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征抓着林孟随手臂躲避,林孟随挣了一下,手臂抽出来,自己站到拐角后面。
郑征有些不自在,林孟随又说:“你想和我说什么事来着?”
“哦!”郑征掏出票来,“我们学校每年这个时候有冬季爱心义卖活动,就在雅拙园举办。到时晚上有夜市,还挺好玩的,你要来看看吗?”
林孟随刚才听刘建兰也提了义卖的事,她问:“你们研发团队参加吗?”
“有我们的摊位。”
“那好呀。”林孟随收下票。
郑征笑笑,心里盘算什么,但紧跟着又听:“你能再多给我两张票吗?我带着离离和老蔡一起去。这场景应该也能取取材。”
郑征笑容僵了下,说没问题。
和郑征分别,林孟随往电视台的临时办公室去。
陈逐的账单截图在这时候发过来,她算了下,转了一个整数,并发了一个谢谢的表情包。
陈逐没回复。
林孟随有心问西裤的事,但想想说不定陈逐就是随口一应,她要是追着问,反而有套近乎的嫌疑。
于是,西裤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几天后,北城大学这边的工作告一段落。
三人小组来学校的次数减少,都是在台里工作,为下一步到云筑做准备。
朱晓慧夸林孟随第一次接项目就有鼻子有眼的,林孟随不过分谦虚,也觉得自己做的还不错。
可任思阳在部门联合会上,当着同事们的面说她进度缓慢,还明褒暗贬地说她是电视台的门面,是得多注意形象,可要是业务水平还能再提高提高,就更完美了。
林孟随会上没有发作,回家冲着抱枕来了一套组合拳。
她越来越认可她爸说的话,可她不认为自己是不适合国内的工作环境,而是不喜欢。
她不喜欢把精力花在人际和职场规则上,只想做出来一档她想要的谈话栏目。
林孟随萌生了些想法,点开微信想找读研时的老同学聊聊,结果发现她给陈逐的转账又退回到她账户了。
林孟随:“……”
自他们加完微信,聊天界面上就是林孟随的“独角戏”。
陈逐从未回复。
他也不用回复,每天微信自会提醒林孟随他的存在,因为他不点接收,转账超过24小时自动退回来。
退一次,林孟随就再转一次,退一次,转一次。
来来回回多日,搞得倒像是他俩每天按点聊天似的。
眼下,林孟随又一次转账,还贴心地留言:记得收款/微笑/。
不然她就只能数现金还钱了。
桌面上,手机震了两下。
陈逐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他摘下眼镜,捏捏眉心,刚要拿起手机,助理在外面敲门。
“请进。”
助理带来几份文件让陈逐签字。
陈逐一目十行浏览内容,助理见缝插针地说:“陈总,电视台那边几次问你是否有时间和他们进行一次谈话。”
陈逐:“谁问?”
“那位林姓小姐。”
“没时间。”
助理:“……”
这个月,公司只有陈逐坐镇,另一位出去谈合作,大事小事全落在陈逐身上,是忙。
可再忙,时间总能挤出来一些。
助理每每想到那位林小姐拜托他跟进,就不由得心软,想着能帮人家一把是一把。
助理试探:“下周,电视台的人会来公司和公关部的对接,要不陈总你抽些……”
陈逐抬眼,助理闭嘴。
全公司上下,谁都知道他们的技术总监是个天才技术控,为人礼貌客气,可也没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因为总监虽重礼,却也清冷至极。
助理爱莫能助了,只能看领导的意愿了。
陈逐看完所有文件,从桌上拿起签字笔,深棕色的笔身衬得他的手更加冷白,助理瞄了眼桌上的笔筒,里面全是这一种笔。
签好字,陈逐将文件整齐地放到桌中央,问:“哪天过来?”
“谁?电视台吗?”
