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奇闻轶事看过不少的?博闻强识之?人,却从来没听?过有人这样?走过,从古至今,没人敢这样?走过。
崔彦,他是不要命的?飞奔而?来。
想到此,他往他的?下身一扫,果见他的?裤腿也不知被什么?咬得破烂不堪,两?条小?腿空荡荡的?露在外面,上面血迹斑斑,脚掌更是五个脚指头都露了出来,看见森森白骨,上面早已没一块好肉,像个野人一般。
他已顾不得自己肩膀上的?酸痛,只?一个劲的?对?他咆哮道:
“崔彦,你是不是疯了,一个女人值得你这样?作践自己,你不要命,也该为官家、为宣国公府想想。“
“她在哪?”崔彦始终只?有这三个字,手中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嘶”。
陆绩实?在受不住了,疼得嘶了一声才一脸无奈道:
“她乘坐的?海船在回程时出了事,我派了人在出事的?那片海域都找了,还是没有她的?身影,怕是已经......”
崔彦不等他说完,已经一拳头打在了他瘦削的?脸上道:
“不会的?,她不可能就这样?死了。我让你好好照顾她,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陆绩被打得脸窝深陷,却一句话不吭,他虽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错,但也料到了这顿打跑不掉,干脆顺势就倒在了地上,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概道:
“反正我已经尽力了,你要是还看我不爽,你就接着打我一顿吧,只?求你打完了我,就赶紧回到汴京去,官家还需要你呢,新政还离不开你。”
他这样?子,崔彦反而?没什么?兴趣了,只?狠狠踹了他一脚道:
“别碍事。”
说着就义无反顾的?朝码头走去。
陆绩吓了个半死,又屁颠屁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要去哪里?”
“出海。”
陆绩一把拉住了他破破烂烂的?衣袖道:
“没用的?,泉州这片海没人比我更熟,我已经哪哪儿都看过了,还有几大海商的?船队全部都出动?了,还是没有他们的?身影,你再出去也是枉然的?。”
崔彦轻而?易举就甩开了他,只?看着一个面朝他走来的?留着巴掌长胡须的?中年文士道:
“你可有思路?”
那中年文士,名唤文进,多年前?也曾是国公府的?幕僚,国公府不仅资助他的?衣食住行,还出钱他去考科举,可惜他与科举一道运气始终差了点,二十多岁才考了个秀才,然后一直卡在乡试上,国公府也帮忙请了名师指点他的?文章,然而?并没什么?卵用。
文进大概也知道自己天分也就到这里了,他感念国公府的?大恩,却也想明白了,再待在国公府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建树,反而?是给恩公添麻烦,于?是干脆想去海外闯一闯,也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这时候的?海外国都十分憧憬后宋的?文人,听?说他是后宋的?秀才后,都殷勤的?将他奉为座上宾,因此他在附近几个国家比如高丽、朝鲜、倭国都十分吃香,且十分精通各国的?语言。
崔彦知道海上无人是陆绩的?对?手,如果他确实?都找了,那再找的?话肯定是找不到了,所以?他才想到了文进,他现在就只?抱着一种希望,也许她会被海水冲到哪个国家或者?哪个海岛去了。
而?要在外国或者?海岛找人的?话,那就没有比文进更合适的?人了。
文进收到飞鸽传书之?后,这几日就一直在码头等崔彦了,可他左顾右盼始终没见到崔彦的?身影,就在刚刚他还看见一个如乞丐般的?野人在殴打一个瘦削的?郎君,心里还在暗暗腹诽怎么?后宋的?治安比国外的?还差。
却不想他正准备转个头,就瞧见那个如野人般的乞丐,一双眼睛如鹰隼般锐利的?盯着他看,太过熟悉的?眼神,还有那明显问他的?话,让他试探性的朝他走了过来道:
“世子?”
“嗯。”崔彦点了点头,有点不耐烦的?道:
“你可有什么思路?”
