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盘点,秦二世竟是我自己by七七和玉
七七和玉  发于:2025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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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个比较夸张的比喻,但在拥有过一切后,吕雉已经有了足够多的自信、自信自己不会被任何人取代。
年轻时的憎恶,或许也藏了那么一点的害怕与不安。
吕雉后来望着那盆陛下送她的、却不幸凋谢的花,心中也依旧平静,隔天便去了宫里,与她的陛下诉说花谢一事。
陛下如她所想般,并未责怪她。
可年轻时的吕雉必然会担忧好几日,而后来请罪。
吕雉才更加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老去,那些被她忽略的来自身体的疲惫与疼痛也开始变得越发清晰。
可吕雉望着陛下也微白了的双鬓,心中竟不是在为自己感伤,而是更多在为她的陛下而难过。
君臣数载,同路同归,却终似熬不过生死。

第144章
扶苏从很小的时候、还懵懂不明事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可能会是太子、那些无心有心的人,在他面前偶尔多说了那么几句,就被扶苏默默记在了心里。
太子是什么意思呢?
小小的扶苏特意选在父皇正在处理政务,而自己也做完了功课的时间,努力翻着笨笨重重的竹册,想从中找到些所谓太子的含义,他甚至想着。如果能找到些个可以成为更好更厉害的太子的办法就好了。
可小扶苏看到的所有有关太子的故事,都看着有些可怕、至少对于年纪尚小的扶苏而言,沉重的政务、繁琐的朝事,甚至要与他父皇一样……小扶苏觉得,他好像好难好难做到……
为什么书里都没有讲要怎么做一个好太子啊!
小扶苏卷好竹册,小小的眉毛皱得紧紧地。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一般,他咬了咬牙,抱着那一册竹册往外跑,跑到父皇平常处理政务的宫殿外,他却还是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心中几番反复斟酌词句,吸气吐气好多回后,慢吞吞的移到了大殿门口——
恰是始皇正因政事而发怒,几份竹册被「啪」的几声重重咋在地上,他站直身,一双狼目,其间翻涌着冰冷的怒火。
桌案前,是齐齐跪倒的几臣子。
始皇的影子被拉的很长,颇为幽深的光影,更是为这气氛增添了几分恐怖。
至少当时的扶苏是有被那突然的声响吓到的,更是在看清殿内情况后,下意识地躲到了门后面。
对于小孩子而言,可能可怕的不是言语。而是那种如同幼兽般的敏锐感觉以及大人的表情、这也是扶苏第一次见他父皇这样这样生气,扶苏胆子不小,却还是没敢在这时候去找他父皇,他只能把心里的那些疑问,默默藏了起来。
而后再想起,也觉没有再问出口的那个时机与必要了。
扶苏在很努力的让自己去符合他父皇心目中的那个太子的形象,他努力学习。努力与臣子往来,也努力与弟弟妹妹们交好,还努力去处理各种政务。
可闲下的时候,扶苏总会想起那时候的小小的自己,抱着竹册奔跑在长廊上的画面,那些不曾问出口的问题。那些他的不解与迷茫,那些他努力撑起来的来自父皇或者其他人的期望,每一样都似有千斤重,沉沉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更多也更习惯的、把自己的所有心事都藏起来。
直到遇到了他的妹妹。
扶苏很难用单薄的言语去形容他的妹妹,他愿意用这世上一切美好的词藻去形容她,却又深觉不够。
其实扶苏的妹妹不少,其实扶苏也很少会花时间去想这些事情。毕竟从遇到他的妹妹那一日起,他就从未想过,会有一日与妹妹分离。
那仿佛是一种直觉,也仿佛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甚至不曾去想那些生离或死别。
如果是父皇与阿母给予了扶苏血肉与为人的脊梁,那么妹妹……就像是、就像是什么呢?扶苏望向身边的妹妹,似乎不及血肉脊梁般沉重,又是那么的不可或缺,安静而温和,好似只有在妹妹身边,他才能稍微放松些、不用去做父皇阿母眼中期待的那个人,也不用去维护旁人眼中的自己。
在妹妹身边,他只是他自己,姓名、身份,都似是无关紧要。
扶苏知晓他的责任,知晓他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那样往前走着……
可是!可是!
