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死亡游戏禁止作弊by 果茶半杯
果茶半杯  发于:2025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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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头干劲满满,开始干活。
前头卖猪肉的王小六听到郑屠夫的话,恨不得一炷香时间跑进来三回儿。
郑屠户都要被这伙计烦死了,摆手道:“小六你去前头卖肉去!切一小块肥肉,等会儿要用。”
宋大头杀好了鸭子,洗干净内脏,眼巴巴看着郑屠户。
郑屠户指挥宋大头把鸭肉剁块,泡花椒水,然后切肥肉。
肥肉下锅,捞出花椒控水丢进锅里翻炒,出油后,下入鸭肉……
郑屠户站在宋大头身后,等要出锅的时候,拿起醋瓶子,溜边倒了一圈醋。
香醋加热后,醋味扑面而来。
“小丫头,记住了,醋也分生熟。热锅下醋,熟醋香醇。冷锅冷菜,生醋涩口。”
“啊?”
“啊什么啊?我这一手,别人想学还学不来呢!去买馒头烧饼去,吃饭!”
说是郑屠户下厨,其实从头到尾郑屠户只动嘴,只有下盐放醋的时候才动了手。
“我这就叫行家,不需要自己干活的,懂不懂?”
宋大头点头又摇头。
什么行家不行家的,不重要,有饭吃就行。
午饭一大两小吃得满头大汗,大呼过瘾。
宋大头吃饱了饭,继续干活。
今日要杀的鸡鸭比昨天多,不知怎地,熟食店和城中一些富户,这几日出手格外阔绰。
郑屠户说这是今年运道好。
临近傍晚,宋大头把明月楼要的五只鸭杀好清理得干干净净,今日郑屠户送货,顺便去结账。
宋大头今日赚了三十文,她洗干净手,扯下身上油皮纸做的围裙,又重新洗了一遍手和脸,一路小跑往春风楼去。
路过一条暗巷时,有个乞丐冲了出来。
“大头!”
宋大头对那蓬头垢面的乞丐道:“今天没馒头。”
乞丐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努力吞咽口水。
“我不要馒头,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宋大头仔细想想,不觉得这世上能有什么大事。对她来说,饿肚子才是天大的事。
“明月楼你知道吧?明月楼出事了。死了好几个大官,我昨天看到你去明月楼了,你快躲起来吧。那群官差疯了,抓了好多人了。”
宋大头一惊。
官差要是把她抓走了,那就基本和去阎王殿里走一遭没区别了。
常言道,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宋大头经常听阿爸说这个,但她不明白其中道理。
阿爸与她讲过几次,宋大头记不清了。
宋大头只记得,阿爸说不要和官府打交道,那是一群穿着人皮的禽兽。无权无势之人,就要离官府远点。
阿妈说,不能靠近那些穿盔甲的人,那是一群贪得无厌的东西。
年幼的宋大头实在是不太明白,但她知道阿妈的话从来没错过,阿爸偶尔会错但大多时候是对的。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宋大头知道,自己今天不能回春风楼。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但不能连累何秀。
宋大头从怀里抓了几个铜板,塞到乞丐手里。
“买吃的去吧,我才没去过什么明月楼呢。听清楚了吗?”
宋大头亮了亮拳头。
那小乞丐握着铜板,忙不迭道:“我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宋大头去买了几个烧饼,绕了一大圈,回到郑屠户家附近。
她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啃饼子,等郑屠户回家。
等啊等,一直等到深夜,郑屠户都没回来。
猪肉铺的伙计王小六急得团团转,却还要看家,只能在门口打转。
到了三更天,打更人敲梆子的声音传入宋大头耳中。
宋大头从小憩中惊醒,揉揉耳朵,拍了拍脑袋。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居然有那么多好吃的,那是我能吃到的?”
宋大头擦擦嘴角口水,掏出烧饼,一边啃烧饼,一边嘀咕:“什么肉夹馍、旋风土豆、黑胡椒大肉块烤肠、螺蛳粉、榴莲、椰子汁……我也没吃过那些东西,怎么就梦到了呢?”
宋大头的烧饼吃完,肚子饱了,可嘴巴没有饱。
她擦掉嘴角的口水,感慨万千。
“难道那些喇嘛说的对,人真有前世?我梦到的是前世吃过的东西?”
