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首席官:开始吧,我的重生模拟器!可以加点吗?武力值拉满!财富拉满!运气拉满!
没有星期二: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失去记忆的人,还是最初那个人吗?
闪开我来捞:我有不详的预感。赵异人是不是就是这样疯掉的?副本结束,人会疯掉的吧?
西陵玉:等等,这个副本不会淘汰幸运儿?幸运儿在副本死亡,意味着通关?人都会死的,所以必然通关?
直播间观众摩拳擦掌。
单人副本不是没有经历过,可这种失去记忆的单人副本,还真没有过。
这次不会有幸运儿牺牲!可真会是一场阴谋吗?
此刻,还无人知晓问题的答案。
宋天骄嘴里叼着棒棒糖,努力往裤兜塞巧克力、牛奶棒、软糖……两个口袋装满了,她又往旁边人兜里塞。
不管是谁,全都来一把。
很快,所有幸运儿嘴里都叼了一根棒棒糖。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吃糖,但看到别人吃了,忍不住也往嘴里塞一根。
刘槐香往嘴里塞了两根棒棒糖,一根蓝莓味的,一根柠檬味的。
“味道怎么这么奇怪?涩涩的,酸酸的。”
到最后,就连三头犬的三个脑袋,都有糖吃。
那道声音仍旧响着。
【我是田有花,或者你可以叫我色欲。他们赋予我色欲之名,你们自然也可以呼唤这个名字】
《一朵花》副本为单人副本。
副本内容——新生与死亡。
补充内容:本副本无时间要求,幸运儿死亡即副本结束,回到休息区域。
规则一:您将失去记忆,忘记过去。
规则二:梦境可能是您潜意识的投影,请勿沉迷梦境。
规则三:承认旁人不爱你,或许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规则四:你看到的,真的是真实吗?
规则五:生命是可贵的,请勿自戕。
副本规则很简单,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实质性内容,这看起来完全是一道送分题。
幸运儿们消失在棋盘格上,这一次棋盘格视角没有消失,而是多出了对应幸运儿的直播间选项。
直播间观众可以选择各自感兴趣的幸运儿,进入直播间。
很快,吴帅的身影出现在棋盘格上。
吴帅茫然左顾右盼,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很快,记忆回笼,一道声音响起。
【幸运儿吴帅,您出生了,是个女孩】
【幸运儿吴帅,您被丢进尿桶里】
【您死了】
“啊?”
吴帅捂着自己的口鼻,终于明白那股子窒息感,液体涌入鼻腔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
吴帅抱着垃圾桶呕吐起来。
片刻后,一只猴落了地。
这只猴子一落地,就开始破口大骂。
【幸运儿……小猴,您出生了,是个多毛的猴子】
【您的家人是人类,显然他们认为您是怪胎,您被丢到了柴房,您因饥饿大声哭泣】
【出生三天后,您被进献给了当地官员,成为了一道菜】
【您死了】
六耳吱哇乱叫,气得上蹿下跳。
六耳气得满地打滚,跳到吴帅身上,高举毛茸茸的手臂,仰天长啸。
“为什么要吃猴脑!为什么要吃猴脑!让我回去,让我回去!我要干掉他!”
吴帅捧着垃圾桶,还在呕吐。
他把自己进入副本前吃掉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
吴帅双眼失焦,看着脚下黑白交错的棋盘格,用力晃晃脑袋。
“死的是我,是我吗?”
吴帅有些混乱,他有点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
又有幸运儿出现在棋盘格上,一个又一个。
凌云捂着脑壳,一脸震惊。
“邪恶鹦鹉为什么要敲我的脑袋!不知道小孩子的囟门很脆弱的吗!给我开了个洞啊啊!”
伊善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茫然。
“一二三四五,五个手指。他们说我有三根手指?”
《一朵花》副本是单人失忆副本,进入副本后幸运儿就是一张白纸,不知道自己曾经是谁,记不起过往。
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妄。从零开始,从出生开始。
赤条条出生,最后死去。
短短时间里,已经有好几个幸运儿死亡。
溺死的、当野味吃掉的、被鹦鹉攻击啄食脑的、有因为手指数量异常被捂死的……
张问月出现在棋盘格上,她环顾四周,拿了个小面包塞进嘴里。
“出身未捷身先死啊,早死晚死都要死啊。我是饿死的,你们是怎么死的?说出来一起高兴高兴?”
