我去电玩城,晚上我和妈妈还要跟何胜叔叔一起吃饭。”
贺循垂眼颔首:“好。”
年底开春这阵子,黎可和何胜见面的次数的确多。
总有各种事情,要么何胜带着小欧出去玩,要么黎可和他有些事要问,要么何胜做事拿不定主意,找黎可帮他把把关。
黎可在白塔坊已经待了一整年。
谁都看得出来,她现在这份工作已经适应得很好,每天心情不错,没什么烦心事。
何胜起先的确反对黎可去干这种伺候人的活,但他后来也想通了,这份工作总归不错,薪水高,环境好,何胜自己也去过不少次白塔坊,知道贺循是个冷脸冷心的人,又看不见黎可的脸,黎可在他身边,至少何胜觉得这点挺放心的。
这阵子何胜找黎可吃了好几次宵夜,每次都是聊工作的事情。
贺家公司参与的那个潞白市的项目,是个很大的工程,何庆田分包了一部分工程,利润丰厚得可怕。
这些天何庆田天天打电话找贺循,等年后正式动工,估计就要常来白塔坊串门,真是半点也闲不住。
何庆田这个年龄还没退休,实在也是家里情况复杂,何老板离婚又结婚,家里好几个孩子,年龄大的孩子在国外逍遥自在,年龄小的还在上学,这些年何胜跟着这个远房堂叔,总是干些打杂跑腿的活,一来何胜没学历,二来总归是自家人听话,正经职位挤不进去,有油水的活儿也落不到何胜头上。
现在这个项目的主导权就在贺循手里。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何胜会找黎可问些消息——知不知道贺先生最近具体在忙什么?项目实施到了哪一步?有没有听见贺先生和何老板的谈话内容?
黎可知道何胜的想法,想钻点空子,看看有没有机会能提前知道消息,最好能掺和一把。
但黎可不想掺和。
她只是个保姆,干不出那种偷偷摸摸刺探军情的事情,何况贺循听东西都是倍速播放,她听不清也听不懂,对这些也不上心。
她每次都只能在何胜面前敷衍几句,让他想办法在何老板面前找机会表现。
但凡何胜能搞定何老板,也不会来找黎可诉苦。
何胜的想法,也不用这样迂回绕圈子,如果贺循能在何老板面前随口提两句,或者以后这项目有什么事情就指定何胜去跑腿……
黎可明白他的意思。
贺循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越有缺陷越严格,他工作风格严谨,不管什么细节都会过问,只要他跟何老板提两句,何胜兴许就能跟着何老板参与进这个项目里。
“那有没有机会……”黎可想了想,“或者找个机会?你跟何老板一起来白塔坊,你在他们俩面前好好表现,让何老板认可你,也许也就像你说的……随口一句话,就能给你指派个活儿干?有能力,总能一步步往上爬。”
何胜各种想法都琢磨过,觉得这事不好凑巧,问道:“姐……你有没有机会在贺先生面前提两句?”
“你觉得我开口合适?”黎可蹙眉。
“我觉得这样最简单有用,还不麻烦。”何胜笑道,“省得那些弯弯绕绕的事。”
何胜去过白塔坊好些次,好歹跟贺循囫囵认识,他也知道黎可跟贺循的相处不错,至少是贺循身边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连何老板都误会他俩的关系。更何况,他Coco姐脑子聪明,说话做事其实很有能耐,主意一套又一套,比何胜自己强多了。
黎可努努嘴。
她只是个保姆,好听点只是个生活助理……有什么资格说?或者说,凭什么去影响贺循?
再者,现在她贺循的关系……
“我一个保姆,他怎么会听我说什么?”黎可淡声道,“这个办法不管用。”
“姐,你帮我试试,我觉得肯定行。”何胜叹了口气,烦恼搓脸,“我堂叔这个人别看着憨厚和气,其实跟个老狐狸似的,心里提防着呢,生怕别人在他面前耍心眼,我给他干活都多少年了,什么委屈没受过,也没捞到多大的好处,我今年都二十七了……”
人人都有烦心和委屈,黎可知道他也不容易。
在社会混生活的人,其实不讲体面和道德,脸皮越厚,越能风生水起。
黎可沉默半晌:“我可以帮你试试……”
“既然你开口,不管最后事情成不成,我都会想办法帮你。”
黎可抬眼,注视着何胜,语气认真,“这就算我感谢你这么多年对小欧的照顾,我们俩扯平。何胜,你也记住,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别耽误自己结婚生子,再说那些不清不楚的话,那以后我们可能只剩绝交这条路。”
何胜又搓了搓,无奈:“Coco姐。”
他也知道——这都多少年了,黎可就是不可能喜欢他,都是他痴心妄想罢了。

第48章 喂,你摸到我胸了!