“嗯。”
“周四下午。”
陈逐没应声,助理也没多嘴,敛了文件,离开。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陈逐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片刻后,他睁开眼,点进手机微信。
内容划两下就能到底,且每一条内容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条转账消息,今天倒是加了一句话。
想起以前,他不理她,她自己一个人能打出一篇千字作文来。
如今,今时不同往日。
陈逐锁上屏幕,继续工作。
至于收款,没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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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逐:我一天不点,你就欠着我。
来云筑科技这天不太顺。
先是老蔡颈椎病犯了,疼得实在上不了班,三人组痛失男劳动力;二是离云筑科技不远的会展中心附近,堵车堵得厉害,林孟随迟到了快二十分钟才到。
“没事,小林姐。”离离安慰,“我和公关经理说了,他们理解。”
林孟随调整呼吸,擦擦汗,整理好仪容,和离离一起上楼。
云筑科技位于金融科技区的核心位置。
办公地点是江边一座写字楼的二十五层到三十二层,写字楼建得现代又大气,电梯是科技感十足的观光电梯,三面环绕落地窗,人站在里面,跟在外面飘似的。
林孟随进去后就贴着门那边站,目不斜视。
离离欣赏完美景,见她这么拘谨,问:“姐你恐高啊?”
林孟随笑笑没答,余光带了一下外面的场景,心脏就突突跳。
电梯到。
林孟随快步出去,松了口气。
公关部经理正在门口等候,见人来了,笑脸相应。
“不好意思,堵车耽误了时间。”林孟随抱歉道。
经理说:“没关系。会展中心今晚有活动,四面的路好多戒严的。我们同事今天也有迟到的,都不算迟到。”
说话间,三人进入办公区。
林孟随打量云筑的内部,环境整洁明朗,但又不失轻松温馨的氛围,墙面白板上贴着很多公司团建时的照片,大家笑容灿烂。
还有人画小漫画,画旁边写着“雄心壮志”:谈下这一单,明天就躺平。
林孟随不禁笑笑,想赞一句公司文化真好,就听身后一阵骚动。
不少员工自发站起来,男女都有,有的抻着脖子看,有的抿着嘴笑,统一期待着什么。
几秒钟后,双开玻璃门自动打开,陈逐率先进来。
他身后跟着许多人,高矮胖瘦美丑皆有,可没人去看,所有人眼睛都只注视一个人。
那男人骨相皮相都是一等一的好,一身黑色西服套装,高大挺拔,因为没打领带,穿着不显正式,可配上清冷出尘的气质,远远看着,矜贵优雅,精英味十足。
林孟随听到有女同事压着嗓激动道:“我是陈总的走路粉!太帅了!”
“那是长得好看走路才好看!”另一个同样激动,“我还是陈总的颜粉!”
林孟随:“……”
上个班走红毯么。
她嘟嘟嘴,一眼没少看。
陈逐一行人走路带风,不一会儿就到了林孟随身前。
林孟随和陈逐目光短短一碰,陈逐看向公关经理,经理说:“这两位是电视台的同事,我准备带她们去会客室。”
陈逐颔首,没多言,跟同事们进入前面的大会议室。
办公区里重新空落下来。
员工们欣赏完一场“走秀”,该干嘛干嘛,林孟随也收敛心思,和公关经理聊起工作。
相对北城大学那边,云筑这里的条条框框要少些,可拍摄的内容更多,不过在要求上,还是很严格。
“涉及商业机密,也请咱们电视台的同事理解下。”经理说,“想拍什么,务必报备走审核。不然一旦出了什么状况,我们是要追责的。”
林孟随明白,一一记下。
聊到后面,经理说回头让公司的法律顾问加一下林孟随,这样林孟随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法律顾问,保险高效。
双方交流顺畅和谐,该说的都交代得差不多,公关经理邀请林孟随和离离吃午饭。
林孟随婉拒了。
她和离离收拾东西准备告辞,这时有人敲会客室的门,进来的是一个面貌周正的年轻男人。
他笑着看向林孟随,自我介绍:“林小姐,我是陈总助理,季维。”
“你好。”林孟随上前伸出手,“之前多有打扰。”
季维回握:“应该的,都是我的工作。是这样的,林小姐。陈总说他下午可能有时间接受谈话,不知道林小姐这边方便等等吗?”
