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并不觉得by初云秀儿
初云秀儿  发于:2025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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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现在6分钱一斤,她先买个一百斤,明天就开炒,后天就去卖,以后保证一天磨三十斤!
赵贞娘要出门,就留王姑婆看家。
都是神仙作保的母女了,赵贞娘也没瞒着王姑婆自己的存钱和计划。
听她这伟大的一天磨三十斤油计划,王姑婆目瞪口呆:“你先停停,你就是守孝三年,以后还是要做宋家三少奶奶的,哪用你费力磨油赚钱啊!”
赵贞娘顿了一下,好像是啊,她是要做宋家三少奶奶的。
她的公爹随便就给她一百块大洋办丧事,她成了三少奶奶,还在乎那磨油的两块钱吗?
明明有更容易来钱的路子,赵贞娘却本能地没去想,如今干娘提醒,她才反应过来。
原本即将迈出的步子,停到门槛前,赵贞娘有些支吾。
不知过了多久,才嗫喏道:“我……我还是得攒些嫁妆吧,要不然去婆家手心朝上,会被人看不起吧……”
王姑婆啧啧有声,真是掉进米缸里,还想着外面那仨瓜俩枣,天生受累的命!
她要去吃那苦,王姑婆可不管,反正这三年的时间,待着也是待着。
赵贞娘犹犹豫豫地出门,突然停住脚步。
王姑婆原本还在看热闹,看着赵贞娘瞬间不一样的背影,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鞋都顾不上穿地从炕上出溜下来:“三姑?”
叶奚青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哪怕是同一具身体,“叶三姑”和赵贞娘也没有任何相似,叶三姑一出来,在她面前大口喘气都变成了一件很难的事。
叶三姑出来就不闲着,直接开口:“不要去买芝麻,去找人支磨。”
赵贞娘是没办法和叶三姑直接交流的,但王姑婆转达很便捷:“为什么要支磨,我家有一口磨了?”
叶奚青:“不是给你支,是给你乡邻支。”
赵贞娘一愣,给乡邻支?
她虽然在吃食上很大方,但给别人支一口磨也太离谱了吧,支一口好磨得八块钱呢……
这种事,连赵贞娘都觉得离谱,叶奚青却表现得很淡定。
无私给别人奉献,确实很冤大头,但你现在的副本,是周围人都想吃你的绝户。
面对群狼窥伺的村里人,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谋生。
你只能成为这个村的村长啊。
作者有话要说:
贞娘:我都要被吃绝户了,还能成为村长吗?
三姑:搞错因果关系了,是你不成为村长,就会被吃绝户。

第163章 《贞娘》 我们仨(六)
赵贞娘还没有反应过来, 系统先反应过来:“你要拉拢同村人?”
“这个年代越底层宗族观念越强,越排女,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女人掌权!”
叶奚青无语地看向它:“不正是因为排女才要去夺权吗, 真要平等了,我费这劲干什么?”
“这个世界老是喜欢给剥削者一次征服,累世享用的特权。”
“一群人没皮没脸脱下裤子,四处甩尿占地,反而是我这个正常人要去躲了?”
系统:……
让你躲是为谁好啊!
叶奚青一笑。
大概是为她好,但在为她好的同时,也让占她空间的人更轻松了。
挺有意思的,旧社会男人把女人的空间占没了后,大家反而是劝女人去躲。
不管是嫁个男人, 生个男人, 还是自觉远离男人掌握的权力中心。
把女人的空间挤没了后, 男人倒成了女人活下去必须依靠的救世主。
男人宣布这个地盘是他们的,女人就要从自己出生的地方离去。
叶奚青没有舍身炸粪坑的爱好,大部分时间,她也喜欢躲。
耗费在扯皮上的精力, 往往比从零新建还要高, 与其和一团烂泥扯皮, 不如在外面做出一番事业,回来降维打击,快刀斩乱麻。
但是不管是躲还是冲,都是解决麻烦的手段,不是行事准则, 叶奚青从来没有固定的行事准则。
系统的鬼打墙, 真给她整烦了, 这次她还不躲了,就站在原地,看这片她诞生的土地,有什么理由让她出去。
但不能和赵贞娘这么说,她不理解。
叶奚青就直接说:“君非凡人,身携鸿运,逢此乱世,必有作为。”
“然君命犯孤鸾,忌独身,宜结群,独身则受害,结群则福广。”
“广施善缘,于君有益。”
叶三姑的神鬼身份,不只赵贞娘,连王姑婆都不敢不信。
赵贞娘没念过一天书,听不懂叶奚青文绉绉的话。
王姑婆这个经常摆弄神鬼的姑娘婆子,倒有点墨水,给赵贞娘翻译:“三姑的意思可能是让你多散财,多行善,多围一些人,积福报。”
赵贞娘:……
她就有十七块大洋,也要散出去吗……
看着她呆滞的眼神,叶奚青继续道:“君命财如流水,财不出去,就不进来,财若出去,便引大财,你为邻居支磨,邻居便能为你引财。”
叶奚青为了装,说话云里雾里的,不说赵贞娘,王姑婆也不懂了,二脸疑惑:“三姑,啥意思?”
