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田秀娥来上班开始,家属院有好几个军属闻风而动,也来应聘踩缝纫机。
为此,温宁和严刚商量,再找宋远书和刘威开会。
统一意见后,温宁和严刚主动去找邹首长报备,并且承诺服装厂有职位,优先考虑军属和退伍军人。
邹首长核实情况后,差点给温宁开个表彰大会。
当然,温宁拒绝了。
她觉得自己并未做什么,可实际上,服装厂最近容纳许多军属,连看门的大叔都换成退伍军人了。
付明生这一番主动提醒,其实是怕被温宁记仇。
此刻,温宁接过单子一看。
三个女同志,一个被当场抓到偷窃布料。
一个总迟到早退,蹲厕所一蹲就是一小时。
一个死活学不会用缝纫机,消极怠工,托词自己年纪大。
温宁甩甩单子,好笑道,“付叔,这种事你公事公办就成,不用特意告诉我。”
付明生直白,“那不行,我得说一声,万一你被人家问到头上,你还不知道为啥呢。”
事实证明,老人言还是有道理的。
温宁没当回事,但当天,她载着小玉,和田秀娥等人一起回家属院。
刚到门口,就有个卷头发的中年女人迎上她,理所当然的质问。
“小温!你中午咋不在厂里咧,我被辞退了,就是那个啥姓付的针对我,你跟他说说,让我继续去上班呗。”
服装厂虽然离家属院远,每天上下班要走老久。
但它是计件工资,订单多,能者多劳,赚的钱就多,而且食堂的饭菜量大,还特好吃。
她舍不得这份工作。
温宁压根没认出来人,田秀娥已经开口。
“马青草,你不是被抓到偷布料吗?付主任没让你把之前的还回去已经够好了,你咋还有脸要求回去上班啊?”
马青草双手叉腰气咧咧,“谁偷布料了?根本就没有证据,我是被冤枉的!”
“人家提报公安你不敢吱声,”田秀娥语气嘲讽。
“现在却来找温宁闹,你柿子挑软的捏,也不想想淑芬婶的威力。”
她话音刚落,隔壁林梅珍突然冲出来喊。
“秀娥,回来!等你干活呢,你在外面帮别人叭叭什么?闲着没事干啊!”
田秀娥烦躁的翻白眼。
温宁推推她,让她回去,随后看向马青草,语气冷静。
“马姐,厂里既然有丢失布料的事发生,你又说自己被冤枉,不如这样,我报公安,让他们严查,如果你确实无辜,我就让付主任和你道歉,再把你请回去上班,你看这样做行吗?”
马青草刚还瞪大双眼,怒得似是要将眼珠子掉出来,现在却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她话还没说完,田秀娥突然冲着远处招呼,“淑芬婶回来了。”
马青草立马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像是有老虎在身后追。
温宁抿嘴,无奈。
田秀娥哈哈大笑,笑得骑近的贾淑芬摸不着头脑。
她摸摸自己头发,“秀娥你咋笑得跟二傻子似的?我骑自行车很搞笑啊?”
“不是,不是。”田秀娥直摆手,否认。
她正要解释,林梅珍又在吼,田秀娥愤愤扭身回家。
温宁和贾淑芬也回屋,贾淑芬三两下洗完手,直接搂住小玉。
“哎哟,奶奶好久没抱着你了,小温,小玉今天跟你去厂里乖不乖?”
“挺乖的,大家都夸她,”温宁慢条斯理的锁车,洗手,随口一问。
“金兰和两个孩子还习惯吗?”
贾淑芬悠悠小玉,撇嘴。
“有啥不习惯的,那户人家是对老夫妻,两人收了钱,热心得很,还帮着带娃呢,金兰说明天她在村里买点菜开火,吃了饭再来找我们,真是不知道折腾啥,我都想让他们别过来了,但不好说。”
毕竟是儿媳妇不是亲闺女。
贾淑芬也难。
不过,温宁想刘金兰肯定不觉得折腾,她觉得都是为了‘亲闺女’。
温宁明儿忙,不打算带小玉去厂里,她提醒贾淑芬。
“妈,你要有事,就把小玉给我奶奶看着,金兰要照顾元宝和贱妹,而且她心大,别把小玉给她。”
“好,我知道。”贾淑芬一口答应。
这时,放学的大毛二毛回家,二毛进门就喊。
“妈妈,奶奶,我们老师说明天让家长去开家长会,我要妈妈去开,妈妈,你穿漂亮点,给我争口气!”
