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庄文瑞也明白这个道理，才会派人去隔壁省城的交流会想办法，一开始他还挺着急，但看到来的是那个老师傅的徒弟后，急切的心就平静了些，那些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有何晓天两人厉害，他们可是跟着国外的技术工学过，光这一点就不是普通维修工能比得上。
等接到两人，李源振那叫一个高兴，恨不得马上将他们请去车间，好替代朱明亮等人将生产线维修好，将功补过，他再上位的机会就更高了。
聊过几句后，他就请两人进厂，“快请快请，我这就带你们去车间……”
何晓天拦住了他，将先前的打算说了出来，不过也没说得那么直接，反正就是一个意思，他想李源振应该能懂，毕竟怎么都是当过副厂长的人。
李源振懂了，随即嘴就笑得有些合不拢。
这个好！
朱明亮要是维修不好，厂子所有人都会失望，上面更是决定如果他们还不能维修好，到时候就直接放弃这条生产线，而就在众人都失望的时候，他带着两个维修工站了出来，那可不仅仅是将功补过了，那时候他李源振就成了厂子里的救星！
猛地拍了下手掌，他大笑道：“何工您的想法不错，就按您说得办，你是不知道啊，来的那几个人就跟过家家似得，随行还带着几个学生，学生能懂什么？这不跟闹着玩一样吗？”
何晓天嗤笑了一声，“这是借故带着小辈来玩的吧。”
“可不是么。”李源振也觉得是这样，说什么为了订单才过来，但那才几个订单？要不是有朱明亮几人带着，那几个学生怎么可能专门跑过来一趟？
他撇撇嘴，“这还不止呢，瞧着一个个才十七八岁，其中居然还有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找不出几个好苗子，才找个小姑娘顶上来。”
“哈。”蔡志笑出了声，虽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从他的神色上就能很明显地看出来。
这一行人，不足为惧啊。
李源振继续奚落了几句，像是要将身体里的不如意全部发泄完，等说完后，他才道：“既然不着急，我就当你们去转转吧？住处已经安排好，到了中午我请你们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这个先不急。”何晓天道，“咱们先去车间看看情况，你先别透露我和老蔡的身份，等他们搞不定或者犯了大错时，我和老蔡再站出来。”
吃大餐，都比不过他想要立威的心。
那群人搞得跟过家家似的，万一他饭还没吃上他们就放弃了，那不就可惜了？
吃饭是小，他现在就想踩着这群人上位呢！
何晓天摩拳擦掌，显得有些急切，“走吧，去车间！我倒想看看这群人有几分本事。”
第84章
三人先去了407C车间, 结果里面根本没人，在外面找了人问一问才知道他们去了常规车间。
李源振一听，顿时有些紧张，“何工, 朱明亮要是拆开常规型号的生产线, 会不会就知道怎么维修了？”
“怎么可能。”何晓天丝毫不慌, “要是你们厂能让他将内部的配件一个个拆下来, 或许还有两分可能，可你们愿意？”
“不会, 厂子里的人肯定不允许。”
何晓天哼笑一声，“那不就得了？光拆外壳又能看出什么？而我们却不同, 当时跟着那两个外国佬可是将整条生产线拆开，国内没哪个维修师傅有我们这个经验。”
嘴上“外国佬”叫着, 像是很看不惯他们在国内耀武扬威的样子。
可心里却带着浓郁的优越感, 也是，如果不是他们厂子设备坏了，打了申请又花了大笔的外汇券, 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从国外请来技术工？
而他们非但见到金头发碧眼的人不少，还和他们打了半年的交道, 那两个人就是酒蒙子，清醒的时候防他们跟防贼似的, 一旦喝醉又能从他们嘴里掏出些话，再加上跟着打下手, 两人自觉能力大大上涨, 国内一般的维修工肯定比不上他们。
这会听到朱明亮要拆开没问题的生产线，他不但不慌反而还笑着说，“他这么着急跑去拆常规生产线, 只能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何晓天脸上带着傲气，傲气中又透着些讽刺，“证明他不会修，不然又怎么可能去拆那台没故障的机器？不就是想从那台机器上找到方法吗？”