叶奚青:……
你好歹是个神婆,一点悟性都没有吗?
但别的神,可以惜字如金,天机不可泄露,让信徒自己悟,叶奚青只能自己亲自干。
“为邻居多支磨,则可多产油,于外开铺售油,油钱归乡邻,结善缘,浮利归自己,丰自己,不相误。”
王姑婆:……
赵贞娘:……
想法很好,但十七块钱,怎么完成给乡邻支磨,在外面开铺子的一系列复杂活动?
叶奚青表现得很淡定:“若无资金,可与乡邻众筹。”
王姑婆:……
赵贞娘:……
说着广结善缘,但要先找村里人集资,王姑婆和赵贞娘毕竟算半个古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操作。
村里前些年想修祠堂,都筹不来钱,靠她们两张嘴能筹来吗……
叶奚青一脸高深莫测:“别人不可成事,你却可成。”
“你命非凡,所欲之事无有不成,所遭之厄,化险为夷。”
“苍天相助,何惧之有?”
这话叶奚青敢说,赵贞娘都不敢信:“我的命有那么好吗?”
叶奚青毫不犹豫道:“自然,你家贫却得巨富之姻,遇厄即得本仙下降,若非鸿运,岂能至此。”
这么说的话,不管王姑婆还是赵贞娘,都有点信了。
她一个小门小户的丫头,却得到了嫁入宋家那种豪门大户的机会。
明明是个普通人,却得到快得道的精怪点化。
这个时候的人,还是比较信命的,赵贞娘畏缩的身板,莫名挺直了一些。
“三姑,我该怎么做?”
“你命中女旺,得女贵人之助比较多,召村中姑姐婶婆议事,此事可成。”
“那我怎么跟她们说?”
“己命由己,外道之人不可多言。”
赵贞娘:……
已经说那么多了,还差这么点吗……
本打算买一百斤芝麻,开启一天磨三十斤大业的赵贞娘,开始辗转反侧,思索三姑说的,带着全村人磨芝麻的事。
柴米油盐酱醋茶,卖油的,尤其是卖香油的,肯定是赚钱的。
但现在这个世道,命都悬在绳上,没有任何生意是好做的。
若是她自己一个人磨油,赚多少,亏多少,都是自己受着,她还敢干。
可是要鼓动乡里乡亲一起干,她还敢吗?
赵贞娘辗转反侧,都快睡不着了,叶奚青直接接管她的身体。
你不睡觉,我自己睡。
第二天醒来的赵贞娘:……
不是三姑,睡觉的事你也要代劳吗?
虽然被强制睡觉了,赵贞娘没感受到休息的滋味。
但早上刷新的脑子异常灵活,赵贞娘深吸一口气,突然想试试。
这个年代,平头百姓,每个人都被当畜生一样使唤。
男人去城里或者地主家做活,女人哪怕是裹了脚,也要倒腾着尖锥一样的小脚下地干活。
看孩子、喂猪喂鸡、拾柴火挑水做饭,有地的料理庄稼地,不过有地的太少了。
隔壁赵六叔,虽然叫一声六叔,但不是亲六叔。
他们一家原是外面逃乱逃来的,后来为了不老被当外人对待,入乡随俗改了个姓,就叫赵六,小辈们才叫他六叔。
这也是赵贞娘家和他们家亲的原因,等以后瓜分财产,再怎么刮也落不到他们头上。
没有利益纠葛,两家反而能好好相处。
根据三姑的指点,要找女贵人引路,赵贞娘立刻想到的就是隔壁黄六婶。
黄家那个十来岁的娃,和小时候的赵贞娘一样,已经开始抱柴火干活。
黄秋菊就专心坐在炕上纳鞋底,纳好一双让她男人拿去城里卖,一双可以卖一毛五。
蚊子再小也是块肉,可以补贴家用。
普通人家的钱,就是这样一分一毫攒下来的。
赵贞娘以前自个都顾不过自个,自然没精力看别人怎么样,现在她正在琢磨这件事,自然每一分都落在眼里,心不自觉就揪起来。
黄六婶前些日子得了赵贞娘那么多好处,见赵贞娘进屋,当然热情欢迎。
赵贞娘坐到炕上,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好了决定:“六婶,我给你说一件事。”
黄秋菊一开始还边纳鞋底,边笑着听赵贞娘说话,听着听着手里的动作停住:“你说啥,你要给我们家支一口磨?”