林孟随倒没有着急要回台里处理的事,要是留下能多完成一项工作,何乐不为?
她点点头:“方便。”
“好的。”季维微笑,“那后面的事我来安排,林小姐和同事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季维口中的“安排”非常妥帖。
中午,送来的是从私家菜馆打包来的饭菜,六菜一汤,精美可口;午休时,则请她们从会客室移到小休息室,那里有舒适的躺椅和按摩椅;等到下午回到会客室,甜点零食,应有尽有。
离离彻底被“腐化”了。
她一口接一口吃着吃马卡龙,说:“我当初怎么没学理科呢?在这种的公司,卖命我也心甘情愿。”
林孟随在一旁整理今天的工作,笑道:“离离,我以前也没问你。你不是学教育的吗?怎么来电视台了?”
“阴错阳差。”离离叹气,“我本来还想去——”
“什么?”
“没,没什么。”
人家不想说,林孟随也不好揪着不放,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各自投入工作。
窗外,天空从湛蓝色一点点变暗,直至余留一片即将承接墨色的橘黄。
离离几次瞧时间,林孟随看出来,问她是不是有事?
离离承认:“今晚我爷爷过寿。我以为咱们五点半就能下班……”
“要是六点还没叫咱们,你就先走。”林孟随说,“初次交涉,我一个人没问题。”
还真让林孟随说中了。
一直到七点,陈逐那边的工作都没完,离离等不了先离开了。
季维又送来一次晚饭,再三道歉,说一结束肯定第一时间通知她。
林孟随在国外当过一段时间的实习记者,别说等半天,就是蹲点蹲半个月也遇上过。
她既来之则安之,人家忙,她也忙自己的……
八点左右,季维来请林孟随到陈逐办公室去。
陈逐的办公室很大,也敞亮,和办公区连接的那面墙是一排落地玻璃,要是他不拉窗,外面可以看到他里面的场景。
此刻,窗上折射出的一道光影落在陈逐肩头。
他坐在桌后,两只手手肘撑在桌面上,一只手托着额角,眉眼间尽是疲倦。
林孟随脚步微顿,不由得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要问的问题。
“陈总,电视台的林小姐来了。”季维做“请”的手势。
林孟随进入办公室,陈逐放下手坐直,看向林孟随:“请坐。”
季维在身后关上门。
浓郁的咖啡味填满房间,林孟随走到沙发前,看陈逐端起杯喝了口咖啡。
男人脖子仰起,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然后起身朝她走来。
他坐在自己对面,清淡的嗓音里透着些许沙哑:“想问什么?”
林孟随翻开随记本,上面早已罗列好问题提纲,照着问就是,她酝酿着,却又有点开不了口。
她挺想问问他吃饭了吗?
又或者她可以把时间挪到后面,不必非是今天。
但她也知道,她这些想法并不适用于他们之间,公事公办是唯一办法。
“问题不多。”林孟随微微一笑,“我开下录音笔,就可以开始了。”
林孟随尽可能把问题缩减精化,而陈逐的逻辑能力和语言组织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往往她问题一抛出来,他就能以最简练精准的语言给予回复。
一番谈话下来,比林孟随预计的结束时间早了半小时。
林孟随合上随记本,不再多打扰,说:“谢谢陈总。等我整理好内容,会发给你助理。”
陈逐看着她,夜晚霓虹在他的眼中覆上了一层浅淡的光膜,让他看起来像是欲言又止。
林孟随便多了句嘴:“陈总还有什么事吗?”
他侧过头看向窗外,语气不明地说了句“没事”,随后切内线叫助理送林孟随出去。
林孟随不好再说什么。
出门前扭头看去一眼,男人站在窗前俯瞰外面,背影略显单薄。
林孟随让季维不用麻烦,送到电梯口就好。
季维手头上是还有些事,道了谢,说:“林小姐慢走,今天辛苦了。”
说完,回到办公桌拿上审批表返回总监办公室。
陈逐见助理这么快回来,皱了下眉,季维没察觉到领导的心思,说:“陈总,底下人说今天能不能就到这里?一会儿会展中心那边的活动结束了,会很堵。到时就不好走了。”
陈逐愣了下,接过审批表快速浏览,签下字,说:“下班。”然后,大步流星先走一步。
季维替领导锁好门,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会儿,拿文件夹给自己扇风。
他有些闹不明白领导最近是怎么回事?
