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安溪的认知有点出入, 从她在沐辛然她们身上得到的信息来看,除非是攻击到玩家身上的污染,开始寄生侵蚀她们的身体,否则污染进入她们体内就像流沙流过漏斗,一粒沙子都不会留在里面。
安溪不知道计问安的情况是少数情况还是多数情况,毕竟她见过的玩家并不多,所有信息都是从沐辛然她们身上得到的。
但是如果是少数情况,就说明计问安这个人有问题,她在蓝星里是特殊的情况;如果是多数情况,就说明蓝星人中并非全部都没有污染。
如果蓝星也有污染,那么她的世界对于蓝星来说是什么?
计问安最终还是同意了安溪的建议,因为她犹豫不久就变得有些暴躁,情绪一暴躁更加触动体内的污染。
安溪不知道计问安是否知道自己体内有污染这件事,她静静看着那污染有融入计问安体内的趋势,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如果污染是具有攻击性的,她帮忙是救人,但污染不是具有攻击性的入侵,这就是一种容纳。
两人说好之后,安溪再次提着椅子到宿管那里了,刚坐下就感受到扎人的花枝从脚开始一直绑到手臂,把她整个人都绑在椅子上。
花枝带刺,显然宿管只是想给安溪一点教训,刺维持在让安溪疼痛却不会划拨肌肤的程度。
安溪后背上的蛇纹污染甚至没有出现。
“奶奶,我没想出去。”安溪虽然没有挣扎,但嘴巴也没有停下,可怜兮兮道:“您这是对学生的很大的不信任,非常伤害学生幼小可怜的心脏。”
宿管没有搭理安溪,但她没有阻止安溪絮叨,更没有阻止计问安的小动作,这本身也是一种纵容。
等到计问安离开之后,宿管忽然开口道:“这批转学生跟上一批不一样。”
“啊,是啊。”安溪惆怅道:“好想念然然还有夏夏,我的好朋友,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吃饱,冷不冷,热不热,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有多么的想念我。”
宿管:“……”
原本以为安溪会有什么情绪,现在看来基本没有。
安溪说着说着,忽然道:“不是每个人都是好朋友的。”
她刚下山的时候,没有刻意想过要交什么样的朋友,朋友当然是各种各样的最好。
从回来见不到沐辛然她们,到见到计问安,安溪一直有点别扭。
理智上,安溪清楚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也知道不应该将不同的人放在一起比较,更不应该将已经有很深感情的朋友的情绪放在新认识的人身上。
但情感上,安溪还是不能做到像遇到一个全新的人去看待计问安他们三个。
她磨了磨虎牙,有些迷茫又有点低落扭头看向宿管,“我还能见到沐辛然跟君挽夏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大,她们还在另一个世界里。
不等宿管回答,她又道:“对她们来说,不过来才更好吧?其实也没什么,朋友嘛,大家过得好就好了。”
花枝叹了口气收回污染,她现在才意识到安溪其实只有十八岁,学校里最小的孩子也有将近三十年的寿命。
安溪在这世界上见多了死别,但恐怕还第一次真正经历生离。
尤其是这次根本没有给安溪缓和的时间,在她回到学校,在宿舍里睁开眼睛的瞬间,就要同时面对老朋友离开,以及应对新的外来者。
新的外来者又跟她没有道别的老朋友们来自同样的地方,有同样的危机,住在同样的宿舍,甚至计问安就住在沐辛然床铺上。
花枝取下手套,露出枯枝一样的右手。
安溪摸了摸眼角,偷偷瞄了一眼花枝的脸色,又低头好奇看着花枝的手。
花枝将右手伸到安溪面前,微微翘起食指,而后她看了一眼安溪专注盯着她右手的眼睛,食指微动,细小如发丝的藤蔓从食指钻出,这些藤蔓飞快延伸缠绕,最终形成如同小小的饱满桃子一样的形状。
安溪完全被吸引了,她不自觉收敛了污染与呼吸,惊奇又期待看着那个小小的“桃子”。只见“桃子”外皮裂开,露出一抹鲜红,那抹鲜红片片舒展开,层层叠叠柔软而艳丽的花瓣完全绽放开,露出鲜嫩的黄色花蕊,这是一株富贵娇艳的花。
安溪很久才找回呼吸,她眼睛从没有从花上移开一秒,轻轻问:“这是什么花?”
