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为难大家,但我不会在蓝星待太久,我终究会回到魇界的。”安溪平静道。
“回去?”总队有些意外,她看了一眼虞扶风,发现虞扶风也有些意外,低头看安溪:“你要回去?”
“是的。”安溪点头。
“蓝星不好吗?”虞扶风忽地开口问:“八区不好吗?”
“好。”安溪承认:“是我想不到的好,哪怕在我最美好的梦里,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世界,没有污染,没有失控。”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安溪清楚他在替在场除了他之外的蓝星人发问。
“暑假之后,就是新的学期啦。”安溪道:“我家一个人都不在,我要回家准备招生啦。”
她道:“来到这里,我才知道,学习对于个人,对于集体,对于一个世界,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虞扶风沉默片刻,说:“你自己还没有毕业呢。”
“魇界变化就在眼前,或许几十年,或许几年,它就要发生你我两界人不敢预测的变化。”安溪道:“蓝星人面对变化,还能在领导下众志成城,我魇界却只能各自等待失控。”
“我学识有限,只希望这几年里,少一份失控,多一份理智。”
从特局离开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雪。
安溪仰头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张嘴接了两片,扭头对虞扶风说:“蓝星也不是全是好,穿着保温服,到处是恒温系统,我都分不清现在是冬天了。”
虞扶风在魇界多年,自然知道魇界冬天什么样子。
“不冷不好吗?”
“好是好。”安溪笑:“少了一份自然。”
“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他问。
安溪仰起头看向天空,有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带来一片凉凉的白色,她道:“大概,等到我搞清楚,为什么能在地上飞驰,能下水遨游的蓝星,却唯独没想过飞上天空吧。”
话音刚落,雪花倏地变得急促,风与雪裹卷着一切,短短两秒,安溪再睁开眼时,已经躺在食客楼一楼大厅里的溪流边了。
第三轮,结束了。
新一轮的记忆冲刷她的大脑,安溪闭了闭眼睛,有风拂过她的面颊。
安溪难以抑制痛苦起来。
第三轮最后她在老师推荐的历史书单里,发现了之前没有发现的问题。
很久很久之前,蓝星最初能在魇界汲取文明之时,是去过天空的。
人类对飞鸟对天空的向往,就像刻在基因里,代代传代代有——直到魇界第一次变化,蓝星不再能从魇界听懂言语,与此同时,这种向往就像被无形的大手抹去了。
飞行之类的科技更是再也找不到痕迹。
是她在历史上,看到一个将自己炸上天的人,恍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在蓝星看到任何有关飞行的科技。
沿着这条线,她往前找,居然让她发现——蓝星文明之前,就有人类文明存在!
考古发现,在蓝星上有比人类文明出现更早的文明痕迹,人类的文字,人类的骨骼、人类的建筑残骸……甚至是人类的陵墓。
安溪坐在车里,感觉通体冰凉。
这样的消息,蓝星人从未重视,就像飞行一样,好像被什么抹去了。
只是有就是有,无就是无,哪怕抹去千百年,千百年里终究有人翻出来,终究有人压制不住对天空的向往……
所以总有记录流传下来。
从蓝星文明这点,安溪推测,蓝星人类文明出现之前,有过一场灾难,这场灾难席卷整个蓝星,让蓝星的文明与生命几乎全灭。
同时,这场灾难,让蓝星与地球牵扯在一起。
之前,她跟蓝星八区人猜测,蓝星的思潮能影响到地球,这也是为什么每次蓝星人类历史重要节点,蓝星玩家在地球的[待遇]都会发生变化。
安溪甚至将整个地球看成一个庞大完整的污染,现在这个污染开始侵蚀蓝星了。
但是她当时并不觉得地球是有主动思维的能力的。
就像污染,她从不否认污染有本能意识,但她也从不认为污染具有主动思考本能之外的能力。
经过这次,安溪认为地球是有意识的。
正因为有意识,所以它让蓝星人不重视考古发现大灾难之前的历史,抹去蓝星人对飞行的向往,甚至从未[想]过飞行。
前者很好理解,如果蓝星跟地球的牵扯是因为大灾难,那么这里面或许藏有两界牵扯的秘密。
地球不想被发现是说得通的。
那么为什么抹去飞行呢?甚至就连飞行的想法都不允许存在呢?