所有人看向张问月。
吴帅站起身,洗干净手,抓起一根烤鸡翅塞进张问月嘴里。
“吃你的!”
这次,呕吐的是张问月,《饿》副本的后遗症还在。
两个人很快扭打起来,从小到大寒暑假两个人都有斗殴,这次吴帅仍旧败北,被张问月踩在脚下。
张问月踩着吴帅四处张望,没看到直播屏幕。
“我们没有直播可以看吗?这多无聊啊。事已至此,吃点东西,先睡觉吧。”
这个副本不存在幸运儿死亡的问题,张问月心态很放松。
对张问月来说,《饿》副本和《一朵花》副本的境遇是差不多的,都是挨饿。
两个副本紧挨着,都是没饭吃,现在的张问月除了见不得肉之外,没有什么明显的后遗症。都是挨饿,在哪里挨饿都一样。
棋盘格上其他幸运儿,却是状态恍惚。
六耳抱着脑袋,吱哇乱叫。
凌云扯下桌布,给自己包了个头巾。
伊善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三根手指,五根手指。算不算奇蹄目?
如果她以后一直吃素,岂不是她就可以是奇蹄目了?伊善陷入思考。
吴帅刚正常一会儿,又开始抱着垃圾桶呕吐。
直播间观众看着各自癫狂的幸运儿,忧心忡忡。
落地成盒,直接狗带速通的幸运儿都受到了副本的影响,那些还要在副本里停留很久的幸运儿,出来后会疯吗?
如果有幸运儿活了长长的一生,会发生什么?
一个人看起来二十五岁,却在副本里活了六十年。那么,他如今是多少岁呢?
离开副本后,这位幸运儿,还是自己吗?
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
宋天骄出生了。
她出生在一个牧民家庭,有了一个新名字,叫大头。
她出生的时候,脑袋大,所以小名叫大头。大名没有,先活过七岁再说。
小孩子很容易夭折的。
这是一个小小的草原部落,她家与部落首领关系不太好,是她家死皮赖脸跟着部落的。
家里加上她一共四口人,另外有两匹马,二十只羊,一只长毛狗。
家里有大头自己、阿妈、阿爸、阿妈的阿妈。
阿爸说阿妈是草原上最漂亮的花。
阿妈说阿爸是草原上认字最多的人。
阿妈的阿妈说,这两个人都是骗子,阿妈不是草原上最漂亮的花,阿爸也不是草原上认字最多的人。
阿妈和阿爸很忙,阿妈的阿妈看家。
阿妈的阿妈抱着大头说:“当骗子不好。大头你长大了不要当个骗子,也不要被人骗。”
大头还不会说话,肚子饿了,直勾勾盯着一旁哺乳的母羊看。
阿妈的阿妈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她裹紧大头,嘀咕:“有点冷,你也冷吧?”
大头不冷,大头饿。
阿妈和阿爸打仗去了,说是打仗,其实就是小部落与小部落之间的冲突,两个部落加起来,都不超过二百五十个人。
为了争夺一片水草丰茂的牧场,所以打架。
阿妈的阿妈,讲述牧场的重要性。
失去过往记忆的宋大头,刚满月的宋大头,饥饿的宋大头,直勾勾看着不远处的母羊,流哈喇子。
阿妈的阿妈紧紧抱着宋大头,又裹了一层羊皮。
“阴沉沉的,要下雨了。天气不好,要打雷的。天神看着呢,做人不能做坏事,会被劈死。”
阿妈的阿妈终于想起到饭点了,背着宋大头,挤羊奶,煮羊奶。
宋大头趴在阿妈的阿妈背上,口水都要滴到锅里了。
阿妈的阿妈擦擦手背上的水,叹道:“下雨了啊,要收羊皮了。下雨了,最近天气不好,羊群淋雨会生病。下雨了,牧草会快快长。”
阿妈的阿妈说话慢吞吞,做事情慢吞吞,总是慢吞吞的。
等收了羊皮,喊回羊群,回来时火已经灭了。
沸腾的羊奶已经变得温热。
阿妈的阿妈碰了碰小锅,笑着说:“一切都刚刚好。”
“呀呀呀!”
饿得快要晕过去的宋大头张大嘴,这种环境下的她,丝毫没有厌食情绪。
喝奶,喝奶,疯狂喝奶!要不然会饿死。
赶紧喝!