总有那一刻,他是累的,他是压抑的,他是无处安放的。
可没有人会去在意他心里那些沉默的呐喊。
其实妹妹也是,她不会问他的痛,不会问他的苦,甚至不会多问他锁眉为何,叹气为何,她更多时间是在做自己的事,写写字做点东西,有时候忙起来,都会忽略他的存在。
但是即使是这样,扶苏也还是感觉到了在其他地方无法找到的轻松。
最初几次扶苏还会无所适从,后面他开始加入、哪怕妹妹是在摆弄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他也会开心坐到桌边,这边问问那边摸摸,好似要把在外边没有说出口的话、都全部在这边絮叨出来一般。
那时候的扶苏还单纯认为,他与妹妹会一直这样在一起。
而今,扶苏却自己选择了离开。
“阿兄可想好了?”嬴长嫚落笔前,再度问了一遍,哪怕她知道扶苏的答案不会变。
“是。”扶苏垂眸,没再看他的妹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坚定他心中的想法,才能不让自己眼中的不舍被人看到,才能真正继续这样走下去。
若是他这一生都待在咸阳,自是能与妹妹长伴。哪怕日后会各自嫁娶,他与她依旧会是这世上感情最好的血亲,可到底——扶苏还是不愿就此庸碌无为下去。
他的前十几年里,接受的是来自始皇的教育,面对的是各种最直接的、最热腾的政事。若他当真无能或无用,也不至被培养那十几年,只是他很努力努力的情况下,也只能勉勉强强的达到始皇的要求的底线……因而哪怕他无缘皇位,却不代表着,他才能不足。
五分为自己,三分为妹妹,还有两分为大秦。
扶苏还是踏上了为官的路。

首先是他的身份。
虽然天幕说过他是会从小官做起,可这简单一句话,真正落实下来时,却花了不少时间,光是皇室是否可以参与科举考试这一问题,便让朝臣们讨论了好多天。
最终,问题结果是:可以参与,但要隐名姓,一旦发现舞弊或仗势欺人,剥夺科考资格以及按律惩戒。
皇室参与科考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但就目前而言,还算是一项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改革。
而后是,在考试成绩出来后,该把扶苏派去何地又是任何职,这又是值得讨论的一件事——不是扶苏多么多么特别,而是扶苏是第一例,所有的流程都是第一遍走,便万事都得讨论一下,以免得出问题,也能更好为日后的同案例进行调配。
扶苏安静坐着,心中有那么一丝怅然:好像在他帮妹妹之前,他已经为妹妹添了许多麻烦事了啊……
可是箭已发出,不是扶苏一句喊停,便能减少与停止这一切的。
并且,在探讨有关皇室与科考时,还一并发现以及纠正改动了一些之前没有发现的不合理和漏洞,使得科考更进一步落地。所以说,到最后,扶苏那件事,已经是整个科举事件里,最微不足道与最简单的了。
扶苏只需要等、他其实很擅长等待,好像从很小时,他便总在等待了,等待父皇处理完政事,等待下课,等待妹妹忙完,等待第二日……如今他等待着他自己选择的那条路的到来,不似从前那总是寂寞、无趣、痛苦的等待。如今的他,满心都是期待,他充满期望的等待着。
扶苏其实也经常自己做选择,但像这样的几乎让他的命运都拐了个弯儿的重大选择,他却是第一次做。
从前他被父皇安排,如今他被妹妹安排,感觉倒也似乎还不错。
只是扶苏跃跃欲试,满心壮志,真正到了任职地方时,他才发现:这一切,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简单。
以前他跟着妹妹到处游历的时候,也曾接手过当地官府内的一些职务,最初一两次上手得很生疏,后面渐渐也熟练了许多。于是,扶苏以为自己这次都是有经验的了,那必然会更好上手。
可事实上,他任职的地方只是个小县,官府结构并没有那么明确以及严谨,他也不是只需要做好自己手里的事就足够了,人际往来也快占了他生活里的一半。
扶苏在咸阳,又或者在妹妹身边时,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份,自然尊他敬他,也不会各种小事大事上故意为难他,甚至还会主动为他排忧解难、扶苏是有点习惯那样的生活氛围的。如今隐名姓与身份,在这陌生的地方,扶苏可真真是哪里都不习惯。
但扶苏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他寄给妹妹的信里,只讲了讲日常趣事或者当地风貌,言语间只有甜与好,半句不曾言说自己遇到的那些苦。
「咦,扶苏不会觉着,你就真的把他扔哪里就不管了吧?」系统也跟着嬴长嫚一起看信,它有着嬴长嫚的视角,也就一并看到了来自那个县里的眼线的信、说是眼线。但更像是暗地里稍微看顾一下扶苏的人,也免得扶苏真的被哄骗和欺压了个干净。
嬴长嫚把扶苏的信放到专门的盒子里、这些来自父皇阿兄或者臣子的信,她都有专门存放,等到她死去的那一天,就叫系统给放到她的陵墓里,也免得被人偷偷藏个一两封或者被后人传阅个几千年,那可是相当于聊天记录啊,就这样被人反复传阅观看,她不要面子的吗?
