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叉腰,头往后仰,嘴巴发出:“桀桀桀桀桀”
五个“桀”字,每一个都清晰可闻,铿锵有力。
她把头回过来,因为动作太大,差点一个头槌撞到沐辛然头上,好在她及时刹住了。
“但是你们发现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安溪问。
三人表情各有不同,但相同的是,每个人都保持了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安溪问。
“太害怕了。”专业的季铃表现出她高超的随机应变能力,她道:“真没想到,鬼居然是你。”
她转身扶着呆滞的安娜,转头看向沐辛然:“我要看顾外区友人,这个鬼就由你负责看守,有问题吗?”
沐辛然还没开口,季铃又补充道:“我是你的领导,我命令你照做,就这样。”
季铃强行扶着安娜离开,在经过沐辛然身边的时候,想了下给自己临时加了场戏:“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知道这个鬼的目的,已经失踪人口的踪迹。”
沐辛然面露复杂看着季铃离开,并且关上了厨房的门。
它是一个污染,拥有复制的能力,虽然不能有复制本体的记忆,但它能拥有复制者的思维能力。
只是这种复制,就像是一个机器安装上固定的程序,它本身是没有思维能力的。
简单来说,复制什么它就有什么思考能力,卸下复制,它本身仍旧是一团没有复杂思维的污染。
过去,它都是在魇界里复制群居动物中某一个成员,然后混在群体中,跟着群体活动。
它不是不想生活在人类群体中,但是人类总能发现它,然后它差点被清理干净。
它一直都小心避开人类社会生存,直到误入模糊地界中,在即将饿死之际复制了一个人类——
从此它的复制群体里,就增加了一个新物种。
它本体是不会思考的,但它现在复制体沐辛然,它具有沐辛然的思考能力。
它知道把一个蓝星人跟鬼关在一起会发生什么,这个领导并不知道安溪是假鬼,仍旧把沐辛然跟鬼关在一起,人类简直恐怖。
这个人又为什么会假装成鬼呢?
它没有本体的记忆,但只有见到本体熟人后,能说出本体的姓名。
“你为什么说自己是鬼?”它好奇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安溪拿着日记本翻看,闻言道:“因为我也写日记。”
它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个复制体的脑子不太好用,不然为什么每个字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什么意思了。
它缓缓靠近安溪,光线变得昏暗,随着它的走动,属于“沐辛然”的身体上开始出现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沐辛然的身体像一根蜡烛在缓慢融化。
“我来告诉你,你的目的是什么。”
它已经贴着安溪的身体,让安溪能更加清晰看到皮肉骨骼融化的每一个细节。它用灼烧嘶哑的声音贴在安溪耳边说道:“你的目的是污染她们,侵蚀她们,用她们的血肉骨骼,制作你的燃料。”
“那些失踪的人在哪……不如看看这里有多少燃尽的蜡烛。”
安溪闻言下意识看向灶台,没有在上面看到蜡烛,松了口气之后,忽然道:“我没想这个,我想得是我今天要写什么日记。”
它不明白为什么没有感受到恐惧,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它表演之后,这个主演既不配尖叫,也不哭泣。
安溪侧头看向它,她看着沐辛然面部皮肉如一根被扔进火里的蜡烛,她抬手捧着“沐辛然”的脸,突然好奇道:“痛不痛?”
复制污染愣了一下。
“你不害怕吗?”
“我说了啊。”安溪笑了一下:“我是鬼。”
安溪最初是想吓回去的,但她看着沐辛然的脸上出现痛苦扭曲的表情,她忽然意识到这个污染应该是很痛的。
而且她能感受到,污染没有失控,污染气息也很纯粹单一。
“所以你这个污染特性,疼吗?”安溪问:“你必须要这样才能使用污染吗?”
这个污染看起来很有意思,有这个污染,就不需要用情感面具捏脸了。
复制污染一直在融化,它道:“我复制的躯体是真的人类躯体,它在燃烧,应当是痛的,我不知道。”
“我只是一个污染。”
“你是那种人类,我没有想要复制你,你不能清理我。”
“我没准备清理你,你又不是失控污染。”安溪道:“痛……能解除污染吗?或者接触燃烧的状态。”
“不行的,复制体烧干净了,我才能变回污染。”它道。
安溪若有所思,她一手冰霜一手火焰,问:“需要帮忙吗?”
