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桌上除了海鲜粥,还有一道?凉拌的黄须菜。
这是一种?生长在海滩上的野菜,谢明珠认识,从?前在网上看到?过,人家用来包饺子吃,说是人间美味。
满是维生素多少种?氨基酸来着。
反正是好东西。
不过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些白色的发糕。
“这是哪里来的?”家里是有些糯米,但是可没糯米粉。
所以谢明珠以为是谁给?的。
“爹蒸的,我在旁边给?他添柴。对了娘,今天?可以用灶了,一会吃了饭,我跟妹妹们?就去把垫在火塘下?的石头沙子搬出去。”宴哥儿昨天?就立誓今天?要早起煮早饭,谁知道?便宜小爹起得更早。
自己起得太晚,起来时?小爹已经从?冲海神庙旁边的磨坊里磨了糯米浆回来。
这些圆圆胖胖的白色小发糕,正是用糯米浆蒸出来的。
自是与谢明珠解释。
听得谢明珠有点愧疚,她好像最?近都起得太晚了些。于是和宴哥儿说道?:“明天?起来就叫我。”
宴哥儿嘴上答应得很好,可是心里却想,小爹肯定不让叫。
算了,现在吃的全靠小爹,听他的吧。
吃完早饭,谢明珠几乎没事做了,厨房里有人收拾,便准备去再割些苎麻放溪里泡着。
这样一想,趁着太阳还不大,拿了镰刀便去了。
等着她回来,远远就见苏雨柔在凉台的栏椅上坐着。
苏雨柔也看到?了她,跑下?楼来帮忙,“明珠姐你别这样勤快,不然我婆婆回头又要拿我做比较了。”
谢明珠也不想干活,可这不是没什么换洗衣裳么?还指望这些苎麻织布呢!
一面指了指那溪,“我放水里去,皮太难剥了。”
苏雨柔边跟在她身后扶着,一起去了溪边。
自然也看到?了溪对面新翻的地?,“你挖的?”
“嗯。”苎麻扔水里,肩膀上终于舒坦了,谢明珠抱了两个石头压着,以免苎麻被溪水冲走,“我也想吃些瓜豆。”然而这边并没有。
一面自也是将昨儿晚上月之羡要来开垦翻地?的事儿做笑话与她说。
谁料想苏雨柔这个大家闺秀,如今是半点没有了矜持,听了捧腹大笑,“他莫不是个傻的,夜里有劲儿也不是这样使的。”
谢明珠听到?她这话,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我看你是要完了,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苏雨柔却还在刨根问底,“你别告诉我,你俩还那样吧?”
谢明珠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有些后悔拿着事儿说来与她听。
一脸板正地?回着苏雨柔:“我是个人,不是禽兽。”
谁知道?换来的是苏雨柔的嘲讽,又是恨铁不成钢,“我看你是连禽兽都不如,那样一个美男子就躺在你旁边,真是白瞎了你这运气,竟然长了一颗尼姑的心。”
尼姑的心是没有的,但是道?德这个枷锁还压在头上,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实?在是没办法冲破。
那是十七,不是二十七。
好歹他十八,勉强算是成年?了。
也好啊。
可他十七!
闲扯了一会儿,苏雨柔看着溪对面规规整整的地?,四周还围满了一圈小石头做土垄,若有所思,“你要是种?成功了,我回头也种?一些。咱这退一步说,也是如诗如画的田园生活。”
又见那溪边小塘里又冒出了许多睡莲头,便拿了跟棍子准备去扒拉过来,摘些回去插在海螺里养着。
谢明珠心说果然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大小姐出身,和自己这个商贾出身的就不一样。
就眼下?这穷苦日子,人都能过得如诗如画。
而自己想着的是搞水缸、陶罐子坛子。
人家过日子的同时?,还能继续保持风花雪月。
回头自己也摘些花回去插着,种?地?的同时?,花花草草也要多种?些。
虽是无用,可看着赏心悦目心情好。
这好心情,是钱财都买不来的。
“对了,你家夫君今天?出海了么?”谢明珠才想起,今天?是出海的日子。
苏雨柔颔首应着,心思大部份都在摘睡莲上,“一早就出去了,听我婆婆说,最?起码也要三天?才回来。”时?间久的时?候,第五天?回来也是可能的。
她看起来是半点没有担心自家男人的意思,反正家里除了最?小的小叔子,男丁全都跟着去了。
出海的人多,回头得了鱼获,分得自然也多,到?时?候婆婆说晒成咸货会有商人来收。
想到?这,她反而是担心起谢明珠,“你那小夫君没去吧?”
