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娘却是想起八月节时,几个儿子?榆木脑袋,真是整日和木头打交道,脑袋也和木头一样不开窍,山里出来?了那么多年轻姑娘,没?能哄上一两个回来?。
一时不由得直叹气?,“早年生儿子?那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情?,就咱命不好,赶上了这世道,生个儿子?如草芥,不如那姑娘宝贝。”
一家女万家求,他?们这生儿子?的人家,难啊。
牛大福不同意?她这样说自己的亲儿子?,撇了撇嘴巴,“人家愿意?,你又不愿意?人带着孩子?来?。叫我看就是你眼光不长远,那明珠的五个孩子?,你看阿羡不也养得好好的,而且我看个个都?乖巧懂事?,你当时若是同意?,咱俩这会儿已是过上了含饴弄孙的好日子?。”
“啊呸,那山里下来?的姑娘,个个野蛮,哪里和人家明珠比,人家从前什么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夫妻俩自顾说着,却没?有留意?到,远处已有半人高的芭蕉丛里,蹲着个满身污垢的姑娘。
她也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从谢明珠家离开后,再没?有出现在大家视线里的柳颂凌。
她身上的衣裳更脏了,头发也乱糟糟的。
本来?就生活不能自理,如今无家无业,可不就只?能四处躲躲藏藏,偷些吃的么?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没?这么脏,有人见她孤苦伶仃,还是有几户人家想收留她,正好家中?儿子?又没?成婚,没?准得个媳妇。
她这会儿倒是机灵起来?了,只?觉得自己这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反而只?是身子?了。
自是不愿意?。
她吃过山珍尝过海味,她这一双手生来?就不是干活的,不是拿来?如同街头那些妇孺们一般,蹲在榕树下拿着刀撬海蛎,弄得满手的伤痕。
无歇哥哥不会再同自己在一起了,以前都?不愿意?,更别提说是以后了。
所以她也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
但?现在她对自己的未来?,有着前所未有清晰明了的目标。
整个人就像是忽然开窍了一样,她想过好日子?,她不想做庶人,不想为奴为婢,更不想就随便?跟了一个普通汉子?,一辈子?忙忙碌碌起早贪黑撬海蛎。
更不愿意她以后的孩子?,也继续重复这种苦日子?。
而身子就是她唯一的本钱了。
男人喜欢年轻美貌的女人,她不算美,可她曾经是公主养大的,这无疑是别人身上没?有的,属于自的专属优点。
但?这广茂县太穷了,她转了几天,都?没有找到一户像样的有钱人家。
直至昨日,她听到那钱庄的掌柜说,他?们的二东家要来?查账。
这钱庄的名字,她在京都?也好,凰阳也罢,都?从未听说过,想来?是这岭南本土人开设的。
但?既然开得了钱庄,除了有数不尽的银子?,想来?身份地位是不会差的。
她只?有这个机会了。
可现在自己浑身脏兮兮的,好衣裳都?没?有一身,别说是对一个不缺美人的中?年男人投怀送抱,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平民老百姓,他?们都?只?当自己是疯子?乞丐。
所以坐在这里的她听到牛大福提起谢明珠,心里意?动。
朝着谢明珠家去了。
几日没?来?这里,没?想到竟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原本杂草丛生的荒地,如今一座宽广的赞新吊脚楼伫立在那。
这让柳颂凌更加确认了银子?的重要性。
前院荒芜的杂草清理了大半,远处的凉台上,小晴她们几个在凉台上玩耍,谢明珠和宴哥儿在楼下,头上倒扣着一张大荷叶,正在焚烧砍下的荒草。
她一出现,就被谢明珠发现了。
柳颂凌想着,自己现在什么都?没?了,已经想好去给人做妾,可能妾都?做不上,所以还要什么尊严?
索性三步并作两步朝她走过去,‘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上,“明珠姐,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谢明珠满脸的错愕,倒不是因为现在的柳颂凌折腾得像是个乞丐,而是她居然就这样朝自己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起来?说话。”谢明珠有些防备地看着她,一面让宴哥儿上楼去,反正这荒草也烧得差不多了。
宴哥儿不情?不愿,总觉得这柳颂凌不怀好意?,别是求娘收留她吧?