复制污染:“……”
它往后退了一步,融化速度更快了。
几分钟后沐辛然的身体彻底融化,一团软泥般的东西露出来,蠕动着想要离开,被一只手抓住了。
安溪抓着软泥,容纳了这团软泥的污染。
在容纳时,她知道了复制污染的特性。
它能复制生命体,在复制成生命体后,会顺势侵蚀生命体的群体,然后跟这个群体一起生活进食。
它就像是自带宿主的污染,复制的生命体就是宿主,它的食谱受到“宿主”物种影响,没有“宿主”它自己没办法进食。
也就是说,失踪的人类很有可能被它关在某个地方了,毕竟,它不能离开群体独立生存。
那失踪人类的安全可以肯定了。
难怪她在冰箱里看到新鲜的、人类能吃的食材。
污染很独特,安溪容纳起来也很快,她几乎很快就消化成功。容纳成功之后,得知容纳后的特性,她有些古怪看着手里软泥,脸上逐渐有了邪恶的笑容。
软泥不具有思维,软趴趴在安溪手上涌动。
安娜在翻看日记。
季玲坐在旁边,她随口道:“那个鬼应该也是你口中的[神]吧,你怎么还两个态度呢?”
安娜看向季玲,那只空洞的眼眶很是恐怖,她轻蔑道:“你们外区人怎么会懂?”
“礼貌。”季玲拨了拨头发,脸上疤痕因表情狰狞:“我们可是代表外交来得。”
安娜冷哼一声。
“告诉你也无妨。”她道:“你以为我们三区为什么经常在魇界搞爆炸?”
“因为你们神经?”季玲认真道。
“你的礼貌在哪里?”安娜问。
季玲:“抱歉,所以是为什么?”
安娜合上日记,脸上表情逐渐变得虔诚,然后是狂热。
“在了解魇界这方面,我区比你们走得要更深也更远。”
“大部分生命都对我们视而不见,这是正常的,就像我们也不曾低头去看脚边的蝼蚁。”
“有些悲悯伸出手,对我们提供一些帮助,哪怕有时候这些帮助是致命的。但我们知道,那是慈悲的,只是我们太过脆弱。”
“还有一些生命,狂躁而失控!”
她的表情变得凶狠起来。
季玲心里大惊,她作为少数知情者,是知道魇界存在失控污染的,但她没想到三区居然这么早就知道了!
如果第一个发现安溪的不是八区人,而是三区人,现在的局面会是什么样子?
安溪会不会被三区的人,引导成为[神]?
她会不会把蓝星当做信徒地?
“那是魇界的害虫!是神明居住区的垃圾,我们三区并不是以死在魇界为目的,我们的目的是清理这些垃圾。”安娜的表情虔诚又凶狠,充满信徒对神明的狂热,“我们在为神明清理神座。”
“你们……”
真是疯得不轻。
“你们把魇界大部分存在,以生命区分,也就是说你们并不觉得所有魇界人都是神……为什么你认为安溪是神?”
“你还不明白吗?”安娜收敛了表情,目光是居高临下的怜悯,她道:“你们在她身上,没有看到什么吗?”
季玲皱着眉头,她仔细回想,没有想到什么能跟[神]挂钩的事情。
“真可悲。”安娜道:“神屈尊就卑降临在你们八区,而你们却没有一个人发现神明伟大之处。”
季玲忍了。
她低头谦逊问:“那么请问尊贵的安娜女士,您能告诉我,她到底有什么不同吗?”
“我们在她身上看到了魇界。”安娜道。
季玲眉头就没解下来过,她实在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不要再问我到底是什么。”安娜道:“虔诚的人自然知道原因。”
季玲道:“可是你不说,我怎么感受神的伟大?我不知道神的伟大,我怎么追随?”
