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孟随随便送他一支笔、一个本子,就很好了,可她偏偏真诚到底,让他既无法自控地沉迷其中,又为着这样的“好”而心有不安。
林孟随说:“怎么可能就送个笔?送个本?你好意思收,我还不好意思送呢。”
只是猜中陈逐的喜爱实在是个难题。这家伙平时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图书馆,就一个行为:看书。其他的,充其量就是打打球、跑跑步。他连吃东西都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食堂里的饭菜再难吃,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吃干净。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林孟随在男生肩膀上蹭蹭眼角,“我要是问你喜欢什么,你肯定也不会告诉我。”
陈逐没接话。
她继续说:“所以我就想送你我认为最好的,我最喜欢的。”
“你喜欢烟花?”
“对啊,多漂亮,五彩斑斓的,跟童话世界一样。”
女孩话音一落,就听“砰”的一声,夜空中炸开一朵金色的烟花,随即又是一连串的烟花升空。
今晚的烟花秀开始了。
林孟随拉着陈逐到桥边,兴奋地给他指,说:“这里看也还可以诶。你瞧!粉色的!”
各色的光划过女孩娇俏青涩的面庞,她的眼神明亮,眼里像是含着一颗小星星。
路过的行人也大多驻足观赏,每次有新的花样出现,人群里都会发出喝彩。
确实,烟花绚丽热烈,没人会不喜欢。
可陈逐看到的只有他身边的这个人。
当最精彩的华彩在夜空中尽情绽放时,当所有人为之欢呼雀跃时,陈逐说了一句话。
“我喜欢你,林孟随。”
——你就是我唯一的喜欢。
林孟随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林正声和医院的关系不必说, 院方安排的是单人监护室,室内有个小隔间,隔间上半部分是一面玻璃, 家属不能进去探视,但可以透过玻璃看望。
陈逐就在狭窄的隔间里守着, 寸步不离, 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都不肯。
谢嘉昀软话硬话都说了, 没用。陈逐也不吃东西, 人跟个机器人似的, 就知道看躺在病床上的林孟随。谢嘉昀怀疑他晚上也不会去睡觉。
等到第二天, 进来的护士和医生闻到陈逐身上的异味忍不住皱眉,连孟昭都说让陈逐去整理一下, 陈逐还是充耳不闻。
直到晚上,陈逐的奶奶来了。
张素青一得知消息,当即订了最快回国的机票,一刻没歇。
看到奶奶时, 陈逐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垂下头, 沉默许久, 而后一只手捂住眼睛,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 整个人无声虚弱地颤抖着。
“小逐。”张素青上前抱住陈逐, “好孩子,没事了。西西一定会渡过去的,一定会的。”
说罢,陈逐绷着的那根弦也终于断了, 人昏过去,迷迷糊糊之际,被医生强行拖走输了半瓶葡萄糖。
醒来之后,陈逐又去守着林孟随。
谢嘉昀忍无可忍,要压着陈逐去清理,陈逐强硬反抗。谢嘉昀真没招儿了,气得随口瞎来了一句:“你照照镜子去!丑死了!人家护士看了你都害怕!”
