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吃完饭,我找二叔想谈谈梁勇欺负人的事,二叔竟然说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
严刚在生活中一向沉稳和善,像个老好人。
此时的他,周身露出几分在战场上的狠戾。
他抓着方向盘的手微紧,目光冷冽,平静却有力度。
“以后大毛二毛若是敢无端欺负人,我把他俩腿打断。”
大毛二毛后颈一凉,同时缩脖子,乖乖坐好。
平时可以和爸爸大.大咧咧开玩笑,这种关键时刻,一定不能硬气啊!
二毛举起小手,保证,“爸爸,你放心吧,我保证不欺负人,我可友善了,我还和大家打好关系呢,因为我想和他们做生意。”
严刚疑惑,“什么生意?”
“大哥出的主意。”二毛转眼出卖哥哥。
大毛倒也不怯,他一本正经的解释。
“二毛眼馋我从老家赚钱,他让我出主意,我们合伙干,
家属院好多小孩有钱,但是买不到合适的玩具,二毛去收集木头,塑料,瓦楞纸等材料,爸爸做陀螺,奶奶用妈妈剩下的碎布料做毽子,我和二毛负责卖出去,多的赚不了,能赚点零花钱。”
做玩具卖,是个思路,因为现在供销社并没有专门卖小孩玩具的。
温宁给予鼓励,“大毛,你脑子真灵活。”
大毛高兴,却谦虚,“一般般。”
严刚却发觉些不对,他挑眉,“我答应帮你们做陀螺了?”
大毛二毛眼睛一转,对视。
二毛扒着驾驶座后背,扭着小身体,讨乖卖巧。
“爸爸,答应吧,我和哥哥第一次创业,需要你的大力支持咧,爸爸,爸爸,我的好爸爸,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是个宝~~~”
说着说着他就动作夸张的放声大唱,大毛板着小脸蛋配合。
温宁和严刚一边嫌弃难听,一边扬起嘴角。
他们一家和谐欢乐。
然而与此同时,榕城,坏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精准击中张家人。
长期被梁勇欺负的张武,父亲早逝,由母亲和外公外婆养大。
父亲缺席,母亲强势,外公外婆溺爱,如此混乱环境下长大,导致他性格偏懦弱,因此被梁勇和他跟班欺负。
他高考失利,他外公外婆联系老朋友,要将他送去空军新兵处。
但这天张武的外公吃完晚饭,散完步,随意从信箱里拿到封信,他看完,震怒,高血压犯了,人直接晕倒。
等再醒来,张武外公直接把人叫到一起,质问张武和张武妹妹,信中所写是否属实。
张武和张武妹妹没有把事情告诉长辈,因为他们不想给家长增加困难,眼下不知被谁捅破,瞒不住了,两人才悉数告知。
张武外公外婆母亲全怒了,张武的母亲顿时要连夜找去梁家,要说法。
关键时刻,张武外公拦住闺女,他一双眼浑浊却矍铄,语气坚定。
“站住!现在无凭无据,找上门只会打草惊蛇,我们就按好心人信上写的做,抓奸抓双,捉贼拿赃,务必要一次性把龟儿子按死!”
隔天,张武外公舍下面子,四处联系老战友。
老战友热心至极,纷纷答应帮忙。
于是,只要张武和张武妹妹只要出门,就有两个大人暗中保护。
若是梁勇没有动坏心思,一切都好,若是动了……
温宁浑然不知张武的家人已经开始布局。
隔天是正月初八,她拿上给宋远书和刘威准备的年礼,去服装厂开工了。
宋远书和刘威都在,趁着有时间,三人先在办公室开个简单的会议。
首先是宋远书汇报最近情况,“刘威年前签下的西服订单还能再让工人们全力开工十五天,十五天后没单子,机器和工人就要同时放假,这是目前最急切解决的问题。”
温宁递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插话。
“不用急,这是我近期画的一些衣服设计图,我会尽快做样品出来,刘威,你先去复印一份,然后去老客户那谈合作,成本预算我都写在旁边了。”
两人翻看本子,里面有女士长裙、衬衫、长裤、短袖的设计图。
刘威冲温宁竖起大拇指,“温姐,你是这个,过年这么忙,还搞出这么一本。”
哪是过年搞出来的,她从过年前就开始画了,时刻准备着。
温宁提醒,“有些款相对于目前市场比较新颖,订的人不会多,但没关系,我到时候配合你一起宣传。”
刘威乐呵呵,“那敢情好。”
宋远书松口气,点头,“温姐拿出这个我心安多了,第二件事是我们得招工,招待、会计……”
杂事颇多,这个会议开了一小时。
完事,温宁拿出两个红色的包,递给他们,“喏,年礼,新年快乐。”
她准备的年礼包大部分是严刚老家特产,有高品质普洱茶、火边子牛肉、五宝花生、糕点礼盒。
最有特色的是一大块看着红乎乎的调料。
温宁和两人解释。
“这个叫火锅底料,我们老家的特产,你不想做饭图省事的话,就烧一锅水,把这块料丢进去,烧开后再放各种肉和菜,菜煮熟了,再打个酱碟蘸着吃,酱碟里放盐,味精,小葱,辣椒,姜,蒜……”
宋远书惊喜,“我在报纸上见过这个,正好,我妈喜欢吃辣,谢谢温姐。”
“嘿嘿,婷婷也喜欢吃辣。”刘威喜不自胜,不客气的问,“温姐,还有吗?”