宋大头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都没等到郑屠户回来。
她往春风楼走,路上买了点松子糖,正琢磨怎么解释自己的夜不归宿,就见一群人朝一个方向走。
宋大头拉住一人问:“这是怎么了?”
那人急急道:“问斩呢!明月楼的暹罗来的花魁杀了人,现在就要问斩呢!”
宋大头仰头看天。
这是早上啊,怎么就要问斩?和戏词里说的不一样,不是中午问斩吗?
昨天抓的,今天早上就要杀?
这么快的吗?
宋大头跟随人流往前走,到了地方,她试图凭借年龄和身高优势挤进去,没成功。
最后爬上树,才算是看清了。
明月楼的花魁云娘和老鸨,被五花大绑,按在有凹槽木桩上。两人头发乱糟糟,衣服脏兮兮,像是在地里打了几十个滚。
两个刽子手一左一右分别站立,手里握着锃光瓦亮的刀,只等身后高坐的监斩官下令。
宋大头认出,那监斩官正是县尉大人。
“斩!”
一声令下,两把刀动了。
手起刀落,血溅十步,两颗头颅滚落。
宋大头呆住,她咬紧牙关,嘴里含着的松子糖是棱角分明,上颚压在棱角上,有些疼,格外难受。
那个神似小羊羔节节高的云娘,死了。
宋大头恍惚觉得,有血溅到她脸上,血腥味充斥在鼻腔。
她摸了摸脸,只有汗水,没有血腥。
宋大头跳下树,小跑着离开。
路过郑屠户家,宋大头看到两个衙役手持水火棍站在门口,看着格外威风。
郑屠户从家里走出来,整个人和昨天比起来憔悴许多,背脊佝偻,脸上有伤,身体在打颤。
郑屠户将一个布包塞给为首的衙役,对方掂了掂重量,嘟囔了几句,这才离开。
宋大头走到郑屠户身边。
郑屠户抬手,蒲扇大的手掌落在宋大头脑袋上。
“你来干活啊?今天没活干。我要搬去乡下了,以后这铺子不开了。你莫要跑空。”
说完这句话,郑屠户收回手,扭头往家里走。
宋大头问:“老郑,你给了他们什么?”
“钱,很多钱,我杀猪攒了十年的钱,都给他们了。这叫拿钱买命。钱啊,是能买来命的。”
郑屠户摆摆手,进了门,头也不回关上门。
宋大头回到春风楼,诸婆婆看到她,立刻冲过来扯住她的耳朵。
“翅膀硬了啊!昨晚去哪了?”
宋大头低着头,嗫嚅道:“许大家说我不中用,您说不给我饭吃,我想出去讨饭吃,在外面饿晕了。”
诸婆婆翻了个白眼,直接扯着宋大头去厨房,给她装了一大碗米饭。
“吃!就知道吃!今日我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宋大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问:“婆婆,你为什么心情好?”
“当然是因为少了个明月楼!明月楼惹了大事,往后再也没有明月楼。春风楼再也不用被明月楼压一头了!”
诸婆婆扬眉吐气,那真是看谁都觉得顺眼。
宋大头又道:“我回来的路上见到了两个老主顾,听到他们商量说,最近不逛青楼,就在自家后院玩乐,他们有好几个小妾可以交换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诸婆婆哎呦一声,用力拍大腿。
“可恶的明月楼,自己惹事死了人,还要连累同行!吃,你就知道吃!吃这么多,以后就成丑八怪了!”
诸婆婆夺走宋大头手里的饭碗,重重放在桌子上,气势汹汹扭头就走。
宋大头等她走了,继续端起碗干饭。
小金从外面冲进来。
“吓死我了,诸婆婆突然好吓人。大头你知道吗?死人了啊。明月楼死人了!死的还是京城来的大官!明月楼所有人都抓起来了,今天还要问斩呢。”
宋大头闷头苦吃,没有菜,只有白饭,她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哎呀,你别吃了!婆婆不是说了?吃多了会变丑的!”
小金一把按住宋大头的手,双眼亮晶晶道:“你想去看砍头吗?我没见过。一定热闹。”
宋大头摇头。
“松手,不要打扰我吃饭,我就想吃成一个胖子。”
小金收回手,趴在桌子上仔细打量宋大头。
“我还没见过云娘呢,倒是见过一个暹罗人,长得有点奇怪。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大头你帮我刷锅洗碗劈柴,我回来给你带糖吃。”
这话宋大头听过多次,小金从来没有给她糖吃,她也不指望小金会给自己糖。
吃完饭,宋大头先去何秀屋子里,分了几颗松子糖给何秀,然后回厨房干活。
在厨房干活好啊,可以找到机会偷吃。
厨娘见宋大头一个劲用勺子刮饭桶里的饭,顿时乐了。
“大头,你要真吃成一个大胖子怎么办?”