贾淑芬啧,“你考几分啊就让你妈妈给你争气,你有没有给你妈妈争口气?”
二毛眼睛转了转,“大哥考的满分,他负责给妈妈争气。”
“那你呢?”
二毛嘿嘿笑,“我考试的时候没看见背面有题,没做,就……就没及格。”
温宁和贾淑芬:“……”
好想揍他一顿!
贾淑芬确认开家长会不耽误温宁的工作,就果断让她去了。
又不是领奖,她还不想去咧。
与此同时,隔壁的田秀娥一边做晚饭,一边还在听林梅珍的念叨。
“……她们婆媳俩都不是好东西,你怎么还帮她骂人,秀娥你在家属院结仇,对坚强不好啊,大家全是同事,坚强要升职少不了同事的支持……”
田秀娥本来沉默不语,但越听越烦,她忍不住直起身。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怕得罪人!再说要不是温宁,我不可能去服装厂上班,她帮我,我为她说几句话怎么……”
林梅珍吃惊的打断,“什么?是她介绍你去服装厂的!?好啊,她让你去上班,就是不想让我好过,果然是狼子野心!”
田秀娥:“……”她再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想忍,到底没忍住。
“妈,为什么我上班你就不好过?因为让你在家干活?可是你来这儿的时候不是说你来帮忙干活的?”
林梅珍还没开口,田秀娥已经继续。
“再说你干很多活了?早饭是我出门前做的,晚饭是我回来做的,衣服是我摸黑洗的,地也是我趁你们睡着拖的,你干啥就累着你了?”
田秀娥作为一个逆来顺受许多年的儿媳妇,这是她第一次句句质问。
林梅珍表情僵硬,举起的手颤抖,“秀娥你,你什么意思?你看不惯我?”
“没有。”田秀娥硬邦邦的回答。
“我就是想说,你不要到处埋怨别人,也别以为你儿子当个团长就多了不起,他的工资只够生活费!要不是温宁介绍我去厂里上班,鹅蛋想去麓城少年宫学绘画根本没钱!你的医药费也难!”
田秀娥说完,不管林梅珍难看的脸色,端碗走出去。
晚上吃饭,林梅珍就在儿子周坚强面前狠狠告了田秀娥一状。
说到急处,她还哭了。
每次都是这样,田秀娥面无表情的刨饭,给四个儿女夹菜,示意他们好好吃。
而周坚强见她这样,皱着眉头训,“秀娥,你这是什么态度?妈不懂,你好好和她说就是,怎么能把她骂成这样?”
‘啪!’
田秀娥将筷子拍在桌上,面对大家的目光,她内心怒火昂扬,面上却极力冷静。
“我好好说,她能少在我耳边念?周坚强,你妈是非不分也就罢了,你也跟着裹乱,非要她惹到隔壁严团长一家,你才知道长教训是不是!?”
周坚强扭头,无奈,“妈,家属院人那么多,你怎么总是和隔壁一家过不去?”
林梅珍理直气壮,“他们家严刚和你同样职位,是竞争关系,只有他家不好了,咱家才能好啊!”
“胡说八道!”周坚强话语坚决的否认,他沉着脸,大声教训。
“谁跟你说这些的,妈,我和严刚是战友,为国贡献,保护人民,怎么会是竞争关系!你现在的想法大错特错!”
四个孩子都齐齐看向林梅珍,眼里全是不赞同。
隔壁严叔和温姨,还有贾婆婆对他们挺好的哎!
以前给他们做衣服,拿吃的,有时候还顺便接他们上下学呢。
一家子没一个站自己这边,林梅珍捂着胸口,面色虚弱。
“你们怎么能这样,疼,我心口疼……”
她坐都坐不住,摇摇欲坠,周坚强着急忙慌的准备将她送去医院看看。
田秀娥屁股动都没动一下。
等母子俩一走,她继续招呼孩子们吃饭。
“吃吧,你们奶没事,前两天我才去取她的体检报告,都好着,也就是你们爸能被她骗。”
上午,温宁去面料厂看面料,而后在外吃个午饭,直接骑车去学校给孩子开家长会,刚进学校就碰见田秀娥。
两人一起往里走,温宁关心,“我奶奶说院里传言你昨晚把你婆婆气进医院了,没事吧?”