温宁好笑,“有,回头我再给你拿几袋,婷婷……就是那天我撞见的那个短发女孩子?”
刘威挠头,“是,我们打算订婚了。”
他得意的瞥宋远书一眼,“我要赶某些人前头咯。”
宋远书无语,“这有什么好赶的,早点结婚就能早点投胎?”
“话不能这么说,”刘威辩解,被宋远书一语卡住,“好了,干活。”
宋远书扬长而去,刘威气得跺脚。
温宁好笑道,“加油,我等着吃你的喜酒。”
她迈步去自己的设计室。
刘威紧跟其后,“温姐,我还有个问题,你觉得婷婷会喜欢什么啊,她马上过生日了,我想送她礼物……”
“女孩嘛,漂亮的衣服首饰……”
温宁在服装厂埋头工作到五点,而后骑车回家。
到家属院时,她看见大毛二毛各自领着五六个男孩,一起在空地上玩陀螺。
二毛最牛,一人玩好几个,他满头大汗的疯狂地奔走在陀螺之间,用细绳不停地抽,就像是一个颐指气使的暴君。
偶尔他的陀螺和其他陀螺相撞,撞赢了,男孩们都会发出一声惊呼。
温宁推着自行车看了一会,大毛二毛发现她,立马要收陀螺。
“我妈妈来了,我要回家了!”
其余在兴头上的男孩不想干,追着问,“陀螺留下给我们玩吧,二毛哥,我们明天还你。”
二毛犹豫。
大毛板着小脸阻止,“你借给他们玩,爸爸和奶会骂你,因为这是花钱做的。”
男孩们失望垂头,他们还没玩过瘾呢。
二毛抿嘴,想出个主意,“要不我卖给你们吧,这几个陀螺三毛钱,这几个更好,六毛……”
男孩们兜里还有压岁钱呢,他们就是纠结,明明可以免费玩的呀,现在要花钱买。
大毛拉弟弟。
“不许卖,做这些得去捡垃圾,还要央求爸爸做,一共就这几个,卖了就没了……”
话还没说完,男孩们像是占大便宜似的,纷纷要二毛手上的陀螺。
“二毛哥,我要这个好看的。”
“二毛哥,我要两个,你把绳子给我,明天我俩一起玩。”
没一会,十来个陀螺就没了。
二毛捂着满兜钱,垂头丧气的走到温宁身边,一张小黑脸上却满是压不住的喜悦。
“妈妈!我发了!”
温宁:“……”
就卖陀螺,两小子竟然搞试玩营销,黑白脸唱戏,饥饿营销。
套路一层层的。
看来,她得跟孩子们学了。
母子三人回家路上,大毛和二毛已经在算着怎么把毽子卖到女孩子堆里了。
二毛惋惜,“要是小玉有我们这么大就好了,她就可以配合我们一起卖毽子咯,我到底是个男孩子,混在女孩子堆里踢毽子,娘们唧唧的!”
大毛简短发问,“马上要开学了,你到底卖不卖?”
