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九尧城朝廷粮仓里确实有大量存粮,之前本官也曾上书京城,请求开仓赈灾,只是迟迟没有得到准许。”
“本官每日看着无数难民横死,简直心如刀割!为父母官者,将每一个百姓都当做自己的孩子,要本官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饿死、病死,本官何尝忍心?”
“今日得上天指示,那本官就放肆一回,不管下场如何,不管朝廷会如何处置本官,本官都要开仓!放粮!即日起,城中将日日派送粥食,搭建草棚,供难民暂时遮风避雨,另外本官会征招工人修建房屋,尽量让每一个进入九尧城的难民,都能早日安稳下来!”
冯圭褪去那副为难的模样,大手一挥,像是下定了决心。
不明真相的百姓们真的要被他的演技骗过去。
酒馆三楼,雅间内。
叶晚棠清冷的眉眼泛起些许轻蔑,“狗东西,不去当传削的人生讲师都可惜了。”
谢渊北耐心的给媳妇剥荔枝。
以前他还不明白,明明大冬天的,媳妇哪里来那么多新鲜水果。
自从进入空间之后,他就见怪不怪了。
另外他还发现,媳妇特别爱吃荔枝,但是又不喜欢沾上荔枝汁水,讨厌手上黏糊糊的感觉。
所以他非常自觉的承担起剥荔枝剥各种水果的任务。
剥好之后还要放到暖炉旁烘一烘,怕冻到媳妇的嘴。
叶晚棠回过头,看着这一幕不禁感慨,谢渊北如今也算是男德的典范了。
雅间内气氛温暖,大街上百姓情绪高涨,一个个都把冯圭当成了乱世的救世主。
什么朝廷什么南顺帝,都被大家抛诸脑后。
他们只愿意相信那个能给他们饭吃的人。
冯圭为了趁热打铁,巩固民心,也为了装逼。
直接让人去把粮食运出来,美其名曰为了让大家安心。
他手底下的人早就做好准备了。
命令一下达,一车接着一车的粮食从灵越楼后面运出来,走最近的道路来到知州府这条街上。
百姓自发的往道路两旁站,让开中间的通道。
当看到望不到尽头的队伍,那一车车的粮食,安全感瞬间将他们笼罩起来。
还有夸张的,直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泪如雨下,对冯圭感激不尽。
大多数人不停的念叨着有救了。
这下,大家更加坚信冯圭就是那个被上天选中,来拯救苍生的人。
潜伏在百姓队伍中的谋士再次开口。
“知州大人,近来困扰我们大伙的,其实不止这一件事,城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许多诡异的黑猫和猫头鹰,日夜作祟,闹得大家都不敢出门,有一些更是想霸占大家的房屋!”
“知州大人既然是被上天选中的使者,一定有能力驱赶那些晦气邪恶的东西吧?还请大人帮帮我们,我们实在不堪其扰啊!”
提起这件事,立马引起百姓的共鸣。
他们最近也被这些畜生闹得够呛。
别说晚上了,白日出门都得提心吊胆的。
毕竟那些猫和猫头鹰看起来那么凶,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冲上来伤人?
要是普通的猫也就算了。
可黑猫和猫头鹰,是传说中恶鬼的化身啊!
他们只是凡人,哪里敢去惹恶鬼的化身?
百姓们深受其害,苦恼不已。
纷纷再次向冯圭求助。
冯圭摆摆手,极力安抚大众,“诸位稍安勿躁,此事本官其实也早有耳闻,本官曾派官差去驱赶那些动物,可那些动物根本不怕人,不仅对官差动手,就算被赶走了,很快就又跑回来。”
“本官也一直在想解决之策,昨夜里更是寝不能眠。”
大伙一听,内心更加觉得,从前是他们误会了冯圭。
冯大人真的是一位一心为民的好官啊!
在这种危难关头,狗皇帝根本不理会他们的生死,也只有冯大人才会把每一位百姓都放在心上,时刻记挂着。
百姓更加动容,对于冯圭以前做过的那些事,都带上了一百层的滤镜。
冯圭话锋一转,抬手道,“正如大家所说,那些动物是不祥的化身,所以以凡人的力量无法跟它们对抗,不过诸位不用怕!如今神鸟下凡,有百鸟之王凤凰在,那些邪物定会畏惧害怕,不日便会离开了!”
“对,凤凰可是神鸟,区区邪物,岂敢在凤凰面前嚣张?”
“果然是王母娘娘派下来拯救我们的!”
冯圭装模作样的皱眉,“不过,有一件事令本官百思不得其解,那些邪物就好像一夜之间,忽然出现在城中,无人得知它们从何而来,难道大家都不觉得奇怪吗?从前几十年,乃至上百年,咱们九尧城可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异象!?”