“牡丹。”
花枝道。
她道:“我母亲是花匠,我也是花匠,我从她体内继承了很多没有受到污染的花的种子,据说是她的母亲传给她的。”
“这些种子什么用处都没有,保不了命,也饱不了食,但据说这是污染前的种子。”
安溪想说好厉害,但她察觉到花枝的情绪不对劲,所以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睛静静看着花枝。
“没有什么是不能舍离的,这些种子不知道传了多少人才传到我,但等到我死了,它们也就随着我的死亡而消失了……当然,它们也可能以我养分长出花,适应了这个充满污染的世界。”
安溪道:“那我们把它们种出来吧?”
她道:“新城有能够隔离污染的能力,如果你不想去新城的话,我也有这种污染,虽然我没试过,但我也能做到。”
“你相信我,不管你想在有污染的地方种,还是没有污染的地方种,都可以的。”
花枝躲了下安溪的目光,没有回答安溪的话,问她:“你要不要?不要我收起来了。”
“不要了。”安溪恋恋不舍道:“这是从奶奶身体上长出来的,折掉肯定很痛。”
安溪说着说着凑上去闻了闻,嘴巴也马上要张开,被花枝眼疾手快捏住,同时她收起了那朵牡丹。
花枝没好气道:“坐好!”
“呜呜呜。”安溪被捏住嘴巴呜呜叫,但是花枝一松手,她就立即开始喋喋不休,“我没想吃,我就是闻闻。”
“我说真的,奶奶你相信我,只要你需要,女寝长为你服务!”
花枝:“别给自己加头衔,别做浪费时间的无用事。”
安溪:“怎么会是浪费时间的无用事情呢?这明明就是人活着的时候做得一件件很有趣的事情。”
“啊!我知道了,奶奶你其实不喜欢做花匠?”安溪眼球转动,嘿嘿凑上去,“要不然你传给我?你家都是传给女儿?巧了不是,我也是个女儿!”
“我想我妈妈应该愿意多一个姐妹,我也愿意多一个妈妈。”
花枝忍无可忍堵住了安溪的嘴。
安溪愤愤不平咬了一口堵嘴的肉脯,两眼瞬间一亮。
“食堂新品。”
言外之意就是想吃去缠食堂。
安溪顾不得说话,从花枝口袋里又摸了两片,一片有巴掌大,她含含糊糊道:“我都好久没有按时吃饭了。”
本来想说什么花枝什么都没说。
安溪有吃的堵住嘴,难得安静一秒钟,第二秒就想到她的好朋友微微,蹭一下跳起来回到宿舍给微微分了一片。
她感受了一下,发现计问安还没回来,又重新回到阳台坐着。
在她吃完第一片肉脯的时候,安溪听到走廊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不用说都知道是哪个不会隐藏动静的学生偷偷溜出宿舍了。
安溪偷偷瞄了一眼宿管,发现她既没有动作,也没有说什么。
安溪放松地缩回去吃肉脯,但是紧接着她猛地意识到不对。
为什么呀?!
两栋女寝楼,就盯她一个?
不对,男寝那边说不定没有人盯着,也就是说,整个学校的学生就她被盯着?
不可能!
安溪试探:“奶奶,您来这里,主要目的,是因为这屋有个转学生?”
“有你。”宿管。
安溪:“……”
太直接了,太明了了,安溪甚至没办法扭曲这话的意思。
她愤愤不平把肉脯塞进嘴巴里,发誓从此以后她要做一个沉默寡言的学生,从此只考第一名,再也不说话!
而后,她再次感受到那道污染气息。
“真烧学校了?!”她语气里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悲伤,“明天岂不是不用上课了?”
第144章 《交通》[1]
这么一封印, 就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晚饭都是食堂阿姨送过来的。因为教学楼里有规则,除本寝室人之外, 不许外来者进入学生宿舍内部, 所以阿姨们都是站在宿舍门口给学生们发饭菜的。
因为有阿姨盯着,安溪理直气壮开始当着计问安的面吃饭,计问安犹豫了下也跟着吃了。
趁着吃饭的时候宿管不在, 安溪端着碗到走廊,跟阿姨打探消息。
“阿姨,外面什么情况啊?”安溪端着碗好奇道,“怎么还劳烦你们来送饭?”