安溪看着食客楼的天花板,忽地想起黑暗之地。
黑暗之地的“天空”上有一层罩子,蓝星的天空上呢?
是不是也有一层名叫“地球”的罩子?
安溪遮住双眼,有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有风拂过她的脸颊,接住她的眼泪。
“我母亲,还存在吗?”
就像蓝星人说得,没有一个蓝星人比她更了解魇界。
从食客楼的幻境里出来之后,几次的记忆与现实的记忆叠加在一起,她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她妈妈,思,在魇界,在地球是怎样的存在了——
地球的风总偏爱她。
安溪总能找到爱,也因此,她格外擅长从爱里找到隐藏的真相。
“我成年之前,每天除了吃,就是琢磨怎么再搞点污染在身上,大家爱我,可我是最弱小的,我不喜欢。”
她捂着眼睛说:“弱小所以才需要去思考要怎么才能赢。”
“我总是顽皮,总是想赢,发现我跟大家不一样后,又总有很多惶恐害怕。可是大家从不觉得我是讨厌鬼,也从不烦我一次次试探爱的底线在哪里。”
“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我可以淘气,可以讨厌,可以尝试各种我想尝试的事情。”
“后来到了启航,然然她们弱小,可她爱我怜我,那会儿其实我打不过启航的师长们,但是我就是觉得能够保护她们。”安溪笑了一下,有点狡黠,有点得意,“我不是盲目自信,因为我总能知道谁爱我,花枝奶奶严肃、班主任吓唬我……可我就是知道,他们不会伤害我。”
“后来证明我是对的,他们真的爱我。”
“那么地球的风,为什么偏爱我呢?”
安溪拿起双手,泪流满面问:
“妈妈,你还在吗?”
风轻轻拂过安溪的面孔, 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拭去她脸上的泪。
安溪坐起身,看着半空,一坐就是很久, 虞扶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
“外面还有人在等你。”他蹲下身体, 递给安溪一包纸巾。
安溪抬眼看他,恹恹抬手去拿,没能拿出来。
虞扶风问:“安溪同学, 我在地球身无一物,这纸巾会还给我吗?”
当初安溪借给虞扶风的纸巾,让虞扶风加倍还,终于风水轮流转, 转到安溪身上了。
安溪猛地一用力抽出去,她没用直接塞起来,理直气壮道:“不会还!”
虞扶风顺势松了手, 又掏出包新的, 抽了张出来递给安溪。
安溪没接, 猛地揉搓脸颊, 道:“幻境, 或者说副本里的事情, 你记得多少?”
“目前为止都记得。”
虞扶风坐下, 离开副本的眩晕感还未消散, 他想起安溪离开前那句没说完的话,仰头往上看。
安溪松开脸,顺着他的方向往上看。
“对于蓝星跟地球的真……”相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 安溪忽地往侧边栽倒。
在倒下去的瞬间,她看到虞扶风第一时间抬腿拦住她栽下去,但她就像一缕轻烟, 轻飘飘穿透虞扶风的肢体落入水中。
紧接着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又一次新的轮回?
不,不对,每一轮记忆都是清空的。
这一次,安溪感觉自己好像化成了水,更准确来说,她仿佛就是这条河。
水流不断往前奔腾,安溪的意识能感知到河里的一切:河水的流动、河里生物游动生活的声音、河面被风拂动的涟漪……忽地,她听到岸上传来女人痛苦的呻吟声——
“……救……救……”
安溪顺着呻吟流去。
一个倒在河流边的女人,双手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在[看]到女人的瞬间,安溪感觉心脏猛地一跳,女人身上的衣服,女人身上的衣服分明是安溪第一次进入蓝星时穿得衣服!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期待砸在安溪的头顶,她几乎无法控制地朝着女人流去。
女人要死了。
安溪感受到女人的生机在源源不断往外溢出,她受了伤,身体里又有污染残留的痕迹,而她腹中……她隆起的腹中,安溪根本听不见生命的律动,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生命存在的痕迹。
原来如此。
女人是蓝星人,进入地球只能携带自己,为什么她能带着腹中孩子?因为那个孩子在她进入地球的时候就死了,那不再是一个生命,那只是她的血肉。
安溪痛苦地看着女人。
这是她的生母,她在看到女人的瞬间,就知道这是生育她的母亲。
现在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她的生母在进入魇界之前就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甚至身中污染,即将死去。
那么,母亲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让她诞生这新世界呢?
