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村子破庙附近的王神婆家,不由瞪大眼睛:这个鬼这么大胆吗,敢来王姑婆家!
也顾不上想太多了,立刻进去向王姑婆求救,有鬼!
王姑婆是附近专门给人看香头的姑娘婆子。
村里人遇到坏事,遭病了,遭灾了,没钱去看病,就找她看香头,是不是撞邪了。
王姑婆收了钱,一惊一乍地做顿法事,得出“你最近是遇白虎星拦路”“你家是不是有过不好死的人没送出去”等等结论。
看完后,给点法器,符纸之类的,让人回去烧,祭奠一下亡灵。
后期病、运气什么的转好了,就是秽气送走了。
没好病死了,就是煞鬼太厉害了,该要这个人走,命中注定这一劫。
她烧的那几张破纸,肯定没有任何作用,但是个心理安慰剂,烧过纸后,当事人就觉得事过去了,邪驱走了,王姑婆真灵。
没好王姑婆就愧疚地把香头钱还给死者家里人,没给他们办成事,不配收钱,邪祟太厉害了。
指导死者家人调整一下摆件,在哪些地方烧些纸什么的,破绽一下。
死者的煞就被化解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家里人也不会被煞气缠上。
就这样正反她都立于不败之地,凑巧遇到几个特别神的事件,还会被村里人当奇事口口相传,越传越灵验,附近人都很信她。
赵贞娘这么有名的人,王姑婆吃香头饭的,不可能不知道,开门见是她,就知道肯定是为她爹的丧事来的。
丧事油水可多,王姑婆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不能太喜庆,一脸心疼地把赵贞娘让进去。
赵贞娘已经快吓傻了,见到王姑婆,顿时找到了主心骨,把今早遇到的吓人事,说给王姑婆听。
王姑婆乐滋滋等着赵贞娘请她去办丧事,结果听到闹鬼故事。
啊?赵卖油那么窝窝囊囊一个人,死后也能作祟?
不信邪地想跟着赵贞娘去她家看看,却在出门那一刻,被一双手搭在肩上。
小地方,没有背后拍人肩膀的礼节,王姑婆立刻回头,赵家大姑这是想干啥。
一回头,就对上一双仿佛不透光的眼睛。
“赵贞娘”明明没有一丝改变,却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
那人一把钳住她的脖子,几乎没费任何力,就将她拖回屋里。
赵贞娘再次从失去意识中回神,就见王姑婆如临大敌地看着她,好像看见了什么惊恐的事。
这下不用说,赵贞娘也明白,王姑婆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脸求助地看向王姑婆,该怎么办啊!
王姑婆:……
啊?你问我?
看着变脸如翻书的赵贞娘,王姑婆心肝都在发颤。
她就一个破看香头的,平时胡诌八扯一些鬼神之说,混口饭吃,怎么还被她遇到真的了!
见识了那么离奇的事,王姑婆快要吓死了。
但人生在世,饭碗比什么都重要,就算是这样,王姑婆还在维持自己得道高婆的人设,尽力在赵贞娘面前不露怯。
“你……你身上那东西……我……我搭上话了。”
“那东西虽怪,但不是个坏东西,她让我传话,她是无花无叶无处,马上要得道的叶三姑,仙身几成,可占过去未来。”
“因前世你与她有段要紧恩情,了结才可彻底成仙,掐算出你有一段喜煞,危及性命,特来点化你。”
“她让我对你说,你和宋家那段姻缘,非良缘,结之必丧命,欲保命,不可成。”
赵贞娘:……
竟然是来报恩的吗?
她们这个地方,相信某些有灵性的动物或者物件会成仙,成仙前要修个人道,会给自己起个人名。
叶三姑,听姓像一个草木精怪,这类无情物成精的精怪,在人们看来是比较邪的,遇到需要好好送出去,不然会作祟。
但是求仙了愿的精怪,人们也相信,它们真的会帮人做事。
知道她没有害人的念头,赵贞娘恐惧的心终于缓和了一些,但现实面对的问题比鬼怪还可怕,赵贞娘忍不住问王姑婆。
“可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若夫家不收留,该怎么活呢?”
王姑婆哪请过真仙啊,只能硬着头皮念叨,希望“叶三姑”要有灵,自己出来,指点一下迷津!
她胡乱搞一通仪式,请不来真仙,但能请来假仙。
没一会儿赵贞娘又失去了意识,等她回来,王姑婆一脸兴奋道:“问到了!问到了!”