“嗯。”谢明珠绕到?她对面的小塘里,也采了几支睡莲拿在手里。
本想也摘些叶子回去,不过被前天?傍晚的雨水打得破破烂烂的,刚冒出水的,又太小没舒展开,暂时?没有观赏价值。
苏雨柔想着不去,这就没法赚钱,而现在他们?才修房子,屋子里空荡荡的,别说是什么窗帘了,就是床铺都没有。
一时?也是为谢明珠所担忧,但又晓得这银月滩的规矩,最?后只叹着气:“不去也好,不然像我一样,提心吊胆的。”
“你得相?信海神娘娘。”虽然谢明珠不大相?信。
苏雨柔笑道?:“我婆婆也这样说的。”一面防备起来,环顾了四周一圈,见着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昨天?晚上,婉婉家里的事儿,你可知道??”
实?不相?瞒,谢明珠早就有一颗按耐不住的心想问问。
这家到?底分了没?
毕竟冷家和庄家是挨着的,这么大的动静,苏雨柔肯定掌握着第一手资料。
现在苏雨柔主?动提起,自然是也积极不已。
“分了,闹了半宿,后来又把沙村长和祭婆婆请来了,昨儿晚上就分了。不过阿丹他们?没房子,一早冷广凤跟着出海后,阿丹就带着小野去了她娘家。”苏雨柔估摸着,看这样子,下?一次若是不出海,他们?就要立即建房子。
又想到?村里四周,除了谢明珠家这附近,好像没有更平坦宽敞的地?方了。“没准到?时?候要和你家做邻居。”
谢明珠看了看自家这附近,的确是足够的宽敞平坦,可是大大小小的池塘太多了。
除非到?时?候冷广凤和阿丹填上几个小池塘。
所以摇着头,“应该不会,没准往椰树林里建。”那椰树林里,就砍几棵椰树的事儿。
不比填池塘要更方便么?
一面也问起她,“那婉婉夫君今天?出海了没?”
苏雨柔眼里满是羡慕,“自然是没有,她公爹去了。”见过偏心的爹娘,但从?来不是受益者。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朋友成了受益者。
但又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你也不必羡慕她,她婆婆把她拘在家里,我过来的时?候,邀她一起出门,还叫她婆婆阴阳怪气说了几句。”
提起花婶,苏雨柔就没有了好脸色。
谢明珠大概能猜到?,这花婶当时?说的话怎么不好听了,“那婉婉呢?”
“她在楼上,也不知听到?没,反正没露面。”说起这话,苏雨柔脸上明显流露着些失望。
谢明珠见此?,也不知怎么劝慰,“你别多想。”
“我能想什么?只是觉得花婶偏爱他们?夫妻未必是什么好事情,婉婉是什么人,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咱只看到?她婆婆偏袒,可常言说的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们?夫妻占尽了公婆给?的好处,多半事事也要听从?公婆的安排。”不然一顶不孝不知好歹的大帽子压下?来,只怕叫人气都喘不过来呢!
这话倒说得很是了。
谢明珠不禁也叹了口气,“罢了,不说这事儿,去我家坐会儿。”
然苏雨柔看了看手里的睡莲,“算了,我先回去,我婆婆带着小叔子去海边捡海蛎了,下?午多半又要撬海蛎,一大堆杂活。”
谢明珠闻言,也就没留她。
捧着一把睡莲回家,有眼力劲的娃立马就找来了搬进来那天?炒螺肉留下?的大海螺。
装了水,给?谢明珠插花。
可问题来了,海螺放不稳,最?后还是捡了一团交错盘根的榕树枝来垫着做底座。
果然生活是离不开花花草草的。
这睡莲虽还未开,但放到?桌面上,这凉台上似也多了几分生活诗意。
她正和一帮孩子欣赏着,边用那些漂亮的小海贝玩游戏,就见长殷背着个布袋子匆匆来了。
谢明珠连忙起身迎上去,“你不是和月之羡一起砍竹子去了么?”