安溪想伸手,但她如今是一条河。
一条河,是无法伸手的。
“……救……救……”
安溪看着女人,好像女人的痛苦也落在她身上一样,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雨水落在女人身上,加快夺走她的生机。
“……救救它……”
在雨水中,安溪终于听清了女人要说的话。
“救救它”
“救救它”
生命最后,她说得是:“救救它。”
安溪惶恐[看]着女人,她好像回到年幼弱小无助的时候,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不知过去多久,女人终于无法发出声音,雨水砸在女人身体上,几乎要带走她最后的意识。
河流涌动。
就在这时,安溪感受到河床里一颗污浊的心脏缓缓跳动,而后河水猛地翻涌上岸,将濒死的女人卷进河流中。
她惊恐看着那颗[心脏],几乎在闻到这颗[心脏]污染气息的瞬间,安溪就认出了它——
[井]诞生的起源,也是[井]的污染源头。
安溪的记忆是多么好,好到她瞬间就回想到了关于这颗[心脏]有关的一切。
这颗[心脏]来自某个污染野兽,它死后坠入河流,肉身腐烂,心脏却还依旧在跳动。
它是野兽生前的污染源头,在野兽死后,没有消散,在河流中不断吸收死去生物的污染——
【直到第一个具有污染的人类死在河流中,人类的污染被心脏包裹,那是它萌芽的开始。】
死在,河流中。
安溪想要靠近,想要阻止,但无论她如何挣扎河流都不以她的意志行动。
容纳五官钟表之前的忠告,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响起——
“过去只是过去。”
安溪看着女人落入河流中,为一颗即将[活]的心脏提供最后的养料。
她看着心脏钻进女人的身体中,吞食女人的血肉与情绪,试图[活]。
女人意识最后一刻紧紧抱住肚子,在她意识消散的时候,在[心脏]吞食到腹部的时候,安溪分明看到女人腹部有什么东西坠落——那种纯粹的污染,在出现的一瞬间就为整条河流提供了能量。
女人原本毫无生机的腹部忽地跳了一下,紧接着,生命如同冲破土地的春笋,勃勃生机地跳动起来。
一个孩子诞生了。
女人的身躯如水消散在水里。
那颗[心脏]干瘪又污浊,但它在跳动,它距离[活]只差一步了。
生命在这条河里消散,生命在这条河里消散,这条河一成不变、永不停歇往前奔流。
就像时间,从不为生与死停留。
在这一刻,安溪意识到,她根本不是意识化成河流,她只是被人暂留在这一段时间里,这一段河床上,旁观她母亲的死亡,她的生。
就在这时,[心脏]坠入河底淤泥中消化融合污染,有风轻轻从河水里捞起孩子,孩子离开水面,骤然发出第一道哭声。
风卷着孩子,随着孩子的远去,孩子周围,一个淡淡的黑色的狭长的影子若隐若现。孩子裹在影子里,仿佛连声音也一起被裹在影子里面。
再然后,影子分化出双腿,一步一步像一个刚学会行动的人一样蹒跚前行,走着走着,它生出双手,从身躯里捞出哭声渐弱的孩子,双臂如摇篮裹着孩子,走远了。
安溪回到现实,虞扶风已不在岸边,她静静躺在河面上,有风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她伸手放在心脏的位置。
“这是你想要的吗?”