二毛捂着兜里的钱,“卖!为了钱,我可以娘们!再说我已经想好藏钱的六个隐秘地点了,就是差点钱。”
大毛翻白眼,温宁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笑之余她又强调,“放假的时候可以挣钱,但开学后不许搞这些,得好好学习,特别是你,二毛,不能只追求及格,知道吗?”
两孩子齐齐应下。
没过两天,温宁去厂里时,看见刘威垂头丧气。
她担心,“是谈单子不顺利吗?”
刘威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和宋哥都有点人脉,衣服订单还可以,我没事。”
那他怎么这状态?
温宁还是从宋远书那得到答案,“他婚事不顺利,女方父母订婚时要求刘威给两千块彩礼,并且买房子,房子得登记在女方父母名下。”
对方父母说是给女儿要保障,但这么破釜沉舟的保障,也是格外奇葩。
订婚宴上,刘威父母脸色还能挂得住,但他们借口一离开,女孩就和父母吵起来了。
婚事受阻,刘威自然乐不起来。
温宁叹气,“谈婚论嫁,涉及到两家人的观念,乱七八糟的事最多了。”
宋远书轻挑眉,“温姐,严哥对你那么珍重,当初也不顺利?”
那是自然,她二叔二婶当时想将她嫁给食品厂一个二婚的家暴领导,巩固关系,便于升职,是她自己参加交谊舞会找到的严刚。
后来他们又窜动奶奶要高彩礼,还好奶奶没听,温宁直接和严刚领证,以绝后患。
温宁没心思细讲,“总之,好事多磨,你们关系好,多劝劝他。”
“行。”
宋远书并不会追着人家私事问个不休,他正要开口时,外面跑来一个员工。
“宋厂长,仓库有一大批没用布料占位置,要找渠道便宜处理掉吗?”
没用布料——温宁三人买下服装厂时,原先的厂长说仓库还有一大批定制的高档布料,价值不菲,免费送给他们。
温宁来了兴致,“我去看看。”
“一起去。”宋远书跟着。
两人去库房,打眼一瞧,宋远书便感慨。
“老话说便宜没好货,白送更没好货,除了结婚,谁穿这么红的料子。”
没错,堆积成小山堆、占据库房大片位置的布料,全是正红色棉绸。
这年头,满大街黑白灰,再有就是浅色,还真没人穿这过分隆重的颜色招摇过市。
温宁摸着布料思索,宋远书看一眼手表,吩咐,“既然没用,就找人……”
“等等,先放着,我有法子。”温宁打断,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而且,谁说这是废品了。”
宋远书面露疑惑。
事情没办成前,温宁并不想多说,那会比较像吹牛。
她拿两匹布料去办公室,随后便骑自行车出门,去麓城的电影院打听最近上映的片子。
售票员利落报出名字,“正在放的有《秋瑾》《天书奇谭》《生财有道》,还有春晚。”
温宁轻皱眉,道谢后离开。
她的记忆里,今年会出一部叫《街上流行红裙子》的片子,到时,满大街都会是俏丽红裙。
上辈子,严刚去外地出差,给她带了两条鲜艳红裙,二毛非要让她穿去开家长会,为他争光,结果出尽风头……
现在还在正月,片子可能还要等几个月才播出,但她厂里的正红色棉绸料,正好可以设计成裙子。
温宁说干就干,操刀设计出三款款式新颖,独具风格,美观大方的红裙。
五天后,她将新鲜出炉的红裙套在模特身上,让宋远书和刘威过来看,并且提出要量产这三款红裙。
两人都诧异。
刘威迟疑着问,“夏天结婚的新娘能有那么多吗?”
卖不出去砸手里,是亏损。
温宁自信一笑,“我有办法将它们卖完,并且现存的布料还不够,可以先看看哪的红色绵绸料便宜,再采购一批。”
宋远书和刘威对视一眼,秒秒钟就下定决心。
“听温姐的,我负责采购。”
既然拉温姐合伙,让她掌控生产方向,那就必须无条件相信她的决定。
宋远书立刻去忙,刘威留下来拿红裙子图册,他今天脸色比上次更不好,眼底青黑。
温宁不由地多问一句,“你和婷婷的事怎么样了?”
