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科学大会啊。
他这一辈子都仰望的成就，没想到会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看着边上的人眼里带着浓浓的敬佩之意，“江组，你要是能在大会上获得表彰，绝对是个人的最高荣耀了！”
“这样啊。”江小娥脸上也浮现出欢喜，谁会不喜欢这些荣誉呢？不过她还是很淡定的说了一句，“只是入选，还不一定能获得表彰。”
入选和获得，之间的差别可就大了。
“能入选也是一件特别厉害的事！”陆宣贵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这次入选的是小江研发的车辆悬挂系统，哪怕仅仅只是入选也是一件特别难得的事，并不是说只要去荐举就能入选。
他继续说着，“这还是骆工的提议，先前没跟你说也是想着等消息确定一下来，老爷子前些日子盯着电话，这下好了，熬夜熬到现在没醒，千盼万盼结果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却是我。”
这话还有那么一些些幸灾乐祸。
谁让老爷子不听话，又熬了一个通宵。
他其实知道老爷子想第一个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小江，可他偏不，硬是抢了先。
就得让老爷子知道，熬夜的人总会失去些什么！
陆宣贵将该说的都说完后，跟着道：“不单单对你对工厂也是一个特大的好消息，我得去广播站一趟，得让厂子里的人一起高兴高兴！”
这下等骆工起来后，就会知道自己不单单没第一个将好消息告诉小江，还是整个拖拉机厂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人。
光想想他会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陆宣贵就特别的兴奋，不过这两天他得躲这些老爷子，不然肯定会被踹上几脚。
副厂长一走，操作间更热闹了。
面对周边人的贺喜，江小娥心里也是挺期待的，不过刚刚副厂长也说了，入选的消息定了下来，但是表彰大会还得再等几个月，不着急呢。
等热闹了一会，她拍了拍手掌示意着安静，“明天我请食堂的师傅多做两个菜，咱们一行人好好庆祝下，但今天还是得把手头的活干完了。”
“好嘞！”
“太好了，我们有口福了。”
“谢谢江工！”
“走走走，咱们接着干活去。”
人群散开，江小娥对着王耀道：“计划表我都看过了，没什么需要改动的日常按着计划来就好。”
王耀连连点头，“行，我们肯定好好干，江组，您这边还有多久能完工？”
“半个月左右吧。”江小娥回答的不是太确定，如果不出意外半个月应该能完成，怕就怕中途又出意外。
她继续说着，“我不在场也没事，有问题直接过来找我就是了，对了，你明天让潘明过来找我一趟。”
王耀脸上的笑意立马收敛了些，“好、好的，我等会回去就跟他说。”
他没问什么事，也没法问。
只是心中的悔意是越来越深。
即使下工回到家还是有些提不起劲，整个人显得有些晃神。
不过他家还是挺热闹的，几人围着桌面说说笑笑，尤其是看着桌面上摆放的东西笑意更深了，见到回来的王耀，其中一个老婆子立马招着手喊他，“老大赶紧过来，你看看这料子是不是特别好？说是瑕疵品其实上面就沾了点印，多洗几次就能洗掉了，四毛钱还不要票，别人想买还买不到呢。”
王婆子看着桌面的布料是越看越欢喜，她小声的道，“是你二婶托的关系，她说她亲家就是供销社的，以后有这种好东西也能给咱们留一些。”
王耀挑了挑眉头。
他那个二婶越活越抠门，以前去他家连水都不舍得倒一杯，像这种不要票的瑕疵品又怎么可能给他们送过来？
王婆子看出了他眼里的疑惑，“还不是因为宗源嘛。”
王耀脸上一僵。
王宗源，他堂哥家的大小子。
也就是这次四个进七车间名额中的“关系户”。
说他后悔的不能再后悔的一件事！
王婆子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继续欢天欢喜的说着，“你二婶向来和我不对付，这辈子就没奢求在我面前，这次她看到你把宗源送到七车间干活，就想着下次要是有这个机会就让你把她家小子也送进去……”