此言一出,效果神奇,陈逐居然同意了。
二人来到医院外的快捷酒店,陈逐迅速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赶回医院。
熬了三天。
这七十二个小时对陈逐来说,比七十二年还要漫长。
说不尽的恐慌和担忧,杂糅着希冀祈求,一颗心就跟在油锅上反复烹炸一般。他想,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三次至暗时刻。
这样的时刻如果再让他经历一次,他恐怕会就此沉陷,无法战胜。
林孟随转到普通病房。
医生说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接下来只要人醒过来,慢慢调养就是。
所有人舒了半口气。
林孟随的领导——电视台主任和工会同事,来看望过一次。当时林正声和孟昭都不在,陈逐让二位长辈回去休息了。领导是陈逐接待的。
主任看陈逐的态度和行为,确定了台里的八卦,只不过和传的不太一样,这看起来更像是云筑科技的老板离不开小林。
主任说了些场面话,工会也送上慰问水果和鲜花,没待多久就走了。
之后,苏小优也来了。
所有人里,属苏小优最自责。她后悔让林孟随陪她去荷城,没有这趟,就不会撞上神经病,也就没这一劫了。
提到池丽娟,陈逐主张依法处置。
尽管他了解完所有事后,知道池丽娟也是不幸的,唐家和纪家的恩怨是本理不清的旧账,判定不了到底谁对谁错,谁又更惨。但不管如何,这些都和林孟随不相干。
精神病不是免死金牌,池丽娟完全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杀人报复,不能放过。
林正声也是这么想的。但还是那句话,这是一本旧账、烂账。池丽娟如此,都是以前种下的果。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有孟映、唐若意、唐致礼、纪临……有许多人。只是最后还了这笔账的,是林孟随。
“听陈逐的吧。”孟昭说,“咱们不欠纪家的,没道理让女儿承担。”
傍晚,张素青又来看望林孟随。
她吩咐家里的厨师做了营养餐也煲了汤,一并带过来,让林正声夫妇和陈逐好歹吃些。
林正声惭愧,这几天真是过得都糊涂了,六神无主,居然让长辈这么操心奔波。
张素青说:“这点事哪里谈得上奔波?只要西西快点醒过来,我也就踏实了。”
孟昭称张素青一声张奶奶,这两天,她听老人叫过几次女儿的小名,这会儿稍有闲暇,便问张奶奶是很早就见过西西了吗?
张素青侧头瞧了眼,套间的门关着,自家孙儿还在里面守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张素青轻轻一笑,说:“孩子上学那时,见过几次。”
第一次撞见,两个孩子在小区附近的公交站牌那里站着,各自低着头不说话,唯一显眼的,是男孩红透的耳垂,还有女孩羞粉的面颊。
她问孙儿这姑娘是谁?男孩子嘴硬不肯说。
后来又撞见一次,小姑娘倒笑着主动向她问候,还说——
“奶奶,您叫我西西就好。我是陈逐的同学。”
张素青活了大半辈子,自认有些识人的眼力,她当时就觉得面前的小姑娘机灵漂亮,大方得体,更关键的,是真诚。
而这世上千金易求,真情难得。
所以,张素青没有老古板地一定要两个孩子断绝来往,只是多次叮嘱孙儿,西西是女孩,男孩必须尊重女孩,爱护女孩,绝对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女孩的事情来。
陈逐说他知道。
“你们一家后面是不是去国外了?”张素青问,“还是西西去国外了?小逐没和我说。但是高三下学期后,我没再见过西西。”
闻言,林正声和孟昭对视一眼,心中各有异动,张素青也没追问。
当年,林孟随不告而别,在外人眼中,陈逐并没有多少变化。他继续上学、念书、等着高考,成绩一如既往地稳坐第一把交椅。
只有亲近的人才能感受到陈逐变了,变得对外界更加缺乏关注,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变得眼里无光。
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陈逐也长大了。
张素青对他的人生规划很放心,不会过多干涉,一切都由陈逐自己决定。能令张素青感到忧虑的,也就是陈逐的感情问题。
陈逐大二开始有了些积蓄,会定期飞英国。他没说他去英国干什么,但张素青能猜到,他是去找人。而每一次,他也都是无功而返。
博一那年,陈逐又一次一个人从海城回到北城。
家里做好了饭菜等他,他进了门叫了声奶奶,然后说自己没什么胃口,在飞机上吃过了,就回了房间。
张素青没有逼问,将饭菜预留出一部分,想着等他饿了,自然会出来吃。
老人大多有起夜的毛病,凌晨三点多,张素青从卫生间出来,发现门缝下面隐隐有光透出来,她打开门出去瞧瞧,发现陈逐一个人坐在厨房的地上,脚边歪七扭八的都是啤酒罐。
“小逐。”奶奶叫他。
陈逐过了几秒才有回应,他想站起来,但因四肢无力脑袋眩晕又颓废地倒了回去。
张素青过去蹲在孙儿身边,摸摸孙儿的脸,说:“怎么了?和奶奶说说。”
陈逐垂着眼,和许多时候一样,睫毛盖住心事。
张素青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还忘不了西西?”