见他虽然衣衫褴褛、形容疯癫,但是浑身的?矜贵气度却一如当年风采,文进这才敢确认这就是他一直挂念的?小?世子,不知他怎么?变成这般惨状,不禁潸然涕下道:
“世子,我终于?见到你了,收到你的?书信后,我就已经托人在附近的?几个海岛和国家打听?,有没有从海上飘过去的船只,得到的?回复都是没有,不过今晨我才收到的?消息,在”耽罗岛”似乎有人看见有海船飘了过去,只?都过去了那么?多时日了,不一定是你要找的?那艘船。”
崔彦的?脑海只?有那几个字“耽罗岛有海船飘了过去”,其他的?就再也听?不进去了,不管是不是她,他都一定要过去看看。
“走,登船。”
他不管文进话里的?犹豫和勉强,他现在一心只?想寻找沈黛,哪怕只?有一丝丝希望他都不会放过。
天知道他在收到陆绩的?那封信件时,是有多么?绝望和悲伤,读完那封信寥寥几语,他已颓丧的?站不稳脚,眼前?一晕就直接摔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等长橙扶了他起?来,能勉站稳之?后,他就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立马就朝皇宫去找柴二陛下请假去了。
他要去福建,不管山有多高,海有多深,他都要一一踏过,去寻找她的?身影,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文进这些年也攒了些家底,而?且他在周边各国有脸面,他有一艘高级海船,正是高丽国王赏给他往返周边各国为高丽宣传及探听?消息所用,知道崔彦要来,他特地开了这艘海船出来。
两?人正准备登船,一旁的?陆绩看这样?子也知道阻挡不了,只?把他行程上没穿过的?衣裳还有没吃完的?粮食一把甩给崔彦道:
“给,这么?远赶过来,人都蹉跎变了形,先吃点,再将自己收拾下。”
崔彦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一心只?想快点到“耽罗岛”,而?且他心里其实?是怨他的?,如果不是想着他在这边,多少能罩住她,不然他是不可能同意她来泉州的?。
虽然那段时日新政十分艰难,宁王和端阳公主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但是他只?要多费些心,多斡旋一些,他还是能护住她的?,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陆绩岂看不出他眼里的?“怨”,只?他一向不是个纠结情绪的?人,而?且他觉得自己无愧于?心,便只?剩下坦坦荡荡的?关怀道:
“你不吃,即使?找到了沈黛,你自己反而?饿死了,那又有什么?意思。”
崔彦闻言,这才收下了他递过来的?物什,目光落到他瘦变形的?身体上,微微愣了愣神后,心里的?怨顿时也消了大半。
“你别管我,赶紧回吧,我出来的?时候官家就在问你了。”
“嗯,你保重。”
陆绩说完,回头看着崔彦坚韧、瘦削的?背影登上了船,逐渐消失在了那一望无际的?汪洋之?中,忍不住眼眶微湿。
小?时候先帝曾评价他们三人,说他和柴二陛下虽都看起?来处处留情,实?际上却最是无情,只?有崔彦虽看起?来不近人情、凉薄自持,可骨子里却最是深情,那时候他虽表面认同先帝的?话,然而?心里却是嗤之?以?鼻的?,因为他觉得先帝根本就没看过崔彦冷酷无情的?一面,他根本就不了解崔彦,崔彦怎么?可能是深情之?人呢。
直到这一刻,他看着他义无反顾的?背影,才真?正明白了先帝当年的?评价之?语。
他想过他回去会被他狠狠揍一顿,却没想到他会推掉公务,不管柴二陛下的?挽留,不管路程艰辛,不管身体苦痛,也要去寻她。
如果换成他,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可,万一他足够幸运,真?的?将她寻了回来,以?后他娶了妻,她总是要受些委屈的?,届时他又该如何待她才好。
.......
已经上了船,崔彦混乱的?思绪才定了定,最起?码现在有了方向,心里也有了希望,也许,也许去了耽罗岛,就能看见她了。
想着她曾经说过最喜欢他身上的?皂角清香,他再看一看自己邋遢的?破衣裳,还有那浓重得令人作呕的?味道,他再也等不得了,径直就奔向了船舱里的?浴室,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搓了个澡,又穿上了陆绩给的?干净衣裳。
再出来时,他已经是一袭嫩绿色的?杭绸长衫,松垮垮、空荡荡的?挂在身上,映得他粗糙的?皮肤似乎黝黑了不少,十分不美观。
想着她一向是个爱美的?,又喜欢俊俏的?郎君,若是看到他这般模样?,指不定还会嫌弃他,心里不禁又开始埋怨陆绩人长得胖就算了,品味还这么?差,这嫩绿色穿在身上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而?且还显得人又黑又蠢笨。
他一个人腹诽了半天,直到胃部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他才给自己找了点吃的?,又喝了几口热茶,人才好受一点。
文进进来递给他一张海图,给他讲这片海域的?地里情况,又给他指了耽罗岛的?位置道:
“世子,最快还有四日我们就可以?到耽罗岛了。”
崔彦摩挲着茶杯,只?无声的?念叨了句:“还有四日啊!”