“她说我是你的贵人,可以帮你成事,让我帮你把婚期推迟三年,事成后,让你拜我为干娘。”
“婚事推迟三年,亦可避煞!”
赵贞娘最近遇到一堆事,本来就六神无主,此刻再顾不得想别的,跪地就叫干娘,许诺以后一定如亲女儿般孝敬她,给她养老送终。
王姑婆作为附近的香头师傅,肯定是吃喝不愁,就是底下没有小辈,周围的人因为她特殊的职业,都不敢接近她,老了老了,天天为身后事发愁。
赵家闺女这个状态,太吓人了,但那位“叶三姑”说的认干亲的事,正好戳中了王姑婆的要害。
王姑婆犹豫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干了!
跟着新收的闺女一起去赵家,这次“叶三姑”没有阻拦。
很多事赵贞娘这个十六岁小姑娘摆不平,王姑婆这个历经千帆的老太婆却信手拈来。
进了宋家,神神鬼鬼、风风水水的东西一顿乱说,宋家立马同意将婚期推迟三年,让赵贞娘给宋家守孝积福。
临走时,还给了管家一百大洋,让管家帮赵父办丧事。
宋家人出面办丧事,就是认了这个少奶奶,村里人什么想法都止住了。
丧事办完,最终剩给赵贞娘二十大洋,赵贞娘虽然木讷,还是懂点人情世故,赶紧分给管家十大洋。
管家却点头哈腰地回绝,一口一个三少奶奶,为她做事是应该的。
赵贞娘异常感动,没想到管家人那么好。
王姑婆和赵贞娘结了干亲,自然一直陪着赵贞娘处理她爹的事。
看到这,努努嘴,还用你给,该捞的早就捞完了,那么点事能花八十个大洋才有鬼呢。
算了,她不说,她也捞来。
一场丧事,众人各怀心思,但不管怎样,赵父的丧事是结束了,一桩心事了结。
赵贞娘不知道喜煞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听人劝,吃饱饭,避一下邪没毛病。
事情渐渐安定,赵贞娘已经决定开始新生活了。
但是叶三姑怎么又上她身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叶三姑:这次不是我,是你狐二姐。
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别的地方, 干别的事,是个人都害怕。
好在赵贞娘被鬼上身多了,有点习惯了。
看着询问她的邻居, 赵贞娘也不知道叶三姑出来干什么。
好在没让她疑惑太久,人格再次切换,睁眼时,已经来到了猪肉铺。
看着肉铺卖肉大婶殷切地召唤,和手里握的银元,赵贞娘才反应过来,叶三姑是要买肉。
叶三姑一个鬼精树怪也要吃肉吗?
父亲的丧事,公公婆婆好心给了她一百大洋办丧事,还剩了二十大洋给她, 赵贞娘第一次见这么多钱, 对公公婆婆感恩戴德。
这些钱, 她全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根本舍不得用。
但人有个奇怪现象,舍不得给人用,却舍得给鬼用, 自己舍不得吃, 给鬼供奉却不敢怠慢。
赵贞娘摸着手里的钱, 三姑的指示不敢违抗,小心翼翼地要了二斤猪板油,和半斤肥膘,又被老板娘架着买了一些下水。
猪板油一斤一角,肥膘一角五分。
叶奚青和简禹安两个现代人, 拿着大洋就敢花, 赵贞娘可不敢。
从身上摸了摸, 找出了简禹安出来时抓的那一把零钱,一点一点凑足数。
卖肉的大婶看她手里钱富余,哪能让她空手回去。
天花乱坠地连推带塞,又给她切了半斤肥膘和一些板油,生生凑足伍角。
“小姑娘看着就是个丰余家闺女,疼惜这点肉末星子干啥,婶子再给你搭些碎膘,不亏哩!”
赵贞娘不是那两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未来人,但她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女孩,在这种老油条的攻势下,也招架不住,最后还是买了很多。
买完猪肉,熟悉的失去意识又来了,这次是买米,并且点名要白米。
白米要三分钱一斤呢,三姑可真会吃……
忍痛买了十斤白米,和十斤粟米,一共花了四毛五,叶三姑又要一瓶香油,四两瓶,一毛二分钱。
看着叶三姑选的香油,赵贞娘陷入沉默。
仙姑,你猜,我们家磨的是什么油?