她还沉浸在妯娌跟她低头的这件事中，虽然争争闹闹了几十年但也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出出气了对方也送来了些好处，她便道：“你二婶说七车间以后肯定还会再进人，你呀，就帮她家小子留个位子，他是你这辈最小的一个了，虽然人调皮了些但是……”
“没下次了。”
“……”王婆子脸上一愣，“怎么就没下次了？你们七车间那么大，光二十六个人肯定不够，现在不招以后肯定也会招啊。”
她那妯娌打的就是以后的主意，先占个位置省得被其他人抢了。
一旁织着毛衣一直没出声的林春看到了自家男人脸上的变化，她没让婆婆继续往下说，而是轻声问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耀抹了把脸，苦笑着，“我不该把宗源带进去的。”
“怎么就不该了？”王婆子还没想明白，“那么近的关系帮帮人家怎么了？而且宗源干活也踏实，跟着你进去不丢人……”
“你先别说话。”王老头打断老伴的话，“老大，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仔细说一遍。”
“潘明你们知道吧？”王耀叹了一口气，“他这次带进去的四个人中有两个二级技术工和一个三级技术工，最后一个他们厂最有能力的年轻研发员，爸，您说您要是上级领导会看中他这样的下属，还是我这样夹带私货的下属？”
其实在看到他们递上去的名额后他就已经后悔了。
一开始还带着侥幸心理，想着就算宗源还算不上技术工，但他干活确实也踏实，而且还沾亲带故，消息传出去的当天晚上长辈就求到了他这里来，因为一些人情债的原因，他犹豫过后还是没拒绝。
本来是想着，一个名额给自己亲戚，另外三个名额他一定好好挑，也确实好好挑了。
但这人就是怕对比。
看看他，再看看潘明。
人家也好好挑了啊，而且还一点都不藏私，挑得人选不看关系就看能力，别说江组了，就算还做他是上级领导，他也会更偏向潘明这样的下属。
可偏偏，这个道理他明白的太迟了。
交上名单之后，江组第一个交代就是让潘明带领他们在七车间驻扎，当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在他们四人中他的等级最高，当时江组从第二大组调离，是由他暂代江组的位置忙收尾的事。
等他们再次回到江组手下干活，他们四人虽然没有详细聊过，但也是以他为首，合组分配任务时，江组大多也是让他负责带队。
可去了七车间后，他很明显感觉分到潘明身上的任务更多了！
这个发现让他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江组担任七车间的头头第一次给他们挑选人员的任务何尝不是一种考验？
很显然，他没有通过。
所以，唯一通过的潘明获得了江组的赏识，给予了更多的任务和权利！
想明白这一切后王耀那叫一个后悔啊。
人情再怎么着, 都没自己的前途重要，他在江组面前挂了“失职”的标签，今后怎么都会慢潘明一步, 别小看这一步，说不准哪天潘明就借着这一步一飞冲天，他想追都追不上。
更别说他心里还记挂着江组收徒的事。
现在挂了坏印象，江组凭什么收他为徒？上赶着的人多的是,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他将这些分析跟家里人解释了一番，跟着一脸苦愁道：“今天也是，江组特意吩咐让潘明明天过去接任务，要不是我没通过考核, 她干嘛不吩咐眼前的我, 反而让我给潘明带话？”
“……这。”王婆子脸上的欢喜早已经不见，“不会吧, 一个名额……再说了宗源也不差啊。”
“一个名额要是不重要, 人家干嘛眼巴巴来求？”王老头敲了敲手里的烟杆子，他微微拧着眉头, “这次是我想差了, 不该劝着让你带宗源进七车间。”
“爸, 哪里是你的问题。”王耀苦笑着，“最后松口的是我, 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这这……”王婆子看着桌面上的布料，她眼里闪过一丝肉痛, “这, 我是不是不能收啊？”