田秀娥摇头,愤愤道,“没事,肯定是我婆婆到处传的,随便她,她是个蠢的,以为搞坏我名声,我就会听她的?笑话!”
田秀娥心中已有计较,她冷笑一声。
“我真放开了啥也不干,早饭不煮、衣服不洗、地不拖,看吃苦的到底是谁!”
温宁好笑道,“看来你是真想开了。”
“还得谢谢你啊温设计师,”田秀娥叹口气。
“以前我和孩子们全靠老周那点工资,我在家从早忙到晚,就想着怎么多种菜,怎么讲价省钱,在家说话都不敢大声,就怕老周一不如意,生气,
但去年我靠你赚了几千块,现在又在厂里上班,每天都想着多做件衣服就能多点工资,日子可有盼头。”
别的不说,红裙子卖那么好,田秀娥做熟练了手快,每天靠提成能挣十五块钱!
一个月能挣四百五呢。
田秀娥笑得灿烂,“以前我从来没去食堂买过早饭,今早我带孩子们去食堂吃,都舍得给他们一人一个大包子了,蛋妹开心得很。”
有钱才有话语权,经济地位决定家庭价值。
这句话是真理。
温宁安抚,“秀娥姐,日子会越过越好。”
“嗯!”田秀娥反过来激励她。
“温宁,你是我们厂的设计师,你得多设计一些好看的裙子,有人买,我的饭碗才稳当,冲啊温设计师。”
温宁哭笑不得。
两人很快分开,因为她们的孩子并不在一个班。
温宁去一年级的教室,刚到门口,就见三两个小孩打量着她,交头接耳。
随后,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嗒嗒跑近,仰头,脆生生的问,“阿姨,你太漂亮了,你是二毛妈吗?”
温宁:“……是。”喜提新称呼。
小女孩拍拍自己胸脯,自告奋勇,“二毛妈妈,我是班长,我带你去坐下。”
“行。”
小女孩带着温宁去满是家长的教室,一时还犯难,“二毛妈妈,你是坐大毛哥的位置,还是二毛哥的位置呀?”
温宁好笑道,“哪个考得好就坐哪个。”
于是小姑娘将她带到大毛的位置,温宁坐下一抬头,就瞧见坐前两排的陈明华。
陈明华的大闺女丁文美是大毛二毛的同班同学。
温宁不想搭理她,正好身边有人坐下,惊喜道。
“温宁,是你来给孩子们开家长会啊,真巧,咱俩孩子是同桌。”
是李翠李主任,她小闺女叫郑清霞。
温宁和她交谈起来,聊完孩子,李翠还问。
“温宁,听说你能帮忙介绍人去服装厂上班,你知道我是管妇女的,院子里有些军属腿脚不灵活闲在家,你们服装厂有那种领回家的手工活吗?”
温宁摇头,“应该没有,要不我帮你联系下,那种小手工业厂应该有活。”
“那感情好,就是挺麻烦你。”
“没事。”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前面的陈明华心中越来越愤恨。
以前李翠和她的关系明明是最好的,可现在却和温宁打得火热。
狗眼看人低!无非是瞧着温宁能给她带来利益,才挨上去。
等着吧,总有你们倒霉的时候!
陈明华紧握拳头,指甲嵌入掌心。
没一会,老师进教室,今天开家长会的主要内容是公布孩子们的期中成绩,给几个名列前茅的孩子奖状。
温宁可以说是一会天堂一会地狱。
天堂嘛,大毛和陈明华的闺女并列第一名,领到奖状,老师还夸他懂事,聪明,学习态度好。
地狱自然是二毛带给温宁的。
老师倒是没直接点名,甚至没看温宁。
“有些同学,平时玩闹不学习,考试的时候竟然不会翻页,因此考成全班倒数第一,像话吗?”