话出口后,赵贞娘慢慢找到主心骨,虽然还是有点嗫喏,但事说得很清楚。
“我……我给我爹守个三年孝,就要嫁人了,家里的东西也带不走,就想着把家里的磨坊,留给乡亲。”
“但是昨天我做了个梦,有个叫叶三姑的仙家在梦里给我托梦,要我给大家支磨,带着大家一起磨油,可以让大家得一笔大财,我以后也会有福。”
“醒来事挺真的,我就想来还一下愿。”
“村里的爷们白天都要出去做工,留村的婶子们要是有意思,可以来磨坊干活,不耽误家里事,也能多赚点。”
“就是我手里钱不多,买芝麻的钱,还要大家凑点……”
最后一句话说出去,赵贞娘都要抬不起头来了,怎么好意思和过得这么难的乡里乡亲要钱啊。
但是她没想到黄秋菊一拍大腿:“哎呀!大姑!你真是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女子,你这心怎么就那么好呢!”
赵贞娘:……
啥?六婶,你没听到后一句话吗?
黄秋菊却顾不上听最后一句话了,白给支个磨盘,这是多大的恩德啊!谁还能听进别的话啊!
就算是穷人和穷人也是有区别的,赵贞娘的穷源于她有一个吃喝嫖赌,好吃懒做的爹,赵家本身不能算是穷人,而是非常高贵的手艺人。
赵贞娘算账的时候,三十斤油,卖不到两块钱,感觉自己在白辛苦。
黄秋菊她男人拉车跑一天,也就赚一块来钱,还要交五毛的车租到车行。
油坊不仅可以卖油,磨油剩下的油渣也可以卖,又是一笔隐性收入。
那为什么油坊生意那么好,穷人却不跟着学呢?
穷人付不起成本。
一口石磨八块钱,一口好锅六块钱,一百斤芝麻又是六块钱,啥都没干,先付出去二十块。
二十块,普通人家攒好几年也攒不起来,就算是攒起来,也不会磨油啊。
旧时代的信息可没有现在那么流通,现代人上个网就能查到的东西,那时候真是行业机密。
现在赵贞娘一提供成本,二提供技术,没有任何人能保持冷静。
黄秋菊颠颠地先把相好的朋友叫来,关系不好的,害怕耽误赵贞娘的事,翻了个白眼,也叫了。
赵贞娘把众人聚在自家院子里谈事。
她说了好几遍集资的事,才把众人要乐上天的心情压下去,集资啊……
如果说别人集,众人心里会打突,但是赵贞娘不一样,赵贞娘是宋家未来的少奶奶。
宋家那么家大业大,赵家大姑从宋家回来,就开始天天吃好的,喝好的,和变了个人似的,能贪图她们这几个子吗?
赵贞娘发起的众筹,说白了就是交学费,别的不说,技术她是铁定公开了。
行业和行业间有信息差,赵贞娘自己磨油,自然知道这行坑人的地方,但赵家村的人不知道,她们只觉得磨油就是磨黄金,磨盘一开,黄金万两。
因此把消息散出去后,众人回家在炕头上一商量,都愿意咬牙捐一笔。
赵贞娘:……
居然真能成?
三姑说得很玄乎,赵贞娘原本没敢全信的,结果事真这么顺利,她不得不信了。
莫非自己真不是一般人投胎?