明明过了这几天就没那么忙了,却非在最忙的时候还接受电视台谈话。
实在是难捉摸。
街道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林孟随没有用打车软件的习惯,都是直接招手拦车。
奇怪的是,大马路上这么多车,却没一辆出租车。
遛弯的大爷好心告诉她:“会展中心今晚有表演,车子要么停门口等着拉活儿,要么不想进来。等十点一过,这里得堵成海。”
林孟随一听,那还是下载一个打车APP,让车过来接自己,结果在她前面排队的还有五十多个人……
今天果然不顺。
林孟随叹口气,犹豫是排队继续等,还是走出这一片再试试打车?
她穿着小高跟,不想走路呢。
烦躁之际,身边停了一辆SUV。
这车她见过的次数不少。
迈巴赫GLS600,曜岩黑,和它主人一样低调内敛。
车窗降下来,露出陈逐的脸。
他淡淡地看了林孟随一眼,便直视前方,说:“上车。”
“我……”
“现在不走,就凌晨以后走。”
“……”
林孟随想了想,有没有司机愿意接她先另说,等一会儿会展中心活动结束,可能走都走不了。
既然人家都没嫌和她在一块别扭,那她也别矫情了。
“谢谢。”
林孟随走下便道,临到车旁,又想自己是坐副驾驶还是后座?
陈逐直接给了答案——他探身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车内,空气被进来的人搅动,冷风灌进来,连同几缕带着馨甜的清香。
陈逐不觉握了下方向盘,然后调节车内气温,待人坐好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
林孟随报上地址,陈逐输入导航,之后就是机械女声在说话。
林孟随不是没有试图尬聊,比如“陈总真忙啊”、“贵公司很好”、“挣钱的公司加班是常态”之类的,她都硬着头皮说。
身边男人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嗯。”
林孟随:嗯你个大头鬼。
以前就嗯嗯嗯的,现在长这么大,还嗯嗯嗯,你就没学点儿别的吗?
林孟随心里腹诽,面上客客气气的,她瞅了眼车载屏上的显示,距离她家还有三十七分钟的路程,这可怎么熬?
更叫她绝望的是,前面还遇到了堵车,到达时间从三十七分钟变成四十五分钟。
林孟随:我脑袋疼。
对比林孟随的内里抓狂,陈逐淡定自若,还利用堵车的时间处理了不少工作。
林孟随心想你能处理工作,我也能,于是拿出手机刷刷刷,而这一刷,叫她看到了别的。
——钱又退回账户了。
林孟随赶紧再转一遍,心道这次她人就在跟前,他总不能还忘了点收款了吧?
陈逐手机震了下,屏幕上方弹出消息,他扭头瞧瞧,女孩笑着看他,那意思是:你快收下,咱俩就两清了。
陈逐按下锁屏,说:“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林孟随一愣:“什么?”
“自己想。”
“什么啊?”
“……”
“到底什么啊?”
女孩语气疑惑急切,不经意间带出了几分娇憨,像是撒娇。
陈逐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他扯了扯领口,还在看她:“再想。”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这是他们自重逢后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看对方。
本是并无他意,可视线对接上的那一瞬间,就仿佛被什么东西黏在一起,竟怎么都分不开。
林孟随渐渐感到自己心跳的提速,下意识攥住了衣摆,陈逐几乎是在凝视她,昏黄的街灯穿过车窗映在他脸上,一半晦涩,一半清明。
就像此时的气氛,带着暖绒绒的朦胧不清。
林孟随嘴唇动了动,没出音,倒是后面突然传来鸣笛声。
“干什么呢!走啊!”暴躁的夜,暴躁的大哥探出车门暴躁拍门,“要瞅回家瞅个够!”