Lucky每天要把梳毛梳得油光水滑,要用椰子油刷牙,要用湿巾洗脸擦脚,拥有各种毛绒玩具,有芬芳又柔软的狗窝,是一只爱美又爱撒娇的小狗。
假如Lucky会说话,而黎可亲亲热热地搂着它,问:“小宝贝,这个世界你最喜欢的人是谁呀?”
那Lucky当然要偷偷叛变,黏糊地拱进黎可怀里。
但如果黎可要带着它去浴室洗澡,那她俩的关系就有点破碎,Lucky最爱的还是自家主人。
自从去年黎可学了宠物美容,Lucky就不需要再去宠物店洗澡,黎可在家就能给它解决,而且洗澡的频率比以往增加,黎可要是发现它跟小欧在花园玩得太脏太臭,就能随时准备撸袖子。
每当洗澡开始,Lucky就躲在贺循身边捉迷藏。
以前还罢,现在黎可和贺循关系冷冷淡淡,就不好大动作把Lucky从贺循身边薅出来,只能诱惑:“Lucky,咱们一起去玩吧?给你喝橙汁好不好?”
Lucky坚决不上当。
黎可迈进贺循身边,Lucky开始躲猫猫,一人一狗围着贺循转圈,惹得中间的男人脸色不好看。
最后黎可没办法,撑着腰,手指敲敲椅子,意思是让贺循出面解决。
贺循已经听够了她俩闹腾,正色厉声:“Lucky,去洗澡。”
一柔一刚,双重压迫,Lucky愁眉苦脸地踱步过来,垂着尾巴跟黎可去浴室。
黎可偶尔给Lucky精洗,一人一狗在浴室洗洗吹吹剪剪再加善后,她再把自己收拾收拾,一整个下午就已经消耗,别的事情也不用干,只能坐在客厅跟Lucky玩。
声音吵吵闹闹,刺耳的笑声和狗叫穿透墙壁,贺循总要捏一下眉心,不耐烦工作被打搅的烦躁,最后忍不住走出去,透口气休息。
Lucky每次洗完澡都无比兴奋,一个劲拱黎可,黎可累得惨兮兮,从沙发滑倒地毯,最后倒在地毯搂着Lucky闹。
小狗爪子踩她一下,黎可就痛呼一声:“你踩疼我了。”
Lucky的爪子有劲,它扑在贺循身上他觉得不痛不痒,但那力道肯定不轻,黎可一声声哼哼唧唧,慵懒的音调拖得娇腻又矫揉造作,听在耳里实在让人心烦意乱。
贺循面无表情地停住脚步,不苟言笑:“Lucky,过来。”
洗完澡的Lucky香喷喷,欢天喜地蹦到主人身边,身上毛发飘逸丝滑。
黎可长长喘了口气,抻直手脚,倒在地毯上打滚,做咸鱼状。
男人没有径直走开,而是伫立在原地,沉默片刻后,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黎可。”
“嗯。”她趴在地毯,声音闷闷的。
他用力抿唇,冷声冷调:“能不能起来?”