现在,她终于知道食客楼三次轮回的目的是什么,第二次结束的时候,食客楼想要吞食的又是什么了。
她的心脏。
食客楼想吞食的是她的心脏。
安溪不知道她的心脏意味着什么,但是能让一块没有灵魂的血肉,诞生在世间,这个东西的能量可见一斑。
而这三轮的目的——
第一轮里,她是食客楼长大的孩子,遇到蓝星的虞雾母子;
第二轮里,她是蓝星长大的孤儿,但备受关爱,之后进入地球;
第三轮,也是跟她现实最接近的一次,她以在地球长大的蓝星人身份回到蓝星。
第一次,她提前离开;第二次,她遇到的肉宴;第三次,她发现地球的新线索。
“如果我没有提前离开,我是不是都要做出选择,选择蓝星或者地球。”
安溪轻轻道:“三次里,你让我见到的都是很好的蓝星人,是不是想让我选蓝星?”
第一次的虞雾跟虞扶风,第二次的亓宏等师长们,第三次的木家人。
没错,第三次的木家人。
之前两次并不明显,直到第三次,安溪才意识到食客楼的倾向是什么。
木家人是有各种问题,但有一点,木家人对自己的孩子非常护短,而安溪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她很依赖母亲,也很顾家。
“如果我真的是木家的孩子,是木新语的孩子,木新语甚至是木家或许都会放弃更大的利益,选择亲情。就像多年前,他们无论怎么样,都要把木新语找回来,救回来。”
“但很可惜,我不是。”
“我没办法改变过去,你也没有办法。”
“让我猜猜,一个人可能会在不同情景下做出不同选择,你只能沿着人的不同选择,创造出一个相对来说,符合你想法的[虚假过去],然后把我投放进去,让我做出你想要的选择。”
“我猜,无论是什么情况下,木新语都选择扼杀实验继续的可能性,所以你没办法把我投放一个,我有可能不被怀疑的[幻境]里。”
“所以,这一次你将我投放到我母亲生下我的时候……”
安溪从水中站起来,水面淹没她的头顶,脚下有白骨试图撕咬她的血肉。
她爬到岸上,坐在岸边,透过水面看着自己的脸。
这张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褪去青涩,此刻也没了最初无忧无虑的憨笑狡黠,苍白又痛苦的样子,与她的母亲有八分相似。
安溪看着那张脸,恍惚中有陌生的感觉。
她痛苦闭上眼,感受到风轻轻拂过脸颊,这令她更加痛苦。
母亲死前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妈妈化成人将她养育成人。
如今,她们都离她远去了。
风里有妈妈的气息,她从感受到风与妈妈有关的时候,她期望过这风是不是妈妈的意识。
但就像她能在众多纸眼里找到纸人归一一样,就算这风再如何像妈妈,安溪也无法欺骗自己说这就是妈妈的意识。
风更像是启航里、崇井小区里、原员工楼里……那些变异后的妈妈的污染。
如果从未有变异一说呢?
妈妈曾经说启航也好,其他人也好,并不是她要救他们,而是他们呼唤她,是他们自己的欲望救了他们自己。
所以——
“地球是有意识的,我母亲的欲望唤来了我的这颗[心脏],让我得以诞生。之后,或许是我母亲对我的担忧,或许是这颗[心脏],唤来了我的妈妈。”
“妈妈第一次给我取名为[核]。”
“这颗心脏是取名为[核]的原因吗?”