她上次和大毛二毛卖篮子时遇见的那短发姑娘叫赵婷婷,在国营商场当售货员。
刘威叹气,“婷婷性子犟,因为婚事不顺,快要和她父母断亲了。”
温宁忍不住道,“她知道她父母的要求很过分,在抗争,这种时候你要是想和她在一起,就一定要成为她坚强的后盾。”
刘威苦恼,“我也想,但我妈不想我和她结婚了,我妈觉得摊上这样不明事理的亲家,以后会是大.麻烦。”
这倒也是。
亲家一旦连上就是后半辈子的事,以后的孙子孙女还有对方的基因呢。
温宁无奈,“和婷婷结婚的人是你,主要看你怎么想,刘威,你是成年人,该你承担的责任,你得担起来。”
“我知道。”刘威忧心忡忡,纠结不已的拿着图册离开。
温宁没多想,继续工作。
快下班时,有电话打到厂里找她,是贾淑芬。
为了省钱,她嗓门极大,语速极快。
“小温你奶奶那边打电话说你什么弟弟被抓了刚子已经去找你了你俩一起去瞧瞧别担心大毛二毛还有小玉我都会照顾好!”
‘啪!’
温宁拿着话筒,哭笑不得。
倒也不必这么省吧,她一声都还没吱呢。
不过弟弟被抓?
梁勇干坏事了?
温宁收拾好东西,算着时间去门口等严刚,再一起去隔壁榕城。
路上,严刚本想劝她,却发现她比平时还平静,正在认真翻时装杂志。
“宁宁,放心,会没事的。”
“梁勇应该会有事。”温宁头也不抬。
“二叔二婶平时最忌讳家丑外扬,我们也是外人,梁勇要不是惹着硬茬,走投无路,他们肯定不会联系我们。”
温宁瞥严刚一眼,“你也不要应承,梁勇的事最好别沾。”
严刚心念一转,神色动容,“宁宁,你真会为我着想。”
温宁:“……”你愿意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没多久,两口子就到食品厂家属楼,却碰见行色匆匆揣着大包出来的梁雪。
她急道,“姐,我妈叫我回来拿钱,他们现在都在派出所。”
路上,温宁和严刚从梁雪口中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
梁勇带着跟班去欺负同学的未成年妹妹,试图侵犯她,结果被对方家长当场逮住,送到警局。
现在梁勇已经被关起来了,他父母想和对方私了,可对方不干,必须追究到底。
温宁皱着细眉,“奶奶怎么样?”
梁勇自作孽,她不关心,她只关心奶奶。
梁雪摇头,“不怎么样。”
她不好在温宁面前说自己爸妈的不对,但奶奶知道消息,晕过去一次,可这次在派出所和对方谈判,爸妈却非要带上奶奶,说要是钱没用,让奶奶去下跪求情。
梁雪咬牙,第一次大胆建议,“姐,等下你们把奶奶接走住一段时间行吗?回头我去接她回来。”
温宁微愣,旋即怒不可遏,连好脾气的梁雪都看不过去,奶奶在家究竟遭受了什么!
没一会,着急的三人到派出所,公安站中间,而双方人马正在沟通。
见到温宁和严刚,郑永英惊喜,“小温,小严,你们来了。”
温宁忙过去扶住她。
严刚则是和二叔二婶打招呼。
这时,二婶卢芳哪顾得上他们,她跑来夺过女儿手中大包,冲到对面老头和一个中年女人面前,拉开大包拉链,恳求不已。
“钱,我们家的钱都在这里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吧。”
中年女人想也不想就把大包踢远,包里的钱因此甩在地上。
一沓一沓全是十元纸币,估摸着有几千块。
中年女人一点不心动,反而满脸怒容。
“侮辱谁呢,拿着你的臭钱滚!怪不得你儿子是混蛋,你这个当妈的难辞其咎,出事想用钱来打发我们!”
中年女人是张武的妈妈,她身后的老头是张武的外公,他走上前握住女儿肩膀,言辞犀利。
“我们不是为了钱,梁勇以前欺负我外孙,现在又试图侵犯我外孙女,我外孙女还未成年!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
卢芳坐地,开始哭诉,“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啊,要是坐牢,他这辈子就毁了,求求你们,放过我们一家吧,你们想要什么条件我们都满足,求求你们了……”
按照原先计划,这时郑永英该冲对方下跪求饶,梁胜利望过去,目露催促。
郑永英正要颤颤巍巍的上前,却被温宁握住手臂。
温宁沉着脸,并未言语,但周身气势十足。
她反盯着梁胜利,梁胜利讪讪移开视线,主动走上前,再次利诱。
“同志,我是食品厂的科长,我侄女婿在部队当团长,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满足,只要你们不追究这事,我们以后也会好好教导梁勇,绝不让他再为非作歹……”
“不可能!”张武外公大声打断,他眼神满是倔强。
“不管你是威逼还是利诱,这件事都没法再谈!别说什么团长,就是市长来,我也得告!”