“有目的的信徒,呵。”
安娜不屑一顾。
季玲笑了。
“据我所知,你们并非一开始就虔诚,而是接受魇界庇护,才开始感恩魇界,从而发展成现在的信徒样子。”她道:“既然如此,你们不算是有目的的信徒吗?”
安娜:“你这点把戏,三区小儿都不会上当受骗。”
“你的目的是什么,需要我明说吗?”安娜道:“你们八区自古以来,就从不信神,你们的信仰像纸一样单薄。有好处时,你们嘴上虔诚,没好处时,你们毁庙砸像。”
季玲挑了挑眉峰,她凑近了安娜:“你错了,这正说明我们八区信仰坚固。”
“我们信仰人类至上,亲爱的信徒,有好处时,大家互帮互助,你要信仰我要好处,没有好处,你毫无用处又占我的地方我的资源,凭什么呢?”
她道:“我八区庙宇自古屹立不倒的,全是人成圣,人成神!每一个都是八区历史上做出极大贡献的人!”
“虚无缥缈的神?”季玲看着安娜空洞的眼睛,肆意笑道:“起码有信徒虔诚过,不是吗?”
“看来我们道不同。”安娜道:“不相为谋。”
“怎么会?”季玲笑着拍拍安娜的肩膀:“女士,应该是和而不同。”
她道:“我相信,三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再选择跪下,哪怕对方是你们最信奉的神明,是吗?”
“你什么意思?”安娜的刀锋从下而上,抵着季玲下颌底部。
季玲心里骂了一声,早就听说三区脾气不好,但她没想到都搞外交了,还能一言不合就摸刀。幸好是模糊地界,热武器不能使用,不然掏出个炸弹她都不意外。
她心里暗骂,面上却没有什么改变。
季玲道:“你误会了,我在表达对三区民众站起来的敬佩,以及不再屈服的信任。”
“三区不用你提醒我们的立场。”安娜收起刀:“管好你们八区。”
季玲笑着坐回去:“当然。”
她转移话题:“你有没有觉得安溪在里面的时间太长了?”
安娜没搭理她,重新翻开日记。
这个日记内容有些奇怪。
最开始是查理发现了什么,而且是让查理感觉到恐惧又不能告诉女主人的事情。
六月五到六月十这几天,女主人都是能够写日记的状态,字迹也并不显得匆忙急促。
但是五天不出门的三区人,或许有,但五天不出门、不点外卖,也没有一直进行生物活动的新婚夫妇——绝不存在。
他们哪怕在外裸奔,都比现在正常。
这个日记很有问题,安娜怀疑根本不是三区人写得,如果是三区人写得,那就只可能是在暗示。
“你看出什么了?”季玲好奇道。
“怎么?你没看出来?”安娜反问。
季玲又看了一遍,道:“他恐惧第三个人,但又不直接告诉女主人,他是不是出轨了?”
“……”安娜顿了顿,低头重新看了一遍:“也有可能?”
“你看到得不是这个?你看出什么了?”
季玲好奇。
安娜说了她的猜测。
双方面面相觑,在心里同时表达了对对方所在区的区风问候。
“安溪太久了。”季玲若无其事道:“具体情况是什么,我们还是要去探查一下房子里,找一找线索之类的信息。”
“问问安溪的情况怎么样了吧。”季玲道:“她离开够久了。”
她不能让安溪脱离自己视野太长时间。
她话音刚落,厨房的门推拉门被推开,一个安溪走出来。
她道:“你们聊完了?我一直在等你们呢?”
季玲刚要回答,第二个安溪走出来,她道:“你们聊完了?我一直在等你们呢。”
季玲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源源不断的安溪从厨房里走出来,然后道:
“你们聊完了?我一直在等你们呢。”
所有的安溪看着两人,齐声道:
“晚上好!朋友们!新游戏开始了!”
季玲后悔了。
她应该让沐辛然进来的。
安溪说完游戏开始之后,每一个安溪都露出兴奋的表情,但没有一个安溪说话。
季玲知道现在应该是她们做出反应了。
她凑过去低声问安娜:“你的那个什么感应呢?你能感应出来哪个是你的神吧?”