“我想骗我自己,说地球意识就是我妈妈,她只是回到了她原来的样子。”安溪没有睁开眼睛,水珠从眼角流出,“可我骗不了我,你很像她,你也想要很像她,但你不是她。”
风如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安溪的眼泪。
“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妈妈只是地球意识的一部分。污染在逐步侵蚀蓝星,地球意识在逐渐变得更具攻击性,所以她留下的污染也愈发朝着总意识靠近,变得更具攻击性。”
“你可能不知道,我哭的时候动静太大,我妈妈每次给我擦眼泪,都非常用力。”
安溪狠狠揉搓了脸,直到将苍白的脸揉搓得通红,才停下手。
“你想我为了母亲选择蓝星,然后为了妈妈把心脏还给你,这就是你的目的。”
“你想拿回你最强大的力量,然后侵蚀蓝星,或者不只是蓝星……你想要扩张侵蚀,这是你污染的本能。”
安溪没有再低下头,她仰头看着天空,道:“很抱歉,我不能选择蓝星,也暂时不能把心脏给你。”
“战争开始了。”
安溪站在一区海岛上, 会议桌上是蓝星八区负责人,负责人背后是八区领导人的投影。
自从安溪表示过自己心如匪石之后,安溪就被食客楼吐了出去, 直接吐回蓝星。
她落地之后, 就发现自己无法进入地球。
与此同时,沐辛然见到她说得第一句话是:“天漏了。”
安溪走在人行道上,路上人来人往, 没有人抬头往上看,网络上也没有任何异常。
沐辛然道:“你离开后没多久,我的脸感觉灼烧感,但是找不到源头, 后来是安泥说上面有东西,我抬头才看到源头。”
天空破开一个口子,雾状的东西从口子里流出来, 像是沙漏中流出的沙, 这样的显眼, 却没有人注意到。
“是污染。”安溪道:“如果任由污染流下来, 用不了多久, 蓝星就会成为第二个地球。”
“能炸吗?”三区负责人问。
“我出钱。”六区连忙说道。
“炸的话, 谁知道结果是我们受损多, 还是魇, 地球受损多?”四区负责人不赞同。
眼看要争论起来,八区负责人道:
“最近我们一直在找地球源头,一直往前查, 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
八区是核心区,整个蓝星里也就只有八区的历史最全, 也最悠久——毕竟其他区都是分裂出去的。
“在我们之前,还有人类。”八区负责人将文件发放给其他人:“在注意到这点之后,我们就发现八区一直有研究历史的人,考古的人,甚至是盗墓的,都有记录发现人类文明之前还存在文明。”
她说着停顿了下,等待几人翻看文件,一时间会议室里只有文件翻看的声音。
安溪也在翻看,这比她在食客楼第三轮幻境里看到的要更加系统,也更加全面。
“但是很奇怪,记录就在那,从没有人注意过。这次在研究这些的时候,最初是五个小队,一队二十人负责。结果在研究的过程中,总是有人忘记自己要做什么,甚至出现前一秒还在查看资料,后一秒就忘记自己任务的情况。”
“我们试图将这件事公布出来,吸引更多的人关注,但是不行。”八区负责人道:“经过我们的测试,超过百人关注,人遗忘的最为彻底,百人以下有一个遗忘的规律,十人之内,这个规律就是可控的。”
“就像现在,这里有八份复印件,外面有一份原件,一份复印件备用。”
“这里暂时不用担心。”安溪忽然开口:“我在这里,可以削弱这个污染。”
众人惊讶看着安溪。
八区负责人道:“果然是污染吗?”
“是污染,”安溪认真翻看资料,一心二用回答八区负责人的话:“是很厉害的污染,我没办法容纳,也没有办法清理。”
“但我的污染也不弱,在我已经发现这个污染之后,它对我就没有效果了。”安溪平静道:“你们在我污染范围内,又已经知道真相。所以在我周围的时候,这个污染对你们也不会起作用。”
安溪翻看速度很快,她看得速度快,但每一个字都印在脑子里。其他负责人也在看,但他们无法像安溪这样看一遍就记住每一个字,他们更多是个大概,脑子里自动总结出对自己有益的信息点。
当安溪说话的时候,能一心二用的继续往后翻看,不能一心二用的停下动作。
六区负责人问:“可你只有一个,如果你走了,我们岂不是就有可能忘记这件事了?”