正在赵贞娘身上待着的叶奚青恍然大悟,原来香油是人磨出来的。
她还以为是和香水一样,经过高端工序调制出来的呢。
嘿,你看这不就大水冲了龙王庙嘛。
面不改色地把香油退回去,叶奚青的知识再次被开拓,香油是磨出来的,赵家磨的就是香油。
在此之前,她一直还以为赵贞娘家磨的是葵花油、花生油、大豆油。
结果是香油,好神奇。
赵贞娘:……
身体里的鬼这么能屈能伸,有商有量,让赵贞娘产生了一种很荒谬的感觉。
不管是鬼还是神,全知才有神格,一出现纰漏立碎。
赵贞娘心里的恐惧和防备渐渐减退,开始小声和叶奚青打商量:“买三个鸡蛋可以吗?”
最近鸡蛋价格上涨,好贵的,八分钱两个,一毛钱仨,赵贞娘可舍不得买。
那叶奚青不管,她只想吃香油煎蛋。
这么一通购物,三姑带出的三枚大洋和许多零钱,只剩了光秃秃的两枚,摸着都空虚,赵贞娘快心疼死了。
将东西放到车上,赵贞娘很感激,邻居六叔居然愿意一直跟着她。
邻居笑得满眼花,不用谢啊,你还给了一个大洋呢,这么点事算什么,你坐上来也没事,叔拉得动!
赵贞娘陷入沉默:多……多少?
万万没想到,在看不见的地方,居然又给她花出去了一块大洋,赵贞娘一下子被哽住了。
难怪六叔这么开心,半天包赚一块大洋,拉的活还不重,谁不乐意干啊!
赵贞娘一口气哽着不顺,但她心不狠,没有那种花了一块大洋,就一定要把钱用回来的狠劲。
都是乡里乡亲的,六叔家什么日子她也知道。
和她们家差不多,六叔家也是个“绝户门”。
为了追儿子,一连生了五个都是丫头。
不仅没有追到儿子,丫头也只活下来三个,一直被村里人说她们那风水不好。
不过六叔和她爹还是不一样的,就算全是丫头,依然吭哧吭哧地拉车干活,养活一家子,平时有事也去她们家帮忙。
看着邻居大叔骷髅一样苍老的身子,赵贞娘实在坐不下去。
所幸她爹懒得管她,没给她裹脚,年轻力壮自然有一把子脚力,跟着邻居一起走回去,也没觉得多累。
到了家,邻居六叔直接帮她把东西搬进屋。
自家买了那么多好东西,没有让别人眼看的道理,赵贞娘将一些下水给邻居包好,让他带回家,给孩子们解解馋。
其实以他们的关系,要一块大洋,就是多要着,邻居六叔本来就亏着心,根本不好意思要。
推来推去,最后还是收下了,没过多久,隔壁婶子就过来,手里拿了一碗腌黄瓜。
虽然价值不是很对等,也算表达一下心意。
乡下人没钱,日常就是这样的人情往来。
赵贞娘懂事早,已经会处理这样的事,把邻居婶子留下寒暄几句。
就算是同为一村人,也是有等级的,赵家肯定比邻居家更有势力。
邻居婶子特别会来事,想起好的事就一顿把她夸,聊到她爹没了的事就一阵抹眼泪,随后马上又好了,继续一顿夸。
她夸得太夸张了,赵贞娘根本不敢听,打断道:“六婶,我一会儿要熬猪油,熬得不好,你会熬不?”
邻居黄六婶一听,眼睛一亮,立刻打包票:“我来我来!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黄秋菊熬的猪油最透亮了!”
在一个家里有油坊的人面前说自己会熬油,也挺离奇的,但本来也是为了转移话题开的新话题,娘俩开始一起熬油。
赵家的油坊,柴火是必需品,已经花了那么多钱了,没必要省点柴火,就挑了一捆好柴。
黄秋菊一边往炉里添柴,一边大夸特夸,这柴真好,真好烧!