时间像是怎么?都度不完,崔彦将海图上的?内容全部都掌握了后,就开始每天数着日子,只?想赶紧、赶紧就到耽罗岛,虽然已经有十多日没有睡过好觉了,但是如今在这船上他仍然睡不着。
心里装着事,惦记着人,他又怎么?睡得着了,他一刻都不想睡。
直到一日,他站在甲板上吹着风,竟然不知不觉就晕倒了,这一晕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文进激动?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世子,咱们到耽罗岛了。”
他才猛地睁开了眼睛,刷的?一下就从床榻站了起?来。
崔彦很快就随文进登上了?耽罗岛,不?知何时,天空中已?开始飘起了?细雨。
岸边的商船也都停了?航,渔船也收了?网,汉子们一边用兽骨打磨工具,一边聊起今儿宋船又过来了?哪些好的货物,孩童们也都裹着厚兽皮,围着过往船只上新奇的物什?张望。
隆冬的耽罗岛,比泉州要冷许多,海风卷着细雨扑在身上,崔彦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这些年?他去?过西夏战场、宋辽边境、江南水乡,这样的岛国还是第一次来,想着很快就能有她的消息,再冷的天他便也不?觉得冷了?。
文进走到那一群汉子中间,随手给?了?他们些精美的宋瓷碗,又用熟练的“耽罗语”向他们打听最近从海上飘过来的船只情况,其中一个年?轻的汉子应该是他们中间的老大,听文进唤作“徒内”,他一看见宋瓷便两眼放光,很快就热情的为?他们带路。
“五天前,确实?有一艘大宋的海船被浪给?卷到我们岛上了?,船也被吹坏了?,这时候还在修呢,他们人?都在那头?,我带你们过去?。”
“好,那麻烦徒内了?。”
两人?均是一喜,跟着徒内就往前走,崔彦忍不?住攒紧了?发颤的手心,心口也跟着不?可抑制的像是随时要跳出来似的。
走到一处背靠岩石的海滩旁,徒内就指着那一艘停搁在浅摊上的海船道:
“那,就是那艘了?。”
他刚说完,崔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了?过去?,对着围在船只旁边的宋人?急急问?道:
“这可是李大郎和沈黛的船只?”
两个修船的宋人?被崔彦这焦急、严肃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难得在他乡遇到故人?,看在都是宋人?的份上,还是耐心的给?他作答道:
“我们这船是米家海船,半月前才从广州港出发去?倭国的,不?想回程途中遭遇海风,我们在船上飘了?两日,不?过幸运的是我们飘到了?这里?,全部都得救了?。“
崔彦一听是从广州港出发的,心很快就已?经凉了?半截了?,但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颤抖的问?道:
“你们一行一共多少人?,都在哪里??”