“当一个胖子很好啊,我想做个厨子,天天在厨房干活。”
两个厨娘听了,乐不可支。
两人一边择菜,一边看宋大头举着小斧头劈柴。
说是劈柴,其实就是把诸婆婆贪便宜买来的干树枝砍断,重新堆起来,方便取用。
宋大头年纪不大,力气倒是比同龄人大。小时候羊奶羊肉喂着,后来到了中原,阿爸抄书赚的那些铜板,几乎全都换成了吃食。
宋大头比同龄人身量高,力气也大些,乍一看不像七岁的小孩儿,倒是和九岁十岁的小孩差不多。
宋大头干活不快,却有条理,仿佛这些事情她早已做过千万次。
宋大头干完活,坐在厨娘旁边休息,厨娘递来一碗清水。
“大头啊,往后你可不能这样被小金诓骗了。”

宋大头不言语,只是笑。
两个厨娘对视一眼,年长那位道:“大头怕是个傻的,一天天的,总被小金忽悠。”
在他们看来,宋大头就是个冤大头,经常被小金骗着干活。
傻得呦。
她们都要看不过去了。
宋大头休息了一会儿,找来磨刀石,拿了不常用的菜刀,坐在水井边磨刀。
磨刀这个活计是和阿妈学的,阿妈说磨刀也有讲究。
砍人砍骨头用的刀,不能太锋利,太锋利容易崩裂。
羊骨是很硬,人骨也是很硬。
切肉用的刀,尤其是切肉皮用的刀,要磨得锋利,这样才好干活。
宋大头坐在水井边上,舀了一点水,吭哧吭哧磨菜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磨刀,单纯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厨娘见她刀磨的不错,又找来几把刀让她磨。
诸婆婆路过,见状翻了个白眼,让人取了楼里所有的剪刀。
“大头喜欢磨刀,那就好好磨。不思进取的货色,一辈子都活不明白!”
不单是何秀觉得宋大头藏锋,就连诸婆婆也觉得宋大头不实诚。
学曲子五音不全,学舞四肢僵硬。明明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哪有那么多僵硬?
而且还能吃!以后一定吃成一个大胖子!
“真是不识抬举!”
诸婆婆很真生气,本以为自己遇到了个璞玉,稍加琢磨就能得到一块美玉,来日定能让春风楼扬名临平城。
若是往后名声能传到京城,那就更好了。
诸婆婆是一个有上进心的人,奈何眼神不好,将顽石看作璞玉。
她真是越看宋大头越不顺眼,恨不得把人卖去别处。
奈何,诸婆婆手中没有文书户籍。宋大头不是被家里人卖进青楼的,宋大头是个自由身。
早前宋大头的阿爸苦心钻营,给孩子上了户籍。虽有重税,但至少不是个黑户,旁人想要算计,总要顾忌一二。
诸婆婆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连日后如何骗宋大头,如何在衙门里改宋大头的户籍都想好了。
可她偏偏没料到,宋大头是个榆木疙瘩,把请来授业的先生气得差点撂挑子。
“你啊你!什么都干不了的废物!你能有什么用?一辈子出不了头!”
这话听在宋大头耳中,就和一阵风吹过似的。
宋大头知道,她不是废物。
她不是没用的。
她能吃能喝,能说话能行走,能杀鸡能宰鹌鹑,会磨刀会劈柴。
阿妈说她能一口气吃一大块肉,很厉害。
阿爸说她一岁就能骑狗,很厉害。
郑屠户说她是个天生的屠夫。
明月楼的厨娘夸她杀的鸭子干净。
何秀想要吃的零嘴,她总能找到。
哪里就没用了呢?宋大头是很有用的!