他和张武的妈妈一起往外走,拒绝交流。
这时,卢芳气急了,三两下站起来,大声。
“你们这样做就不怕事情闹大了,你们闺女名声不好听吗?还未成年就被搞,以后能嫁什么好人家?不如不追究这件事,我们谁也不会说……”
话还没说完,张武的妈妈扭头就往她身上扑,狠狠给她两大逼斗。
“贱人!我打死你这个贱人!竟然威胁我……”
梁雪、梁胜利、在场公安全都上场劝架,郑永英也着急,却被温宁往后拉。
“奶奶,你别上去。”
张武外公也知道保护自己年迈的身体,并未上前。
他目光逡巡时,突然和温宁四目相对。
张武外公眸中满是厌恶,他正要移开目光,却见那个年轻女人张嘴,无声说出两字。
“搬家。”
张武外公一怔。
没一会,公安分开双方人马,张武外公请求公安将他们送回家,怕梁家报复,公安自然是同意了。
于是梁家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卢芳恨得牙痒痒,她眼都红了,扭头看见梁雪,立马大声骂过去。
“你来这是看戏的吗!一点忙都帮不上!到底怎么当姐姐的!”
梁雪难受的低头。
可卢芳却是在指桑骂槐。
她是盯着郑永英的。
这个死老太婆刚才不出力,她要是下跪求饶,再装被打倒,肯定能让对方投鼠忌器。
郑永英感受到这股恨意,她心难安,温宁握住她手,反问过去。
“二婶,你指望奶奶一把年纪帮什么忙?她今天就不该来这里!要是磕着碰着你能负责任?!”
卢芳嗓音尖锐,“那我儿子怎么办?他在里面过得有多苦你知道吗!”
温宁半点不惯着他,“你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要去侵犯人家未成年!”
“还能为什么?”卢芳早为儿子找好理由,她愤恨不已。
“肯定是那个女孩子犯贱勾引我们家小勇!现在的女孩子都特别精明!我们小勇看不上她,她就冤枉我们!”
温宁:“……”无药可救!
卢芳却还不骂个不停,“他们家养出那种闺女还有理了!要是不同意放我儿子出来,我就去他们家,去他们单位闹,让他们闺女没脸再出门!”
温宁已经不想再和她交谈。
这时,去打探消息的严刚从里面走出,面对满脸希冀的梁胜利、卢芳、奶奶,他轻摇头。
“对方再三表示要追究到底,而且他们找报社报道这事,现在在彻查。”
梁勇跑不脱了。
闻此噩耗,卢芳和梁胜利如丧考妣。
严刚面色冷肃,他觉得梁勇确实该被改造,首先他试图侵犯未成年,动机就不对。
其次刚才他见了梁勇一面,他还特别嚣张,扬言出来就要报复张武全家。
梁勇已经不是叛逆了,他就是骨子里恶。
严刚和温宁对视一眼,夫妻俩自是明白彼此的想法。
回到梁家后,温宁直接提出。
“二叔,你们忙着救梁勇,没人照顾奶奶,我们先把她接回去住一段时间。”
“不……”郑永英正要拒绝,卢芳突然阴沉沉道。
“有事就躲,你还是当奶奶的!”
“二婶!”温宁直接冷脸冲着她,沉声强调。
“我再说一遍,奶奶不只是梁勇一个人的奶奶,她一把年纪帮不上忙!要是她因此出什么事,你负责吗!”
卢芳不吱声,温宁就质问梁胜利。
“二叔,奶奶是你亲母亲,你只有这么一个母亲,你能眼睁睁看着她焦愁难安吗!?”