长殷将手里的布袋递给?她,“阿羡哥说今天?不回来吃午饭了,不必等他。”
谢明珠应了声,也不知袋子里面是什么,掂量着有四五斤重的样子。
这时?候又听长殷说,“这里是阿羡哥跟疍人们?换的种?子,不过我们?也不认识,他们?给?什么就拿什么。”
这娃说完,也不吃个果子,就匆匆跑了。
谢明珠追都追不上。
又惦记着这四五斤的袋子里全是种?子,那叫一个激动,当即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只是一时?也是傻了眼。
种?类繁多,值得高兴。
她大概认出了豌豆种?子四季豆种?子,以及一些白菜种?子,和金黄色的小米种?。
还有些尖尖的或是三角形的,应该是其他的蔬菜种?。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全部混装在一起?这叫她怎么种??
这一刻怒喜交加。
算了算了,都不容易。
谢明珠劝着自己,当下?找了一把簸箕,铺上芭蕉叶,方将种?子都倒进里面,一面吆喝着玩贝壳的孩子们?,“来活了来活了,都快过来。”
又找了七八个海螺贝壳一并在桌上摆开,朝一字排开,兴致冲冲等着干活的五个娃安排道?:“今天?下?午,你们?就将这簸箕里的种?子都给?我分类挑出来,别弄错了,从?大到?小的挑,千万不要给?撒了。”
这些种?子,何其珍贵,一颗也不能掉了。
见她如此?严肃,五人也齐齐点头。
然后立即就趴在桌上,五个脑袋顿时?挤在一起,把整个簸箕都给?淹没了。
看着是杂乱无章,但其实?将大颗的种?子先挑拣出来,剩下?的便是那些蔬菜种?子。
而蔬菜种?子里,又有颗粒饱满实?沉的,以及个头大或是外形怪异的。
所以也其实?也不是太难挑选。
就是种?类完全超过了谢明珠所以为的七八种?。
因为小时?从?里面找到?了两颗辣椒种?子,就真的只有两颗。
后来把里头翻遍了,也没再找到?第三颗。
谢明珠如获至宝,立即就先给?收了起来。
而在翻找辣椒种?子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香菜种?子。
这香菜种?子和白菜种?子就十分相?似了,看来还是得种?下?后,才将菜苗移出,才能彻底分开了。
另外又有些花种?子,谢明珠怎么判断出来的呢?因为她看到?了蜀葵的种?子,一个掌心大小的鲍鱼壳里,全都装满了。
谢明珠也就直接撒在了篱笆下?面,到?时?候等这些蜀葵发芽长起来,凭着这里肥沃的土地?,只怕要比篱笆还要高呢!
就是不知道?这些蜀葵是一个颜色,还是多个品种?。
而有了这么多菜种?子,谢明珠这一日也忙着开垦。
下?午些宴哥儿兄妹五个终于完成了这项分种?子的大项目,便也过来把谢明珠挖地?时?捡出来的小石头都堆到?天?边上。
谢明珠下?午断断续续,又挖了三十个平方左右的地?。
不过因为四周星星点点的小池塘,所以东一块西一块的,十分不规整。
这样也好,回头各样蔬菜离得远些,采摘的时?候也一目了然。
只是都是靠着池塘的,即便不怕有积水,但谢明珠也不敢贸然种?下?,明天?将地?再拢高一些。
还有就是粪肥,她家可没有这么多,茅房里还一片崭新。
得养些鸡鸭鹅了。
但拿什么去给?村民们?换呢?
谁知道?她还没个头绪,夜幕过后,晚饭都烧好了,还不见月之羡回来,她心里有些焦急,正站在凉台上悬望着。
就见榕树那边的来了个影子,只不过好像扛着什么?
她连去接。
肯定是月之羡了,都这个时?候了,各人都回了家,谁会闲着跑自家这边来。
果然,她下?了楼才出院子,就见着是月之羡,扛着几根长竹竿回来。
“怎么将竹竿扛回来了?”莫不是疍人不要了?
“明珠,这个给?你。”月之羡没忙着回她的话,而是抬起手臂,手上提着一个笼子。
谢明珠一脸疑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吵闹的蛙鸣和蝉鸣中间,她好像听到?了小鸡的叽叽声。
一面接过笼子,垂头一看,竟然看到?是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全挤在一起。
她的眉眼里瞬间盛满了兴奋,激动又有些崇拜地?看着月之羡,“你哪里弄来的?”今天?自己还想拿什么和村民们?换。
忍不住伸手往里摸了摸,有的喙好像有些大,于是更激动了,“还有小鸭子?”