“不能。”她要躺着歇一会。
黎可从地毯抬起头,看见贺循蹙起眉棱,而后他伸出了手——那只修长的手微微蜷着,递在半空中,指尖朝着她的方向。
她再看看他那张淡漠的脸。
黎可在地上滚了小半圈,抬起肩膀,努力探长胳膊,指尖勉强触及他的手。
两人指尖一碰,贺循反应过来,即刻伸手握住她。
这只手没骨头似的握在贺循手里,微凉滑腻,纤长柔软得让人心软,贺循心中冷淡抵触,面上不动声色,手腕施力,握着她的手用力一拽扯。
黎可顺着他的力道,轻盈地从地毯上跳起来,已经挨近在他面前。
贺循屏住呼吸,突然蹙眉,往后退了一步。
“谢谢。”
她的声音懒洋洋又甜丝丝。
贺循缄口不语,只是依旧抿唇,旋即松开她的手,转身带着Lucky走开。
黎可抱起手,看着他的背影。
两个人共处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像陌生人一样,再冷淡疏离也总还是有接触,再不声不响也还是熟悉对方。
开春病毒多,小欧又感冒咳嗽,后背还起了点红疹,黎可早上打电话跟贺循请假,说带小欧去医院。
看完病,时间凑巧,中午黎可和蛮蛮在医院食堂一起吃了个便饭。
饭吃到一半,蛮蛮一个劲的用胳膊肘捅黎可,黎可吃痛,蛮蛮抬抬下巴,让她仔细看不远处端着餐盘走过的女医生。
碍于小欧在旁,蛮蛮没明说,只是挑眉做口型——女朋友。
徐清风的女朋友。
黎可略略瞟了眼——二十七八岁的年龄,白皙清秀的面孔,额头光洁,戴一副无框眼镜,很有高智女生聪慧冷静的气质。
可能漂亮不及黎可,但其他都比黎可强。
但漂亮这事,又是各花入各眼。
“xx医科大学毕业,听说是家里的独女,才回潞白的医院上班。”蛮蛮小小声,“也就那谁他妈下手快,不然我们医院好多男医生都蠢蠢欲动。”
黎可觉得挺好:“很厉害,听说神经外科挺累的,值得人尊敬。”
这下见到真人,黎可心里更踏实了,跟蛮蛮说:“如果以后他们有天结婚,你再跟我说一声吧。”
“干嘛?”
“送红包啊。”黎可轻快笑道。
从医院回去,黎可先把小欧送回了家,让他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再叮嘱关春梅给他喝水吃药,自己再去白塔坊上班。
贺循听见家里的声响,就已经从书房出来,站在楼梯口,问她:“小欧怎么样?”
“没事,就是普通流感,再有点过敏,我让他在家睡觉。”黎可笑道,“他今年生的病比去年少,是个好现象。”
不知道有没有 Lucky的功劳,经常一起在花园里跑来跑去,玩得大汗淋漓,生病也没有那么严重。
既然没事,贺循就不再说话。
黎可扭头,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进了书房,指尖轻轻敲了敲岛台,而后特意煮了一壶水果花茶,端着茶送去书房。
她敲门,笑盈盈的:“春天预防感冒,我煮了一壶玫瑰花果茶,您也喝点吧。”
贺循指尖停在键盘,垂着眼睛,神色平静,似乎不恼怒她的打搅,只是忍耐着她的突然闯入。
黎可轻手轻脚地到他身边,干净利落地倒好茶,指尖敲敲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再轻轻戳了下他的袖口:“喏,趁热喝。”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她手里的茶盏。
黎可收回手,眨眨眼:“好喝吗?”
“可以。”贺循声音生硬,薄唇紧抿,睫毛低掩,“你出去吧。”
黎可微笑:“您有事再喊我。”
第二天,黎可又煮了碗沁甜的小甜汤,切了水果:“我照着网上的教程做的,据说可以滋阴补血,清心败火,很有效的。”
贺循面色微冷,但总归没有说什么。
黎可搅着甜汤,柔声柔气:“小心烫。”
紧接着好几天,黎可都分外贴心,不管贺循态度如何,不是煮汤就是熬粥,笑容满面,进退有礼。
他总不愿意跟她多说话,只是蹙眉垂眸,沉默地等她离开。
因为感冒的缘故,小欧好几天都没来白塔坊,病好之后,下午放学又来找 Lucky玩。
家里两个大人不怎么交谈,但小欧还是能跟贺循聊天说话,两人一起坐在露台喝黎可煮的红薯牛奶银耳羹。
天气稍稍暖和了,花园里树木悄悄抽了新芽,小欧跟贺循说嫩绿的小草冒出了地面,刚长出的绿叶被太阳照着是绒黄色,学校已经有了早春开的迎春花。
贺循静静地听小欧说话,把手里的碗搁下:“小欧,你有心事?”
小欧说没有。
“你在发呆,声音有些失落。”贺循静静说,“为什么?在学校有烦恼?”