嬴长嫚听到系统的话,也只是笑了笑,道:“既然他不愿我知道,那就当不知道吧。”
扶苏在她面前,还是会习惯性的撑一点所谓阿兄的面子的,才会不愿把自己选择而来的苦,与她细说、这不是与她生疏,只是不愿她担心他,不愿他再次成为她的麻烦事。
嬴长嫚懂的他的心思,这就和她也经常在他面前,也更多说些轻松有趣的事一样。
嬴长嫚提笔,心中微微思量,斟酌了下词句,把那些可能会暴露她的担忧的句子删去。而后细细写下一些她记忆里的那些有关基层官吏的做事经验。虽然朝代不同,但稍微变换一下一些词句以及事件环境后,其实也是差不多的。
只是写完经验,嬴长嫚难免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她与扶苏可以说很少很少分离这样久。虽然差不多一个月一封信,还有人暗中照顾,但到底快一年未见了。
于是嬴长嫚在信的最后,又写下了几句,大致意思为问候身体加上问问过年是否归来。
嬴长嫚这边担忧与思念,扶苏又何尝不是呢。
特别是距离过年就一个月了,若他不回去的话,这就是扶苏与妹妹相识后,第一次没有一起度过的新年了、往常哪怕扶苏要参与宫宴,他也会提前或者悄悄早退的与妹妹聚一聚或者说上几句话。
扶苏辗转难眠,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
第一年如此,第二年如此,第三年如此……
第五年,扶苏升职。
他终于是回了一趟咸阳。

五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其实也不长。
明明在任职地方时,扶苏总觉时间过得好慢好慢,他每天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可真正再站到他妹妹面前时,他又觉好似分离也只在昨日。
多少感慨,多少心酸,皆溶于喉间,终究未能说出口。
有几分生疏肯定是难免的,毕竟也是几年未见了。但坐一起聊上几句,那点生疏便也就此挥散。
而这俩平常都是大忙人的兄妹,在私下时,其实并不多谈论什么政事或者公事。而是多谈些趣事、这也是他与她养成了二十几年的习惯了。哪怕如今看起来彼此间身份地位都有了很大的不同于差距。但这份兄妹情与习惯,两人都默契的温柔的维护着。
半盏茶入肚,扶苏才有了些、他回到了咸阳的更真实的感觉。
他看向妹妹、第一次以一位臣子的角度,认真而仔细的看向她,与他从前更多以阿兄的角度看去时所得所获的不同,原来妹妹、原来陛下真的已经是一位十分优秀的皇帝了啊。
在那个小县城里,他都能偶尔听到有关陛下的一些话、多是夸,每当那时,他都会有一种与荣有焉的感觉,随后便是更觉自己要发奋图强。
于是他咬着牙,倔强极了的、不做出点成绩,便怎么也不肯回咸阳。哪怕陛下几封信几封信的唤他回去。
扶苏想,虽然他做出的成绩比不上萧何张良等人,但应该也是不差的,他用尽全力去做了,不负初心,也自认不负万民。
不是扶苏想与人比较,而是常常会有人明里暗里的,拿他与妹妹、与其他人比较,试图想把他推向某个深渊,又似乎想借他达成自己的某些目的,甚至有的只是想把他踩下去,似乎这样就能证明他们的能力一样。
扶苏不想去听,不想去管,可哪怕他只专心做自己的事,那么零星几句,终究还是入了他的耳朵,在他心里留下了或多或少的一点痕迹。
痕迹不深不浅,只淡淡一道,只在扶苏松懈下来时,骤然给予扶苏一下酸疼。
说句实话,从那个位置的继承人上下来,落差感肯定是会有的,茫然与无措也有,还会有些难过。特别是从最初下意识的担忧妹妹的情绪中脱离后,在看到妹妹的能力后,扶苏心中滋味百千。
有为妹妹骄傲自豪,也有一点……自卑与委屈。