赵贞娘在旁边露出一个浅笑,把猪板油和肥膘切好。
黄六婶也没白夸,这柴全是干柴,不出烟,确实好烧。
备好调料,闷完米饭,洗净锅,闪开身,让黄六婶这个熬猪油能手去熬。
等猪肉下锅,黄六婶密密麻麻的嘴瞬间闭住,难以形容的香气越熬越浓,一不留神就容易掉出口水。
油坊里榨的不管是什么油,可都不便宜,猪油爱出货,穷人家都熬猪油过日子,当家妇女,自然没有不会的。
熬好猪油,锅底油再把切成细片的肥膘煎的金黄,又煎出了不少油,和喷香成块,肉质紧实的大块油渣。
最后剩的那层底油,混着油渣炒米饭,能把人香死。
赵贞娘留黄六婶熬猪油,当然不是单为了让她帮忙,等油渐渐冷却,给她盛了一碗带着油渣的新油,和一碗炒饭。
其实在赵贞娘留她熬猪油的时候,黄秋菊就猜到最后会分她一点。
理智上,黄秋菊也不想伸手和人要东西,但人穷志短,她们家已经很久没见过荤腥了。
脸皮发烧,最后还是接过了油碗,再次对赵贞娘感恩戴德,千恩万谢。
赵贞娘给自己花一分钱都难受,但给别人东西,却意外地有满足感,好像钱花到了当处。
她也不知道这种心理是什么,关上门,开始拿香油煎蛋时,又开始心痛。
这么点鸡蛋,费那么多好香油啊!
到最后,赵贞娘摆上一盆猪油炒饭、香油煎蛋、腌黄瓜,和半斤猪头肉到桌子上,跪地磕头,嘴里小声嘟囔。
“感谢三姑指点之恩,小女子略备宴席,虔心供奉!”
恭恭敬敬地磕完三个头,三姑就上身了。
等赵贞娘醒来的时候,已经来到王姑婆门前。
赵贞娘愣了一下后,恍然大悟,原来三姑让她备宴是这个意思!
赵贞娘暗责自己做事不周到,承了干娘那么大情,却没想着好好犒劳一下干娘。
连忙进屋把干娘请去家里,三跪九叩,算是在三姑的见证下,正式结为母女。
叶奚青操控叶三姑的身体,画了一个类似“介”的方正框,里面两个柴火人,一个拿着类似烟袋的长杆,一个穿着赵贞娘现在穿的裙子,示意她们从此之后住一起。
三姑这是仙家令,谁敢不从,赵贞娘立刻跪地磕头,发誓一定给干娘养老送终!
王姑婆活到这个份上,是金也无用,银也无用,就差一个能养自己身后事的,顿时喜笑颜开,连连感谢三姑送子。
仪式结束,该吃饭了,王姑婆是长辈,自然上座,但是叶三姑要怎么祭啊?
赵贞娘想了想,叶三姑现在就在她身上,要祭她,难道要她亲自吃?
和王姑婆相对坐在炕上,赵贞娘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以前她爹也从不在吃上亏待自己,经常买些好东西。
但他不亏待自己,和赵贞娘有什么关系。
好肉都是赵父自己吃的,赵贞娘在厨房里嚼几根带着筋骨和肉挂的鸡骨头,一直嚼磨到没味。
在厨房里捡剩下的鸡骨头,稍多余点肉就很开心,面对这一桌正经大餐,反而不知道该从哪动筷。
好在她不用担心,吃饭这种事,叶奚青怎么会找人代劳,一瞬间人格切换。
叶奚青在上个世界不食人间烟火太久,早怀念那一口饱和脂肪酸爆炸的不健康味了。
上个世界,最后进入了修仙模式,人类可以更快速高效地从外界转化能量,就停止了对动物的猎杀。
有口腹之欲的,精神系异能者也可以产梦,通过刺激大脑对应区域,产生和吃美食一样的体验。
既满足精神,又不用像现实中那样,担心诸如油炸食品对身体不好之类的问题,可以敞开了吃,吃到腻。
身体进化到不需要通过食物摄取能量,梦食也可以满足感官,自然就不吃饭了。
但作为非本土人,总感觉对食物有点心瘾,好想亲口吃点简单粗暴的垃圾食品。
毫不犹豫将一个香油煎蛋夹到自己碗里,一口下去,油脂爆开,瞬间感到了救赎。
这才叫吃的,末世里的丧尸咸鱼汤叫什么玩意啊!