小欧支吾了很久,他不能跟黎可说,也不能跟外婆说,也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但也许……可以告诉贺循。
“前几天妈妈带我去医院,我们看见一个医生阿姨……蛮蛮说那是徐清风叔叔的女朋友,他们以后还要结婚。”小欧望着远方,呐呐道,“妈妈把照片都扔掉了,我已经忘记了他的样子……只记得最后一次,他说如果以后见面不要忘记他,可我一直没有见过,他也从来没来看过我。”
贺循:“……”
“我想徐叔叔也许早就忘记我了,也许他不想再见面,我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他,就变成了陌生人……”小欧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好几天,想起来有一丝丝难过和惆怅,“我也不能跟妈妈说我知道,其实我偶尔还是会偷偷想,如果妈妈和徐叔叔重新在一起,再也不可能了……”
贺循神色幽暗,抿抿唇,不知道如何开口:“小欧……”
大人们都觉得小欧是小孩,不会懂他们说的话,但小欧知道,他什么都懂。
他知道徐清风差一点变成他的爸爸,也知道妈妈不想结婚,他们吵架分手,约好以后不再见面,外婆很生气很生气,把妈妈狠狠地骂了一顿,妈妈偷偷哭了,然后丢掉了所有关于徐清风的东西,后来徐清风叔叔就消失再也不见。
贺循揽住了小欧的肩膀,安抚这个敏感安静的小男孩。
他和小欧的心情未必不一样——风肆意刮过的时候,会顾及多少别人的想法?
这个女人到底惹过多少祸?
黎可从来不惹祸,更不随便招惹男人。
年轻的时候吃过不少亏,后来她就变得鬼精鬼精的,一眼就能得出来哪些男人要躲着走,哪些男人要怎么打发,哪些能靠近,哪些能接触。
她每天变着花样,给贺循准备热茶和小点心,工作一丝不苟,争取当个合格的管家小姐。
毕恭毕敬奉上茶歇,黎可细声细气地问:“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主要有人主动,气氛无论如何也称不上生疏,贺循难以招架她这一套一套的关怀,寒着脸:“不用。”
“耳朵不会累吗?”黎可撑手支腮,好奇问他,“不会觉得很吵很枯燥吗?用耳朵听就能记住吗?”
贺循问她:“你当年认真上过学吗?”
“你又要教训我没有好好念书了吗?”黎可捏起一块饼干递过去,“要不要尝尝我亲手做的曲奇饼干?”
贺循蹙眉,躲开那递到唇角的饼干,语气冷硬:“黎可。”
“我做了三个小时啊。”黎可失落,“你不吃吗?那好吧……”
贺循唇角抽了抽,最后无奈沉了口气,垂下眼睛,淡声道:“你放下吧。”
黎可点头应声,笑盈盈地走开。
过了会,她又来给他倒茶,问贺循:“还不休息吗?你最近很忙吗?”
贺循淡淡“唔”了声。
“是项目上的事情吗?但我感觉何老板好像挺闲的呢?他最近也不来白塔坊找您,我好久好久没看见何老板啦,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泡的茶。”
贺循莫名皱起眉,声音发冷:“他不闲。”
“嗯。”黎可挑眉疑惑,“那何胜怎么常有空去接找小欧玩,我看他好像不太忙的样子,也很久没来白塔坊了。”
贺循没说话。
“贺总。”黎可趴着书桌,凑近他身边,托着腮,“你还记得何胜吗?”
“记得。”
“你觉得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
贺循眉眼如漆,语气并不温和,甚至对耳朵里的这个名字没有好感,更多的是不耐烦——当初他跟黎可两人串通骗他的事情,贺循甚至都没有计较。
“他还可以吧,小伙子挺机灵的,手脚也挺勤快,何老板交代他的事情也很上心,每次来送东西,跟您说话也挺客气的……年龄也不小了,摸爬滚打挺多年,帮着何老板处理些工程上的事情,跟很多工程队的人都很熟……”
她弯弯绕绕,就围着何胜说话。
贺循已经听出了端倪,心里幽冷,沉默片刻:“所以?”