陈逐手指惊颤了两下,他依旧不想回答,可压抑沉寂在内心深处的感情为着这两个字喷涌而出,他根本控制不住。
“忘不了。”他声音沙哑,别过头,“永远都忘不了了。”
张素青握住孙儿的手,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陈逐忽然又说:“奶奶,我今天见到一个和她背影很像的人。”
那一刻,喜悦、期盼、忐忑,各种情绪堵在陈逐胸中,他拨开人群向那个背影跑去,待离得近了,又猛地止住脚步,不敢上前。
他不知道这是近乡情怯,还是害怕又一次面对失望和落空,复杂的感情像是拔河绳子的两端,拉扯着他。而就在他迟疑的这几秒钟,女孩身边来了一个男人,男人搂住女孩的肩膀,两人亲密无间,说说笑笑走了。
陈逐也看清了,那人不是她。
可那一秒却有莫名的恐惧铺天盖地袭来,几乎将他吞没。
陈逐摇摇头,语气无力:“我找不到她……怎么都找不到她。她会不会……会不会已经……”
以前,陈逐只一个目标:找到林孟随。
可现在,他又怕找到她。
他怕找到她时,她身边已经站了另一个人,到那时候,她看着他,礼貌地笑笑,说一句不痛不痒的“好久不见”,从此,把他彻底归为过去,归为不再有交集的陌生人。
“奶奶,我该怎么办?”
陈逐问出这句话,让张素青一时恍惚。
上次孙儿这么问,还是他的妈妈离世后,他蜷缩在床上的一角,红着眼睛,问她:“奶奶,我该怎么办?我好想妈妈,我想妈妈回来。”
那时,陈逐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张素青上前抱住孙儿,拍着他的背,告诉他:“继续找,然后面对。”
或许有一天,你找到了,但结果却不是你想要的;又或许在某个瞬间,你自己突然就放弃了,不再寻找;再或许,你永远都找不到她了。
可还或许,你找到了她,达成所愿。
“西西?西西?”
病房里传来声音,张素青他们立刻放下筷子进去。
孟昭请陈逐先让一让,她站到了床边,握住女儿的手,一声又一声唤着她,林正声也是如此。
林孟随听得到他们的声音,就是睁不开眼。
她憋着一口气,非要睁开不可,然后一个用力,她以为的很用力,实际只是动了动眼皮,她的眼球便被光线刺激得有些难受。
林孟随皱着眉,身边全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独独没有那个人的。
她心里更急了,终是睁开了眼。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孟昭,她一下觉得安心了,像小时候一样,叫了一声:妈妈。
孟昭哭着应和,说妈妈在。再来是爸爸,林正声也说他在。
父母在,孩子就永远有安全感。
林孟随笑了笑,然后去寻那人,寻了一圈,孟昭会意,侧开身让位,露出站在她身后的陈逐。
两人望着彼此,短短五天没见,却好像是分开了好多好多年。
陈逐小心翼翼克制地握上林孟随的手,林孟随嘴唇动了两下,说什么,陈逐没听清,俯身靠近过去。
林孟随看着他的眉眼,看到他眼里的潮红,有些哽咽:“你瘦了。”
陈逐心头揪起,鼻腔喉咙里顿时充斥起的酸涩叫他无法开口,即便能开口,千言万语,似乎也无从说起。
他低头亲吻女孩额头,带着无限柔情与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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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陈总必须发波红包~
林孟随在医院住了十天, 准备出院。
林正声的意思是回家继续休养,家里有管家和厨师,照顾起来方便。但林孟随非要去疗养院, 还说自己找的是家五星级的,条件比家里好多了, 医护人员随时保驾护航。
林正声一听就不同意, 她那点小心思,当他们这些上岁数的人看不出来吗?一点女孩子家的矜持都没有。
林孟随不言语, 看了眼陈逐, 陈逐抿抿唇, 没有看她, 也没有看林正声和孟昭,更没说什么。
从病房出来, 老林气得不轻。
孟女士却说:“有什么可气?你女儿这是随了你。”
“随我什么?”老林瞪眼,“我多含蓄。”
孟女士看着丈夫不语。
当年,林正声同志就是靠着在孟女士面前不断孔雀开屏且狂刷存在感,才挤掉各大竞争对手, 抱得美人归的。
彼时还是小林的林正声曾说:“喜欢就要主动出手!”