这不算什么,重点是老师接下来的话。
“考倒数第一的同学竟然有个考第一的哥哥,差距之大,令人震惊,希望家长回去后,最好让哥哥辅导弟弟,最起码教会翻页……”
家长们的注视下,刚才温宁多骄傲的上台领奖,现在就有多么恨不得挖个坑钻进去。
她脸一会红一会白的,伸出左手扶住额头。
旁边李翠压低声音,提醒,“温同志你脸皮薄,我看下次还是让他们奶或者爸爸来开家长会吧。”
温宁下定决心,哎,她有点想出门半个月的严刚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完成任务归来。
温宁这边水深火热 。
与此同时,青天白日的,家属院‘呜呜’开进一辆绿色皮卡,三四岁没去托儿所的小男孩们追在屁股后跑。
车上,张卫军冲后座坐着的严刚道,“严团长,我打听过了,嫂子不在家,因为今天学校开家长会,是嫂子去的。”
严刚轻点头。
他现在左脚和右手绑着绷带,脑袋还缠一圈。
别问,问就是光荣负伤,先前几天在医院住着,这不,脱离危险,他就要求回家休养。
车子停在严家门口,张卫军忙前忙后的扶着严刚下车。
两人刚进院子,就见地上坐着个小女孩。
她穿着有补丁的脏衣服,上面全是泥,发黄的头发没几根,脸上都是细碎伤口。
她两只小手正扒拉着菜地里的菜叶和泥,往嘴里塞,嘴巴鼓起,一嚼一嚼的。
严刚瞳孔一缩,浓眉紧皱。
张卫军没他绷得住,睁大眼。
“什么情况?!团长你才出去半个月,白白嫩嫩的小闺女咋变得跟叫花子似的了!团长,我一直注意着你家里情况,没发生啥大事啊!”
“这不是我闺女。”严刚语气淡定,“我不至于自己的娃认不出来。”
张卫军松口气,那就好,不然他失职了。
这时,里屋,听见动静的贾淑芬跑出来,看见伤痕累累的严刚。
她尖叫,着急得脸都红了。
“天啊天啊,刚子,你咋废了啊!你这伤,你其他地方没事吧?你能走不?”
门外,看热闹的小男孩们彼此对视一眼,扯把草举在头顶上晃,边跑边喊。
“快叫二毛哥,他爸废了!全身都是绷带,被车送回来了!”
消息一路传到学校。
严二毛本来在和人玩弹珠,他大获全胜,蹦蹦跳跳。
听见小伙伴们传来的消息,他弹珠都不要了,脸色大变,冲进教室。
“妈妈,妈妈,爸爸一身白的被抬回家了!”
不对啊!
上辈子根本没这事,严刚事业虽然受生二胎影响,五六年待在原职位上停滞不前,但他后面立功无数,反倒升得更快。
难道,难道是她重生,蝴蝶翅膀轻轻一挥,引起的巨大改变?
周围什么人,什么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温宁跌跌撞撞的往外冲,只想马上、立刻、瞬间出现在严刚面前。
她和两孩子匆促赶回家属院,
见他们如此匆匆,好奇的人纷纷凑上前问原因,看热闹的人也越多,最后浩浩荡荡的聚集在严家门前。
在院里摘菜的贾淑芬抬起头,看见这么多人,傻眼了。
“奶!你怎么还在摘菜啊?”二毛着急跺脚,
“爸爸呢?你不陪爸爸度过最后的时间吗?”
贾淑芬抬手就用手里的青菜打二毛,骂骂咧咧。
“你个乌鸦嘴胡说八道什么,你爸只是受点伤咋就最后的时间?老娘扇你……”
大毛已经跑去屋里。
二毛四处躲,也跟进去。
反倒是温宁急于一个答案。
“妈,刚哥没事吧?只是受伤?”
“是啊!”贾淑芬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费解,“咋就传成这鬼样,你进去瞧瞧就晓得了。”
温宁点头,迈步进去。
贾淑芬则疏散人群,“我儿子没事,他好着呢,谢谢大家关心,散了呗,都快要到晚饭的点了,你们不回家做饭啊……”
人们议论纷纷。
“还好,虚惊一场,不知道是哪个传瞎话。”
“我就说严团长没那么容易噶屁。”
他们悉数离开。
温宁进来时,大毛二毛正在‘关心’靠坐在床上的严刚。
“爸爸,你只是绑了三处绷带,根本死不了,咋就传出死了的消息啊?我们和妈妈可着急了。”
“就是。”大毛皱着浓眉。
“现在全校的人都知道我丧父了,爸爸,等你伤好,必须去学校走一圈,为我澄清。”
严刚:“……行。”
他猜测应该是他被张卫军扶进来时,他妈说他废了,被那群小屁孩添油加醋的传出去……
尽是胡言乱语,睁眼说瞎话的糟心小屁孩。
眼前的二毛也是其中一员大将。
严刚不太想看见儿子,瞧见温宁,他冷峻的面庞上少见的露出几丝委屈,“宁宁。”
温宁上前查看,“怎么伤这么严重,需不需要住院?”