“不能。”王耀很是坚定，“我都知道做错了事，怎么还能接着犯错？而且这次过后, 下回还不一定有我挑选名额的机会了。”
“老婆子，等会我和你一起还回去。”王老头跟着道：“人情再重要也没老大的前途来的重要，别惦记这些小恩小惠，老大要是在厂子里干得好，回报能是这些的百倍千倍。”
再怎么着，都是自己儿子重要一些。
总不能为了情面明知道前面有个坑还让老大跳下去。
他也是老糊涂了，居然没想明白这点，想想也是，人家江同志算是升职后给他们的头一个任务，办得好、办得不好，区别可大了。
他叹气道：“错了一步以后怕是有得赶了。”
王耀也在叹气。
林春却为他打气，“你怕什么，知道错了改就是了，江工既没罚你也没完全冷落你，她发了任务你再好好做，以后也别藏着私心就是了，再怎么样，都比没察觉还在傻乐呵来得强。”
她倒是没慌，甚至觉得这样也好。
最少他们现在有理由拒绝那些求上门的人了。
亲戚再重要那也没王耀的前途来得重要，正好借着这个理由全都拒绝。
“老大媳妇说得对。”王老头点着头，“老婆子，你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去二弟家走一趟，等会再去宗源家一趟，这次帮了但老大因为他的事吃了大亏，咱们不至于向他们讨要好处弥补回来，但也得让他们认下这个人情。”
王家这边忙活起来，吴中行两人那边其实也明显感受到了。
他们倒没察觉到自己不被重用了，以前是什么样现在也是什么样，四人中的头头都不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
但他们很明显感觉到潘明更得江组的关注了！
瞧瞧，刚来到七车间还没开始上工，潘明就被江组叫走。
这一走一上午就没回来过，去打听了下，发现潘明被江组留到操作间干活，短时间内不会回去。
虽然七车间是江组的地盘，但谁都知道跟在江组身边更好啊。
还是在操作间辅助研发发动机，尤其是在收尾的阶段，真要完成了就算不能算作主力，但怎么着也能跟着沾点光。
这么大的变化，吴中兴和孙烊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
以前这种机会大概率都是落在王耀身上，毕竟是他们中等阶最高的研发员，喊他过去很正常。
现在潘明越过王耀，怎么可能没原因？
等他们两人反应过来时也挺后悔的。
潘明都能顶上去，他们要是通过考验不也同样能顶上去？
可惜，硬是没抓住这次机会还在江组心里多了一个坏印象，搞得他们又后悔又打定主意以后一定好好干！
不管三人心里怎么样，反正一个个是干劲十足。
江小娥不是没发现，但她什么都没说。
上辈子怎么说都是当了十几年的领导，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个好脾气又年轻的领导可是一点都没有威慑力的，想要管好下面的人，多少还是得搞些事让他们紧紧皮。
不过她也没太盯着，而是继续忙起了手头上的事，这一次的改良，主要是改良在提升效率方面。
她和骆工讨论和实验了四五天，总算将这个改良的方案定了下来，所有步骤全都定好，接下来埋头苦干就是了。
“这个切面可以倾斜一些，倾斜反而更加的流畅……”
“稳住！在左右对称的两侧上停留那么一会儿……”
“对对对，控制这两个材料的熔点，你就会发现没想象中那么难……”
在埋头苦干的过程中，大部分时间都是江小娥主动上手操作，只不过她身边总会有个人时不时提醒一些自己琢磨几十年的经验，让她下手更加顺畅！
一个是做不经意的教，一个认认真真跟着学，就在两人的配合下，还不到三天的时间一个全新的发动机就呈现在他们面前！
这绝对是一个特别大的突破！
采用了与原先完全不同的操作方式，无触点点火系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传统的点火系统上彻底解决了原先所有的缺点，点火故障、突然断电、各方面的损耗以及接触不良，这类缺点就算不能说是百分百解决，也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往上！
陆宣贵看到实验后的数据后，激动的浑身发颤，“这个报告要是提上去，大会表彰妥妥的了！”