不过村里人就算再愿意,人力也有极限,众筹也只集了三十三块,以寻常人家来说非常多,以战略目标来说,还差得远。
赵贞娘苦思冥想着这三十三块,要怎么用在当处,眼前突然出现一幅画。
自从有了王姑婆这个翻译,叶三姑已经不通过画跟赵贞娘传递消息。
但这个信息,还真得亲自传给她。
因为画上是两个小人,一个代表赵贞娘的的小人,举着托盘,送到一个老太太小人面前。
老太太小人的柴火胳膊上,有一个大大的圆圈。
叶奚青把那个圆圈,重重的圈起来,指到托盘里。
意思很明显:把你干娘的金镯子要来。
赵贞娘:……
作者有话要说:
王姑婆:不是,你们想干啥?

第164章 《贞娘》 我们仨(七)
叶奚青的画简洁明了, 赵贞娘立时能揣摩出她的意思,蹦起来:“这怎么行呢!”
旧社会的人,还比较老实, 重契约,认了干娘就是真娘,怎么能营磨干娘的体己!
叶奚青却再次出手,画了一幅画。
没关系,亲娘的钱也要。
筹过来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王姑婆和赵贞娘点数起来,哪怕是过路财源,也异常开心。
王姑婆是数钱的好手, 噼里啪啦把钱码成捆:“这么多钱, 可赶紧花出去吧, 留在家里都不敢合眼。”
赵贞娘心里有鬼,正在激烈地做着斗争。
听干娘一说,一激灵,直接把钱推到干娘面前:“干娘, 我年纪小, 不顶事, 以后这个家里的钱,就您老人家拿着吧!”
王干娘吧嗒烟嘴的动作一顿:啥?
她正发愣,赵贞娘已经把家里的大瓦罐挖出来,把里面的钱全倒出来,和这一堆钱并在一处, 推到干娘面前, 一脸诚恳。
“干娘, 我把钱都交给你管,以后这个家,就您来当了!”
王姑婆看着这一堆钱,人都懵了:“丫头,你疯了,我是你干娘,不是你亲娘……”
赵贞娘紧张的手脚抽筋,但还是大声道:“干娘也是娘,我从小没了娘,您就是我亲娘!”
王姑婆再是个千伶百俐的人,也老了,唯一怕的就是身后无继,赵贞娘的一番话,让她当场震在原地。
先不敢置信地推几下,没推过,赵贞娘铁了心把自己的家当全奉她面前,王姑婆才意识到她这个闺女,竟是真心的。
一个白捡来的干闺女,这么有孝心,谁能不感动,王姑婆当场老泪纵横,拉着赵贞娘的手不放,开始讲自己这一辈子的委屈,和遇到她这个闺女的高兴。
到了晚上两人一边唠嗑,一边看钱,聊到大半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关系好的已经宛如亲母女。
有了这么好的关系,当然无话不说,聊着聊着就聊到村里人合作磨油的事。
“既然要干大一点,我想着就不要抠抠搜搜了,多置办一些家伙什,产的油多,卖得也多。”
“但是东西置办起来好贵,我家一口磨和一口锅,顶一个,六婶七婶家再安两口磨石,两口锅,钱就花出去一大半。”
“有了家伙什,乡邻乡亲们倒是愿意免费帮我出力,可是买芝麻也是一大笔钱。”
“建了这么多磨盘,芝麻怎么也得进个一千斤,就是六十块大洋,钱全加起来也不够,该怎么办,我先少进点芝麻吗?”
王姑婆懂鬼神的事,可不懂油坊的事:“一千斤芝麻,能打多少油?”
“一百斤芝麻大概能出个三四十斤油,按照少的算,一千斤芝麻打三百斤油。”
“零卖三毛钱一斤,要是铺子里卖,可以卖到一斤四毛八。”
“我现在也没钱开铺子,就想先把那三百斤油卖了回回本。”
“三姑说得好,开铺子卖得多,但乡亲们都等着米下锅呢,我得先让他们见到回头钱,还是先散卖了吧。”
能玩转香头师傅营生,一看就知道王姑婆是个脑子活泛的。
三百斤油卖九十块,真卖不一定卖到那个数,收油的,税捐,肯定要扣一些。
但是赵贞娘算产量的时候,也没顶着尖算,营收大差不差。
支两口磨16块,买两口好锅,12块,加上芝麻钱,一共88块,炒这么多芝麻,柴钱肯定也不便宜,给算满一百块。
卖三百斤油就差不多回本了,乖乖嘞,好生意啊。
如果是个看不见底的买卖,王姑婆就不说话了,但这门子生意,看起来还挺有前途。
一咬牙,从袖子里退下一只金镯子,金子不会被氧化,但带久了也脏,王姑婆使劲将镯子擦亮些,她多年的家当都在这里。
至于嘴里的金牙,是她最后的保命手段,当然死也不能拿出来。
将镯子擦了好久,终于还是放下,一狠心,递到赵贞娘手中:“干娘没什么好给你的,你把这个镯子拿去换钱,不用当,直接卖了!卖多些!”