叶奚青是吃爽了,赵贞娘却对着磨盘发了半天呆。
她心里对着那一大桌好饭好菜,跌宕起伏了半天,结果一口没让她吃……
这么说也不对,最后吃到她嘴里了,满满的饱腹感,和嘴里回飘的油脂香,都告诉她已经吃了。
但是这个感觉,怎么有点怪怪的呢,比她在厨房里偷嚼鸡骨头的时候还怪……
作者有话要说:
青青:很正常,神仙吃过的贡品确实会没味,不要大惊小怪。
第162章 《贞娘》 我们仨(五)
从犄角旮旯挂落着, 需要拼命舔舐的余香,好像总比正经的香味要让人上瘾。
赵贞娘闭着嘴,一遍一遍感受着那种感觉, 试图抓住舌尖喉管里所有味道,那种似有似无的牵绊,更让人魂牵梦绕。
就在她持续回味的时候,王姑婆喜气洋洋地出门:“闺女,跟我收拾一下东西!”
拜了干亲之后,王姑婆就住进了赵家,正好赵家现在也只剩了赵贞娘一个人,需要一个人帮她看门。
赵家的亲戚叔伯们,早对赵贞娘家的房子蠢蠢欲动。
但宋家下来命令, 要赵贞娘在家里给她爹守孝三年, 赵家的亲戚可不敢去拧宋家的大腿, 看着王姑婆要搬进去干着急。
状似无意地玩笑道:“大姑爹没了,还认个干娘。”
王姑婆是什么人,立刻听出了话里的音,也好像没事的大笑回道:“可托了仙家的福, 让我白捡了这么一个闺女, 伺候我下半辈子。”
“闺女啊, 我以后可要跟定你了,你可不能把我老太婆撇下,一个人享福去啊。”
赵贞娘被驯化得有些木讷,但不是傻,慢慢想明白了干娘话里的意思。
而且她答应了帮干娘养老, 肯定真会养, 就点头道:“好的干娘, 以后我去哪都会带着你。”
听她们这么说,一群人心里才痛快点。
赵家的产业,表面是赵贞娘的,其实是他们的,他们怎么甘心让一个外来婆子住进自己家的产业。
但要是赵贞娘嫁进宋家后,会把她干娘带走,那行那行。
说话的人立刻变脸,一脸笑意道:“王姑婆真有福,搬东西需要人不,我们帮你搬啊?”
使唤能问这些话的人,就要付出更多代价,那可请不起,连忙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
表面帮赵贞娘拆招,王姑婆心思其实一直在转。
仙姑送子这种事她以前也没想过,现在富贵上门,她当然要好好抓住。
赵贞娘操控身体的时候,叶奚青在一旁待机,一般人会觉得无聊,但对一觉睡八百年的叶老祖来说,很正常。
就是在人身上的观影位置,没有系统空间舒服,必须绑定一个活动视角,时间长了还挺心累。
叶奚青就对系统申请:能不能给她开个自由穿梭系统空间和任务世界的权限?
她在系统空间的大屏幕上看剧情也是一样的,还更方便掌握剧情。
发生什么重大的事,立刻回来,不耽误事。
既方便了任务,又方便了宿主,两全其美,不要太死脑筋,给她开一个。
系统:……
“我还得跟着你呢,你要开个随意回系统空间的权限?”
“那能一样吗,我必须拘在赵贞娘的身体里,你却可以到处乱跑,比我自由多了。”
“是我让你拘在赵贞娘身体里的吗!”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能回去,你也能回去,和世界商量一下呗。”
“世界那么好说话,能回系统空间歇会对你有什么损失。”
本来就是互惠互利的事,但系统就像没人也非要员工一直站着的超市老板,看见员工歇着,能把它气死,那是必不可能同意的。
叶奚青叹了一口气,只能附在赵贞娘身上享受有限的空间,好在身体不用她动。
不值班没感受,赵贞娘就算干什么重活,劳累也传导不到她身上,但是饭她可以亲自去吃,闲闲的,很安心。
看着叶奚青意识体如此悠闲,系统这个终极周扒皮也受不了,开始找事。
“宿主,你要真喜欢好吃懒做的生活,那你就老老实实去当你的少奶奶啊!”
“那能一样吗,赵贞娘想甩了我得自杀,宋家甩了我需要什么成本。”
“你为什么非要想甩了的事呢,你不被甩不就好了吗!”
“你这话说的,别人要甩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以你的本事,还做不到不被甩吗!”
“以我的本事,当然不只能做到不被甩,那么问题来了,我有那么大本事,为什么要把那么大的本事,用在不被甩上呢?”
系统:……
转了一圈,逻辑又回到了原点,系统气得咬牙切齿。
“你是有本事,可是赵贞娘怎么办?”
“在现代可以说女人不依靠男人什么的,在这个时代女人不依靠男人怎么活,一家的当家男人一死,连财产都会被亲戚刮走!”