“……”
“……”
视线终于断开。
陈逐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踩下去,林孟随则是暗暗舒了口长气。
走过最拥堵路段,路况好转起来。
林孟随在想她究竟忘了什么?可问题他俩都没接触,她能忘什么?
反而是有人还没点收款。
“陈总,住院的费用……”她提醒,“你收一下。”
“开车了。”
才说完,前面就是个红灯。
陈逐:“……”
林孟随盯着他,他不得不拿起手机,刚解锁密码,有电话打进来,他点了接通。
“……还没……在回去的路上。”
“……”
“还好,不累。”
“……”
“这次想吃什么?”
又是那样温和的口吻,和电梯里那次一模一样。
女朋友吗?
林孟随心里噔的一下,她低头看看自己所处的位置,顿时如坐针毡,脸上也一阵儿一阵儿发热。
她不该上车的。
陈逐耐心十足地讲着电话,绿灯亮了也不挂,大有一路聊下去的意思。
林孟随没想到陈逐还有话这样多的时候。
她两条腿不自在地动了动,放在膝盖上的包一滑,她的耳机从里面掉出来。
林孟随心烦意乱,弯腰去捡,这情景叫她又想起句歌词来: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她觉得好笑,差点笑出声来,直起身子的时候也忘了车里空间有限,脑袋照着收纳箱那里撞过去。
却不疼。
林孟随一看,陈逐用手给她垫了一下。
陈逐低眸看着快在他车里缩成一团的女孩,心道:她怎么这么小?还总是顾前不顾后。
他一边开车,一边又要注意某人,没功夫再聊下去,说:“我这边不太方便,回头再说。”
“奶奶您早休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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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女声又一次播报路况。
车里,空调源源不断输送着适宜的暖风,林孟随保持“坐位体前屈”,还在看陈逐。
夜色深沉,车内光线更是昏暗,在这种采光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反倒衬得女孩的脸更加白润,宛如含光的温玉,白到几乎晃眼。
陈逐视线从斜下方游弋而过,然后缓缓踩下刹车,说:“你要以这样的姿势回家?”
“……”
林孟随恍然,赶紧坐好。
手里还握着耳机,半天没往包里放,隔了一会儿,她问:“刚才的电话是奶奶?”
陈逐看着前面:“嗯。”
“奶奶她,身体还好吧?”
林孟随问得小心,似是担忧这个问题会触及到过去,但不问又不放心,语气格外轻。
陈逐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说:“这些年各项指标还不错。”
就是年纪上来了,有些贪嘴,今天想吃老字号点心,明天又想吃年轻人喜欢的那些小吃。
林孟随笑了,声音也更轻了:“那就好。”
林孟随非常喜欢陈逐的奶奶。
因为家庭圈层的缘故,她从小接触的人大多都是家族底蕴深厚的,财力名声地位俱全,但论真正的大家闺秀,她只认奶奶。
她从没见过那么美好的女人,气质温婉,腹有诗书气自华,还弹得一手的好琴,不夸张地说,陈逐奶奶往那儿一坐,就是岁月静好的具象化。
林孟随和奶奶接触的次数不是很多,但见面的那几次,长辈都是温声细语,用心招待……尽管那时的陈家根本拿不出什么能款待客人的东西,可林孟随从不觉得被怠慢。
回国有段日子,按理说,也该去探望问候长辈。
只是……她没有去的身份了。
林孟随心中惋惜,只能遥祝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余下的路,畅通无阻。
车子停在北城靠近市中心的一片洋房区外。
这里是老林亲自为女儿挑的房子,闹中取静、私密性强、安保严格。
林孟随不麻烦陈逐,让送到大门口就行。
解开安全带,她说:“谢谢陈总。”
陈逐粗略打量了一下小区外貌,全是矮楼,最高楼层不过四层。
她以前不是喜欢高的地方?
陈逐没往深处想,见人要下车,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到底什么呀?