赵贞娘被叶奚青指示着来这套,就是为了这只大金镯子,但真得手后,赵贞娘良心反而受不了。
“干娘,这是你的养老钱,我……”
她要痛快地拿了,王姑婆还要疑心,但她自然的表现太完美了,王姑婆反而更坚定:“没事,干娘以后有你养老,怕啥啊!”
赵贞娘左推辞右推辞,推辞不过。
拿着沉甸甸的镯子,陷入自我唾弃,自己怎么也成了一心骗老人钱的人了……
香头师傅,虽然是下九流的营生,但是真赚钱,王姑婆的一个镯子,卖了五十二块八角。
赵贞娘一点不敢拿,把钱全交给干娘管。
王姑婆虽然失去了所有镯子,但掐住了所有钱,就感觉挺好的。
但事实上,有时候把财权移交过来,不是为了让人享福,而是让人更无私奉献,王姑婆那么精明的人,也没躲过这个套路。
真开始经营的时候,那是花钱如流水,到最后,一分没剩,白套进一个大金镯。
好在钱没白花,真干出来一点事。
赵贞娘牢记三姑的话,动员村里每一个能动员的人,不能让一个人闲着,多少都借他们点东西。
给村里人发钱,村里人不一定能念赵贞娘的好,说不定还要眼红,希望她赔钱倒闭。
但跟村里人借钱,村里人怕她还不上钱,也不敢盼着她不好。
不过赵贞娘的性子就是柔弱,有个邪神在后面出主意,也狠不到头,将大权交到她手上,她就用心考虑每个人
她渐渐明白了三姑话的主要意思,将全村人能召来的都召来,对大家宣布,她要用守孝的这三年时间,尽最大的力量回报乡邻。
现在这三口磨是暂时的,等以后赚了钱,一定给村里每家每户都安一口磨。
但是单打独斗,遇到的事多,咱们一村的人把力量绑起来,赚得更多。
以后她给大家安的磨盘,都是同村的公共财产,每个人都有份,赚钱了按照出力多少,明账分红。
磨坊就算安到哪家,也不是哪家的,全是大家公产,任何人不得侵吞!
她的话一说出来,村里人立刻一片欢呼,不患寡而患不均,吃绝户也是有实力的吃,现在赵贞娘帮着大家干磨坊,每个人都能分到油水,自然乐意的人更多。
动员的人越多,活还越好干了,什么东西都是成体系的省成本。
芝麻一下买一千斤,卖芝麻的会给便宜点,拉芝麻也有村里人积极去拉,折工算分红。
人力成本是大成本,底层人却一点不把自己的人力成本当回事,凡是出力气就能得到的东西,都算白得的,每个人都想折工算钱。
那边建设磨盘,这边也不能闲着,赵贞娘用她们家现成的磨盘,教村里人香油怎么磨。
磨香油一开始说让女人来磨,但这么吃香的技术,男人当然不会放过,也要来学。
赵贞娘心里哽了一下,之前她爹絮叨的传男不传女的话,又从耳朵里冒了出来。
当初她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想法,乖巧地就躲开了。
但是说让女人学的时候,男人来得这么自然。
赵贞娘嗓子眼被堵了一块棉花,她也不知道这种噎人的感觉是为什么。
犹豫了一下,好声好气对来的男人道:“建公磨是为了让大家多一个营生,婶婶婆婆们出不了远门,让她们在家磨油。”
“叔叔伯伯们身强力壮,还是出去干点大事吧!”
她说得挺明白,但男的一向精,啥好的来啥,就要死缠烂打。
还好底层过日子的女人都不是好惹的,一把将那几个赖皮子轰走,就你们事多!
钱当然是攥在自己手里好,村里妇女也想攥一些体己,哪能让那群赖皮鬼抢了自己的营生!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婆婆婶子们,赵贞娘突然想起三姑的话,原来真是女贵人比较旺她啊!