想起年少轻狂, 老林老脸一红, 牵着妻子的手紧了几分, 嘀咕:“可西西是女孩子,也由着她性子来?”
孟女士说:“你女儿你不清楚?不由着她, 她翻墙也得出去。”
啊, 对了,那时林正声为了见孟昭一面,没少翻学校的墙。
孩子这是真真得她爸真传了。
老林:“……”
不过话说回来,孟女士觉得去疗养院也并无太大的问题。
医疗团队足够专业是首要的, 而且陈逐也是一个有分寸,成熟稳重的孩子,有他在,西西反而能收敛不少,听话不少。
再者,就是陈逐照顾西西也实在是细致至极。
这些日子,陈逐是怎么爱护女儿,疼惜女儿的,老林和孟女士全看在眼里。如女儿说的那般,他们确实非常满意陈逐。
只是想起唐若意和纪临的事,又不免还是有些忧虑。
老林叹口气,说:“我回头和陈逐谈谈吧。”
到了疗养院,林孟随就开始撒欢了。
陈逐陪着她,把电脑和文件搬到房间来,非必要不去公司。
有了大把时间可以黏着陈逐,林孟随都觉得她这一刀挨得值了。
她一时得意,就这么说了一下,换来陈逐一记冰凉严厉的眼风,她又缩缩脖子,做了一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疗养院的套间有个封闭小阳台,阳台上布置了榻榻米,坐在上面,可以欣赏窗外的花园湖景。
每天,陈逐在榻榻米的小茶几上办公,林孟随就转着圈儿地在榻榻米上躺来躺去,转来转去,转到最后,必定是枕到陈逐腿上去。
陈逐永远留根神经给林孟随。
不管处理多棘手的工作,又或是思考多艰涩的技术难点,他总是能知道林孟随的动态。
——林孟随,不许喝凉水。
——林孟随,不许脱了披肩。
——林孟随,不许吃零食。
前面几个就算了,后面一条,林孟随直接怒了:不能吃零食,干什么给她送零食!
陈逐淡淡瞥她一眼,她左顾右盼的,又不怒了。
这些零食,都是她暗示离离和苏小优给她带的,吃了这么久的清淡饮食,她嘴馋啊。
陈逐说:“你受伤的是腹部,饮食要格外注意。”
不要说零食,饭菜里盐多放了一点,他都不让林孟随吃。
林孟随嘴里没味道,难受得抓心挠肝,她蹭到陈逐身边,企图用撒娇耍赖的方式换取一点点零食,哪怕一口呢。
陈逐无视她。
她又耍横,再不济演苦肉计,和奶奶告状,同样无效。
林孟随要哭了,一头栽在陈逐腿上,痛斥:“你这个魔鬼!虐待女朋友,小心变回单身!”
陈逐打着字,觑她。
“看干什么?我说的是事实。”她梗着脖子,“都养这么久了,你看我精神多好?可以吃一点。”
“不行。”
“魔鬼!”
“……”
“哎呀,我想吃。”
“……”
“我嘴里空虚寂寞!我——唔!”
陈逐堵住了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本想浅尝辄止,可两人的唇瓣一贴合在一起,就都不受控了。
吮吸也好,舔舐也罢,总是不够,好像只有把口腔里的每一寸空间,嘴唇上的每一道纹路都占据描摹,才能稍稍止渴。
一个缠绵热吻,吻得对方都有喘。
分开时,陈逐舌尖轻轻勾了一下,问:“还空虚寂寞吗?”
林孟随红着脸,手揪住陈逐的衣服,湿润粉嫩的嘴巴啵了啵,软声道:“还有一点。”
陈逐将她的背往上托,她很自然搂住他脖子,在这片阳光中,他们将这个吻升温,直至炙热传遍全身。
这次之后,林孟随只要嘴馋了就去亲陈逐。
每次亲法不一,可能就是碰一下、啄一下,也可能是咬了一口再舔一舔。
陈逐大多时候都是淡定接受,但如果林孟随撩得太厉害,他也会忍不住把人捉回来深吻,可他一这样,她又会威胁他说自己是病号,惹得他皱着眉一点一点放开手,无奈叹气。
看到这位欲求不满,林孟随心里别提多嘚瑟了,她大言不惭地挑衅道:“注意你的思想。这只是一种帮助我的疗法,就叫陈氏解馋疗法吧。你不要把它想成别的。”
陈逐还能说什么?