“您眼睛看不见,也很少出门,项目上的事情是不是都要麻烦何老板去跑现场,包括项目反馈和监督之类的。”黎可微微一笑,“何胜帮何老板办事,也来过好多次白塔坊了,您看……”
黎可声音娇慵:“就是您和何老板现在忙的这个项目,应该很重要吧,我想何胜对您和白塔坊都熟悉,如果何老板忙不过来,有些跑腿打杂的活儿……是不是能交给他干?”
“他可能文化程度差一点点,但脑子挺灵活的,有些上面文绉绉的事情他做不了,但是跟下面的工程施工那些事情他特别能招呼,也很能吃苦……我想。”黎可抿了抿唇,看着贺循,柔声劝道,“您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呢……”
书房窗帘半掩,黯黯早春的光线并不明朗,书桌台灯和电脑的幽光交织在一起,为贺循身廓镀了层幽幽的光影,他撩起眼帘,缺失焦距的眼睛也有清亮锐利的光亮,直勾勾地望着她,像线条薄锐的雪色刀刃。
从那个吻结束之后,这双眼睛就不再直白地注视着她,总是冷着垂着,将她排斥在浓密的长睫之外——此刻却像把雪亮的刀,静静地看着她。太过专注和凝住的眼神,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却几乎让她浑身轻颤,不敢直视这道眸光。
这双漆黑瞳仁里的光亮渐渐转而阴幽,冷白面容和五官线条在沉默中收敛,将所有的温和都转为尖锐,不动声色的冷厉和凛冽。
贺循心里已经明白。
所以……
这些天她的殷切和亲切不过就是为了……为了打开某个话题,而后推销那些跟她关系亲密的男人?
她觉得她可以理所当然从他这里拿到什么?
她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又知不知道他已经到底容忍了她多少?知不知道他每天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不要过火?
她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贺循眼帘慢慢垂下,浓黑的睫毛掩住幽亮瞳仁,却掩不住他冰冷的声线:“你的意思是,想让何胜加入这个项目?”
“对。”黎可抿唇点头。
他神色极淡,但眉宇似乎有丝冷笑,抬抬下巴:“他是何老板的侄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黎可看他神情语气,知道他这会已经不好对付,还是轻轻吸了口,柔声解释,“何老板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哪有您这样知人善用,慧眼识珠,毕竟……我想,有些事您多放个人进去,也就多放一份心……”
贺循打断她的话,语气镇静冷漠:“这些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开口?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黎可咬住唇壁。
她是没资格开口——她现在就是在厚着脸皮求他,不管求他看在什么份上,能不能答应她这个请求。
“何胜是我的朋友,我就想帮他一把。”黎可犹犹豫豫,语气为难,“我知道我说这些话不太合适……那您想想我说的话,您是不是可以用何胜帮您,不是帮何老板做些事情?我觉得这样对您也有好处……”
“不必。”贺循起身,全身气息冷峻,“工作从来没有私人关系,我对这个人毫无兴趣。”
除非他疯了才会答应——
如果何胜常来白塔坊,猜猜这两人会在家里咕咕哝哝说什么?也许指不定合伙对他坑蒙拐骗?到时候他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要走,黎可伸出手指,轻轻勾住贺循的衣袖,晃一晃,撒娇似的:“拜托了,您认真想想嘛,真的不亏,真的!”
“放手。”
贺循已经恼怒,眉心紧拧,神色也有股寒浸浸的阴戾,心中翻滚着一阵阵的怒火,“黎可,你给我闭嘴!”
既然已经开口,现在都已经是这局面——黎可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事弄完。
她追着贺循,红唇抿了又抿:“贺循。”
“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黎可声音清脆有力,“我现在就要你答应我。”
贺循霍然收住脚步,漠然问:“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那天在临江,就我们接吻那次。”黎可理直气壮,拗起下巴,“你自己说过的话就忘记了吗?给我的承诺想反悔吗?”
原来她还记得,贺循牙关紧咬,全是对这个女人的愤懑不平,却又莫名微笑,勾起的薄唇有抹嘲讽冷笑:“那不是做戏吗?我看你也没有把接吻认真当回事,随便哪个男人都行,时过境迁,我又为什么要信守承诺?”
黎可盯着他,不管不顾:“只要你说出的话,我就会当真,只要你答应的事情,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办到。”
贺循声音阴沉:“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因为你是贺循。”她的声音清脆坚定,“你跟我不一样,我可能不好,但你肯定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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