长了很多胳膊的阿姨老神在在道:“我不能跟你说话, 所以你不要问了,我是不会告诉你任何东西的……不过,你要是问我有没有带什么新品甜点的话, 那我倒是可以跟你说说。”
安溪震惊了。
这种防范的程度, 安溪都开始怀疑, 难道她妈妈跟校长其实是关系非常不好的姐妹?所以她妈妈从来不提有这么一个姐妹, 而学校里知道她妈妈的身份之后开始对她严防死守?
安溪想着, 但是一点都没影响她快速答应下来。
吃完晚饭之后, 安溪又被盯着洗澡洗衣服, 好在这次能跟其他同学聊天, 多少知道了点外面的情况。
教职工们果然在烧教学楼,原本下午有课的班级被通知不用上课,所有的学生都被困在宿舍里。
到了晚上睡觉前, 安溪听到走廊的动静,听了一会儿她发现宿管在组织另外一栋女寝楼里的学生搬宿舍。
她翻了身,跟计问安碰头。
从计问安回来, 两人还没有具体说过外面的情况。
“教学区全烧了。”计问安道。
安溪沉默下来,问:“学校真不准备办了?”
任何行动,一定是收益大于损失才会实施,只不过有时候收益的形式可能并不是一般认知上的收益。
学校浪费这么大力气清理门污染,难道只是为了清理一个已经知道特性,可以根据特性已经规避的污染吗?
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
【H18.11.4.阴.周二 08:36】
早上依旧没有解封,早饭是阿姨送过来的。
更让人不安的是,早上课程是八点的七班被通知取消了上午的课程,而今天只有一节《交通》实践课程的一班,还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安溪跟微微都知道宿管就是来盯着安溪的,为了不让计问安发现这个问题,安溪会说自己拦住宿管让计问安离开,微微一直没有什么行动,营造宿管是为了她才盯着宿舍的假象。
计问安当然会有怀疑,但是那点不明不白的怀疑在这种逐渐紧张的氛围里很快就消失了。
启航的学生什么时候被关过这么长时间,就算有这种经历,他们的记忆是被治疗过的,那些经历并不在他们的记忆里。昨晚大家还能坐住,今天早上就有些难以忍受,情绪与污染向来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很多学生的污染都因为情绪不稳定导致无法控制的溢出。
这也是计问安感觉到紧张不适的原因。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8:52,锦鱼来到宿舍楼通知学生们实验课照旧的消息,然后将一班人带到楼下。
学生们看着一班人离开的背影,有些坐不住看向宿管。
谁知宿管也正盯着他们,“一直没有发现,你们承受能力弱成这样,好吃好喝都能控制不住污染。”
宿管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严肃没有情绪,但是学生们打了个冷颤。
离开的安溪自然不知道女寝里的情况,她跟其他学生被领到楼下,看到宿舍楼下停着的校车。
但谁都没有关注那辆校车,所有人都看向教学区。
教学区一共有四栋教学楼,现在四楼教学楼全部被水流包裹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昨天在宿舍楼里还能够看到的黑烟,今天连黑烟都看不到了。
锦鱼将人带到就离开了,学生们自发上校车。
校车里兰水不在,带队老师是六班老师谋双,她是位老朋友了,崇井小区带队老师里有她,原员工楼的监考老师也有她。
谋双点了下人头,校车缓缓离开学校。
“理论课你们都已经上过了,今天的课程主要是测试理论课成果。”谋双道:“校车会将你们带到一条百分百有车辆经过的道路,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一辆车上去,到达宜租公寓,从公寓拿到租房传单,再回来。”
谋双:“这次没有老师跟队,十一点二十五没有回来就等于失败,需要你们自己相办法回学校,想不出办法的,也可以就地死亡,老师们一定会将你们的尸体带回学校。”
“同样,因为没有老师带队,所以你们必须自己想办法,拿到能够证明你们是坐车来回的证明。”
谋双说完要求就将学生们赶下去。
这是个非常偏僻的小道,道路只能通过一辆校车的宽度,两边是比人还高的杂草丛,偶尔有鸟群从草丛上空飞过,一个眼错的工夫,鸟群就少了几只。
计问安被草丛吸引一时没有顾上安溪,安溪溜溜达达在人群的遮掩下,将周围检查了一遍。
很快,安溪在路边草丛里摸到一个告示牌。
安溪就猜测这里一定有公交车,毕竟一个班级里的学生不是少数,这种地方应该不会有那么多出租车。
安溪是认识公交车以及出租车,但除了她之外的其他学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公交车跟出租车,毕竟他们之前的出行都靠校车。
不过他们来之前上过一节理论课,对交通用具还是有理论基础,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实物。
计问安也不意外魇界有交通工具,汇总出来的副本里就有很多公路副本,这也是证明副本与副本之间有关联的证明之一。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学校副本里居然也有公路副本,这算什么?副本里的小副本?