安娜看着没有季玲那么着急,她看着安溪们,听到季玲的问话,侧过头看向季玲,垂眸虔诚道:“每一位都是神。”
季玲坐了回去。
她问:“什么游戏?”
“游戏规则躲猫猫。”一个安溪道:“你们可以随意躲藏在这栋建筑任何地方,不被安溪找到的同时,找到你们的朋友。”
季玲直起身体,她问:“时间限制?”
“没有时间限制。”安溪。
“每一个安溪都算吗?”她问。
安溪道:“我们中间有一个特殊的安溪,只有她找到你们,才算安溪获胜。但是其他安溪找到你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拖长音调。
安溪们窃窃笑起来:“我们就不知道了。”
游戏规则简单明了,一听就知道了,问题在于这个游戏的意义是什么?
季玲认为应该不是简单的游戏,安溪在八区里,任何非吃饭时间,都能看到她在看各种书籍资料,她身上有种紧迫性。
季玲不觉得自己会看错。
“我们赢了会得到什么?”季玲问。
“你们赢了可以离开这里。”
安溪们道。
“你们有一百个数的躲藏时间。”
“因为我们有——”
“一百个安溪!”
“这是假话。”季玲跟安娜听着楼下数数声音,道:“那些安溪最多也就是五十多左右,不可能是一百。”
安娜道:“我从不怀疑神的声音。”
季玲当做没听到:“但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觉得她这么做有什么特殊的意思?或者是在暗示我们什么?”
“神一言一行自有其道理。”
安娜道。
季玲更加开始后悔没有把沐辛然带过来了。
但这个时候,她依旧没有要跟安娜分开行事的意思,她是个典型的八区官方人,除非队友有危害自己性命的情况,否则在没有分开必要的前提下,她是不会跟队友分头行动的。
“先想办法找人吧。”季铃道。
她现在又得到一条跟“安溪”这位魇界人生存的规则了,在没有危险的时候,这位就是危险。
“里面有一个特殊的[安溪],不是那个假装成沐辛然的鬼,就是安溪本人。”季铃分析。
她们并不着急找人,一二楼是打通的,一楼客厅的数数声,二楼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些安溪嘻嘻哈哈,并不认真在数数,好多不同话题的谈话声混杂在一起,根本听不出在说什么。
安溪跟安溪在聊天。
容纳过污染之后,安溪发现她的污染能力是能复制自己,只能复制自己。
所以她干脆让软泥复制她,软泥虽然没有思维,但她对魇界人的恐惧似乎刻在本能里了。
在没有生命威胁的时候,它始终不愿意复制人类……然后它就遇到生命威胁了。
软泥复制成安溪后,第一反应就是上前去摸安溪的脸。
“我的山神啊!”安溪震惊看着软泥,道:“你做得跟我想的一样!”
“天哪!我可真好看!”软泥道。
安溪握住软泥的手:“没错!”
“我知道你的污染特性,你可以一直保持复制状态。”安溪扭头从冰箱里翻出个土豆,拿着菜刀开始雕刻[安溪]两个字:“我给你写个名字,之后你可以用这个身体生活,如果有遇到认识我的,想要打死你,你就把这个章拿出来。”
软泥道:“你把身体给我,你怎么办呢?”
安溪闻言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抬头奇怪道:“我没有啊。”
“我假装人之所以会被发现就是我喜欢跟人群在一起,而我总是控制不住去找复制本体心里的人,所以我总是被发现。”软泥:“人类总是很在乎躯体的。”
“所以你要好好生活,不要失控,珍惜自己的污染的纯粹,也珍惜自己的身体。”安溪很快就刻好了,她道:“如果你能用我的样子,活出你自己的生活,我就多了一个朋友。”
“你喜欢去找我的朋友,那太好了,我的朋友都很好,你去了他们就多一个朋友,他们也会很高兴的。”
“这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生意了。”
她道:“你想印在哪里?”