这样问?其实?已?经有点不?礼貌了?,两个宋人?顿时便不?太高兴了?,文进连忙过来打圆场道:
“两位勿怪,这位郎君的家眷也是乘船从倭国回来遇到了?风浪,好不?容易打听到耽罗国有海船飘过来,才特地过来询问?,心情比较急切,望理解。”
都是在海上飘的人?,人?头?别在裤腰带上,文进一说,两人?很快便能共情崔彦的心情了?,想起他们自己在海上飘了?这些天,家里?人?还不?知道该如何担心呢,便耐心的解答道:
“我们一行有二十四人?,全部没事,剩下的人?都在那边客舍里?休息,你们不?放心可以去?看看,不?过也别太着急,妈祖会保佑他们的。”
“多谢。”
文进道了?谢,二人?就很快往客栈去?,然而此时的心情跟刚登岛时毕竟又有所不?同,刚登岛时是心底踹着一簇希望的小火苗,而现?在只剩下一堆余烬了?。
明明理智上已?经认定?了?不?会是她,但是感情上却还是不?愿意承认,非要亲眼去?看一看不?可。
直到,他完全不?顾礼仪、不?顾分寸的将那间客栈的客人?全部都查了?个遍,却无一人?像她时,他的心终于一寸一寸的坠了?下去?,浑身的力量仿佛也是一下子卸了?下来,不?顾寒风凛冽,无力的坐在海滩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海船,眼角似被海风蒙住了?点点湿意,逐渐看不?清晰。
文进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看他这模样十分心疼,他记得十年?前他离开国公府的时候,他还是个高傲、恣意、不?可一世的小世子,后来的十年?,虽在海上,也经常听说他去?西夏战场督军的威武模样,还有在江南查办贪官的铁血手腕,却从没看到他此般心灰意冷、落寞不?堪的样子。
是他给?了?他希望,又令他失望,他很是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便宽慰道:
“世子,别灰心,这片海域还有几个海岛,我让人?再去?探探。”
崔彦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起来:“你继续派人?打探,我们也一个个海岛去?找一遍。”
文进.......这也太折腾了?吧,不?差是大海捞针了?。
但是没办法,崔彦坚持的话,他只能陪着不?分昼夜的一个海岛、一个海岛的去?找了?。
.........
那场巨大的海风之?后,沈黛的那条船也不?知道被卷到哪里?了?,再醒来时,只感觉自己处在一片汪洋之?中,分不?清东南西北,一眼看不?到天际。
海面是平静的蔚蓝,万里?无云,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却找不?到一丝陆地的踪影。
船像被钉在海面,任由轻微的洋流推着缓缓漂移,没有风浪,却比狂风暴雨更让人?窒息。
船长在这场风暴中最先清醒过来,召集了?所有船员对船全面进行了?排查,好在船身依旧挺拔,桅杆笔直地刺破天幕,帆布规整地收在船舷。甲板干爽整洁,绳索排列有序,只是把控方向的“木鱼”早已?损坏,再也指不?准南北。
沈黛再次睁开眼,看见这一片蔚蓝的海面时,也是一阵庆幸不?已?,那个夜晚她是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一片风暴之?中了?,死前的那一秒她倒是没觉得有多遗憾,最起码她穿到这后宋也干了?几件有意义的大事。
她编写了?震动朝野的农桑纪要,她发明的即将风靡大宋的奶茶店也要开了?,她还出了?海登上了?“古济州岛”、日本的平户港,虽然就要死了?,但是她却觉得已?经值得了?,最重要的是在现?代母胎单身二十二年?的自己,穿到一千年?前的宋朝,还“睡”了?个又帅又多金的男人?,也算是完美体会到了?那事儿美妙。
这趟穿越也算赚回本了?,死就死吧,就是不?知道死了?之?后她能不?能回到现?代去?。
只是老天爷似乎还不想在这个时候收她,她们这艘船竟还没有沉,只在海上飘着,顿时她便恢复了?现?实?的理智,赶紧组织了?宴末、大丫她们去?货仓检查从倭国采购回的折扇、屏风有没有问?题,好在出事之前货仓被她们钉的死死的,竟没有进一滴水,货物全部都完好无损。
就在她欣喜的以为?他们这趟又好运的避过了?风险,只等船长驶回泉州,他们这趟出海就可以完美收官的时候,却见船长和大郎围在船头?愁眉不?已?,身旁的舵手也是一脸的灰色。
沈黛暗道一声不?好,不?会是船身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回不?去?了?吧,于是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过去?询问?道:
“大郎,怎么了?,我们还有几日可以回泉州?”
大郎虽然比一般同龄人都要成熟,但是毕竟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此刻难免声音有点发抖,泄露了内心的紧张道:
“沈娘子,我们怕是回不?去?了?,船上能判断方向的“木鱼”坏了?,船长没办法找到方向,将船开回去?。“
沈黛也是一惊,眼神朝“木鱼”的方向看了?看,确实?已?经不?动了?,想起自己包袱里?面的指南针,她便抱着一丝希望的问?一旁的老船长道:
“是不?是只要能找到方向,咱们就可以开回去??”她真怕这船还有别的问?题。
老船长正愁得抽旱烟,闻言烦躁的将那烟管狠狠往船上一磕,没好气的道:
“是又如何,你这女郎难道还有办法不?成?”