计问安迷茫的时候,安溪跟其他人在看公交站牌,不知道有意无意,一班学生们将安溪跟站牌围在中间,没有给计问安留下任何能够靠近的缝隙。
“只有三个站点,初始站是公交总站,中间经过宜租公寓,终点是食客楼。”安溪道:“任务是到宜租公寓拿到租房传单,在坐车回来,明天的实践课是《住房》,我怀疑实验课地点就在宜租公寓。”
“终点站叫食客楼,谁知道这个地方?”小小问。
没有人回答,小小:“周四的工作实践课不会就在食客楼吧?”
安溪觉得不是,“课程全名称是《如何正确判断好工作》,不是找工作,可能就是给我们一些工作的选择,让我们进行判断。”
学生们简单讨论了下,注意力还是回到今天的课程上。
“坐车容易,但是怎么能证明我们坐车了?”有人发问。
这个安溪有想法,她压低声音将几个主意告诉其他学生,听到主意的学生深深感受到有班长在就是不一样。他们之前的失败也不完全是在于经验的缺失,更多还是人性的单纯啊。
学生们按照安溪给的办法,各自选择好自己想要的那个过关模式,利索钻进草丛里。
人一散开,安溪身边的位置就空了很多,现在只有格革、小小、微微、谷听双几个在。
安溪冲着计问安招手,等人过来之后,安溪小声嘀咕道:“我已经听到他们的计划了,里面有一个适合我们。”
计问安刚刚都以为安溪要没了,毕竟被这么多学生裹在中间,没想到人不仅没事,还听到了重要信息。这就让计问安很难受了,她一个三区的,结果还不如一个心大的混子敢想敢做。
“什么办法?”计问安问。
其实计问安压根就没有准备完成什么任务,她听完具体任务之后就意识到,做任务失败有惩罚,但是不做任务失败是没有什么惩罚的。
她只需要在这里等到课堂结束,就能够上车回学校。
如果是之前她是很乐意去冒险去探索新副本的,但是现在在启航高中,这里的本土人实在太不一样了,计问安更想挖掘这个学校的东西。
“这个任务只要求两样东西,一个是坐车证明、一个是租房传单。”安溪道:“所以他们分成三个部分,一部分是搞坐车证明,一部分搞租房传单,还有一部分是两个都搞。”
计问安听到这话就明白安溪的意思,她们可以在这里趁机搞坐车证明,到时候跟另外只搞租房传单的人换。
但是计问安不明白的是,能去拿到租房传单的人,为什么不直接拿到坐车证明呢?
“因为去的人坐公交车,集体过去,不一定能拿到多少证明,还容易被拒载,大家也不知道路不能对司机师傅怎么样。”安溪道,“所以由另一批人通过出租车拿到证明。”
计问安明白了。
“我们就躲在准备要证明的人身后,看机会拿到证明?”