“我会在印上加我的污染,”安溪提醒道:“如果有认识我的人想要杀你,你可以展示给对方看,她就知道是我。”
“如果你失控了,污染会告诉我。”安溪温柔道:“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帮失控的你解脱。”
“你不问问别的吗?”软泥问:“比如我……啊,我有你的思维,我知道你的答案。”
安溪不明所以看向软泥。
软泥是想问,安溪为什么不多问一问她,再根据回答决定要不要帮助她。
但这个思维是一些人类的,不是安溪的。
“你想印在哪里?”安溪又问。
软泥抬起右手,露出右手背。在看着安溪印上去的时候,她道:“我总不能说自己叫安溪吧?”
“安泥。”
两人脑子里同时出现这个名字。
“安溪的安,泥是本体的泥。”安泥道:“我会记住的,在我是安泥的时候。”
它这种污染,一旦接触复制状态,就会失去思考能力,自然也不会记得复制时候的记忆。
否则也不会只有在复制状态才能进食。
“你会记住的,人类不好复制并不是你原本就有的经验。”安溪道:“是你后天的经验,这就说明你是能够学习的。”
“不要担心,你身上有我的污染,你随时都能在复制我。”安溪道:“你有我的思维,但不要把自己当成安溪,你是安泥,总有一天哪怕你不在是复制状态,你也能是安泥的。”
“那需要很长时间……”安泥说着,跟安溪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发出声音:“那真是太好了,现在我们只需要付出时间的代价去学习,而我(你)作为污染,有很多的时间。”
污染如果没有被人清理,被其他污染侵蚀吞食……除非耗尽自己,否则是很难死的。
而自然状态想要耗尽自己也是很难的,因为魇界空气里都是污染,污染是真正能通过“吃”空气维持基本生存状态的。
确定好安泥的事情,现在就轮到安泥帮助安溪了。
两人相处几分钟,就不再需要言语沟通,就能做到真正意义的心里想到一起去。
安溪跟安泥两个一边偷听,一边分神做其他的事情——安泥在交代失踪人口都在哪里,安溪忙着复制自己,顺便听安泥说失踪人口都在哪里。
所以季铃觉得楼下吵闹的时候,其实是安溪们在跟安泥说:“把人囚禁起来,没什么意思,让人动起来,那才有意思呢!”
“56个安溪。”
旁边有安溪报号。
季铃跟安娜分开了。
时间倒转回“58个安溪”报数的时候, 季铃跟安娜来到主卧门前。季铃先进,安娜后进,在季铃进去的时候, 主卧的门就关闭了。
季铃能听出来, 门是自己关上还是被人关上——安娜在后关闭了房门。
安娜要跟她分开行动,她想做什么?
仔细想想,安娜从安溪出现开始, 表现就很奇怪,但当时季玲以为是三区人常态发疯,就没有特别关注。
季玲站在主卧前,在探索主卧跟返回寻找安娜之间, 她要做出一个选择——
探索主卧,或许能得到更多的线索,线索或许就能找到失踪人口的踪迹;
返回寻找安娜, 就能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她在打着什么算盘。
失踪的人不是八区的人, 失踪的人里甚至没有一个八区移民。
她又不是三区的人, 她没吃过三区一口饭, 她应该去找三区的领导, 去看看那个领导要做得事, 会不会损坏八区的利益!
季玲摸了一下藏在袖口的刀锋, 往前去了,她也不知道身后的门是不是锁着的,她也不知道如果她知道身后的门是锁着的, 她会不会做出其他选择。
季玲想,这要怪领导。
谁让她的命令是协助安溪找到三区失踪人口,查明三区失踪人口的真相。
季玲做出了选择。
安娜做出了决断。
三区已经慢了八区一步, 难道要步步都慢?
季玲说得对,三区人用了血一样的长河把后代的脊背扶起来,他们绝不会再跪下去。
同样的,他们也绝不仰人鼻息。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如果有后世来书写历史,会用“历史节点”“历史转折点”这样字眼来形容的时间。
三区不能慢人一步。
安娜转身走下楼,一楼的每一个安溪都捂住眼睛。她知道安溪可以听到声音,但她也知道安溪一定会做一些维持公平的事情。
否则她闭着眼睛做什么呢?