要是有法子，早就动手了，又怎么可能才半天不到的工夫就去拆其他设备，还得费嘴皮子说服厂子里的人。
真有能耐，早就动手开工了。
不过他们找错了法子，单单拆个外机又有什么用？
“你说得很有道理啊！”李源振听得两眼发光，他巴不得那群人没办法呢，“前面就是常规车间，咱们得快点过去，指不准他们这会正头疼着呢。”
何晓天点了点头，面上装得淡定其实也挺想去凑乐子。
他身边的蔡志也感觉不到长途跋涉的不适，变得神采奕奕。
在他们想来，车间里的人一定愁眉苦脸，说不准直接放弃谁没法修，这时候他们就可能登场了，将这条生产线维修好，他们两人的名声在行业里一定名声大噪！
三人很有默契，步伐都开始加速，没多久就到了常规车间的门口，何晓天清了清喉咙，进门之前还不忘提醒一句，“先别说我们和老蔡的名字，就当我们两不重要，等那伙人放弃后再……”
“朱工也太厉害了吧！不过就动了那么几下，开机后居然没那么大的噪音了。”
何晓天的话还没说完，边上走来的几人就打断了他的话。
“这些维修工的手可真神奇啊，感觉也没说做什么，变化居然那么大！”
“那可不是维修工就行，你看看咱们厂的那些人，怎么就没朱工本事大呢？但凡有点本事，也不至于那么大的噪音，待在车间几年，我都感觉要被震得耳聋了。”
“不愧是从外地请来的大师傅，就是不同啊。”
“副厂长干了回好事，不像前头那个副呃……呃，我肚子疼先走了……”
李源振听得脸上黑沉一片，前头那个副厂长还能是谁？
不就是他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发脾气的时候，等边上的人走开，他赶紧问道：“何工现在怎么办？要是他们真维修好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就特别慌，这功劳真要记在庄文瑞身上，那他想翻身的可能都没了。
老厂长过几年就要退下，他想尽办法在厂里谋得一个好名声，却不想翻了车。
但现在也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
只不过这个前提是他压过庄文瑞，而不是让庄文瑞压着他，这次设备要是被庄文瑞请来的人修好，那他就真的没可能再翻身了。
“不着急，不过就是把噪音的问题处理了下。”何晓天一点都不觉得慌，只是噪音问题而已，这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那些工人们大惊小怪，见识得太少了。
他昂头挺胸继续朝前走去，没走几步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巨响，脸上跟着就浮现出了笑意，“听听。”
李源振一脸茫然，“听什么？”
“托大了吧。”何晓天特别笃定的道：“声响中带着脆音，这种情况一定是某个部位被折断了，虽然不知道那伙人在干什么，但一定是把某个部位给折断，还不一定能修补过来。”
“真的？”
何晓天重重点着头，“那是当然，我从业这么多年可不仅仅光靠手和眼睛行事，真正厉害的师傅光靠听就能听出问题所在。”
话音落下，头微微地昂着，就等着对方夸赞的声音，结果边上的人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一个字，就听到前方传来了一片鼓掌欢呼声。
很显然和他刚刚所说的情况完全不同，脸上不由有些挂不住，更没有和李源振解释的心情，直接迈步就朝前走去，他倒要看看那边到底在欢呼什么！
“厉害，厉害啊！”老黄这回是由衷地佩服，他一开始还担心朱工等人会不会弄坏这台常规的生产线，在拆机后就一直盯着，生怕他们拆得更多。
结果倒是他太小人之心了，对方规规矩矩根本没有他们想得那么龌龊，而且在清理完里面的污垢后，还简单调了调有些偏向的位置，又让人找来一些干草之类的东西塞进间隙中，等启动机器试一试，这一段的噪音真的小了很多很多。
立马见效，自然就起了其他心思。
他和副厂长一商量，就决定将后半截的外壳也拆开，难得有这么厉害的维修师傅在，自然得把握住机会了。
这就厚着脸皮提了提。
等朱工答应后，他们就将后半截的外壳拆开，结果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脏是脏，等其中一个小同志擦干净后，发现有个部分居然被折了一个口子，现在瞅着不影响使用，但时间一长怕是会更严重。