宋大头恨不得自己抱着锅一口闷,阿妈的阿妈一勺一勺慢悠悠喂到她嘴里。
“呀呀呀!”
宋大头张大嘴,悬雍垂暴露在空气中。
阿妈骑马回来,纳闷收拢起来的羊群,纳闷艳阳天下不见的羊皮,纳闷像雏鸟一样大张着嘴的宋大头。
阿妈评价道:“真能吃。”
宋大头听了这话,哇哇大哭。
她就想喝一口奶,怎么就这么难?
阿妈重新把羊赶出去,重新晾晒羊皮,掏出一块布。
一块鼠色的布,要是放在大城池里,商人会说这是银鼠灰颜色的细棉布。
阿妈不知道这个,阿妈只知道这块布便宜,这块布的颜色和打洞的灰兔子灰老鼠颜色差不多。
“他们说,小孩子要穿细棉布,小孩子皮肤娇嫩。这个给大头做衣服。”
阿妈剥开宋大头身上一层一层的羊皮,叹道:“阿妈,小孩子穿太多会热死的,现在很热。”
阿妈的阿妈不乐意:“下雨了!刚刚下雨了!”
阿妈抬头,晴空万里,哪里有雨?
宋大头继续流哈喇子。
阿妈给了她的阿妈一个袋子:“阿妈,你去捡牛粪吧,带上马。”
阿妈的阿妈老糊涂了,认不得归家的路,这匹马认识路。
阿妈的阿妈牵着马走了。
宋大头呀呀呀躺在地上,试图讨要羊奶。满月的孩子,爬不会爬,翻身都要借助外力,越想越委屈。
“哭什么?被虫子咬了?”
阿妈提起宋大头的一条腿,把人提溜起来,仔细打量,没有问题啊。
“难道是遇到坏东西了?”
阿妈若有所思,一边举着老鼠皮一样颜色的布料在宋大头身上比划。
阿爸回来,阿爸提着一只灰兔子,说是狗抓到的。
“呀,你也抓了兔子?”眼神不太好的阿爸很惊喜,“正好,可以做两只靴子。剩下的做帽子。”
阿妈举着鼠色布,阿爸举着灰兔子,颜色是差不多,东西是不一样的。
阿爸做针线,阿妈杀兔子。宋大头抱着长毛狗哇哇大哭。
“大头哭什么?听起来怪惨的。”
“被吓哭的吧?可能是遇到脏东西了。首领家的孩子出生了,等他们找来恶狼,我们……”
宋大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饿得哇哇哭。
傍晚阿妈的阿妈捡动物粪便回来,食草动物的粪便晒干可以当燃料。没晒干就是坨坨,晒干就是燃料。
宋大头的羊奶,就是用晒干的坨坨煮的。
阿爸说,有些人会用晒干的坨坨泡茶,包治百病。
“给大头试试?说不定就不哭了。”
于是阿爸被阿妈揍了一顿。挨了一顿胖揍的阿爸抱着宋大头看日落,看着哇哇大哭的宋大头突然灵机一动。
“大头今天吃几顿了?”
阿妈说:“出门前吃了一顿。”
阿妈的阿妈说:“煮了一大锅羊奶。”
阿爸掀开锅盖一看,还有大半锅羊奶。
宋大头终于吃到了今天第三顿羊奶,晚上抱着阿妈不撒手。
阿妈的阿妈年纪很大了。阿妈觉得这样下去,孩子会饿死的。
但她和丈夫要按照首领的安排干活,怎么办呢?阿妈很忧愁。
阿爸爬起来,开始诉说自己的计划:“首领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干掉首领,我们就是新首领!”