就怕娘心软,于是走之?前不忘提醒:“娘,咱家可没?地方住人了。”
柳颂凌听到这话,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自己本来?就不讨人喜欢,脾气?不好,又骄纵什么都?不会。
但?以后不会了,她会改,不然一眼望到头的苦日子?。
“你赶紧去吧。”谢明珠催促宴哥儿,等他?走了,自己也朝旁边的椰树下走过去。
柳颂凌连忙起身走了过去,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你放心,我这几日想过了,那天你的话说得对,我弄到现在这步田地,着实活该。而且我仔细想了想这些年我爹的那些姬妾们,可能其中?有一个就是我的亲生母亲。不过这也无所谓了,她们都?跟我爹一样全死了。”
而且坦白地说,她现在也发现了,自己是真的就像是谢明珠说的那样自私,因为对于那些姬妾的死,她没?有半点伤心难过,哪怕里面其实有她的亲生母亲。
她现在只?想过上好日子?。
谢明珠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这几日是经历了什么,终于不红眼眶掉眼泪了,反而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番话。
“所以你想干什么?”
柳颂凌抬头看着她,眼神坚定,“我虽是庶人,可在这岭南,连你们这些流放犯嫁人,朝廷都?不追究,那我去给人做妾,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况她留了我的性命,可见其实对我还是有些感情?的,当时也只?怕是一时之?气?罢了。不过我也不敢指望再回到从前的好日子?,只?想以后不要再过这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
“你,能否说你的来?意??”谢明珠可不想听她这些长篇大论,虽然出乎意?料,依她这个脑子?,竟然还能揣摩到这么多。
但?有几分真假,谁又知?晓呢?
“我想给你借钱,二两银子?,你放心以后我会还你,而且会还你很多。”她刚才?那些话,其实的确是有些铺垫的意?思?。
“你拿什么还?”谢明珠不客气?地上下扫视了她一圈,这一身破衣烂衫,还是那天的那一身,而且浑身脏兮兮的……很显然生活仍旧不能自理。
不然好歹把头发理顺些。
柳颂凌一脸认真,“我打听过了,和气?钱庄的二当家要来?广茂县,我不漂亮,但?是我的身份足够吸引他?。”
谢明珠倒吸了口冷气?,实在没?有想到,柳颂凌会想到走这样的‘捷径’。而且她可能还真会成功,因为这位二当家自己略有所闻,喜欢收罗各种身份的女人,简直就是个集邮大家,连她们这种流放犯,现在他?后院就有两款。
更别说是各处的山民渔娘,风月花魁。
所以柳颂凌这是忽然长了脑子??虽然自己不赞同她选这种路,但?人生自由,那是她的选择,而且这还真是现在她最好的一条路呢!
二两银子?,就当给她这条命续些生命值吧。
不然就照着她这样的光景,再继续流浪,哪天被那急了眼没?媳妇的抢回去,只?怕叫她生不如死。
因此叹了口气?,“行,你在这里等我。”
柳颂凌大喜,连忙又跪下来?,朝她磕了个头,“明珠姐,你放心,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那倒不用,好好活着吧。”谢明珠说着,上楼去拿了二两银子?下来?。
递给她的时候,还是提醒了一句:“你不要后悔。”
“不后悔,我想通了,与其饿一百年,不如吃香喝辣锦衣玉食一年。”柳颂凌倒是果?断,接了钱去,立即就走了。
二两银子?,足够她置办一身好衣裳,将自己改头换面一番。
卫无歇在房间里休息,听到凉台上宴哥儿他?们提起柳颂凌之?事?,从房中?出来?,人已经走了,只?听到几个孩子?说,她来?借钱。
而且谢明珠还真借了。
不由得蹙起眉头来?,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么?她什么都?不会,这二两银子?吃完了,肯定还来?借?
但?他?又不敢说谢明珠的不是,只?等月之?羡中?午回来?,便?拉他?到一旁小声告状。
月之?羡听了,虽然也赞同卫无歇的话,借钱给柳颂凌有去无回,但?还是坚持一个原则,“这个家里,媳妇做主,她借肯定是有她的道理。”
然后上下将卫无歇冷冷打量了一遍,“我就说宴哥儿怎么不接受你这个舅舅,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卫无歇一脸无辜,“什么叫我是这种人?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你现在手里还剩下多少银子??今天她又和牛大福订了货,说要让你带去外面卖,你知?道又要多少本钱么?”