可没想到的是，他们这边还担心得不行，朱工连同另外两人，三人齐齐发力，随着一声巨大的脆声，调整方向后那个口子居然被两端覆盖住了……
“拿胶带捆上几圈就行了。”朱明亮拍了拍边上的大疙瘩，他道：“还是一年拆两次，除了清理里面的污垢之外，再替换一下胶带，一般情况下是没问题的。”
像这种情况，属于修了又好像没修。
但本身维修就是这样，可没那么多条件直接替换，都是缝缝补补又三年，只要能缝补，一切都不是问题。
不过，那台407C的生产线显然不是光缝补就行的了。
朱明亮让人启动电源，这次除了噪音之外连一些震感都小了不少，最少待在车间不用再扯着喉咙喊话了，确定机器能正常运行，他就让人断了电源，跟着道：“行了，让人装上吧，装好外壳就能继续使用了。”
庄文瑞一愣，“这就行了？”
“行了。”朱明亮扯掉袖套，他指了指一旁的两人，“他们的图稿都绘制得差不多，不用再耽误你们了。”
庄文瑞听后，和老黄交流了下眼神。
都还想着该怎么劝他们别继续拆机，结果人家真的只是拆外壳就行了。
这还不算呢，拆掉外壳还顺手帮他们解决了噪音和震动的问题，甚至让老黄和厂里的维修工围观，好让他们以后自己拆外壳清理内部的污垢。
真该死……
他们最开始怎么能这么防着朱工等人呢！
这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两巴掌，庄文瑞略带愧疚的道：“那下一步是？”
“回先前的车间。”朱工先是喝了一口水，他咧嘴道：“有了些想法，我们回去试试，先从排气通道和补缩冒口开始，除了焊接工具之外，我还需要你们厂子准备一些材料。”
他拿出本子一边写一边念着，“1米长宽40mm的铜管，以及排气系统的全套配件，你应该知道的吧？排气歧管、排气管、催化转换器这些都得有，三十斤铁片，三号螺钉、五号螺钉……”
写了整整一页，撕下这页纸递过去，“你看能不能两点前就准备好，要实在是没有我需要的规格也没关系，到时候我们自己裁剪。”
“有有有。”庄文瑞连连点头，“先前就特意采购了一些配件，全都堆在仓库里，我让人去清一清，下午两点前一定送到车间。”
“那行。”朱明亮不是那种只做不说的性子，本身就是一个话多的人，再来说得多更能安抚对方的情绪，他便将维修的大概方案说了说，并道：“咱们一个一个部件轮着来，先将能修补的修补下，那些损坏严重的部件实在是没法修补，就重新造一个，当然了，想要完全还原不太可能，但我能保证的是就算最后重新造出来，性能和原先还是一个样……”
“好好好，实在是太好了！”庄文瑞听得心里踏实得不得了，直接就抓上朱工的手连连道谢，“真的是太感谢您了，您不知道，这条生产线对我们厂子的意义有多重要啊，我代表整个厂子感谢您……”
“先别急着谢。”朱明亮挡了一下，“方案是这个方案，但我也不能保证真能修好，反正先修再说，实在是搞不定我们也能联合其他维修师傅一起商量商量，尽最大的能力嘛。”
两人一边朝外走去一边说着聊着。
躲在某个角落的李源振听到，又开始急了，“何工，要不我现在就跟厂子里说明你们的身份吧，不然我怕……”
“怕什么怕。”何晓天冷哼哼，“你没听到吗？他也没把握能修好，等着吧，这种人嘴上说得漂亮，其实给自己留了不少余地，真要修不好你们也没立场怪他。”
都尽了最大的能力，修不好也不能怪他咯。
他道：“他这么一说，我更觉得他心里没什么把握，等着吧，迟早有他甩手不干的时候。”
“真的？”
“当然。”何晓天摸摸肚子，“先去吃饭吧，等下午我们再去那边的车间看看，排气通道和补缩冒口想弄好不难但也不简单，正好去瞧瞧他们有没有真本事。”
这两个问题确实不难。
不然也不会被朱明亮列为“一级任务”。
一级，就是最好解决的问题了。
所以在吃饭的时候江小娥带着钱嘉树找到了朱工，想跟他申请一些任务。
对于两人的到来，朱明亮是一点都不奇怪，“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不单单只想帮着打下手。”
江小娥回了一个淡淡的笑，算是默认。
然后全程由钱嘉树去交涉。
为什么带上他？
那当然得带上他！
朱工明显着对这个小伙伴有兴趣，收徒的心任谁都能看出来，上午还偏袒给他分了个画图的活，由他出面不就有更多机会？
钱嘉树早前历练过，最初他们安装过滤网的单子就是他和其他人去公社招揽来的，面对公社的干事，都能夸夸而谈，可这会面对朱工却有些结结巴巴，“朱师、朱工，我们肯定能做好，在学校我们都有、呃都接触过焊接……”