林孟随觉得自己把康复疗程过成了幸福生活,简直不要太美。
只一个,她从孟女士那里听说陈逐已经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他却从没和自己提过一句半句。
为什么?
是认为过去不提也罢,都过去了?还是觉得当年她选择离开他的这个理由,太过懦弱?
午后,离离和朱晓慧过来看望林孟随。
陈逐见有客人来,礼貌问候,然后自觉带了电脑去咖啡厅工作。
临走时,他捏捏林孟随的手,嘱咐有事叫他。
等他走后,朱晓慧发出狒狒似的笑声。
“你俩好腻啊。”朱晓慧都不好意思了,“你养病,陈总就24小时陪着你?那你们……”她扫了下室内的两张床。
林孟随低头别了别头发。
其实这两张床纯属多余,要不是老林总盯着她,她直接要个双人床的套间,省得晚上睡觉还得挤。
朱晓慧啧啧:“台里那帮不长眼的。这明明就是谈恋爱嘛!”
“我早就说了,都不信。”离离接话,“不过我看也不是不信,主要还是任思……”
朱晓慧咳嗽一声,冲离离使了个眼色,离离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
见状,林孟随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朱晓慧本不想让林孟随知道的,怕她还养着病动气。可话说到这里,索性就说了,也好让林孟随之后有个准备。
朱晓慧说:“你和云筑的项目,主任让老任接手了。”
林孟随一愣。
离离抢过话:“主任是想再等等的,但是任思阳每天都去主任办公室游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主任就……小林姐,干脆你让陈总直接拒绝好了。就说不是你采访,云筑不行。”
林孟随笑了笑。
都是工作,又不是拍霸总电视剧,哪有为这样的理由说不干就不干的?
只是她没想到台里会现实成这样,云筑的项目不是没有时间,她出院后完全可以继续做,可台里连这些时候都等不及。
估计也和她这次当街被刺的事有关系,台里怕影响不好。
离离气不过:“有什么影响?就是有,也是有人心术不正乱传……动不动就当着我和老蔡还有其他同事的面儿含沙射影,幸灾乐祸,说你这事指不定是……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人报复。实在可恶!我瞧不起任思阳。”
朱晓慧也这么认为,从前她只当任思阳这人爱往上爬,爱耍手段,现在看来,同事受伤遭祸,他一点同情心没有,是人品有问题。
林孟随听完,反过来安慰两位同事几句。自己心里也想了,既然台里做事这么绝,那她干脆辞职好了,反正早晚都要辞的。
就是可惜她和陈逐合作的这个项目,就此中止了。
晚上临睡觉前,林孟随为这事还有些闷闷不乐。
陈逐看出来,说等以后她的栏目筹备好了,如果有需要,还可以来采访他。
林孟随笑了:“你的身份和我们节目的定位不符,估计是采访不到你头上去了。况且……”说着,她把陈逐的枕头搬到自己床上来,“我要是火了,人家扒出来我的资料,不就发现咱俩是夫妻档了?”
她说得随意顺口,不忘把枕头拍得松些,全然没看到陈逐眼神里的变化。
等她转过身时,陈逐绕过她去拿回枕头,她也不拦着,说:“你拿吧。拿走了,我过去。”
陈逐:“……”
入院以来,两人同床共枕,想要不擦枪走火是不可能的,是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开睡。
他们也试过,但不管哪一方坚持住了,另一方最终都会又找回去。
当相拥而眠成为常态,离了谁,都是孤枕难眠。
陈逐搂着林孟随躺下。
她没个老实时候,和他说起台里的那些事。离离今天还告诉她,她被刺这事已经有N个版本流出,其中有个最夸张的,说是她对某富二代小少爷始乱终弃,害得人家一大家子破产,曾经的豪门婆婆沦落为拾荒阿姨手起刀落……
林孟随这么讲着,还笑,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她问陈逐,池丽娟怎么样了?