月之?羡的耳朵里,只?听到媳妇又给自己找到了可卖物品,眼里满是兴奋,压根就不理会他?其他?的话,兴致冲冲地跑去找后院里的谢明珠。
谢明珠正在规划,何处养鸡鸭鹅,还有猪圈等。
而且要挖一个大大的粪坑,到时候家里的生活垃圾什么的,全都?倒进去发酵。
但?现在她有个两难的问题,粪坑不盖,方便?生活垃圾倒入,但?肯定臭气?熏天。
盖了,倒入垃圾不方便?,而且极有可能造成粪坑爆炸。
左右为难。
忽然月之?羡就闯入视线里,一脸的兴奋,“媳妇,听说你和牛大福谈了新生意??”
谢明珠点着头,将牛大福做的那些小把件说了一回。
其实那些东西,别处的木匠也能做,但?是手艺好名声在外的,人家不屑做,即便?是做出来?了,价格也不可能卖那么便?宜。
人家卖的都?是名气?。
二来?,他?们还有个天时地利的优点,就是这边的红木资源丰沛,这些小把件的原材料,都?用红木来?做。
所以谢明珠才?能保证即便?到时候东西卖出去,有人仿,也不用担心,因为人家的材料肯定比不过他?们。
月之?羡听她说,越听那眼里的崇拜就多一层,“媳妇你太厉害了,那我们肯定能赚钱。”
“赚了钱,可能还要继续借钱给陈县令。”若是顺利的话,他?们富起来?了,肯定也会带动广茂县的经济。
有钱了,海盗闻着味道也来?了。
所以海盗一定要防,不然就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说起海盗,月之?羡一脸的咬牙切齿,似石鱼寨的惨剧又历历在目了。没?了方才?的嬉皮笑脸,一脸严肃,“媳妇放心,有陈县令他?们在,咱们广茂县一定会操练出一支厉害的队伍。”
打海盗肯定是不指望的,连艘像样的船都?没?有,能自我保护就不错了。
“对了,你去那农先生家,如何?”谢明珠转过话题,问起他?,毕竟去了这整整一个早上。
很是不对劲啊。
说着,夫妻两个并肩从后院楼梯上楼。
月之?羡嘿嘿一笑,“我坐在那里听了一个早上,我觉得还挺有些意?思?,果?然这农先生是有些真才?实学在身上的,明天我就送宴哥儿过去。”
谢明珠是真的没?有想到,她还以为,月之?羡就是去看一眼,谁知?道人家还特意?坐下来?听了一个早上的课,检测对方的学识。
一时也是忍不住好笑:“从来?只?有先生考学生挑学生的时候,你这样挑先生的,还是头一个,他?没?生气??”
读书人都?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看那卫无歇就是了,都?那副鬼样子?了,有时候还要摆弄读书人那套脾气?。
“他?生气?也没?用,他?理论不过我。”月之?羡说起这事?儿,一脸的得意?洋洋。
“你与他?说了什么?”谢明珠有个不祥预感,尤其是想起月之?羡这嘴恶毒起来?,比白雪公主后妈的苹果?要毒。
一时隐隐有些担心。
月之?羡摸了摸鼻子?,这是一个很心虚的表现,含糊其辞地回着:“也没?什么。”
“嗯?”谢明珠眉头微蹙,大有一种你最好坦白从宽的意?思?。
月之?羡这才?一脸不服气?地说道:“他?今天在课堂上讲什么是民族大义?,说朝廷不该和亲北辽,应该打仗,这点我是同意?的。男人之?间的事?情?,怎么还要女人去牺牲?”
他?这话,一下将卫无歇和宴哥儿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不过这两人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这农先生胆子?好生大,真是仗着这岭南天高皇帝远,什么都?敢说?简直是不要命了。
而月之?羡显然提起这事?儿,情?绪就上来?了,“他?又说,镇北侯打仗厉害,要是他?活着就不会有现在这种伏低做小的局面。然后对他?大夸特夸。”
要说月之?羡这脑子?聪明灵活呢!虽然他?对这农先生的话十?分不满,但?也知?道这个镇北侯是谁?所以还能抽空朝栏椅上坐成一排的兄妹几个看去,“我也没?有要诋毁你们亲爹的意?思?。”
解释了一句,继续说道:“我就反驳他?,将军再怎么厉害,那没?有粮食衣裳有个屁用?全靠媳妇你当年的嫁妆,所以这镇北侯的功劳,要分媳妇你一半才?对。”
宴哥儿连连点头,“对。”他?能证明,娘的嫁妆爹全拿去充当军费了。
几个小丫头也连忙附和:“对!”