之所以这么紧张，其实是因为他也察觉到了。
越紧张越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一种越想表现又表现不好的窘迫，搞得他说话都结结巴巴，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朱明亮笑了两声，直接一口答应，“行啊，那下午焊接的活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说好，活可以给你们干，但不能拖了我们的进度，要是在干活期间损坏了材料，费用由你们自行承担。”
“行！”江小娥也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朱明亮挑挑眉头，“你们想清楚，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江小娥轻笑着，“朱工你或许不太了解，我们几个最擅长的不是焊接也不是拆卸，而是知道该怎么‘变废为宝’。”
焊接他们会，拆卸他们也会，他们会的还很多很多。
只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优势，有强有弱，但论他们都擅长的一个技能那绝对是将废弃仓库里的材料变为可用材料。
这件事，几乎是他们几个月来天天都在重复做的事，所以都要将废弃仓库里的材料掏空了，所以才会选择用其他属性的材料替代。
她很笃定的道：“如果真不小心弄坏了，我们也有能力将它修复过来，绝对不会浪费活塞厂提供的任何材料。”
第85章
朱明亮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乐了, “那行，你们老师在我面前夸了不知道多少次，正好这次能亲眼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本事。”
一直都是听说，和他们打交道最多的也就是钱嘉树, 上回拿着图稿来机械厂订配件, 对于其他人大部分都是听说过, 还没怎么近距离接触。
正好这次有机会。
等到了下午从庄文瑞那里收到一批材料, 他就将一些焊接以及剪裁的活交给了五人，“尺寸规格我都给你们了,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明天中午之前将我需要的东西交上来。”
他愿意给这五个年轻人一个机会, 但能不能抓住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如果能办好, 咱们就再接再厉, 可要是弄不来，那你们就只打打下手吧。”
打打下手可不会给他们分配活。
就是在边上帮着清理打扫，其他事可不会再让他们上手。
“好, 明天中午我们会准时将东西交上来。”江小娥做了保证，紧跟着就拿着写好尺寸规格的单子走到一旁。
这次朱工交给他们的活在她看来并不难。
主要都是以那一部分铁片为主, 用焊接以及剪裁的方式弄出他们想要的规格。
仔细看了看，她便开始分配工作, “钱嘉树你用尺寸绘制出完整的图稿，罗朗你和方大牛将这些铁片剪裁一下, 按照这上面的尺寸来, 可以留些许的余地但绝对不能偏小，这些也不需要我多说，之前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
等伙伴们点头应答后, 她拍了拍手，“那就开工吧。”
至于她和周洲，自然是接了焊接的活。
何晓天三人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五个年轻同志在忙活，看着其中那个小姑娘拿着的焊接工具，蔡志第一个笑出了声，“真的是太不分场合了，这时候居然还来了一个女的来焊接，他是真不怕把事情搞砸。”
“说不准就是故意的，”何晓天哼了哼，上午连着打了两次脸，搞得他中午都没心思吃大餐，现在看着前方的场景就觉得自己抓住了朱明亮的把柄，哼生哼气道：“真要弄不好，他直接把责任推到这人身上不就行了？也是，一个女人能懂什么？”
还是一个看着这么年轻的女同志，这会还拉着焊接器，怎么瞧都觉得怪异，他已经准备好要嘲笑了，“瞧着吧，说不准火光一出来她就吓得哇哇叫，搞不好还得伤到边上的……”