诸婆婆气势汹汹,直接拉了凳子坐下,看宋大头磨刀。
宋大头闷头磨刀,刀磨好了,又磨剪刀。
磨剪刀是个技术活,有些剪刀不需要拆卸,只要注意磨刀的角度;有些剪刀用得久了,需要拆卸磨过之后重新装好。
宋大头以前没磨过剪刀,可偏偏一摸就会,触类旁通。仿佛天生就是个磨刀的好料子。
宋大头磨到第三把剪刀的时候,小金哭着回来了。
“死人,有死人!好多血,好多血!”
兴致勃勃要看杀头的小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厨娘出去一打听,这才知道,明月楼不少人都被砍头了。
一次砍两个,从早上到现在,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小金吓住了,哭得嘴唇都紫了,抽噎着连站都站不稳,扶着墙蹲下,眼珠子一翻,直接躺地上。
眼看着人开始抽搐,吐白沫了,诸婆婆没好气道:“找个大夫。”
宋大头仍旧磨剪刀,她发现自己手里握着利器的时候,心态会格外平和。
大夫来了又走,只留下几颗安神的丸药。
诸婆婆将请大夫的钱,算在了小金身上。小金是被家里人卖进来的,与那些来做工的厨娘不一样,她没有工钱。
偶尔得了客人给的赏钱,倒是能偷偷留下一些。
诸婆婆亲自翻了小金的床铺,拿了小金存的钱。
“还挺能扒拉钱。”诸婆婆看着床上还在昏厥的小金,神色讥诮,“倒是个不认命的,可惜眼皮子浅,嘴大肚子小。”
诸婆婆翻着白眼走了,看到还在水井旁边磨剪刀的宋大头,气不打一处来。
“废物!就是个废物!许大家说的不错,你就是个蠢的!树上的鸟,都比你机灵!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就没有半点机灵吗?”
事到如今,诸婆婆是真的分辨不出,宋大头究竟是聪明还是蠢了。
在诸婆婆看来,不利用自己的长处,那就是暴殄天物。
宋大头这张脸,放在京城排不上号,可在临平城,谁见了都要说一声好胚子。
可偏偏这个好胚子,痴痴傻傻,不乐意装点颜色。
“有些人,注定没有的非要去争。有些人,到手的非不要。这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就是识趣,知道好歹!”
诸婆婆气势汹汹走了。
宋大头直起身子,高举手中拆开的剪刀。
阳光下,铁锈尽去的利刃,其光湛湛,锋芒毕露。
宋大头一直磨到傍晚,春风楼的丫鬟龟奴用了她磨的剪刀,皆是称赞。
厨娘用磨过的菜刀切菜,也是赞不绝口:“比外头一文钱磨剪子戗菜刀的手艺还要好。”
有人问:“铜镜能磨吗?我家小姐房里的铜镜花了。”
宋大头点头又摇头:“缺东西,这里只有磨刀石,不够用。”
“哎呀,这个好说。我去与诸婆婆说,还有咱们的铜杯,铜酒壶,若是能擦得漂亮,也是好的。”
宋大头点头。
诸婆婆还真允了,原因无他,只有省钱二字。
吃晚饭时,宋大头的手抖得拿不稳筷子,用勺子手腕都是软的。
厨娘见状,用米饭给她团了几个拳头的饭团,让她拿着啃。
宋大头啃着饭团,去找何秀。刚到房门口,就被人拦下。
抱着刀的侍卫,长得人模人样,眉目肃然,冷冷道:“里面有客。”
宋大头站在侍卫旁边啃饭团,这侍卫长得高,手里抱着的刀和白日里的那些刽子手拿的不一样。
宋大头咽了口唾沫。
想摸摸看,想要。她喜欢刀。

刽子手的刀宽且厚重,没有刀鞘。
这侍卫手里的刀,有刀鞘,就算看不到刀锋,宋大头也觉得这把刀好看。
宋大头仰头,对侍卫道:“我叫大头,擅长磨剪子戗菜刀。你的刀好像该磨了。”
侍卫不理她。
宋大头举起最后一个饭团,期待道:“你饿了吧,给你东西吃。”
侍卫还是不理她。
宋大头干脆蹲在地上,继续啃饭团。
侍卫用脚尖撞了撞宋大头的膝盖,问:“小孩儿,何秀是你什么人?”
宋大头仰起头,咧嘴笑得灿烂。
“你怎么知道我娘叫什么?”