他做不到的事情,妹妹做到了,这很好,至少父皇有了继承人,他也不用再承担那样大的压力……可谁又会是什么圣人吗?扶苏至少觉得他不是,偶尔间他也会有那一些负面情绪,沉沉的压着他。
他不会嫉妒妹妹,也不会与妹妹为敌,他只是有那么一点无法与人说、也无法说清楚的复杂的小情绪。
这一次的远离咸阳,也是扶苏对自己的自我放逐。
他也想证明自己其实不差,他也想努力赶上妹妹的脚步,他也想……成为父皇的骄傲。
“阿兄?茶凉了,换一杯吧。”嬴长嫚出言,温声说道。
“感觉扶苏变化好大呀。”系统也感慨道。
能不大吗。
没了在咸阳的那种养尊处优的环境。虽也不用万事都自己去做,但小地方遇到的大大小小的事,可都是很消耗人的。万幸扶苏撑过来了,而他从前身上那种温润的气质也变了不少,不再缥缈,而是开始落地了,就好像从一场梦里清醒,真实踩在了泥土上一般。
人也更瘦了不少。
嬴长嫚细细打量一番这许久未见的扶苏后,轻轻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能这就是所谓成长带来的阵痛吧,只是于扶苏而言,来得有些晚了。
扶苏回过神,伸手去倒新的茶水。
“阿兄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与吾讲?”气氛似乎有点不太对,嬴长嫚眉头微动,说起了另外的话题。
扶苏微怔,而后恍然,抿着唇笑了笑,脸上笑意也有些腼腆,才终于是有了些从前的模样,他道:“是……我决定与姩儿成婚了。”
姩儿,李姩,扶苏曾经的未婚妻。
至于为什么说是曾经,是因为扶苏去退过一次婚。
他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说是不愿自己耽误了女郎,李姩不解,几次追问亦无果。直到五年前扶苏离咸阳,李姩也跟着一起去了。
其实,扶苏退婚的真实原因,是他很清楚当初这门婚的真正由来,那是因为李斯认为扶苏可能是下一任皇帝,才有了这门婚约。但如今扶苏不是了,李斯那边虽没提退婚,扶苏却也暂时没了这些儿女情长的心思。那么,与其继续拧巴下去,倒不如他先主动退婚。
扶苏对李姩了解不多,订婚了几年,见面次数也屈指可数,他赶过李姩,问她为什么要一起来,李姩只答:“我的妹妹兄长们都很厉害,和他们比起来,我太无用了,我唯一的用处是和你成婚。但你走了,我也不想再待在咸阳了。”
这样的话扶苏其实听过不少,可望着李姩的眼睛、那双写着无奈与迷茫的眼,多像从前的他啊。
可他走出来了,李姩却还困在原地。
最初扶苏只是想拉一把李姩,让她找到自己想走的路。而不要再把一生托付到一个陌生男人或者其他人身上。
后来李姩真的找到了,她在当地办了个慈姑院,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她也开始忙得脚不沾地,再没有心思去想那些忧愁或者情情爱爱。
再后来,扶苏与李姩还是走到了一起,两个曾经都迷茫过、找不到路的充满理想主义的人,在那个他乡,互相温暖着。
扶苏这次归来,也是为了和李姩在咸阳成婚的。
毕竟他们俩的家人都在这边。

第147章
对扶苏与李姩这一对,嬴长嫚观察过一阵,也有用一些比较政治的角度去思量过,最终,她还是选择成全。
虽然说,曾经的皇位继承人与重臣子嗣成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是,这也得因人而异吧……总不能因噎废食吧,再说,她又不是什么无能的皇帝,扶苏一举一动也差不多都在她手下与系统的监视下,与其费劲拆散扶苏与李姩,倒不如顺其自然。
而若是抛却一切客观因素与环境因素,嬴长嫚是希望她的阿兄找到幸福的,只要他开心与喜欢就够了。
因此,抱着更多为祝福的想法,嬴长嫚特意参与了扶苏与李姩的婚礼。但也只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留久了,只是让大部分人觉着约束以及不安罢了。