安溪:“没错,安全又高分。”
旁边听到两人对话的小小等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因为安溪跟他们说得计划是这样的,但又有一点差别。
安溪当时原话是:
“坐公交车去的人不用考虑证明,交钱要小票,不给就举报。”
“想坐出租车的人也不要担心小票,黑心出租车直接黑吃黑,车在手上,还不能证明坐车了吗?不黑心的出租车要小票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安溪当时就表示,这种路公交车恐怕就一辆,乘客估计也没有多少,她就不跟大家争位置了。
但是等到出租车来了,她可以先给大家打个样。
她哪里是想安全,她就奔着抢车去的。
早上九点多, 天色昏沉,雾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一辆公交摇摇晃晃在狭窄的小路上行驶,公交车后座有一块不太明显的阴影, 阴影中有一双眼睛若隐若现。
几分钟前, 公交车从宜租公寓方向行驶到学生们所在的站点,但公交车速度非常快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安溪临时改变计划, 在其他同学遮掩下化成阴影上车。
当然这个遮掩的目标是计问安。
又因为公交车的方向是从宜租公寓往总站,所以同学们根据安溪的行动,心照不宣临时更改了计划。
安溪一个人上了公交车,不论她最后能不能完成任务, 同学们都要把她跟公交车一起从任务里剔除,这么一来,学生们的目标就只有出租车。
公交车不算大, 靠近驾驶座的前排左右各一个座位, 车厢中间老弱病残左右各两个座位, 后排双人座, 左右各有两排, 最后还有一排四人座, 算上驾驶座一共是19个位置。
车里现在只有六个人, 驾驶座位的司机、坐在前排座位的售票员、老弱病残座位上的头发灰白的老人、后排座位第一排头发很长胡子更长的中年男人、第二排白白胖胖的小女孩, 以及最后一排靠窗的穿着白色连衣裙,头发乱糟糟的年轻女人。
两个工作人员,四个乘客。
安溪的阴影隐藏在车厢顶, 没有一个人发现车里多了一个人。
“站台边有人,为什么不停车?”
售票员穿着蓝色制服,腰间横着腰包, 腰包拉链敞着,露出两个夹层,一边是硬币,一边是小票。
安溪悄无声息移动到售票员上空,仔细看着里面的小票。
这么多小票足够全校学生完成好几轮坐车证明的任务,就算去不了宜租公寓,也能用小票换个几百张传单。
“车辆超载。”司机道。
售票员闻言看向车厢,地广人稀,一眼就能看清楚车厢有几个人头,她的眼睛盯着最后一排白裙女人,“她什么时候上车的?”
头发灰白的老人声音尖细:“她不是从食客楼上车的。”
售票员站起身,安溪这才发现这个售票员异常的高壮,速度也异常的快,几乎是眨眼间就从车厢前排到了车厢最后一排。
“请出示你的车票。”
售票员两只眼睛转动着盯着白裙女人,那双眼睛转动的时候不像是人的眼睛,更像是某种爬行动物。
白裙女人头发乱糟糟的挡住眉眼,她又低着头,根本看不到女人是什么状态。
售票员从后腰取出小臂长的□□,她将□□横在白裙女人座位前,又重复一遍:“请出示你的车票。”
安溪感受到污染流动,下一秒,金属碰撞声在车厢响起,白裙女人跟售票员居然同时攻向对方,□□撞到厚重的砍骨刀。
安溪在上看得清楚,碰撞后一瞬间,女人握刀的手腕微动,这是拼着挨一棍也要砍一刀。
售票员反应极快,但他显然是不准备挨一刀的,在女人刀锋上来的瞬间撤了力气往后躲开。
紧接着车厢玻璃破碎,白裙女人夺窗而逃。
车的速度没有降下分毫,风从破开的窗口涌进来,售票员拍了拍身上的碎玻璃,若无其事回到第一排坐下。
车厢里出了风声没有其他的声音,就在安溪准备下来的时候,售票员发出声音:“三娘,这才月初,你的车就有损伤,你怎么往上交代啊。”
安溪这会儿才明白怎么回事。
车票归售票员管,车归司机管。
多了一个乘客,售票员上前查看,但是乘客破窗而逃,那就能够甩给司机。
司机没有回话,售票员脸上闪过贪婪与欲望,他问:“你的污染特性是什么来着?”