“是啊,她只有一个。”八区负责人看着六区负责人,在六区负责人忍不住移开视线之前,看向其他负责人,道:“好在,我们都在这里。”
三区负责人笑了声。
四区负责人也松了口气,七区负责人打圆场:“怪不得安女士选择在一区开会,我们在这里,命令传回去。”
安溪已经翻看到最后一页,她翻回第一页,看着加重加粗一段话——
【……在地下发现发现疑似避难所,打开门的瞬间,避难所里的东西全部沙化。根据沙化形状以及残留痕迹,我们怀疑蓝星发生全星球范围的灾难,导致文明与生命近乎灭绝……避难所墙壁上发现壁画……似乎是星球?】
下面贴着高清贴画图片。
安溪认识这幅图,她小学的时候见过,太阳系八大行星。
就像她在蓝星看到飞鸟,无法深想人为什么不能飞,当时她看到这个之后也从未放在心上,甚至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宇宙]如此宽广,她却从未想过[宇宙]。
她、地球、蓝星,就像黑暗之地的居民,被困在罩子之下,不被允许大声发言,也不被允许有光——
现在的问题是,黑暗之地的罩子初衷是为了保护,他们头顶的罩子是为了什么?
安溪看着太阳系八大行星图,看着里面既不算最大,也不是最小的地球。
现在已经很明朗了。
蓝星才是地球,是大灾难之后的地球,而“地球”魇界,它是笼罩在真正地球上的罩子。
安溪合上文件,看向负责人们。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如何阻止污染侵入。”
“在这个问题之上,我们要考虑两点,一点是源头是什么,找到源头才能彻底解决问题;第二就是,在没有处理好之前,要如何解决侵入蓝星的污染。”
“污染并非无可战胜,它有强弱,也有各自特性,只要找到特性,就能找到弱点。”安溪道:“你们之前已经找到了一点,它们可以被特殊材料困住。”
她说:“更何况,这些污染很容易被思维影响,它们进入蓝星,影响起来就更容易了。”
负责人们一边记录整理,一边道:“只是想,就能改变吗?”
安溪想了想:
“强大的意志,可以避开百分之九十的污染。”
“如果是失控污染,那就跑,就像你们玩游戏的毒圈,跑出毒圈范围,失控污染也无可奈何。”
“下来的失控污染不会太多的。”
安溪抬起眉眼,眼眸明亮,神情坚定:“地球上,我的同胞们也在战斗。”
“朋友们,请相信我们守护家园的心情与各位相同,请相信这一刻,我们与你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二区沉默,三区兴奋狂热看着安溪,四区皱眉犹豫,五区想说什么,六区摸了摸金首饰,七区稳坐,八区负责人开口道:
“我们从不怀疑这点。”
一区的会议一开就是一周,这一周里主要流程就是开会—发出命令—开会—收到反馈—调整命令—再次开会……
如此循环一周多的时间,负责人开始输着氧气开会,蓝星各处爆发出大规模的污染侵蚀事件,战争终于拉开了序幕。
蓝星八区七十六域凤凰路好再来超市
“……近日,考古发现一篇上古启蒙书籍,专家认为该古籍浅显易懂、朗朗上口,其中包含上古时期崇尚的思想……下面有请专家进行朗诵讲解……”
“……人之初,性本善……”
“……考古发现……古籍……学习……”
“考古发现……古籍……”
“……古籍……”
“怎么回事?捅了书窝了?”有客人道:“最近到处都是各种古籍,跟洗脑一样,我家小孩现在天天人之初。”
“潮流吧?现在又考古风,过一阵就没了,但你别说,昨天考古出来的马哲毛概,我听完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陈舒坐在前台听着来客在货架前对着电视机讨论,想到最近接到的任务,写了个报告发送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氛围变得紧张起来了,考古出来的知识填鸭一样全方面塞给民众,各处巡逻也变多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到巡逻的人。
晚上才八点,街上除了巡逻的人已经没有普通民众走动了。
陈舒知道是以小区为单位下放的通知,夜晚尽量不要在外走动,发现任何异常情况,立刻就近联系巡逻人员。
上面说是,打击违法犯罪,但陈舒注意到不仅是八区,其他区也有相应的举措。
八区民众还好,已经习惯了配合官方活动,其他区就没那么……平和,陈舒已经看到不止一个三区人在直播要炸三区官方总部。
陈舒想着正准备关上门,看到街道尽头有一道人影。
她没有注意到那个人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好像人影一直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