梁胜利瘫坐在沙发上,浓眉蹙紧得仿佛可以夹死蚊子。
他摆手,“接走吧,回头小勇的事解决了,我去接妈回来。”
卢芳重重冷哼,眼神怨恨。
温宁不管她,拉着奶奶去屋里收拾东西。
郑永英站在床边,纠结不已,唉声叹气。
“宁宁,我还是不去你那了,我搁家做点饭菜……”
“做饭有小雪。”温宁把衣服往尼龙袋塞,又觉得没必要带太多,她给奶买新的,于是又拿出来放柜子里。
郑永英还在迟疑,“我去你家住,你婆婆会骂人吧。”
“不会。”温宁言语肯定,她扭头安抚。
“奶奶,我婆婆以前和我说,她最遗憾的事情之一就是当她有能力时,对她好的奶奶去世了,她没能尽孝,所以你就放宽心跟我走,如果真过得不开心,我再送你回来。”
郑永英微怔,叹口气,没继续说什么。
祖孙俩收拾好东西出去,梁胜利和卢芳不在家。
严刚无奈,“他们觉得梁勇在派出所会冷,收拾衣服送过去了。”
那也要能送进去。
温宁讽刺一笑,看向梁雪,交代。
“小雪,你在家机灵点,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给我打电话,也欢迎你来我家玩。”
“好,谢谢姐。”梁雪应下,心底却全是对奶奶的羡慕。
其实她也想离开这个窒息的家。
温宁三人踏上回家之途。
郑永英一直很紧张,问温宁她婆婆是什么样的人。
温宁忍不住乐,“奶奶,我婆婆又不是老虎,你怂什么呀,你年纪大,她得照顾你。”
“胡说。”郑永英怕严刚不高兴,忙道,“我哪能仗着年纪大就乱来,我不是那种糊涂老太婆,小严,你别多想。”
严刚手握方向盘,“不会,奶奶,你放心,宁宁是我们家老大,类似于山大王,一切都是她说了算。”
温宁嗔道,“乱说什么。”
“好,那你是我的山大王。”严刚从善如流的改口。
温宁不好意思的瞪他。
郑永英看着孙女和孙女婿互动,没搭话,心里却在思索山大王的意思。
第二天,她从孙女在婆家的日子,晓得了。
首先,严家的早饭是温宁喜欢吃的肉馅包子、油条和豆浆,严刚专门起早去食堂买的。
吃完早饭,贾淑芬会准备几个肉菜,让温宁选择晚上吃什么。
比如今天她就说, “小温,小鸡炖蘑菇、蒸腊排骨、红烧排骨三选一,婶子在,再弄一个肉糜蒸蛋。 ”
温宁思索两秒,“妈,我想吃小鸡炖蘑菇。”
“行!”
贾淑芬利索应下,然后傍晚会如数端上桌,再添一道自己种的清炒绿叶菜。
一家子吃完饭,贾淑芬和严刚会自觉洗碗收拾卫生,温宁只需要陪陪奶奶和孩子,然后洗漱睡觉。
简直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接近一周,郑永英见孙女都是这么过,哪里像是当受气儿媳妇的,这是……这是在婆家当祖宗啊!
这天晚饭后,郑永英到底没忍住,拉着温宁在屋里,悄悄咪咪的问。
“宁宁,你怎么在家从来不干活?”
温宁无奈,“奶奶,我想过干,但是我婆婆不让我干,她说我的手得保护好,好画图。”
家里,婆婆、严刚、大毛二毛都是这个想法,所以温宁甚至从未洗过碗。
郑永英讶异两秒,又问,“那菜呢,每天都是肉,小严的工资禁得住这样花吗?”
温宁解释,“奶奶,是我让我妈这么做伙食的,家里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刚哥每天训练任务还重,大家都需要补充营养。”
伙食费还是她出的呢,刚哥因为被罚款,还没发工资……
郑永英没法反驳,呐呐道,“你太享福了,我没见过哪家儿媳妇这么过日子的。”
倏然,她又冒出一句。
“还好我当初没拦着你找小严,宁宁,你这辈子运气好,福气也好,女人啊,最怕就是嫁错郎。”
温宁挽住奶奶手臂,正要开解她,门却突然打开,露出贾淑芬和二毛两张尴尬面庞。
四目相对,尴尬的气氛在蔓延。
二毛眼睛一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妈妈,我去做作业了,我作业还没做!”
贾淑芬要辩解的话咽回去,冲着二毛的背影骂。
“早不忙夜心慌,半夜起来补裤裆,明天报名,严二毛你才开始赶作业,真是屎涨了才知道挖茅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