“三只小鹅,五只小鸭子,七只小鸡仔。”月之羡笑盈盈地?看着她,媳妇今天?好像比昨天?又更好看了,眼睛里全都是星星。
“啊?”谢明珠大惊,这么小的笼子里,放了这么多只,不会给?踩死吧?当下?也顾不上月之羡了,提着小笼子就赶紧往家里跑。
难怪她觉得这小笼子这样重。
到?了院子里,娃们?已经下?楼来了,显然已经听到?有鸡鸭的事情,当下?全都围着谢明珠的,等她将小鸡们?都抓出来。
谢明珠看了看自家的篱笆墙,好像缝隙有些大,不敢立刻抓出来,而是朝宴哥儿吩咐着,"快去拿些芭蕉叶来。"
得先围个圈,再将这些小家伙放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小笼子里的小鸡仔们?感受到?了如今被人围着,一下?变得活跃起来,叽叽喳喳地?叫不停。
宴哥儿去抱了好几芭蕉叶过来,月之羡已经将竹竿放到?院子里了,也明白了谢明珠的打算,“随便围起来,我一会儿就给?编个栏,咱先围在楼底下?养。”
不过还是要在茅房那边修个鸡圈,不然等着长大了又吵又臭,媳妇肯定受不了。
他说干就干,手里的刀已经开始劈竹竿,准备削竹篾。
谢明珠看着他这一路扛着竹竿回来,脸上的汗都还没来得及擦不说,水也没喝一口,就马上动手干活。
到?底是心疼的,“你别急,先歇会儿吃了饭再忙。”反正这些芭蕉叶暂时?围在这里,小鸡们?也跑不出去。
月之羡倒也没有拒绝,“行,我把竹竿劈了就去。”
小鸡仔们?被放出来,看着还是十分活跃,几个孩子在一旁拿椰子壳装水来喂,一个个在旁边瞧着,叽叽喳喳地?问月之羡从?哪里得来的。
反正比这些小鸡鸭鹅都要吵闹几分。
原来是月之羡从?疍人们?手里得来的。
说起的时?候,还不忘朝谢明珠看过去,“我今天?上了他们?的船,看着他们?还养了猫儿,回头我给?你抓一只回来可好?”
不等谢明珠点头,五个声音已经不约而同地?替她答应了。
谢明珠听着,这些疍人好像东西还挺多的,不但蔬菜种?子齐全,小家禽也不少,还养猫。
海上难道?还有耗子?
当下?见这些小鸡鸭鹅都暂时?安顿好了,便赶着孩子们?上楼吃饭,也催促着月之羡,“你也快洗手来,等你好久了。”
月之羡听了这话,心里头更高兴了。
原来不是自己带这些小鸡回来,才等自己吃饭的,而是一开始他们?就在等自己。
这和自己想的一样,家人就是要等没回家的人回来了,然后一起吃饭。
心里美滋滋的,干起活来也越发的得心应手了。
一面回着已上楼梯的谢明珠,“就来。”
吃过晚饭,早在没天?黑前谢明珠就带着娃们?洗了澡,顺便将白天?的衣裳洗了,这会儿都穿着当初流放时?候的衣裳去休息。
月之羡把桌子移开了些,将修好的竹篾都拿了上来,放在凉台上编围栏。
自也看到?了桌上海螺里的睡莲,心想回头得空开始烧制瓦罐的时?候,给?媳妇也烧几个花瓶。
花瓶的模样他心里有数,在城里看到?人家店铺里摆着,就是些长着长脖子的瓶子。
此?时?的谢明珠正在挑灯芯,身后的围栏上,挂满了傍晚洗的衣服。
天?气炎热,一个晚上衣裳就干了。
白日里温度更高,大家都穿这些轻薄的麻衣,就更凉快些。
她一边拨弄灯芯,一边想着月之羡上疍人船的事情,始终是有些担心。
村里的人对疍人都充满了一种?奇怪的态度,一边愿意和疍人们?交换东西,但一边又不愿意和疍人们?多接触。
更别说是上他们?的船了。
他们?的眼里,疍人是被厄运缠上,所以终身无法上岸,只能一生都在海面上漂泊着。
至死也只能死在海里。
所以生怕和疍人多接触,也被厄运所牵连。
但现在月之羡为了给?自己换种?子,还上了疍人的船。
也不知月之羡是如何想的?他心中可是忌讳?
眼下?见着孩子们?也都睡了,便趁机问道?:“你不怕疍人们?么?”