话音戛然而止。
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根本说不下去了。
到底是有些能耐的，焊接这个活他干了有几十年，稍微看看就能知道对方有没有这个能耐。
“哟，瞧那火花飞的，一看就不标准。”
何晓天还没说话，边上的李源振就开始批判起来了，他不懂，但懂行的人刚刚也说了，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能耐？再看看四溅的火花，肯定是搞砸了，要不是不想引起那边人的注意，他恨不得哈哈大笑几声，“还真得躲着些，不然真被伤到了，也不知道那朱师傅是怎么想的，带谁不好带几个奶娃娃来……”
那张嘴，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全是对几个小年轻的吐槽。
可边上的两人非但没附和，反而因为李源振的吐槽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怎么可能不难看？
瞧瞧那飞舞的火花随着手持焊枪的人漂移，每一个动作都连贯一体，她采用的是点焊的方式，焊点轻轻、电流流逝，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她掌控的时间很平均，不多不少，火花在某一瞬溅起，必定在某一瞬熄灭。
仿佛赐予了音乐的节奏一般。
李源振是个门外汉，他不懂难道他们都不懂吗？
他每一句吐槽就跟扇在他们脸上的巴掌一样，让人难以忍受，“行了，别说了。”
李源振察觉出他们的神色不对，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还是小瞧朱明亮。”何晓天心不甘情不愿地哼声，不过也就说了这么一句，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蔡志内心也是很不平静，“难怪来了个姑娘家，就这手法都快比得过……咳咳，都能比得过我徒弟了。”
至于到底快比过谁，他不想承认。
但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人家带着一个姑娘家来，绝对不是来过家家，是真的有些能耐，其他就不说了，这一手焊接手法是真不错。
不单单是她，她身边的那个小年轻也是。
这个小年轻没她那么轻盈，而是稳。
稳扎稳打的稳，焊接过程中保持稳定的速度和力度，他甚至不用过去看，就知道这两人焊接的线条一定很漂亮。
不过接下来，他们是越看越糟心。
先是这两个小年轻焊接手法了得，再看看边上两个裁剪的人，这玩意没什么技术含量，但那把子劲道还是有，紧接着就是埋头画图……算了，不想看这个人，和这种有天赋的人一点都合不来。
看完这五个小年轻，紧跟着就是正主朱明亮了，那一看，他们几个人的脸都黑了，何晓天确认着，“你确定他们两点才开工？”
李源振不太确定，“我不是跟你们一道回来的吗？等会，我去问问。”
“不用了。”何晓天皱着眉头，“确不确认也差不了多久，老蔡，那条排气通道是不是只差个法兰盘和气体流通道了？”
“差不多。”蔡志挠了挠头，眉头也是皱得紧紧，“老何，这人确实有些能耐啊。”
备齐了材料，这才四点不到的工夫他们居然搞得像模像样，这套流程换他们也能做，但是吧，他们效率没这么高。
高效率的同时证明一点，那就是他们心里早就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才会在材料充足的前提下有这么高的效率。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如果换作是他和老何的话，大概都做不到这一点。
没那么快有思路不说，同样他们也没这么多好用的帮手，哪怕他们将各自的徒弟带来，也不一定能做到。
犹豫了一会，蔡志轻声说着，“老何，咱们要不要改变一下主意，还是别等了……”
“不行。”何晓天梗着脖子，他承认朱明亮比他想象中有能耐，但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那他做不到，“不过就是一个排气通道而已，毁也没毁多少，他们要是连这个都修不好，那也不会被活塞厂请来了。”