侍卫浑身僵住,仔细打量宋大头,片刻后如丧考妣,整个人泄了一口气。
青楼女子多用艺名,何秀的艺名是荷花秀。人们大多只知荷花秀,不知何秀。
宋大头眼珠子滴溜溜转。
“你的刀给我看看,我与你说我娘的事。”
干娘也是娘,不管何秀承不承认,反正宋大头自己给自己认了个干娘。
侍卫没了之前的冷脸,一脸期待看着宋大头:“你今年多大?”
“你猜?”
“可有六岁?”
宋大头咧嘴一笑:“错了,六岁多一点点了。”
多了十三个月。
侍卫闻言,竟是掰着手指数了数,而后喜道:“是了,是了。”
宋大头不知他数什么,只是直勾勾盯着那把刀。好看,真是太好看了。
“你喜欢?给你了。”
侍卫直接把刀塞到宋大头手里,沉甸甸的重量,把宋大头压得差点没拿稳。
“好沉。”
“那是当然,这和剪子菜刀可不一样,这可是精钢打造的刀,刀鞘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
侍卫说了一堆工艺上的东西,宋大头没听明白。但她听出来了,这是一把好刀。
“无功不受禄,你为什么给我一把刀。”
“因为……”侍卫抓耳挠腮,想了许久,憋出来一句话,“我看你面善,长得与我相像。”
宋大头发现这人奇奇怪怪。
变脸比小金都快。
宋大头耳朵贴在门缝上,正要听房间里的动静,揣测什么时候结束,就被侍卫直接拎起来。
“小孩子一边玩去,何秀怎么能把孩子养在这种地方!”
侍卫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塞到宋大头手里。
“拿去买好吃的,以后有机会了,我再来接你。”
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大头双臂抱着刀,艰难腾出一只手握着银锭,沉甸甸的银子入手,她眼珠子都亮起来了。
“大人,这是给我的赏钱吗?”
侍卫眉头紧锁:“这不是赏钱,是给你的零花钱。”
宋大头试图把银锭塞回侍卫手里:“我不能要,婆婆不让要的。会挨打的。”
侍卫咬牙切齿:“是赏钱!你拿着。他们居然还敢打你?”
宋大头发现,这个凶巴巴的人变脸真是太快了,比四月天变得都快。
一会儿雷霆万钧,一会儿和颜悦色,一会儿阴沉欲雨。
真是个奇怪的人。
宋大头把银锭塞到怀里,抱着刀走了。
借着厨房窗户透出来的光,宋大头继续干活。
长刀抽出来,沉甸甸的压手,这把刀厚背单刃,有血槽,护手处缠了布料,原本蓝色的布料,如今变成了深黑色。
宋大头知道,这是一把见过血的刀,而且是一把好刀。
从这把刀就能看出,刀主人是怎样一个不喜欢处理后事的人。
她阿妈用完刀,会仔细擦拭清理的。
宋大头小心翼翼磨刀,双手被割出细碎伤口,一开始没察觉,收好东西去厨房找宵夜的时候,才发现手上全是血口子。
“好厉害的刀,居然不怎么疼的?”
宋大头偷了几个馒头,蜷缩在院子角落里,一边啃馒头,一边发呆。
她有些事情想不通。
到底死了什么样的大人物,居然要杀明月楼那么多人?不用细细审问的吗?
会不会有官差突然闯进来,把她带走?
郑屠户因为给明月楼送鸭子,失去了十年积蓄。
她也给明月楼送鸭子了,她没有十年积蓄。她才六岁零十三个月大,不可能有十年积蓄。
宋大头把银锭埋到土里,坐在地上,仰头望天。
耳畔传来丝竹管弦的乐声,各种说笑声。
宋大头不知道官差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官差如果来了,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她不想拿钱买命,她没有十年积蓄。但她不知道,这事情有没有其他选择。
宋大头迷迷糊糊睡着,做了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各种美食,有各种血腥,有各种各样的事。
一切都那么遥远,隔着千山万水。
宋大头午夜惊醒,她眼前多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头,都是头,全都是头。”
是小金,小金在后院徘徊,口中呓语。
宋大头抱着刀,静静望着小金。
她不明白,小金明明是自己想看砍头的,怎么就被吓住了。
宋大头眼前闪过云娘人头落地的画面,仿佛有血溅到她脸上,热乎乎的,血腥气萦绕在鼻尖。
宋大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手上的伤口传来刺痛。
她又睡着了。
梦里是更多的人头滚滚。
宋大头再次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靠在墙上坐了一晚上的身体,格外疲累。
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肿胀酸疼的手臂,抱着刀去看厨娘们做饭。
厨娘做饭,宋大头就坐在小板凳上烧火。
年轻的厨娘好奇道:“大头你抱着的是什么?”