月之羡的动作很快,只见谢明珠觉得会划伤手的竹篾在他手里变得柔软灵活,随着他手指翻飞轮换间,一根根竹篾就在他手底下?交织,密集地?链接在一起。
谢明珠觉得就这密度,用来遮风挡雨也足矣。
“有什么可怕的?他们?和咱们?也没什么区别。”月之羡回了,才反应过来,心想莫不是媳妇害怕?
于是连忙纠正:“你要是不喜欢疍人,那我以后就不和他们?来往了。”
谢明珠见他反而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连摇头,“不是,我只是想着村里人都那样说,怕你为了给?我找东西,委屈自己。”
如果不是疍人肯拿出那样大的珍珠,村里人只怕是不同意给?他们?木材的。
月之羡见她这样担心自己,心里是高兴的。
但更怕她为此?自责,连忙辩解着:“村里人都是瞎胡咧的,什么厄运不厄运的,那谁生谁死,叫我看来,都是命中注定。”
就像是自己,百般不愿意去抽签,不也抽中了么?
到?了县里,也拖到?最?后才去,媳妇也还没被人选走。
这不就是实?打实?的命中注定。
所以跟接触谁有什么关系?
于是反而劝着她,“所以你别瞎想,就是沙老?头他们?不开窍,要是肯和疍人多来往,也就不用苦哈哈地?等那些奸商来收海货了。完全可以乘着疍人们?的船,去往州府,也省得冒险走鱼尾峡。”
那里常年?都笼罩在瘴气里不说,里面还有吃人的大蛇。
反正他都想好了,他们?不跟疍人来往,那是他们?的事情,可自己按照银月滩的规矩,又不能出海打渔。
如此?生活也没个什么来源。
虽说在这银月滩,吃喝是不愁的。
可惜谁家媳妇身上没有一两件银饰?只有自家媳妇身上,走路都不会叮当响。
所以他自己都打算好了,没有办法出海打渔,那就弄些山货,到?时?候疍人们?到?这边的时?候,就和他们?换。
反正这支疍民和别的疍民不一样,并非其他的疍民族群,守在一片海域就不动。
而这一支是来回顺着海岸线移动,所以隔段时?间就会路过银月滩。
若是可以,他还想直接乘着疍人们?的船,去往县里呢!
但这估计不行的,和疍人们?交易换东西,也许村里能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自己没法出海,家里又这么多人要吃饭。
他们?应该不会说什么。
可真叫他们?知道?自己上了船,肯定还是会有人闹的。
两人守着油灯,远处潺潺溪水声里,夹着蛙声蝉鸣一片,时?不时?裹挟着茉莉味的夜风拂过,谢明珠拿了些牡蛎来开。
月之羡一看,就立即阻止了。“牡蛎壳伤手,等我编完了我来。”
虽然她也不想开牡蛎,但到?底要晒些牡蛎干,平时?忙起来抓一把泡一泡,就能煮粥煎蛋,方便着呢!
而且守着灯多浪费,自己就在这里闲坐着,又帮不上月之羡的忙。
但拗不过他,而且小刀都被收起来了,只能双手托着腮帮子坐在桌前看他竹编。
干活的男人是真养眼。
她撑着瞌睡,等月之羡编好了围栏,下?楼掌灯看他将小鸡鸭鹅都给?围好,清点了数。
月之羡去洗瀑布边洗澡洗衣服,她也先回去休息了。
只是爬上了吊床,还是有些怀念能躺平的床铺。
但看这样子,得月之羡将疍人们?要的木材和竹竿都弄够了,才会得空。
想着这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快天?亮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动静,她心头一喜,还以为今天?终于能早起了。
却发现今天?没有那么亮,纯水是因为阴天?,而且看样子要下?雨。
月之羡自然已经出门去了。
村子中央那边,传来敲敲打打的锣声,她有些好奇,喊了宴哥儿去看是怎么回事。
听这声音好似做法事一般?
别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村里的男人们?昨天?大部份都出了海,今天?看样子会下?雨,这不会是在海神庙里作法祈求海神娘娘保佑风调雨顺吧?
果然,没多会儿宴哥儿就回来了。
跑得气虚喘喘的,“是祭婆婆和阿奶带着村里的人在烧香。苏姨也在那看热闹,说今天?敲锣是想怕海神娘娘听不到?……”
这有待考究。
就宴哥儿自己听了都觉得有点不靠谱,所以他是不信苏姨这话的。
谢明珠听了自也不信,而是生怕下?起大雨,月之羡还在外头呢!“你今天?也起得早,可知道?月之羡在哪里砍竹子?”