骆工听到这里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抬起脚就对着他踹了一下，他特意给小江准备的惊喜，全被这老小子给毁了！
陆宣贵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谁让老爷子要熬夜呢，这不，吃了一次教训这几天他作息不就正常很多了？
能让老爷子少熬夜，他挨几脚也不是不行。
不过这还真不是他想的那样。
骆工这几天作息正常完全是因为他要配合小江，两人的作息那叫一个天一个地，他这边忙起来顾不上吃饭也顾不上睡觉，但小江不同……
她的作息太正常了。
到点上班、到点吃饭、到点下班，可以说精确到秒！
而且不管手头上的活有没有完成，她是能不加班就不加班，到点就放下手中的东西挎上包，对着他们挥手告别然后欢欢喜喜离开了。
老爷子这次主要就是为了给她提供一些他的经验，那自然得配合她的作息，这不正巧就让陆宣贵误会了。
江小娥问，“现在还能上报吗？”
陆宣贵摇了摇头，可惜得道：“提前半个月都行，现在入选的名单都出来了自然就上报不了了。”
骆工却不是太在意，“今年不行就等明年，正好还能多拿一次表彰。”
老爷子这话一说，边上的人不由笑了起来。
这不就是代表不管是先前的悬挂系统还是这次的发动机改良，都有可能在大会上获得表彰嘛？
“您都这么说了，那就等着拿奖吧！”陆宣贵乐呵呵的，这两次研发都和他没关系，小江肯定是占了大头，这也是拖拉机厂的荣耀，他身为副厂长自然也是跟着沾光的那一个。
不由有些期待，“希望赶紧到获奖的那天吧。“
不过等那一天，还得等那么长时间。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他们厂子制作的第一台拖拉机。
发动机这边的项目已经完成，江小娥手中暂时没有其他项目，她也没有再调去其他的大组，而是直接回了七车间当头头。
刚去的时候，刘工就来找过她，想着让她领一些任务，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三个大组进度都已经过了大半，等他们手头上的活完成后基本上都到了尾声，也就是说剩下的都是一些杂碎的活，她实在懒得接这个任务，干脆找了个打算接着研发的借口推辞了。
“继续研发？”刘智明还挺好奇的，“接下来你打算研发哪方面的部件？”
“不着急，我先看看具体的图稿和详细资料再做决定。”江小娥说是这么说，但是心里已经打算接下来的时间光看不做。
一个项目忙活这么几个月也差不多了。
这最后的阶段她打算偷偷懒。
“那也行吧。”刘智明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但是他没打算戳穿，而是顺着往下说，“我跟老陆说了，等这个项目完成我就调到七车间这边干活。”
“您真来啊？”
“当然！”刘智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车间管理一个正一个副，正好你当正我当副，你也别推迟，在研发上面我肯定是不如你，借着这个机会正好跟在你身边学学。”
江小娥抿了抿唇，“那就，合作愉快！”
刘工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不会拒绝，有这么个好手跟在自己身边她肯定更省力，而且说起来他们俩性子还挺合得来，她巴不得呢！
“好，合作愉快！”刘智明乐的不行，是说定了他心里才踏实，他可不觉得自己选择有错，在项目开始之前别说是他了估计连骆工都没有想到这次的拖拉机制造在几个部件改良方面都有大大的提升。
甚至还研发了几个从未出现的性能！
能入选全国科学大会的技术，想想就知道有多厉害了。
虽然还在商议的阶段，但是已经能确定这台拖拉机将不再是原先“东方红—28”的型号，而将是新命名！
光想想心里就激动的不行，真的是太期待完工的那一天了！
离完工的时间越来越近, 江小娥一行人反而越来越闲。
她现在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躺在自己办公室里的躺椅上，桌边还放着一个板凳, 上面要么是泡着的茶水、要么就是摆着什么糕点，一边吃着喝着一边看着手里的技术类书籍。