嬴长嫚也是越发深刻了解了所谓那句「孤家寡人」的意味了。
不过!不参与婚礼而已,她又不是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阿娘,饿了!”嬴长嫚转头就去找她亲娘了。
扶苏送走陛下后,心中也有些难过的。毕竟他阿母已逝,父皇也走了,严格来算。虽然他也还有其他弟弟妹妹,但他心中最重要的亲人,只剩下这一个妹妹了……扶苏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转身回了宴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能相伴一阵已经是很有缘分了,若是强求,反倒易是不美。
扶苏在外那些年,见过了许多许多人情冷暖以及悲欢离合,还有许多家长里短,以及为了几只鸡几头牛的「尔虞我诈」。可谓是精彩万分,也让扶苏学会以及明白了更多。
从前的翩翩温润公子,也开始变得精明市侩、而扶苏不认为市侩会是个贬义词,它代表了生活,代表了更多数人的日常。
因为穷,因为官府无能,所以必须要掐紧手,去计算那一分一厘。
这不是他们的错。
扶苏看明白后,便更愿加倍在民间耕耘,为那些更多贵族不屑一顾的黔首而奋斗,他从中找到了很多很多从前没有得到过的满足感以及自信。
在那里,他不再是让父皇失望的儿子,也不再是看起来很难担起大任的默认继承人,他是可靠且公正的上司,他是爱民且为民的地方官,是万千黔首为他的离去而叩拜哭泣的他们心目中的守护神。
扶苏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与价值,他找到了自己愿意为之奋斗一生、并未为之自傲的事业。
这已经很好了,他已经足够幸运了。
而他更幸运的是,他得到了亲人的支持,还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爱人。
哪怕在许多人看来,他离开了那个繁华的地方,又放弃了那个最高的位置,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可人生如水,冷暖自知啊。
扶苏不知道别人的人生是如何的,但他觉得他的人生,已经足够好了。
因而,他对那些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只当耳旁风,也没有想与妹妹告状的想法,他握住李姩不再柔软的手,与她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
这对新婚小夫妻只想着快些离开咸阳、离开这个对于他与她而言,更多意义上,是一份无法挣脱开的枷锁的地方。
可偏偏是这里,还有他们的亲人与朋友。若非如此,他们宁愿在他们那小地方办个婚礼,更热闹更简单,也不会有这么多利益纠葛。
婚礼在这一对小夫妻的默默祈祷中结束,两人皆是大大松了口气,然后火速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裹,给陛下留了个口信,就谁也没通知的、哼哧哼哧的坐上马车,跑出了咸阳。
而后二十来年,他们皆少有再回咸阳,几乎都在当地耕耘,一个为官,一个负责老与孤,倒也配合得十分默契。
不过虽然人不回,但信与物件,嬴长嫚还是经常能收到的。
「江南啊,真是个好地方。」系统也有些感慨。「扶苏可真是越来越可靠了啊,还有那些业绩。要是始皇能瞧见,应该也会夸他吧。」
嬴长嫚轻轻笑了下,合上扶苏寄来的书信,道:“那我们便替始皇去看看吧。”
“好耶,江南走起!”