阿爸说首先要挑拨关系,让两个部落的首领自相残杀。
等两个首领一死一伤,就能趁机上位,一口气拿下两个部落。
宋大头在阿妈怀里嘬嘬嘬,阿爸跪坐在羊皮上,诉说自己的计划。
最后,宋大头睡着了,阿妈指着阿爸,轻飘飘道:“想死不要带上我们。”
阿爸很躁动,阿爸坚定的认为,自己可以干出一番事业。
阿妈给了阿爸一份事业。
阿爸现在的事业是背着宋大头放羊。
反正阿爸不会打架,骑马的时候不能拉弓,拉弓的时候不能骑马。总之,就是没什么用。
对于一个废物的缺席,首领没意见。
阿爸有一个树皮做的本子,有一根自己做的笔——羊毛加上狗毛做的,自称是兼毫——有一小块自己做的油烟墨。
阿爸每天认真磨墨书写。
严格记录宋大头的喝奶时间,哭泣时间,拉粑粑时间。
“不饿就不会哭,大头饿的时候会哭,拉粑粑的时候会哼唧。”
阿爸试图把这个技能教给阿妈的阿妈,这样他就能重回‘战场’,阿妈的阿妈记不住这个。
阿妈的阿妈的工作是牵着马,捡晒干的粪便。阿爸骑马不行,实在需要可以骑羊赶路。阿爸骑羊,宋大头趴在阿爸脑袋上。长毛狗也会站在羊背。
阿妈和阿妈的阿妈坐骑是马,阿爸和长毛狗的坐骑是羊,宋大头的坐骑是阿爸。
每一个家庭成员都有自己的坐骑。
晒干的粪便引燃,给宋大头煮羊奶。煮出来的羊奶,有一股奇异的草香。
出生没多久的宋大头,努力喝奶。
阿妈在家,就抱着阿妈。阿妈不在家,就直勾勾盯着煮羊奶的锅流哈喇子。
阿爸放羊的时候,会演练一下自己的计划。
“挑起争端,做那壁上观,谁能知,事因我?”
宋大头躺在阿爸的衣襟里,嗷嗷叫,然后嘬奶。
“嗷!别咬!”
从那以后,阿爸开始穿肚兜,阿爸的肚兜是黑色的。
宋大头六个月大的时候,首领抓了一头狼,整个部落的孩子都被抱过去。部落的传统是把小孩的脑袋塞进狼嘴里,祛除邪祟。
阿妈一直觉得,宋大头身上有邪祟。要不然,怎会喜欢哭泣?
阿妈不认识字,才不管什么饿了哭,哭了饿。
阿妈不明白,为什么小孩子一天要吃二十顿。她认为,宋大头身上一定有恶灵。
以大头家在部落里的地位,宋大头是最后一个脑袋被塞进狼嘴里的小孩儿。
其他孩子哇哇大哭的伴奏里,她抓着恶狼嘴边的胡须,一脸好奇,还抠了抠恶狼的牙龈。
恶狼发出咆哮。
部落里的人认为这只被五花大绑的狼疯了,于是这只狼成了四颗狼牙,挂在了部落首领孩子的脖子上。
宋大头完全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一心回家干饭。
宋大头六个月了,可以吃点……偷吃点正常的食物了。
宋大头会和小羊羔一起喝奶,会揪着长毛狗的毛试图挂在狗身上,会爬来爬去偷吃羊肉干。
她咬不动,但可以慢慢磨。家里不让吃,没关系,她会偷偷吃。
一根羊肉干啃一天,不曾伤害敌人护甲,然后塞进长毛狗嘴里。
宋大头与长毛狗,是天下第一好。
阿爸很发愁。
“只会吃,会不会是个傻的?我教她三字经,她朝我吐口水!要不饿一顿吧。”
阿爸偷偷饿了宋大头一顿,宋大头哭了一整天。发现真相的阿妈把阿爸揍了一顿。
宋大头一岁的时候,长毛狗不见了。
阿妈的阿妈抱着宋大头,骑着马找狗。狗没找到,遇到了一群狼。
阿妈的阿妈眼神不好,但狼和狗,一群和一个还是分得清的。
阿妈的阿妈骑着马掉头就跑。
宋大头趴在阿妈的阿妈肩头,使劲扯阿妈的阿妈身上背的箭筒。
阿妈的阿妈大喊:“抓紧,赶紧跑。被吃了,会变成粪坨坨!”
一岁的宋大头,当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长毛狗被狼吃了。
梦里的宋大头很生气,她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
阿妈的阿妈蜷缩在羊皮里,露出一个脑袋。
她说:“这就是命,狗要老死的时候,就会离开家。人死的时候,也要离开家。”
一岁的宋大头听不明白,一个劲往阿妈的阿妈嘴里塞羊肉干。
阿妈的阿妈嚼不动羊肉干。
阿妈的阿妈不见了。
好像从未出现过。
阿爸抱着宋大头登高远望,大喊:“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呦!”※
还没喊完,阿爸就被一阵风吹得东倒西歪,一路滑下草坡,临了头朝下摔个狗吃屎。
宋大头随着阿爸倒栽葱,滚进草窝里。
“哎哎哎哎哎~~~~”
宋大头趴在草窝,挥舞胳膊,重复阿爸的言语。
她记不得许多,只记得‘哎哎哎’。
阿爸把宋大头捡起来,蔫蔫归家。宋大头坐在阿爸肩膀上,指着天上飞过的鹰,使劲喊:“鸟!吃!要吃!”