“不需要,”严刚握住她手,“我想在家养伤,能和你们呆在一起。”
大毛二毛兄弟俩对视一眼,同时撇撇嘴。
爸爸和妈妈要‘打情骂俏’了,不适合小孩子在的咧。
他们俩正打算抱上坐在床尾玩的妹妹出去,却发现一直背对着他们坐在床尾玩的妹妹摸着瘦极了。
二毛扯过小孩正面一看,顿时惊呼,“咋是贱妹啊,她怎么穿着小玉的衣服?”
温宁刚也以为是小玉,这会见到傻傻笑的贱妹,她皱眉,“小玉呢?”
严刚解释,“妈说二弟妹和奶奶带小玉和元宝出去玩,贱妹在外面啃泥巴和菜叶,我就让妈抱进来,随便给她找一套衣服换上。”
正提到刘金兰,门外就传来她着急忙慌的声音。
“妈,大哥怎么了?外面都传他死了!天老爷,小玉以后怎么办啊,她不能成为没爹的孩子啊!”
贾淑芬骂骂咧咧的声音又传进来。
里屋的几人:“……”一时搞不懂她是在关心严刚,还是在担心小玉。
没一会,奶奶郑永英、刘金兰都进来了。
温宁上去接过小玉。
看见严刚没事的那一瞬间,温宁很难形容刘金兰脸上表情之复杂。
她想‘亲闺女’小玉在父母双全的军官家庭长大,但若是严刚死了,她就想把小玉接回去,一家团圆。
“没事……”刘金兰挤出苦笑,“大哥没事就好。”
她满心郁气无处发泄,突然看见床上坐着傻乐的贱妹。
刘金兰眼神一变,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扯着贱妹的手臂,将她提起来,语气不善。
“你咋穿着小玉的衣服?也不看看自己配吗?!臭丫头!”
说着话,她竟直接脱贱妹的衣服。
九个多月的贱妹被亲妈粗鲁的动作弄得嚎啕大哭,尿都吓得在地上滴起。
严刚微微坐直身,温宁下意识阻拦,“不用脱了,给她穿着。”
现在天气并不是很暖和,脱掉肯定会感冒。
刘金兰动作一顿,倒是没继续。
她讨好的冲严刚和温宁笑。
“也是,贱丫头穿过的,脏得很,不适合小玉,回头我去城里给小玉买新衣服。”
温宁皱眉。
大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二婶,我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她意思是你对贱妹好点儿。”
“我对她还不好啊?”刘金兰烦躁的拍拍贱妹的屁股,让她不许哭。
“别人家不想要闺女生下来就丢茅坑溺死,我出来打工还带着她这个累赘,我对她够好了。”
说着话,刘金兰还伸手掐贱妹,当着大家的面赤裸裸威胁。
“不许哭了!等下把小玉弄哭,我就打死你。”
她抱着贱妹走出去。
屋内几人都沉默了。
一向话不多的奶奶郑永英叹口气。
“小严,小温,你们劝劝金兰,儿女都是福气,她这样对贱妹,贱妹现在小,没记性,但再大点就有了,以后肯定要恨她。”
二毛小声咕哝,“那也要劝得动啊,我奶奶,我妈妈,都劝过啦,可她觉得她对贱妹很好。”
大毛摇头感慨,“鞭子没打到自己身上,她不知道疼。”
温宁因着上辈子的事,很坚定的告诉自己,必须无动于衷,铁石心肠。
可一起吃晚饭时,她瞧见刘金兰将贱妹放在冰冷的地上,再随便往地上丢几片菜叶子,像是喂狗一样……
贱妹也习惯了,兴冲冲的捡东西往嘴里塞。
贾淑芬看不过去,将贱妹抱起来喂饭。
贱妹过的一直是这样,像狗的生活吗?
温宁到底没忍住。
于是吃完饭后,她特意避开所有人,跟着刘金兰到厨房,状似无意的问。
“金兰,你大哥问我,贱妹是你亲生的吗?”
刘金兰心一咯噔,手一松,拿着的碗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温宁叹气,语气突然狐疑。
“你对贱妹差,别人肯定也质疑过你是不是她亲生母亲了,为什么你大哥开玩笑,你这么慌?”