他显然已经习惯司机的沉默,自顾自道:“车辆控制,吃了你的污染,我的污染说不定可以突破一层,不,不够。”他转头看向车厢里剩下的三位乘客。
长胡子的男人不停抚摸着自己胡子,好像外界的一切都传不到他的耳朵里;白白胖胖的小女孩把白嫩的手臂放在嘴里含着,眼睛好奇盯着售票员。
相比这两位对于售票员注视的平静,白发老人明显反应更大。在售票员注视下,他的眼睛逐渐变红,嘴巴向外凸起,嘴巴两侧长出十几对细细长长的胡须,胡须随着老人的呼吸颤动着,半晌他颤颤巍巍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小票。
售票员恶劣地裂开嘴角,视线落在小票上,目露可惜移开视线。但很快再次将目光落在小票上,只有三个乘客?
回程时,车里承载的乘客数量是2-4人,4人在规定范围之内,怎么会超载呢?
售票员没有怀疑司机会说谎,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车里还有一个乘客。
他什么也没有做,在行驶过程中司机只负责开车,她没有清理车辆中多余乘客的义务。
就像刚刚,如果他没有询问司机就不说车里有超载情况,如果不是他想起来具体人数标准,司机也不会提醒他车里有五个以上的乘客,而不是四个。
他必须要在公交车到站之前找到第五个人。
安溪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售票员情绪的变化,这并不难发现,几分钟之前他还志在必得,像个胜利者,现在突然收敛了所有的情绪,这很难不让人猜测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于是,安溪化成阴影落在售票员脚下。
没有人会将目光放在售票员身上,因此当影子出现在售票员脚下的时候,也就只有售票员一个人看到了。
他几乎瞬间就激发了□□,银色电流在□□上流动,电流顺着□□方向落在地面,三四秒钟,地面上影子毫无变化。
司机平稳驾驶着公交车,车子的速度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放慢了。
车厢里一老一少两个乘客疑惑地看向突然动作的售票员。
售票员无暇顾及乘客们的情绪,电流当然不是电流,那是他的污染,他触发污染攻击影子,但是就在攻击到目标的瞬间,他的污染被吞噬了。
“三娘。”售票员没有贸然行动,他警惕看着脚下的影子,缓慢移动到驾驶座旁边,“三娘,有未知强大污染,上报公司。”
驾驶座设有半包围的透明隔离门,门此时是关着的状态。
司机没有回答,售票员盯着脚下影子,他不觉得司机会视而不见,车里出现没有买票的乘客固然是他的责任,但是车子受损就一定是司机的责任,更何况司机的污染跟车子连在一起。
他不在意司机的沉默,说完指示之后就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驾驶座上的司机身上,因此他也没有注意到一抹白色身影悄无声息从驾驶座里钻出来,爬到他头顶的车厢顶上。
但安溪看到了那道白色身影,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快速躲开。就在安溪躲开的瞬间,“噗呲”一声,售票员的脑袋被劈砍成两半,红的白的从断开的截面流出。但他没死,银色电流在他的伤口处闪烁,他向两边分开的眼睛慢了几拍地眨动一下,猛地发出尖锐的尖叫。
安溪几乎看到了他的结局,没有再留在车厢继续关注,化成的影子顺着隔离门打来的缝隙流向驾驶座。
安溪前脚进入驾驶座,后脚车厢里就响起剁排骨的声音。
在剁骨声音中,车辆回到原来的速度上。
安溪终于看明白了,这是一场内部斗争,售票员想要吃掉司机,却不想自己早就进入司机的圈套里了。
要知道售票员问司机为什么不停车的时候,司机的回答是超载,但是那个时候安溪还没有上车,因此安溪以为那时车里只能承载三个乘客。
售票员听到老人的线索,将多出来的那个人定在白裙女人身上,两人当时都没有使污染,更没有用全力。
售票员是为了让司机受罚,白裙女人估计早就跟司机是计划好,破窗离开后就躲在了驾驶座里。
安溪之所以能猜到车里乘客不是只能承载三人是因为售票员突然的动作,因为售票员有票,安溪一直盯着他,自然没有错过售票员看到老人小票之后的一系列反应。
安溪原本是准备直接现身劫车的,但是没有想到看到白裙女人,风驰电掣之间安溪想通了一切,当即躲开没有被血溅到。
外面的世界果然充满尔虞我诈,这才是安溪在下山之前了解到的大城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