他是小瞧了朱明亮，但他还是不认为朱明亮这行人能将这条生产线维修好，如果真那么容易，他们所在的机械厂也就不会从国外请专家来了。
蔡志略带迟疑，“那……那就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整整两天！
越等何晓天三人是越心慌，因为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朱明亮等人将毛坯定型器、打磨器制作出来，又从厂商进来一条109号传输带，紧跟着将生产线被炸开烧毁的地方磨平……
活塞厂的人看着是一天比一天高兴，显然也是觉得修好有望。
其他人越高兴何晓天三人就越不安，李源振本来还愿意听他们的再等等，可看着朱明亮等人将某个制作好的新部件安装到生产线上，他是真的等不了了，头一次用命令以及威胁的口吻说着，“我不管，你们现在必须现身，朱明亮都快将生产线修好了，你们还等什么啊？再等下去，那笔维修费你们别想拿到手了！”
蔡志听得心里一咯噔，“老何，要不咱们还是出手吧？”
“你傻啊，我们现在出面，活塞厂愿意将生产线给我们修吗？”何晓天虽然怼了过去但其实他也挺后悔的，本来想看别人的笑话，结果最后成笑话的反而是他们了。
但这个时候他们更不能现身。
朱明亮修得好好的，他们就算现身了活塞厂都不会将维修权交给他们，哪怕有李源振担保也不可能，想想就能明白啊，一方是维修见到成效的人、另外一方是还不知道技术的人，选谁还用说吗？
而且这个时候站出来，他们根本没法拿到那笔高昂的维修费。
要知道朱明亮等人的维修就比市场价高了那么一点点，对比李源振承诺他们的少了不知道多少倍，这笔钱肯定不是李源振出，他要能出得起这笔钱，也就不会眼巴巴盯着副厂长的位置了。
最后掏钱的还得是活塞厂，活塞厂甘愿出这笔钱，那是在没人能维修的前提下，现在朱明亮一直在推进度，活塞厂怎么可能放弃又便宜又能维修的人而选择他们？
何晓天深深吸了一口烟，他脸上带着些狠厉，“不着急，他维修好的都是简单的那部分，接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源振都不想说话了，一听到他说“不着急”心里反而更慌，“你确定吗？你得想好了，如果真被朱明亮维修好了，你就一分钱都拿不到。”
何晓天拧起眉头，“如果他真有这个本事，庄文瑞也不会选择让我们来维修，这笔钱我照样拿不到。”
“……行，那就再等等。”李源振能怎么办？早知道他就不该听何晓天说的看乐子，这下好了，把自己的前途都搭进去了。
“你别慌。”何晓天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我不信朱明亮有这么大的本事。”
和何晓天想得差不多，朱明亮还真没那么大的本事。
他选取的是一对一维修的方式，除了那些能修补的部件之外，其他完全损坏的部件直接用新制作的部件替代，规格尺寸可以不一致，这点上他们还能做些补救，唯一保证的就是性能方面。
但他不是所有部件都接触过，比如说“平衡检测机”。
看表面没什么大问题，拆下来测试了一下，通电后什么反应都没，再拆开内部一看，被电得黑黢黢一片，完全没法用。
“这玩意我以前都没接触过，想下手都没头绪。”朱明亮靠在椅背上，他道：“还是得问问师父他老人家，奇怪了，他是真没打算往这边来？”
他一开始还以为师父放心不下他那几个学生，再加上屋里的一堆糟心事，大概率会往这边来，结果这都快三天了，都没等到他的人。
“那就打电话问问卢师傅？”
“打，当然得打。”朱明亮抹了把脸，连着干了这么久的活他感觉自己身上养的肉都消了不少，真是太亏了，他可是好不容易养得白白胖胖呢。
找庄文瑞借了台电话，他想着怎么都得跟师父诉苦一番，再夸夸他那几个好学生，要不是其他几个被定下来再加上江小娥和他走的不是一条路子，他真想将这五人全收下来，好好培养，以后肯定大有所为！
那头的电话被接起，他回过神，开口道：“老刘是我朱明亮，我师父回去了吧？你让他下午两点给我回个……什么？”
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朱明亮脸上的神色瞬间紧绷，“他两天前就来南城了？怎么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