宋大头扯谎:“一个喝醉的客人,非要给我的,让我磨刀。”
厨娘闻言,连忙让她把东西收好,这刀一看就价值不菲,要是丢了,容易吃挂落。
年长的厨娘问:“昨天晚上你们听到了吗?小金疯了,一个劲儿说什么头头头的,可把我吓死了。”
宋大头头也没抬,仍旧烧火。
吃过早饭,小金不见了。
年轻厨娘说,刚才有人把小金带走了,诸婆婆把小金卖掉了。
宋大头闷了一口水,纳闷道:“我怎么没看到?”
厨娘无奈道:“大头你只顾得吃饭,人是从你面前过去了,你都没看到。”
宋大头喝完水,抱着刀一路跑到何秀门外,恩客已经离开,侍卫也不见了。
何秀的伤刚好,如今又伤了。
宋大头抱着刀,看着靠在床头气息奄奄的何秀,将昨晚遇到奇怪侍卫的事情说了出来。
何秀听了,先是一惊:“你愿意认我当干娘?”
宋大头点头。
“大头不嫌弃奴家,奴家就愿意。往后大头见了那人,就说何秀是你娘。你今年六岁,是冬日生的。”
说完,何秀捂着脸笑了起来。
先是低笑,后是苦笑,而后仰天大笑。
“奇了,真是奇了!还有昔日恩客惦记奴家呢。”

何秀又哭又笑了一整日,大病一场,停了接客。
宋大头没了杀鸡的兼职,倒是多了个磨剪子戗菜刀活计,春风楼的所有菜刀剪刀、铜镜铜壶,被她一点点打理好。
许是当真有天赋,这些活计做得很好。
就连来寻花问柳的的客人,都忍不住赞叹春风楼的铜镜磨得光亮如新。
诸婆婆气得咬牙,只恨宋大头的天赋没用在正地方。
她不喜宋大头上不得台面的技艺,偏偏客人们惊奇,诸婆婆便安排一个叫小宝的龟奴与宋大头一起,接起了外卖生意。
也算是给老客户的一点附加服务。
旁的青楼,姑娘们去外头大多是提供歌舞服务。那些皮肉上的事,算是上不得台面的水到渠成,对外只说附庸风雅。
宋大头与龟奴小宝是去做工的,磨剪子戗菜刀,打磨铜镜。是技术活,也是力气活。
诸婆婆打定主意,让宋大头吃些苦头,只等宋大头来求她。
生病的何秀知道诸婆婆的安排,忙让宋大头买来黄芪,她亲自磨成粉,又加了锅底灰和米粉,调出灰黄色的粉末,让宋大头天天擦脸。
有道是一白遮百丑,反之亦然。
五官再漂亮的人,若是肤色不均,暗沉至极,那也是不好看的。
何秀强打起精神,细细教导宋大头如何用,用多少。
涂多了,一看就像是假的。涂少了,不顶用。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出汗容易斑驳。何秀想了法子,加了猪油兑进去,做出方便用的膏体。每日就让宋大头随身带着,凡是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全都要抹。
何秀教宋大头,若是旁人问起来肤色,就说是晒黑了。
转眼到了秋天,宋大头的肤色一天比一天暗沉发黄,与龟奴小宝站在一起,显得龟奴小宝白净可人。
这一日,宋大头和龟奴小宝去县尉家里磨铜镜,走的时候,龟奴小宝不见了。
那个侍卫只说让宋大头先回去。
侍卫塞给宋大头一只炸鹌鹑,捏捏她的脸,摆出一个笑模样,说道:
“容易晒黑,像我。怎么整日往外跑呢?男孩子也就罢了,女孩子晒黑就不好看了。”
宋大头捧着鹌鹑,仰头看着对方。
她又看到了熟悉的目光,那种将人剥皮拆骨,敲骨吸髓的打量目光。
“大人说笑,我本就长得黑。”
侍卫叹了口气,伸手摩挲宋大头的脸,面上渐渐有了真诚的笑。
“机灵鬼,如我一般。”
宋大头独自回到春风楼,将今日遇到侍卫的事情与何秀说了,何秀足足笑了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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