不对,是有人忘了点收款才对。
林孟随张口要反驳,陈逐又说:“以后还是叫名字吧。”
说这话时,男人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黑色衬衣衣袖翻折到手肘处,露出的小臂修长有力。他侧着脸,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冷硬紧绷。
林孟随有点没跟上话题跳转的节奏,半天没言语。
身边那人也不催,外面马路上陆陆续续开过去几辆车,只有他们纹丝不动。
“这……”林孟随不知道该怎么说,“合适吗?”
陈逐反问:“你是我员工?”
“不是。”
“你不知道我叫什么?”
更不是了。
“那就叫名字。”
“可是……”
陈逐瞥来一眼,林孟随不说了。
曾经相处那么久,林孟随的“无赖神功”虽然了得,但她更晓得什么时候无赖有效,什么时候无赖没用。
某人打定主意的事,是再无法更改的。
也罢,既然人家说了让她叫名字,她就叫呗。
林孟随揪揪耳垂,说:“那我回去了。”
“等等。”
“嗯?”
陈逐也解开安全带,上半身转了过来。
他动作并不大,但不知是不是他太高的缘故,林孟随顿时觉得空间逼仄了不少,人不由自主往后靠了靠。
“上次是你主动提的,现在却不认。”陈逐表情严肃,“你什么意思?”
林孟随懵:“我提什么了?”
“你说呢?”
“我真不知道,你告诉我,行吗?”
她眼巴巴瞧他,那个“吗”字尾调稍长、上扬,漾出自然而然的娇俏。
陈逐嘴角微动,终于给了答案:“西裤。”
“…………”
说真的,林孟随刚才在车上把他们从重逢到现在的经历捋了一遍,连她上次要捉他的警长也考虑了进去,都没想到会是那条西裤。
他这是要她洗?
“谁弄的,谁负责。”
“陈债主”理由充分,“林罪人”没法抵赖。
林孟随认了:“那我送去干洗,洗好还给你。”
“下次去学校的时候取走。”
“怎么取?”她问,“你最近都不去学校。”
闻言,陈逐又摆正身子坐正,扭头去看窗外,默了会儿,说:“周一,你去吗?”
他语调平淡,林孟随却无端心头一动。
她下意识说:“去。”说完,不觉抬眼去瞄那人。
不想对方也转过脸来看她,两人视线相连,险些又要像之前那次,无法断开。
林孟随快速撇开眼,加上了解释:“你们学校周一就要开始义卖活动了,我和离离他们过去取材。”
陈逐没说话。
林孟随只好没话找话,又来了一句:“你卖吗?”
陈逐一愣:“你说什么?”
“……”
林孟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立刻重说:“我的意思是义卖活动,你卖……不是,你有东西要卖吗?”
陈逐看了她几秒,转回去:“有几本书。”
林孟随“哦”了声,再不多嘴,草草给这一路的尬聊画上句号。
她打开车门下去,外面的冷空气再次吹进车里,她俯下身,一手扶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一手摆摆:“再见。”
陈逐闻着似有若无的清甜,说:“周一见。”
回到家,林孟随给浴缸放水。
躺在泡泡浴里,她复盘了一下今天的工作,然后顺着工作联想到今天的工作对象,以及叫她思念的奶奶。
居然是奶奶。
林孟随两只脚丫搁在浴缸边缘,小指头晃了晃。
她点开一个视频,里面放着一首节奏欢快的民谣,挺好听,她跟着瞎哼哼,手舞足蹈,弄得泡泡飞满浴室。
而与她相隔遥远的某处,行驶在某条路上的某辆车里,同样有音乐声,正顺着车窗飘向漫漫夜空。
周一下午,三人小组来到北城大学。
雅拙园那边已经搭出雏形,各式各样招揽客人的宣传牌立在摊位前,学生和老师们忙前忙后。
老蔡说他过去拍些素材,离离跟着一起,林孟随便自己先去了科研楼。
科研楼外的小院,团队里的人也在准备义卖的事。
郑征帮着运东西,瞧见林孟随来了,他将东西往小推车一撂,跑过去找人。
和他一起的女生拉不动那么沉的书,喊郑征回来,郑征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