一群人在一起就比较快乐,赵贞娘一小锅一小锅地教大家怎么磨芝麻油。
筛芝麻、洗芝麻、磨芝麻都不是什么难事,性子别急,慢转磨,缓出油就是了,炒芝麻却真是个技术活。
炒不到火候磨不出香,炒大劲,芝麻糊了。
芝麻要一锅一锅炒,赵贞娘就一锅一锅教。
村里的妇女都是常和柴火打交道的,上手很快,甚至有几个炒得比赵贞娘还好,赵贞娘异常震惊,连连夸赞。
被夸的妇女很得意,开始大包大揽,教笨的学不会的。
但火候这种东西,其实也有天赋,就像有人天生做饭就好吃,有的人就是咋学都不会,太笨的最后大家集体提议,别在灶上干了。
芝麻可金贵,不能滥造啊!
火候好的在锅边干,火候不好的就去转磨盘,炒好的芝麻磨成酱,还要再下一次锅,加水取油。
前面的工序赵贞娘一直淡定自如,到最后取油的步骤,她反而害怕了。
她爹在时,一直跟她说,取油是最有技术含量的工序,只有老师傅来才能做,不许她碰油葫芦。
赵贞娘看着那圆圆的油葫芦沉下去,香油就柔顺地顺着两个眼进入油葫芦里,一直很羡慕,她也好想尝试一次,但她爹取完油就把油葫芦锁柜子里。
如今她终于可以把锁砸开,拿到里面的铜葫芦,但是她有点害怕,她爹还没来得及教她就没了,她根本不会自己取油!
但周围的人都看着她呢,她不能露怯,就一咬牙,将油葫芦沉进油里。
水油不相溶,熬好的油,会漂在水上面。
油葫芦底下是个饱满的球形,可以在肚子里装油,进油眼在上面,上层的油就顺着眼进入了油葫芦肚子里。
取第一瓢的时候,油还很厚,很好取,但赵贞娘太紧张了,油壶一满,就赶紧提出来,好像有狗撵一样,把取出来的油倒进细纱布里。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一个动作,她却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等做完甚至还有点心有余悸。
看了看铜葫芦,又看了看锅里的油,陷入沉思。
好像……好像……不难啊?
困锁了她之前整个人生的枷锁,打破起来居然如此简单,让她的灵魂都有点发轻。
劫后余生般将铜葫芦交给其她人:“你们都试一下吧,取油是个最厉害的技术活,既要把油全取出来,又不能掺进去水,出油多少全靠取油师傅手上的功夫。”
她这么说了,身边的人立时兴奋了,这么简单的活,却最有技术含量?
所有人你一勺我一勺,到了最后,肉眼可见最后一层的时候,大家都不敢动。
一个纫针鼻,一纫一个准的婶子自告奋勇:“我来!”
她的手异常稳,将油壶沉下去,缓缓游动,刚好收走最后一滴油,人群立时一片叫好!
赵贞娘也看呆了,去称油,足足比她爹多了四两!
赵贞娘陷入沉默,原来取油真是个技术活,只是她爹不是个技术人……
在教人的过程中,意外发现了几个好手,赵贞娘就给众人分了不同的任务,擅长什么就专门干什么,到最后一千斤芝麻,打出了三百五十斤油。
其实实数足有三百五十八斤,赵贞娘提议,都是乡里乡亲共同打出来的,那余出来的八斤,就给乡邻分了吧,取个整数。
那村里人当然同意,不说香油是个多么贵的东西,普通人家一年都吃不到。
在这个时代,香油本身也是一种硬通货,可以直接当货币使。
赵贞娘欠了村里人好多钱,回点香油也安心。
一人分几两,根本不舍得买的香油,就这么进入了每家的灶台。
香油打出来,就是到了卖的时候,三百斤不是个小数目,想卖出去也要找点门路。
赵贞娘在家的时候,专心磨香油,卖的事都是她爹干的,这事她还真不擅长,不过没关系,有事找三姑。
王姑婆自创了一套召唤仪式,不知道有没有效,但是她一召唤,叶三姑确实会来。
降下仙身的叶三姑,看向王姑婆:“吾之道行,在于卜因果、料凶吉、知祸福、攘灾厄,财源之道,非吾所长。”
“吾有一妹,姓胡,名二姐,精人心,通财术,善营家业。”
“二姐喜美服、美容,知我在此,前些日子,还来玩过。”
“她也算是受了供奉,不能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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