倒是阵型保持得整整齐齐的。
卫无歇在一旁看着,虽然他?十?分不喜镇北侯,也看不上这人,毕竟是他?骗了自己那个蠢姐姐,害得自家名声被毁,无法在京都?待下去。
但?此刻也颇为同情?他?,一帮亲娃儿都?替别人生了。
真真是人走茶凉,镇北侯这杯凉得更不能再凉了。
而月之?羡听到孩子?们都?站在自己这边,说得更起劲了,“后来?他?说我不懂民族大义?,不知?民心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民心就是粮食和银子?,银子?就是媳妇你说的经济,没?有粮食和经济,说什么民族大义??他?就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教不了我,说我是顽石。我说那没?事?,我又不是去做学生的,要教的是我的儿子?。”
谢明珠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可以想象出那农先生被气?成了什么样子?。
忍不住失笑,“虽说你的观点我赞同,但?是你当着满堂学生的面和农先生争执,实在不妥。”
月之?羡展眉一笑,“所以我后来?就没?骂他?啊。”这要是换做以前,谁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必然将他?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
但?想到这农先生后来?还扯着自己不放,月之?羡越想越气?,“他?说我满脑子?的铜臭味,我寻思?着,没?有这些铜臭味,他?那学堂里哪里来?这么多学生?难道他?还白白给人授课不是?”
谢明珠吓了一跳,“这话你可没?当着人的面说吧?”人家先生不要吃饭不要面子?么?
“当然没?,咱小宴还得去他?那里读书呢!他?这思?想虽是老旧了些,但?到底也是有学问的,咱小宴这几年还要指望他?,我没?糊涂呢!”月之?羡说完,一脸等着媳妇快夸我的表情?。
谢明珠想给他?一巴掌,有些后悔,应该自己带着宴哥儿亲自去的。
但?想到现在的他?比起以前,的确是脾气?好了很多,最终还是夸了一句:“算你知?晓些轻重。”
小晴她们姐妹几个,却是有些担心哥哥,小声嘀咕起来?,“哥,那你明天去读书,先生不会打你手板心吧?”爹都?把人家先生气?成这样了。
宴哥儿下一瞬缩了缩手掌心,“应是不会的。”既然爹都?觉得他?是个好先生,那应该不会……
其实他?心里也没?谱。
宴哥儿读书的事?情?安排好,束脩也交了,明天他?就去报道,谢明珠是无论如何也不要月之?羡带着去了,决定自己亲自送宴哥儿去。
所以下午,打算给他?去扯布做书袋,还要给买文房四宝。
把修建猪圈鸡舍的活儿扔给了月之?羡,反正材料牛大福家都?白送了,现在后院除了一骡棚,别的也没?有。
骡棚也是空着的,骡子?叫衙门借了去。
而下午谢明珠去扯布,看着不少透气?纱布,打算买些来?糊窗户,透气?阻蚊虫。
可想到这时不时来?的大雨,又挡不住外头的雨水。
最后作罢,直接多扯了些来?做窗帘,至于窗户上,还是等回银月滩的时候,捡海月贝回来?吧。
广茂县是不大,可是这些店铺东一个西一个的。
就买这点东西一个城里四个方向全转了一圈。
尤其是那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因为这个时候没?什么生意?,人家直接把铺面关了,所以她这一路打听着,找到人家院子?里去买的。
那会儿掌柜的还去城外打柴去了。
说起打柴,她家现在用的还是修房子?剩下的那些烂边角料,过一阵子?烧完了,也得自己出城去打柴了。
好在这柴火,只?要不砍树,也不分是谁家的林子?,可随便?拾。
不然只?怕到时候这柴火都?要花钱买了。
因文房四宝一事?被耽搁,谢明珠母子?两人回到家里晚了些,厨房烟炊里已经飘起了烟,没?看到小晴姐妹几个在凉台上面,谢明珠估摸是她们在煮饭。
果?然,上了凉台,将买回来?做窗帘的纱布放到栏椅上,朝着后院那边的凉台走过去,便?看到月之?羡带着卫无歇在搭建鸡舍。
出乎意?料的是,院子?里已经有十?来?只?毛茸茸的小鸡仔了,若不是它们发出叽叽的声音,这会儿已经暮色蒙蒙,谢明珠还有些看不清楚。
“哪里来?的小鸡仔?”她高声问楼下干活的月之?羡。
“方才?阿椿嫂子?带来?的,说明天再给抓些鸭鹅来?,正好放在那边的塘里。”月之?羡答着。
谢明珠听得阿椿嫂来?过,有些埋怨,“怎么不留她吃了晚饭再走?”