听说,那一刀没能让她下去找儿子团圆,医院给抢救过来了。
“马上就要转进精神病院。”陈逐说,“别想她了。”
林孟随点头。
她是同情池丽娟的,可谁又来同情她呢?就交给法律吧。
想到这里,林孟随不由得再往深处想了想,心中的疑虑也跟着增加——陈逐对过去这件事的态度和看法到底如何?
她原想等自己彻底康复了再和他好好聊聊,现在突然又不想等了,直接问陈逐怎么看姐姐和纪临的事?
陈逐沉默片刻,垂眸看向怀里的人,说:“没什么想法。”
“没想法?”林孟随坐起来,“你怎么会……”
陈逐又说:“你姐姐的事是个悲剧,我很惋惜。”
“其他呢?你没别的要和我说的了吗?”
林孟随一问完,就有些忐忑了,她怕陈逐认为当年她为这件事放弃他们的感情,是对他的不自信和质疑。
她看着陈逐,眸光颤动,带着一点怯。
陈逐伸出手抚摸她的脸,力道很轻,充满抚慰意味,林孟随刚要乖顺下来,他忽地又把手探进她的头发里,扣住她后颈按向他。
林孟随猝不及防,却也以为就是寻常接吻,不想陈逐吻得又急又重,带着一股狠劲儿,隐隐有了失控趋势。
林孟随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很快软成一滩水,和他呼吸交缠。
直到有什么不妥抵住林孟随,两人皆是一激,松了口。
陈逐撑在林孟随上方,盯着她,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有暗簇蔟的欲望在升腾,林孟随启唇想说什么,陈逐侧过头,撤了下去。
陈逐作势下床,林孟随抓住他衣摆,声如蚊蚋:“我帮你。”
“不用。”陈逐说,“你休息,我马上——”
林孟随把手伸了过去。
陈逐只觉从尾骨传来一阵激麻,顺着他的脊椎一路攀至到大脑,他仰起了些脖子,然后转过头,目光压抑热烈。
林孟随咬咬唇,掀眼看他,眼中则是如水般温柔。
陈逐深吸气,捏住林孟随的下巴,抬起,深吻……两人纠缠着重新回到床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
落地灯散发着晦涩昏暗的光线,加湿器偶尔发出的些微声响掩盖不住混乱不堪的暧昧气息,以及女人口中时不时溢出来的破碎哼叫。
男人鼻息粗糙,额头抵着林孟随的额头,声音嘶哑:“松手吧。我去卫生间。”
林孟随不,手上多使了一点力气,一只手不够了,她把另一只手也探过去。
陈逐闭上眼,汗珠顺着他的侧脸流下,极度的隐忍让他看起来脆弱又性感……
说不清是享受还是折磨,但陈逐到底不忍心,更舍不得,他想要强行抽离,林孟随又柔弱无骨地往他身上贴,噬咬他的下唇,语调娇软诱惑:“吻我。”
陈逐抱着林孟随去卫生间洗手。
等整理一番出来,陈逐又抱着人去沙发那边,安置好,再返回去整理床单。
林孟随又一次发现两张床的绝妙好处。
她不禁发笑,笑了两声又咳嗽起来,陈逐立刻来到她身边,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林孟随一点事儿没有,出院后调养大半个月了,连她家老林都说她恢复得很好,就陈逐紧张个没完。
“你觉得我舒服吗?”她眨着媚眼,明摆着调戏某同学,“你倒是痛快了。”
陈逐耳朵脖子又齐齐发红,沉声道:“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林孟随“扑哧”一笑,扑过去:“逗你的。我没事。”
陈逐还是自责,更羞愧,他都不敢看林孟随。林孟随见他这样,玩心更甚,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抬起他的下巴,亲亲他。
陈逐顺从,但也只是由着她亲了两下就躲开,害怕到时又不可收拾。
林孟随同样见好就收,她拉着陈逐坐到沙发上来,像白天似的,枕在他腿上,说:“你要是过意不去呢,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陈逐:“什么问题?”
林孟随顿了顿,也不知道挑这个时候说是不是太煞风景?
算了,不管了。
她问:“你有没有气我因为姐姐的事和你不告而别?”
陈逐:“你认为我会为此生气?”
林孟随相信陈逐能理解体谅她为了姐姐选择和他分手,可她用的方式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残忍。
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却在那样一个时候面对都不敢面对他,说到底,无非是因为她自私又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