人生闲雅又安然，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不得不说，这一路的奔波是值得的, 单看看这间接近三十平方的办公室就值了，办公室还在朝阳的方向开了一面窗户，窗户后方正好是个矮坡，基本没人往那边走, 现在正值好季节, 望过去一片绿油油的树丛。
屋里也没太多杂乱的零件工具，她特意将办公室和操作台分开, 把这里打造成个人的悠闲点, 以防有人随意进去，还在外面挂了一个牌子。
不过就算没挂牌, 也没人会直接推门进来。
就算进来看到了她也不慌, 她最多姿势太过慵懒, 但也是在好好学习不是？
多补充些知识点，才能好好接着往下嘛。
说来她真的得好好谢谢莫老夫人, 她赠予的部分书籍连厂子里的图书室都没有，很是稀罕, 她不由想着等过年的时候让大哥再多熏制些腊肉, 给在秘密基地的莫老夫人送一些。
就是不知道秘密基地能不能送到。
或许可以找谢随帮帮忙？
谢随离开这么长时间，已经在部队安定下来，两人通信了几次, 上次通信他说接了个任务，短时间内没法联系上，任务完成会在第一时间给她消息。
说起来，江小娥其实还挺喜欢这种“书友”似的联系方式。
“咚咚”两声，房门被敲响。
江小娥起身站起去开门，来的是胡知韵，她手里有两沓文件，进门后就说明了来意，“江工，这是子午线轮胎的改良后的方案，您看看。”
江小娥接了过来，招呼她用糕点，跟着靠在椅背上看着手里头的方案表。
她闲，不代表七车间其他人也闲。
拖拉机的轮胎是头一个改良的方案，但并不是说改良后就不用继续了，胡知韵就接了这个活，打算以这个为研发的项目继续往下。
江小娥这边认真看着，胡知韵忍了忍没忍住，还是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七车间谁不知道江工特意请食堂的曹师傅烤了两盘糕点，曹师傅的手艺，谁不认同？
她也馋这一口呢。
嘴里尝着美味，看着江工在方案上修改，她是真觉得自己来对了。
听到七车间这边要人，她当时就起了心思。
出乎意料的是她领导居然没拦着，反而比她还要积极，直接替她联系到了潘工，顺利进了七车间。
想想也是，明眼的人都知道这边好，有这个机会摆在面前谁不愿意抓住。
这次她接手的子午线轮胎研发，都是在江工的研发基础上继续往下，更给他们提供了不少思路，进展虽然并不是太快但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继续。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两人一个解说一个认真听，等胡知韵拿着方案离开后，江小娥发现碟子里的糕点就剩下一些渣渣了。
她不由抿了抿唇，有时候太大方也不是好事。
她倒不是舍不得钱，有些东西可不是花钱就能买到，比如说曹师傅的厨艺。
真希望大哥多学一点，再多多学一点，以后造福的就是他们一大家子了。
不过这段时间江东阳还真没法静下心去学。
他的养猪大业还在进行之中，眼瞅着逮回来的猪崽一天比一天大，他和几个狗友们的心荡漾的不得了。
但也不止盯着猪崽长肉就行，他们还得提前打听各个生产大队和公社的消息，在这之前也得让嘉田大队那边养殖大批量的螺蛳。
后者还挺好办，虽然江东阳没有透露太多，但马大队长没多犹豫就答应了，大批量的养殖螺蛳对大队没好处，换做另外一个人他都会毫不犹豫拒绝，可提出来的是东阳，他要是不答应那就太没良心了。
大队发展这么好，可就多亏了江家人呢。
“供货”这边安排好，“产品”也在进行中，“买方”名单也在一个个添加中，就等“产品”出圈，集中去“买方”销货！
江东阳干起这个特别有劲，每天在曹师傅那学完厨艺就不见踪影，天天早出晚归几天下来都瘦了好几斤。
谢绝娣心疼他，就将自己院子这边的灶台又升起火，托人买了些带肉的骨头，每天小火熬着，等东阳晚上回来能暖暖肚子，也能补补油水。
不过这天，江东阳回来的比原先早。
而且对比起往日疲倦却带着笑意的神色，这次任谁都看出他脸上的凝重。
江小娥凑着，问了一句，“不顺利？”
“不是。”江东阳没直接解释，而是先让南阳带着小杨采出门玩，等院门关上后，才小声道：“高坡那边有好几家人都被抓了。”