“顺路来?的,还有事?情?,说是过些日子?,咱家具摆上来?,再来?吃饭。”月之?羡的声音继续从楼下传来?。
谢明珠眼见着夜色越来?越浓,想叫他?们明天再干,但?又怕一会儿天黑了,小鸡仔们没?地儿待,便?喊宴哥儿举着油灯下去照亮,自己去厨房里帮忙。
他?们这地好,选择修建房屋这里,就有一口现成的小井,谢明珠合计等过一段时间,将井口重新修建一下。
至于以后种了地,后面的那口大塘子?足够满足庄稼需要的水源了。
所以这七十?二两银子?,是花得十?分值的。
翌日,谢明珠一早就领着宴哥儿去读书,这边的学堂因为山上搬迁下来?的月族人不少,所以汉人拜师那礼早就荒废了去。
这农先生也没?有什么讲究。
本来?因着昨天月之?羡来?学堂的事?儿,有些不高兴,但?见宴哥儿进退有度,对答如流,十?分满意?,便?将那些个不愉快给抛之?脑后了。
当下给他?分派了位置,今天就直接正式上课。
谢明珠见此事?办妥,便?也回了家去。
昨天买回来?的纱布,月之?羡已经裁剪挂上了,自不用多说,卫无歇肯定又跟着打下手了。
“媳妇。”月之?羡见了她,屁颠颠迎上来?,“过两日,只?怕下各村寨去的衙役大哥们也陆续回来?了,想来?不要几天,村寨里也安排人来?,那时候只?怕没?空,趁着这会儿,我想把家里要的罐子?水缸都?烧了。”最重要的是媳妇要的过滤器,还有媳妇的花瓶。
北门边上就有两口窑,一口大的一口小的,小的常是老百姓们自己烧个什么炊具用的。
这几天刚好有人在用。
月之?羡才?想,正好自己今天捏好泥坯,晾得差不多,等人家出窑,自己都?不用暖窑,就直接可以接着烧。
其实大可去银月滩将那些搬过来?,但?瓶瓶罐罐的,这一路上不知?会摔碎多少?而且那边没?准隔三差五要回去住,都?搬来?了也不方便?。
“也行。”反正家里的这其他?的荒草,也都?包给了牛大福,他?说会安排儿子?来?。
就是这样一来?,需要大量的柴火,所以谢明珠提议着:“家里这柴火,就不必费劲拉过去,你们到城外看看,能不能捡些。”
这样商议好,月之?羡又开启了忙碌生活。
以前是宴哥儿给他?打下手,现是卫无歇这个读书人。
他?是不愿意?的,但?又不服气?,实在是月之?羡会的太多了,大到修房子?,小到针线活。
很难想象,月之?羡一无父无母的孤儿,上哪里学这么多手艺在身上的?
他?自诩也是满腹诗书,难道脑子?还没?他?聪明?所以也是咬着牙,忍着手上脚上的伤,跟着他?干。
本来?他?以为,自己这本就孱弱,现在又带伤,没?准坚持两天,就病倒了?那时候宴哥儿这个外甥会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关心关心自己?
谁料这一下坚持了三天,与月之?羡一起和泥巴,失败无数次后,终于成功捏了一个不是很规整的笔筒,但?他?十?分满意?。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随着每日孜孜不倦的干活,居然有所改善,体魄变得更坚韧了不少。
中?途还跟着月之?羡顶着炎炎烈日去捡柴火,好在现在有了骡车,不用自己背回去。
只?是这岭南的天气?实在是多变,就今天一天里,已下了三回瓢泼大雨,每次都?汹涌磅礴,可下了不到盏茶的功夫,乌云散去,又是湛蓝天空,朵朵白云。
湿漉漉的地面被烈日一晒,肉眼可见那地面的积水热气?腾腾地快速蒸发,空气?里不但?没?半点清爽凉快,反而更闷热了。
守在窑跟前的卫无歇觉得自己快要中?暑死了,头晕眼花的。
甚至都?已经想到了等月之?羡赶来?,可能自己都?已经凉透了。
可事?实上,他?虽觉得身体不适,但?迟迟不倒,直至这窑不用添柴火,也不用人看,等两天两夜后温度低了,就可以开窑。
这个时候他?已经恢复了正常,反而精神抖擞的,满怀期待自己的笔筒问世。
而这几天里,他?们家这房前屋后的荒草,也都?被清理完了。
当然不是牛大福的儿子?们来?做的,他?现在都?忙着给谢明珠干工期,哪里还舍得叫有手艺的老三老四来?割草?