宴哥儿摇着头,不过知道?母亲是担心便宜小爹,“母亲不用担心,我虽不知在何处,但听长殷他们?说,就在海边,他们?砍了树和竹子,就直接礁石上扔进海里,疍人们?自己来取。”
所以他们?不到?海上去,不用太担心。
谢明珠听了,松了口气,趁着还没下?雨,拿了镰刀去割了不少野草来,扔进吊脚楼下?的鸡圈里,给?这些小鸡鸭鹅啄。
又检查了一圈自家篱笆四周的水沟。
就怕哪里落了树叶来堵塞住,回头下?起雨来,雨水冲进院子里来,这些家禽们?会遭殃。
几个小姑娘则在院子里剥苎麻皮。
前天?谢明珠扔溪里的苎麻,她一早去溪边的时?候,就发现可以脱皮了,便给?捞了回来。
泡发过的苎麻,皮很容易就脱落。
那些无用的茎,也处于半腐烂的状态,谢明珠可没扔了。
直接又吭哧吭哧地?拖到?自家的地?里,埋上些泥土,想来过几日,这里温度也高,就能彻底腐烂成为天?然粪肥了。
到?时?候加上鸡圈里的那些鸡粪鸭粪,不怕菜种?不好。
也不用担心白浪费这些辛苦得来的菜种?子了。
然就这样忙了一早上,这天?仍旧阴沉沉的,却没有要下?雨的意思,风倒是刮得挺大,远处椰树林的叶子哗啦作响。
几个小丫头坐在凉台上,叽里咕噜地?说着早上海神庙门口的祭祀,觉得肯定是海神娘娘收到?了大家的消息。
于是都说今天?不会下?雨了。
雨后来果然也没下?,只是到?了下?午实?在闷热得难受,中饭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
苏雨柔提着个小布袋来串门。
“你那是什么?”谢明珠见她一脸兴奋的表情,将目光落到?布袋子上,心想莫不是菜种?子?
苏雨柔献宝一般放到?桌上才慢慢打开,“瞧。”
“你哪里得来的?”竟然是些西米露,谢明珠知道?这东西是用另外一种?椰树花穗快成熟的时?候做的。
但目前这银月滩以及一路从?县里过来,所见的都是高种?椰树,并未看到?其他的品种?。
所以才好奇,苏雨柔从?何处得来的。
“我婆婆娘家那边带来的。”苏雨柔有些诧异地?看着谢明珠:“你知道?怎么吃?”
“自然是煮糖水。”正好大家都没胃口,不过谢明珠觉得还是搞清楚她怎么拿过来。“你拿来你婆婆知道?吧?”
苏雨柔见她一脸怀疑自己的表情,有些不高兴,“我又不是婉婉,我婆婆人好着呢!今天?闷得很,她看我在家也无聊,又想着你这边孩子多,就抓了些给?我,叫我带过来给?你煮糖水吃。”
提起卢婉婉,谢明珠自然是关注,“她也在家里么?”
“在呢,老?太婆喊她剥海蛎,出不来。”说起那花婶,苏雨柔就有些气愤,“亏得我昨天?还和你说,她爱屋及乌,偏爱小儿子就疼爱婉婉这个小儿媳,结果都是假的,今天?他小儿子不在,立马就拿婉婉做奴仆使。”
谢明珠听了,有些同情卢婉婉,但这怎么说,人家是她自己挑的。
当初算是矮个子里拔尖,挑了个幺儿。
老?娘老?父亲是疼爱幺儿的,却没包括他这个幺儿媳妇。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天?大雨花婶还知道?带着卢婉婉逃呢?连孙子都没顾得上。
别是因为怕老?幺没媳妇吧?而孙子还能生?
谢明珠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可不敢再多想,忙收回了思绪。
听得苏雨柔嘴里还说起粗话来骂花婶子,生怕将自家几个闺女教坏了,连忙朝她瞪眼,“你可快闭嘴吧。”
不过阿香婶是真的好,对苏雨柔这个媳妇不错。
心里也想着拿了人家的西米露,回头等种?了菜,送些过去。
不然这个家里还真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
当下?喊着苏雨柔,一起去了厨房。
苏雨柔切水果,她则烧水将这些西米露煮了。
“这西米露不好得,我听说要十五年?的老?树才会出花穗。”等着花穗开的时?候就得将这树给?砍了,方可从?中得到?这制作西米露的淀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