阿爸仰头,恰巧狩猎的老鹰低空掠过,展翅宽广。
“这东西不好吃,回家吃羊肉干。”
宋大头一个劲扭头看鹰。
回到家,阿妈不在家,两个部落又打仗了。
打来打去,都不超过二百人,也不知到底打什么。这些年来来回回,成了彼此的仇敌。颇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偏偏谁也打不过谁。
阿妈晚上才回来,带回来一只秃毛鹰。
“我抓来的!晚上不睡觉了!熬鹰!”
阿妈很认真。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阿妈忍不住睡觉干饭。
抓来的鹰甩甩脑袋,发出嘲讽的叫声,展翅飞走。
阿爸抱回来一只小狗。
这是阿爸与人打赌赢来的,阿爸赌阿妈熬鹰失败,阿爸赢了。
阿妈对此一无所知,阿妈觉得阿爸总算有点用了。
新来的狗很凶,谁都不认,喜欢呲牙。
狗被阿妈打了一顿,听话了。
阿妈说:“狗就是这样,狗就是狼,狼就是狗,不能让狗分不清大小王。大头,你来打一巴掌。”
宋大头摇摇晃晃冲过去,啪叽,摔在那条狗身上。
“嗷!”
伴随着一声惨叫,这条狗终于分得清大小王了。
又有狗帮忙吃满是口水的羊肉干了,但阿妈的阿妈没回来。
宋大头心里觉得,总有一天阿妈的阿妈会回来。就像阿妈带回来一只鹰,阿爸带回来一条狗一样。没有预兆的,突然就来了。
宋大头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她不说,只是偶尔去想阿妈的阿妈回来的模样。
晴天回来,雨天回来,阴天回来,有风的那天回来,没有风的那天回来。
宋大头等啊等,一直没等到。
宋大头五岁那年,骑着狗放羊,遇到一条落单的斑点狗。
她举着羊腿骨,把那条狗打了一顿,套上绳子,挂在头羊脖子上扯回家。
阿妈发出尖叫,阿爸发出尖叫。
来找阿爸吵架的人发出尖叫,来劝架的部落首领发出尖叫。
宋大头扯着狗尾巴,兴奋道:“我也有狗,圆耳朵狗!”
“那是豺!”
宋大头被阿爸打了一顿。宋大头第一次知道,阿爸会打人。她一直觉得,阿爸是个风一吹就跑的,根本不会打人。
阿爸打人和阿妈不一样,阿妈可以就地取材,阿爸需要一根扁扁的棍子。
阿爸说,这叫戒尺。
宋大头不服:“这是狗!”
阿爸大喊:“这是豺!”
“狗!”
“豺!”
“狗!”
“豺!”
部落首领擦擦额头汗水,震惊看着梗着脖子的宋大头。
部落首领试图安慰自己:“我们要去远方的牧场了,现在得罪一只豺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阿爸很不好意思,认真为部落首领献上诡计……献上自己的计谋。
“你是说,我们可以嫁祸,然后吞并他们?”
部落首领很高兴,用力拍打阿爸的肩膀。
当天晚上,部落首领提着豺偷偷去了有仇的部落,割断那只豺的脖子,丢到那个部落里。
归来的路上,首领遇到了一群复仇的捕食者。
首领死了,部落被另一个部落兼并。
大头一家成为了更边缘的存在,分到最差草地,群体活动再也没人喊他们。
阿爸说,这叫坐冷板凳。
阿妈说,这样也挺好,不用打架了。死了的首领,才是好首领。
阿妈认为打架容易受伤,受伤多了命短,命短就是死得早。
宋大头搞不明白这个,她不知道什么冷板凳不冷板凳的。宋大头仍旧骑着狗放羊,啃羊肉干,啃不动的全都塞进狗嘴里。
这天,宋大头做了个梦,梦到了雪山,梦到了一种没见过的动物。
像圆耳朵狗,但比圆耳朵狗好看。醒来后,还记得梦里的动物。
宋大头找阿妈,她想要白底黑花的狗,要圆耳朵,毛茸茸的长尾巴,身子和尾巴一样长,会喵喵叫的狗。
阿妈忙着杀羊,把她丢给阿爸。
阿爸拿笔,按宋大头的说法,画了一只动物。
阿爸仔细端详,说道:“大头,这不是狗。这是豹,不能当狗用。”
宋大头怀疑阿爸骗人。
“我要长尾巴狗,我自己找!”