“高坡？”
“哪几家？”
江湛生皱了皱眉头，“高坡那边住的是不是……那些人？”
哪些人？
一群遗老遗少，都是些有钱人的后代。
何泽兰倒吸一口气，“他们犯什么事了？”
江东阳摇头，要真是犯事他也就没那么慌，“私藏值钱的玩意，也不知道被谁举报，一共六户，不管老还是小全部都被抓去，说是过段时间会下放劳改。”
所谓的私藏，其实都是他们自己的家底。
但现在这些可不是宝贝，而是祸害。
很明显就是对着某些人来的，江东阳听到后就有些不踏实，“这还不是个例，听说好多地方都有类似的事，爸，你确定妈当初没留下什么东西吧？”
江湛生抿了抿唇，“我是真不知道。”
“……”江东阳懂了，妈当初就算藏了估计也没跟爸交底，加上她走得又突然，这就成了一件悬案。
他想了想，又问：“那你觉得妈有藏什么吗？”
江湛生沉默
江东阳又懂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江湛生是真不知道，如果有人来问，他一定很肯定说宋静当初并没有留下什么之前的东西。
但让他自己来猜……
那个时候他们家都是宋静管着大大小小的事，他待在身边是又佩服又安心，也不用动脑子只用跟着她的安排往下走。
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宋静的规划，他也不至于从一个农村老黄牛在城里安了家。
宋静生病之前，家里的钱财都是她在管。
就算是生病后，要用钱的也是从她放好的柜子里拿。
等她去世，他也在屋子里清点过，确实没发现特别值钱的物件。
但他沉默，是因为他了解宋静。
宋静很有远见，从她一人来到嘉田大队并将贺家小姐赏赐的物件上捐就能看出来，要不是那次上捐得到庇护又甩脱了麻烦，她的日子不会那么安宁。
之后就更是了，没点远见和能耐的人，又怎么可能带着他成为城里人？
这就是他沉默的原因，那么一个有远见大观的人，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一些退路，只是她并没有留下任何话。
对于这点江湛生倒是理解，那些东西太多人知道不好，而且他敢保证自己不对外说，但不保证会不会做梦的时候往外嘟哝啊。
被第二个知道的事就不是秘密了。
但不止是他还是宋静，估计都没想到一场急病居然会要了她的命，一些该交代的事都没交代下去……
江小娥轻声说着，“没有更好，可要是有了也不慌，爸都不知道在哪别人自然也挖不到，就算挖出来了东西上面只会有‘宋’的标签，而不是江家的字眼。”
再来一点，她妈妈的身份。
就算挖出来也不能说他们家是地主出身，她妈妈是丫鬟可不是宋家的千金小姐，这点整个生产大队都知道。
反而是个护身符。
她说完看了看对面的何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聊到“宋静”，所以她特意将自己排除在外，觉得自己身份太过尴尬，所以既不插话也刻意没去听。
但其实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太大的隐患，真要说起来，更有影响的反而是程荭。
宋家的事她在外都有所耳闻，就现在来说，虽然有风险但好在宋家老爷子也有过铺垫，只要他们家不闹出事，不像高坡那几户挖出大宝贝，倒也能顺利跨过最特殊的几年。
她没提醒何姨，是因为提醒了也没用反而会让她日日担心受怕，她想着等会私底下跟大哥说说，让他去提醒下四姐。
当然，以宋家老爷子那么谨慎的性子，估摸着不需要他们提醒就早已经安排好一切，真算起来，四姐的婚事不就是他有意促成的？
这般说起来，江家是真不需要担心动荡会影响到他们，如果有那么一点点的风险，宋家老爷子就不会让四姐这么快嫁进周家了。
“小娥说得没错，咱们也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江湛生说着，心里开始琢磨着如果真有孩子妈会藏在哪里。
他们以前住的地方？
不会，他和宋静结婚后就离开老屋，住进了宋静的院子里，后来他们进了城，那院子就被宋静卖了。
真要藏了东西，哪里会卖给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