当然是因为大哥是当兵,当领导的,火眼金睛。
要是被他查出真相,把孩子换回来,她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刘金兰反复撩头发,不肯承认,“哪有,我没慌,大嫂,我知道了,我会对我亲生闺女好点的,你快出去吧,我洗碗。”
温宁笑着点头,转身离去。
简单的劝告并不会起作用,悬在头顶的利剑,危机感,才能让人警醒,做出改变。
温宁这番举动,不只是同情贱妹活得像狗,还有就是她也怕过分警醒的严刚发现真相。
那样就不好玩了。
得再等等啊。
第二天正好是端午节。
温宁和贾淑芬一早就去买菜,中午做一大桌,简简单单过个节。
温宁特意留心刘金兰对贱妹的态度。
还好,她今儿对贱妹还不错,穿得干干净净,喂饭也有喂肉和菜,偶尔想打她出气,想到什么,她又及时收回。
下午,男孩们都出去玩。
贾淑芬带着郑永英去闲逛。瞧八卦热闹。
温宁将严刚扶到门口晒晒太阳,给小玉穿上连体的罩衣,将她放到院子里的地上,让她自由探索爬行。
刘金兰搂着贱妹,有点不高兴。
“大嫂,地上这么脏,你怎么把小玉放下去啊?万一吃到泥怎么办?”
真是只心疼自己的‘亲’孩子。
贱妹吃的泥还少吗?
温宁心中腹诽,嘴上却道,“贱妹能吃,小玉也能吃。”
“她俩哪能……”刘金兰习惯反驳的话要说出口,无意撞见严刚的眼神。
她憋回话,讪讪的笑。
“大嫂你抱累了我来抱吧,我可以一手抱一个。”
温宁阻止,“不用,医生说了,让孩子多爬爬,对身体好,以后走路也能更稳当。”
刘金兰似有所思,“医生说的啊,那听医生的,不过贱妹还不会爬,我还是抱着吧。”
谁管她。
温宁弯着腰,继续逗小玉。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不少人的动静。
温宁和刘金兰起身看去,瞧见几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其余的全是跟着瞧热闹的。
刘金兰猜测,“大嫂,他们是不是来看望大哥的伤?”
温宁皱着眉头,否认,“不是。”
她和严刚对视一眼,去开门。
为首军装男先冲严刚打招呼,随后歉意道。
“严团长,有人匿名举报嫂子,就是温宁同志利用家属院的家属和退伍兵牟利,我们得和温宁同志了解一下情况。”
温宁一瞬就反应过来,“是给大家介绍工作的事?”
“嗯。”
严刚和温宁瞬间就不担心了。
给人介绍服装厂工作这事,他们是在邹爱国首长那报备过的,牟没牟利,一查便知。
温宁将小玉收拾好,让刘金兰看顾一下。
她扶着严刚,再让来人一起进屋,在屋里谈。
他们一进去,门外就炸翻天,围观人群纷纷议论。
“大过节的咋还举报人?”
“我听懂了,意思是温宁帮人介绍工作拿钱了。”
“她肯定拿钱了,不然哪那么殷勤介绍,哼,你们家里要有人去服装厂的,记得问她要钱,不给你们也去举报,咋能让她白挣啊。”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听得刘金兰很是着急。
她把贱妹往地上一放,搂着小玉站在门口,担心的问。
“这事要是真的,温宁会怎样?”
“吐钱坐牢啊!”说话的人是刚才让大家举报温宁的中年女人——马青草,因为偷窃布料被服装厂辞退,还来找过温宁麻烦。
此刻,她斩钉截铁。
“搞不好你们家严刚都得受影响,回老家种田,可惜,他以前挺厉害,就生二胎一连串的事,前途尽毁,啧啧,我看温宁真是个搅家精。”
刘金兰神思恍惚,喃喃自语,“我们小玉怎么办?”
就在这时,隔壁田秀娥厉喝声响起。
“马青草,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看就是你记恨温宁没帮你忙,所以你才去举报她,你怎么这么心黑!?”
说着话,她气势汹汹冲过来,趁刘金兰晃神,抢过她怀里的小玉,抱紧。
“你干嘛?”刘金兰不满,想将孩子抢回来。
却被田秀娥理直气壮的质问。
“我倒是想问问你干嘛,就听着别人冤枉你大嫂,骂你大嫂,你不该骂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