宋大头还没去找豹子,就被阿妈一把拉住,塞进血淋淋的羊皮里。
羊皮里塞了各种草药,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宋大头想爬出来,被按回去。
“无病无灾,驱邪除秽。”
这是阿妈家里的规矩。
小孩子要裹羊皮,对身体好。对小孩儿是一种祝福,对大人是一种慰藉。
阿爸蹲在一旁,按着宋大头的脑袋说:
“大头,等你七岁了给你起名字。知道为什么是七岁吗?
“黄帝内经有言,女子以七年为一轮,男子以八年为一轮。故而女子十四及笄,男子十六成童。到那时候,就算是养活了。”※
叽叽咕咕说什么呢?听不懂。
宋大头缩羊皮里,不想听。
听又听不懂,叽里咕噜的,还不如给一块烤羊肉吃。
宋大头在刚剥下来,还温热的羊皮里睡着了。
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打仗了。
不是两个小部落,加起来不超过二百人的争斗,是试图南下的铁骑清除前行的障碍。
部落被冲散,杀戮进行中。
她家在边缘地带,远离部落。昔日备受冷落的境遇,倒是成了活命的机会。
一支箭,擦着她的耳朵飞过。热乎乎的,手一摸,一手的血。
羊被抢走了,狗丢了,从白天到深夜,又从深夜到白天。追兵终于没有了。
马累死了,阿妈摔下马,拉起宋大头仔细打量。
“没死,没死,没死。没死就好。”
阿妈扯着嗓子哭嚎,声音颤抖。
宋大头静静看着阿妈:“阿妈,我做了个梦。梦到有人追赶我,他们很凶。不能停,不能停,要往前跑,往前跑才能活。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往前跑。”
阿妈不哭了,阿妈开始笑。
“不能停,大头说的对,不能停。”
阿爸终于追上来,下马后像个鸭子,叉着腿跑过来。
“我们不在草原了,我们在……”
宋大头往远处看,看到从未见过的建筑。阿爸说这是城墙,里头是能过富贵日子的地方。
“树挪死,人挪活。草原待不下去了,我们往南走。”
铁骑往南,大头也往南。
要一直走,才能不被追上。要一直奔跑,才能活。
两匹马累死了一匹,另一匹马卖掉换银钱。
阿爸眼睛在闪光:“我认得路。”
阿爸是南边来的,没有人知道阿爸的过往,阿爸从来不说。现在阿爸要带阿妈与大头往南走,去他的家。
宋大头右耳缺了一角,一开始是个血淋淋的伤口,过了几天变成了一个结痂的月牙。
阿爸说,这算个胎记,万一丢了好认亲。
阿妈很生气,指着阿爸的鼻子骂了好久。
“你才丢了!你才丢了!”
往南走的第一个七天,阿妈病了。三十个铜板请来的大夫说,这是水土不服。
往南走的第三个七天,阿妈病死了。
阿妈成了阿爸背着的木盒子。
往南走的第一百个七天,阿爸说自己找到了家,他要先去家里看看。
宋大头偷偷跟上,她看到阿爸被人赶出门。
“哪里来的野种,也敢冒充我家的人?我家老爷就一个儿子!”
鼻青脸肿的阿爸踉跄着脚步往回走,看到躲在墙角后面的宋大头。阿爸咧嘴想笑,嘴角裂开,流了一滴血。
阿爸说,他是外室子。
宋大头问:“什么是外室子。”
阿爸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二三四五。
从那以后,阿爸经常‘回家’,每次都被赶出门,偶尔还会挨打。
每次宋大头都躲在墙角偷看。
“大头,你要明白,你这样是不对的。你应该给我留一点脸面,你就当没看到我挨打,就当没看到我被扫地出门。”
“可是阿爸就是经常挨打啊。”
阿爸经常招惹阿妈,然后挨揍。
阿爸抱着木盒子摇头:“那不一样。”
“大头啊,我要是死了,也放在这个盒子里。你走到哪里,都能带上。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用这个盒子打他们。
“你快七岁了,等你七岁,我给你起名字。一个响亮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