一楼密密麻麻的安溪在说话,有安溪说吃,有安溪说喝,有安溪说朋友,有安溪说家乡,有安溪说家乡的猪……还有安溪说妈妈。
她们也不需要回答,这边说完这个话题,接着那边的话题继续说,偶尔冒出一个报号的大叫一声:“61个安溪!”
也不是没有说上头忘记报数的,安溪也不在意,停了很久有人发现很久没有数字嚷嚷出来,她就张口随便报一个“58个安溪!”
安娜踩着楼梯下去,没有一个安溪注意到她。她轻手轻脚从吵闹的人群里穿过。
吵闹声有多响呢?
往人群里放个炮竹都听不见个响声的。
安娜找到地下室入口,在下去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人群围在一起,每一张脸都朝着人群中间背对着外面,没有人注意到她。
安娜进入地下室。
地下室门关闭的瞬间,人群的声音没有哪怕一秒的停滞,但一张一张相同的脸有一些仰头看着二楼,有一些转头看着地下室的门。
安溪们窃窃的笑,重新回头开始数数。
“数到多少?”
“不知道啊!”
“那就从58开始吧。”
“58个安溪!”
负责接待八区人的三区负责人,看着沐辛然对着两对父母分开进行询问,她全程在场,甚至就坐在审讯记录人员旁边,伸头就能看到审讯内容的。
正因如此,她不太明白沐辛然询问的目的是什么。
所有的问题都只能指向一个回答——这户人家几个月前就准备等这对新人结婚后,就把这栋房子制造成模拟魇界。
这能说明什么?
负责人不知道,沐辛然却有所猜测,《雨巷》的地点就是在模拟地界里,这栋房子能成为模糊地界恐怕也是因为这点。
沐辛然紧接着借着三区官方的身份,电话联系询问了参加婚礼的众人。
“模拟魇界副本?没有啊?”
“游戏?玩了一些集体小游戏,找东西什么的。”
“对对,就是那个,就是夫妻两个写了一个短的鬼故事,然后我们破解谜题找东西。”
“什么鬼故事?我想想啊,就是以女主人的口吻写了一个日记。还挺有意思的,因为用的就是他们夫妻两个的名字。”
“大概内容就是两人里有一个是鬼假扮的,另一个被藏在镜子里还有婚照里,在规定时间内确定:鬼假扮、人在镜子/婚照这类能照出人影的地方,就赢了。”
“哦哦哦,不用谢。我就想问问,他们那个房子真的连接了魇界吗?我能去看看吗?我可以签生死状!”
“抱歉,不能透露细节,不能,不可以。”沐辛然居然最后一个人。
她不知道在她挂断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那些人在事情发生后,就建立的群聊里,热火朝天讨论起来。
【电话那头肯定不是三区人!】
这群对完口供的人集体肯定。
沐辛然当然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份被扒了一半,她差不多已经知道里面的情况了。
“几个月前,这家人就决定将房间改造成模拟魇界,婚礼是预热,也是构建副本的一部分。”沐辛然说出推测:“他们的副本就涉及真假夫妻、消失的夫妻……之内的内容。”
“你是说,他们的副本变成真的了?”负责人问:“假失踪变成真的了?”
“这里还有一点,魇界污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沐辛然看着口供,想到每一个人在最后都要进入房子里,她忽地问道:“如果你能成为魇界副本一环,你是选择加入还是拒绝?”
“当然加入。”负责人毫不犹豫道。
沐辛然沉默看着负责人。
负责人:“?”
她回想了自己的回答,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怎么了?”她问。
沐辛然道:“没什么,就是敬佩你们三区人。”
最后一环扣上了。
安溪在进入前神情并不焦虑,也不愤怒,这代表里面可能没有什么血腥事件,起码污染是安溪能接受的存在。
这么多人失踪却没有血腥事件出现,沐辛然就猜测这个污染或许跟归一一个类型,她只是奇怪既然是一个类型的,为什么没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