叶奚青没有丝毫停顿:“男人也会丢财产,赵贞娘她爹就被仙人跳,把家当丢了一半。”
“想夺财产的怎么都会夺,关男女什么事。”
“有人见财起意,男人也照杀不误,赵爹那酒色掏空了的小身板,比赵贞娘还好杀。”
系统毫不犹豫回复:“那能一样吗!就算是谋财害命也要考虑成本,杀赵父夺财产,那是杀人罪!”
“就算是在这么乱的世道,杀人也是重罪,巡捕房要查的,并不是无成本作案。”
“可要是一家没有男人当家,没有儿子继业,那亲戚瞬间就有理由合理地夺走这家财产,不用付一点成本。”
“两个不同的犯罪门槛,发生犯罪的概率,那一样吗!”
系统拿着如此科学的理论,论证男人在这个时代的必要性,叶奚青却忍不住笑了一下。
“所以你也知道犯罪发生的概率,和犯罪成本有关系啊。”
“那把夺走女人的资产,变成一件没有成本的事,叫什么?”
系统:……
罪恶的开启需要阀门,犯罪需要考虑成本,每个人都心有恶念,但会被世俗的道德和法律约束。
对一个群体颁布法令,对她们的犯罪不需要成本,叫什么?
就算之前没有参考,在这个时代,总能感受到相似的感觉吧。
王姑婆家也没什么东西,都是她一些吃饭的家伙,至于钱嘛,当然要好好藏起来,偷偷去拿。
黄秋菊从赵贞娘那拿到不少好东西,一家子和过年一样,听见动静,立刻带着两个孩子来帮忙。
黄六婶剩的这仨孩子,大的比赵贞娘都大,在县城里给有钱人家当丫头,每个月都能带回来点钱。
俩小的一个十来岁,一个只有三四岁,还不懂什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就让她跟着一群人屁股后面跑,大的看着小的。
生活不会对人宽容,但快乐还是一视同仁,就算过得这么艰难,一群人聚在一起说个笑话,还是能笑出来。
赵贞娘刚死了爹,其实不应该笑的。
但是将干娘的东西放到家里,干娘只叭叭跟她说话,不指使她干这干那,突然有种很轻松的感觉。
不过这种轻松的感觉也就维持了一会,马上该为生计发愁了。
把存钱罐从地里挖出来,总感觉三姑今天花的,不止她知道的那个数呢……
果然,一点数,整整齐齐的二十枚银元,只剩了十五枚,加上剩回来的两枚,只剩了十七枚。
她从早到晚,累死累活磨一天芝麻,也就出三十来斤油。
香油在铺子里卖得贵,四两瓶就卖一毛二,油坊卖的时候没有那么贵,好的时候卖三毛五一斤,便宜的时候就三毛。
看起来很多,但还要纳油捐、磨捐,各种捐,磨香油的芝麻也比普通粮食贵。
唯一的好处就是她家有磨,不用养驴,赵贞娘比驴能干,不用费驴的料,也不用担心驴生病,买驴钱打水漂。
刨去那些杂七杂八的支出,最理想也就赚两块来钱,不理想的事可就太多了。
比如她是人不是机器,不可能每天都准时磨出三十斤油。
芝麻炭柴价格不可能永远不浮动。
磨出来的油不一定都能卖出去,不知道哪来的这个兵那个兵,这个官那个官,揪着个名头,就把油征走了。
三块钱,看着不多,靠卖油攒,却仿佛要攒一辈子。
心疼着心疼着,赵贞娘突然觉得有点不对,怎么钱都在她手里呢?
以前她只在家里炒芝麻、磨芝麻,钱赚多赚少,她都见不到,掐她爹手里。
但现在怎么一罐子的钱都在她怀里呢?
发现这点后,赵贞娘缓缓坐直身子。
卖油是赚辛苦钱,但也不是不赚。
如果她一天磨三十斤油赚两块,一个月就是……六十块!一年就是……六百……总之好多好多,就算是赔一大半,也能赚二百块吧!
天哪,二百块都可以在城里买房了!
原来她们家的油坊那么赚钱吗,为什么她们家还那么穷呢,全被她爹吃用了吗?
赵贞娘想不明白那么复杂的问题,但她明白,以后她磨油,都是给自己赚钱了!
意识到这点的赵贞娘,再顾不上心疼那逝去的三块钱,数出几枚银元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