这几天已经将床铺全做好送过来?了,桐油不知?上了几道,看着油光润滑的。
所以找了牛大娘她娘家的侄儿们来?割荒草。
四五个大小伙子?来?,又都?是干活的好手,没?个两三天,给清理得干干净净的。
期间每天来?,还带些牛大福做的桌子?板凳过来?,谢明珠也顺道将画好的图纸叫他?们带去给牛大福。
找空闲趁机将这些野草烧荒,得了不少土灰出来?,等过一阵子?和骡棚里积攒下来?的粪便?,就是种菜的粪肥。
地收拾干净了,现在有了骡子?,地也宽广,所以自不似当初在银月滩时,靠着自己一锄头一锄头的挖。
但?是家里也没?有犁,本想去找铁匠打一副,然现在的铁匠铺里压根就腾不出空来?,都?忙着给衙门里打兵器。
所以这经过杨德发那边,七拐八弯的,终于借了一把犁头回来?。
可惜月之?羡才?犁了一天,各村寨响应陈县令号召,派人来?学习种植荻蔗的人和参加民兵操练的人陆续来?了。
谢明珠夫妻俩作为荻蔗种植主角,接下来?肯定要忙一天,所以犁地这个活儿,最后落到了卫无歇的手里。
银月滩也来?人了,几十?号人,学习种植荻蔗和来?参加民兵训练的都?有。
奎木也在,还帮忙把谢明珠他?们收拾好的那三个大筐行李,以及一些长殷收集好的菜种子?给带来?了。
他?自然住到了谢明珠家,晚上就和宴哥儿睡一个房间。
因大家都?带了荻蔗来?,现在就等着谢明珠教他?们如何种植,但?这么多人,肯定要选一处宽广的地方。
这不就是谢明珠家么?正好月之?羡翻了一块地出来?。
于是就领着大伙儿来?了地里。
只?见卫无歇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赶着骡子?犁地,叫好几个年长的人瞧了,在旁边频频摇头,指手画脚。
听得他?头皮发麻,但?也不敢反驳,因为他?昨天就跟月之?羡学了一天,还不是很熟练,而且他?们还时不时地说土话,他?压根就听不懂是褒是贬。
还是小时同情?他?,特意?过来?做翻译,“卫小舅,那个白胡子?爷爷说你不如他?们家的狗。他?家狗在旁边吠两声,他?家骡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不要人抽鞭子?,只?需扶着犁就能犁地。”
捂嘴已经来?不及了,小晚拉了小时一把。
但?是看卫小舅的表情?,这翻译不如不翻,于是替小时找补:“卫小舅,你别听小时瞎说,她根本听不懂。”
小时不服气?反驳,“谁说我不懂?我会的月族话最多了,你们都?没?我厉害。”
“是是是是,你最厉害,你不是说要去跟着娘学种荻蔗么?你在这里做什么?”小晚试图将她拉走。
小时站着不动,“那边好多人,我根本就挤不进去,硬要挤,他?们会把我挤瘪了。”
卫无歇仰头望苍天,凰阳那边到底什么时候来?消息?等他?重新办理好了路引,他?就立刻马上走。
这不是人待的地方。
而谢明珠和月之?羡这边,因为谢明珠已经和月之?羡说过了荻蔗种植,他?理论知?识已经十?分熟练,所以现在同谢明珠实践,倒也没?有出差池。
第一,这地要选择平坦的地方,至于土壤,本地的土壤谢明珠觉得简直就是为荻蔗而生的,肥沃且土层深厚,其中?还有不少细腻砂砾,可保土里透气?透水,对于不耐涝的荻蔗来?说最佳。
第二,要造畦,畦垄间距留四尺,中?间的深沟四寸为优。
一开始大家以为自己将他?们带来?的荻蔗种在土垄上,谁知?道竟然是种在深沟之?中?,盖上一层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