笼统来说是江南,但实际上,差不多是现代的江苏那一块儿,也就是所谓的楚地的一部分。
而那地方最初对秦官的抵触可不是一点两点,最严重的时候,秦官下达的命令,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宁死不愿听从。
刚开始的时候,扶苏也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而伴随着他在当地待得时间越来越长,做出的许多利民的好事,以及那些顽固的老楚人也渐渐老去死去,新楚人对大秦与秦官的抵触越来越少,完全可以预见那假以时日,新楚人会真心拿自己当秦人。
这其实也有很大一部分的教育的作用在,开各种学院、包括女校,样样都是许多许多人一起努力做出的——扶苏自己在述职的折子里,就差不多是这样描述的,他丝毫不揽功劳。
虽然说,不揽功劳的原因会有很多,比如揽不揽功劳,他都是皇室,不缺钱不缺地位。但君子论迹不论心嘛,至少在扶苏手下,不会有那种上司抢功的事情出现。
此时大秦的江南风光,也隐有几分后世繁华的雏形了。
嬴长嫚站在岸边,望着不远处许久未见的阿兄温和而耐心地亲自为黔首讲解相关律法,嘴角也不由勾起。
待扶苏讲完,人群散去后,他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妹妹,他满目惊喜,大步朝妹妹走来。
人群熙攘,偏他逆流而上,还似儿时般,倔强走到了她身边。
“妹妹,你来啦。”
“阿兄,许久未见。”

相比许多人,陈平觉得他还是幸运的。
少家贫,但幸得有兄长庇佑,他较之其他同村同龄人、能读书识字,亦不用下农田干活。虽然后来多了个唠叨的嫂子,但日子总归还是能过得去的。
后来天幕神迹,他一日间,被天下万万人知晓,更入了皇帝与太子的眼,荣华富贵,可谓唾手可得。
但陈平还是严厉嘱咐了兄嫂好多遍,坚决不要他们去接受那些外边人递来的钱财或者房子铺子。
嫂子张氏不解,总觉得小叔子是想私藏这份钱财,嚷嚷闹闹了好几次,陈伯、也就是陈平大哥,是忍了又忍,终于是没忍住,还是发火了一场,这可把张氏吓了一大跳、她心头惴惴,也不敢再开口。
倒是小女儿看得清,蹲在自觉委屈极了的张氏身边,小声与她说道:“阿娘,如今叔叔还未当官,切莫因那点钱,耽误了叔叔的官途呀。”
张氏也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女儿的瘦小的手。虽然她觉得小女儿或许听不懂,可她心中委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你也喊他是叔叔,又不是你阿父当官。若他富贵了要与我们分家,咱们这些年的苦,岂不是白受了?这钱啊,还是得抓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呐!”
小女儿似懂非懂,她也九岁了,对于读书识字的小叔有崇拜有尊敬。但她更爱她的阿娘,便没做声,只安静陪着阿娘。
“唉,你嫂子她就是……苦怕了。”陈伯那张木讷的脸上带着些无力,难得的领悟到了妻子的一点想法。
陈伯其实也有点想收那些钱财的,他与张氏一般,其实都不太能看不到那些什么所谓的多美好的未来,只觉得眼前有钱就最重要了。但陈伯更为听话,弟弟一说,他也就如此做了。
陈平抿了抿嘴角,藏于袖间的手握了握。最终,还没有说那些个虚假极了的如同空话般的承诺。
与其说再多,不如再看日后吧。
只要兄嫂老实跟在他身后,那么,他一定不会缺他们半点富贵。
陈平这样想着,也确实这样做了,哪怕他刚参与科考后,只分到了小官位。但他还是咬牙把兄嫂一家都接来了咸阳。
所幸,陛下接见了他,又赠与了他一座房,还笑言:“陈卿,可莫要犯小错误哦。”
陈平听出陛下是玩笑的语气,可君恩难测,谁也无法保证、这玩笑之话中,是否也掺杂了一部分的敲打。
陈平站在陈府外,听着里面嫂子一如既往的大嗓门,心中的万般思量,都在推门而入后,全然藏于他如常的面容下。
“马上我便要前往任职地,兄长与嫂子,可想好了是否要与我同去?”陈平问道。
陈平此去边疆一县,官位不大,但在当地的官府而言,也能排上个老二,兄嫂愿意同去,那么日子或许会比咸阳的苦一些。但有他护着,吃穿也不用愁,而若兄嫂不愿去,那便留在咸阳,老实生活也行。

张氏拍了拍陈伯的手,陈伯才闷声开口道:“我们就不去了。”
见识了咸阳的繁华与富贵,张氏如何肯再去那一听就苦兮兮的、甚至可能比他们村子那边还要穷的地方。反正在这边有房住,还有小叔子的俸禄,她与丈夫再寻个活计干一些,在咸阳活下去也不是不行。
张氏在咸阳这些日子,真的有见识到好多好多新鲜事,也有好多好多震撼到她的东西。
她也更为深刻的明白了、眼前的小叔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由她随口骂几句的人了,以后他们一家子的富贵与吃穿,怕是都真的全系在这个小叔子身上了。而若是他们老实过日子,小叔子哪怕想丢下他们,几乎也是也丢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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