沈黛理解他现?在绝望的心情,没有计较他的态度,而是认认真真的道:
“我确实?有办法,你们等等。”
说着,马上跑回船舱从包袱里?面找出自制的指南针,拿到船长面前根据磁铁上绣花针的方向指给?他看道:
“这个针尖指的方向就是南方了?,你可知道我们要往哪个方向走?”
船长先是看见她拿了?个绣花针就来这大海上跟他说方向,真是忍不?住想笑?话她天方夜谭,但是他老人?家睿智的眸子再一扫就看见那绣花针竟然随着那磁铁的方向在变动,而且每一次绣花针的针尖都能弹回原来的方向。
这原理倒是和他在大海商那见过的“指南龟”差不?多,顿时看向她的眼神都开始欣喜的冒泡泡了?。
“我们要去?东方,如果针尖的方向是南方,那这边就是东方了?,所有舵手们,开始工作了?,跟我一起朝这个方向开去?。“
死气沉沉的海船,顿时便爆发出一阵欣喜的欢呼声:
“可以回家了?,可以回家了?。”
就连大郎也是激动不?已?,他本来都不?抱希望了?,想起家里?的亲人?,再也没有办法照顾他们,心里?十分悲伤,却没想到老天突然给?他开了?一扇窗,沈娘子竟然这般料事如神的带了?“指南针”出来。
“沈娘子,真是幸亏有你跟着我们一起出海,不?然我们可能都.......”
“没事了?,别怕,我们该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对抗海里?的这些风浪,尽可能的保证下一次出海的安全。”
接下来的时间,沈黛就一直跟在船长的身边,为?他指明方向,直到三天后,天光微亮,太阳从东方海面缓缓拱出,照射出一地的浅金橙色光辉,船长才又是激动道: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方向。”
沈黛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指的方向不?会有问?题,根本就不?用通过“日出东方”来证明。
船长又看着她手中的宝贝,很是垂涎,不?禁拉着她小声嘀咕道:
“你这东西哪儿来的?我看比大海商们用的‘指南龟’还好用。”
“我自己发明的,怎样?”
他本想问?她在哪里?买的,那他也赶紧去?买一个,下次出海就更安全了?,但是她一说是自己发明的,他却不?好再问?了?,一般这种宝贝都是要做传家宝的,他怎么好说卖给?他,就比如那王大海商的“指南龟”就是世世代代祖传的,连家族里?面的旁系和朝廷征用都不?给?的。
他便只好讪讪作罢了?。
也不?知道那一夜的风暴到底是将他们的船卷到了?多远,直到他们在海上行驶了?十来日才终于看到了?一片熟悉的海域,大丫激动的拉着她的胳膊道:
“娘子,你看那像不?像是耽罗岛?”
“对,对,是的。”
在船上一连飘了?几日,飘得毫无生气的几人?都是欣喜不?已?,终于看见回家的希望了?。
“船长,大家这一路都累了?,要不?去?上面补给?一下吧。”沈黛对老船长道。
老船长确实?也累了?,这一路上过来,他的身体确实?吃不?消,得去?岛上面歇歇才行。
于是海船逐渐开始向耽罗岛行驶,沈黛站在船头?,海风拂过脸面,也拂去?了?这十几日的焦躁,她终于可以舒适的呼一口气了?。
.........
他们下船的时候,正逢海湾一艘豪华海船缓缓启动,向东方驶去?,船上站着两个文人?模样的人?,一个留着巴掌长的胡须,头?戴布巾身着灰色儒衫;一个身着嫩绿色的杭绸锦袍,虽身姿挺拔却满目死气的年?轻人?。
那两人?正是文进和崔彦,只是他们将附近的海岛全部搜罗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从海上冲过去?的船只,文进也动用了?一切关系仍然无一丝音讯,而崔彦却仍然不?肯放弃,冥冥之?中他总有一种直觉,他觉得她就在耽罗岛上,可是他们折返回来后,却还是一无所获。
哪里?都找了?,就是没有一丝她的影子。
他真的怕她回来了?可他已?经不?在了?,于是他们又在耽罗岛停留了?七日,却依然没有等到她的影子。
海风凛冽,夜深人?静的时候,站在高高的岩石上,崔彦很是有一种跳下去?的冲动,她怕他在海里?冷,他想下去?陪着她。
还是文进发现?了?他的异常,赶紧一把抱住了?他道:
“世子,别冲动,也许你要找的人?已?经回泉州了?,我们先回去?看看再说。”
崔彦听了文进的话,才消退了那一瞬间想死的冲动,翌日一早就?登船准备回泉州。
他站在甲板上,薄薄的锦衣根本扛不住海风的肆虐,不过短短片刻他就?被?吹成了一根冰棍,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结满了霜,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像是有?意逗弄他这个毫无?生?气的人?一般,一只海鸥在他身前欢腾的飞来飞去,一会儿停在他冰雕似的肩膀上,一会儿停在他长长的发?髻上,他都不为所动,直到身前飘过一艘小巧的海船,他忍不住侧目看了眼,却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白影进入了船舱。
他想再看,这时候文进却已经从他身后?走来,给他裹了一件披风道:
“世子,注意身体。”
“那条船是从哪儿过来?”他只嗫嚅的问道。
“那船看起来是一艘新?船,速度也正常,当是从倭国来的。”
“是艘新?船啊。”
文进当然知道他在感叹什么,每次看见过往的船只,他都要多看一眼就?怕错过了,可刚才那艘船一看就?没有?一丝损坏,肯定?不是被?大风大浪冲过的。
所以他只得出言打破了他的幻想,眼下他几乎也可以判断他要找的人?肯定?是石沉大海了,回到泉州也只不过是缓兵之计,他早已写信给了国公爷,只要崔彦一上岸,自必会有?人?将他绑了回去。
而不至于在这船上做了傻事,让他一辈子良心难安,一辈子对不起国公爷。
.......................
沈黛的船只在耽罗岛休整了一日,就?回到了泉州,不过刚到泉州“李氏”客栈,就?狠狠将一脸愁苦的李麽麽和青桔吓了个半死。
“娘子,我们以为......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两人?激动的搂着沈黛抱头痛哭,就?连一旁的叶二娘、李家郎君等众人?也是围在一起唏嘘不已。
几人?围坐在一起说了海上的凶险情况后?,沈黛才疲惫的回到房间梳洗去了,正准备舒舒服服的睡个觉的时候,李麽麽才悄悄来到她的身边道:
”娘子,听闻你?们的船出事后?,陆大人?召集了衙役在海上寻了你?们十来日,没寻到,后?来世子也过来了,他一个人?在海上又寻了你?十来日,没找到你?,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去,还是国公爷亲自过来带了官家的手?谕才将人?给弄了回去。”
“你?不知道昨日在港口,世子和国公爷都吵成什么样了,世子是宁死也不愿意回去,国公爷差点被?气得要跳海,最后?世子是看见了官家的手?谕才无?奈回去了,临走时还让我们一直要在这等着你?,一有?你?的消息就?要报给他。”
李麽麽啰里啰嗦的又道:“娘子,世子是极其在意你?的,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启程赶紧回汴京吧,说不定?还可以赶上汴京城元宵节的热闹。”
而沈黛早已被?她那一句“一有?消息就?报给他”给吓了一跳,她是没有?想到崔彦会亲自来寻她,算算时间如果他昨日才走,又在海上寻了她十来日,他应是才用了十多天的时间就?从汴京赶来了泉州,这么长的路程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心微不可闻的便?触动了下,她有?想过如果听闻她的死讯,他可能会难过一段时间,可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念她柔软的身段,也会派人?来海上寻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为了她千里奔袭,置刚刚启动的新?政于不顾,置自己的理想、包袱于不顾,以及刚刚定?下的婚事于不顾,亲自过来寻她。
他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她便?觉自己这段时日的付出也不算一无?所获,哪怕他最终都不会娶她,但至少在他心里也算是留下了一抹印记。
他的心间,她曾经住过。
然而住过就?够了,一切就?到这里结束刚刚好,就?让他以为她永远的消失了,然后?两人?再无?干系。
现在问题是,她可以管住李麽麽和青桔将她还活着的消息不透露给崔彦,但是宴末呢,她可是国公府多年培养出的暗卫,绝不会轻易背叛国公府,指不定?她现在就?在想办法给崔彦传递消息了。
想到此,她真的是一阵头疼,怎么能让晏末闭口呢,闭口可能不太行,但是或许能将她给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