百姓们心猛地一跳,顿时都有些不安起来。
“是啊,我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九尧城,从我祖父太祖父那一代,都没有听说过如此奇怪的事情,这些邪物到底是从哪来的?”
“老婆子我活了几十年,从未见过。”
“太诡异了!周边几个郡县都没有发生这种事,偏偏是我们?”
眼看着百姓陷入不安和猜测之中,冯圭眼底划过一抹阴险的笑。
一位打扮奇异,穿着破烂道袍的白发老头忽然从人群里走出来,一手举着旗帜,一边单手掐算。
他闭着眼,貌似是个瞎子,却更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是灵龟半仙!”
灵龟半仙是半年前出现在九尧城的,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大家只知道,他铁口神算,算无遗漏。
不管是给人看姻缘还是财运,都非常的准,观天象也鲜少出过错。
只不过灵龟半仙轻易不出手,只给有缘人算。
很多百姓都只是听闻他的能力,并没有亲眼见到过。
但也不影响他在百姓心中的高大形象。
灵龟半仙道,“知州大人,老道掐指一算,近观天有异象,紫微星光芒被彗星所冲撞掩盖,或将陨落,另外天象呈荧惑守心之象,天下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恐现乱世啊!”
“九尧城位于南越最南端,而在彗星和火星的南端,诞生了一颗光芒微弱却生生不息的星宿。”
大多数百姓一头雾水,半晌后才听懂前面一句。
霎那间,所有百姓脸色都变了!
彗星?那不是灾星吗?
紫微星代表帝王和江山社稷,紫微星陨,难道说社稷不稳?
荧惑守心!?
那可是亡国天象啊!
自古以来,只有周王被美色迷惑,酒池肉林昏庸当道,在周末时期,出现了荧惑守心的天象,不久之后就有多方人士揭竿起义,推翻了周王暴政!
“完蛋了,这下真的要完蛋了!灵龟半仙从没出过错,难道当今天子真的已经被上天放弃,我们南越也要完了吗?”
“南顺帝为君不仁,昏庸无能,有这样的君主,南越走向灭亡也是必然的啊……”
百姓之中有人惊慌,有人恐惧,有人无奈惆怅……
不知道是谁又说了一句,“是啊,从前镇国大将军终生驻守边疆,为天下做出多少贡献?瑞王亦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为南越苍生撒了多少热血?可最后下场如何?夫妻战死,年少将军被贬流放,昏君当道,南越当亡啊!”
提起谢家人,所有人脸上浮现惋惜和痛心。
他们都不愿意相信,谢家人会叛国。
冯圭焦急的问道,“灵龟半仙,南越真的要……你要慎言啊!这样的话要是被朝廷的人听了去,可不会放过你的!”
“你还是速速离去,这些话我就当做没听到吧!”
灵龟半仙接收到冯圭的眼神,义正言辞,“大人,乱世将现,乃天象呈现,并非鄙人胡言乱语!我只是将我观测到的上天的预兆说了出来。”
“不过在荧惑守心星宿旁,有一颗坚韧的星宿诞生,其光辉正逐渐璀璨!不说守护南越,至少能庇佑益州这一方民众!”
“我不顾因果窥探天机,损失了十年寿命,终于算出那颗新生的救星指向何方!”
百姓懵懵懂懂。
救星?难道就是救世主吗?
他们紧张的追问,“灵龟半仙,你不要再卖关子了!快说说那位救星此刻在何处?我们要如何找到他?他真的有能力庇佑益州百姓吗?”
“自然,天象可不会骗人。”
灵龟半仙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将手指向孔雀,倏地一抬,最终落在冯圭身上。
“什么?灵龟半仙你的意思,那颗救星指的是我?”
冯圭故作惊诧万分,暗地里却跟灵龟半仙默默的交换了眼神,夸赞对方做的不错。
灵龟半仙再三恭迎。
两人有来有回整整三个回合,冯圭才故作恍然,紧接着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既然灵龟半仙查探到了天机,这也是上天的旨意,那我冯圭今日在此立誓,从今往后,定要将百姓生民的吃穿安乐放在心头第一位!”
“只要能为益州百姓做出贡献,保护大家周全,哪怕是要我对抗朝廷,要我这条命,让我背负叛臣贼子的骂名,我也无所畏惧,无怨无悔!”
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
仿佛他真的是一个为了百姓甘愿牺牲一切,甚至牺牲性命的贤臣父母官。
现场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泪洒当场。
他们捶胸顿足的认错。
声称自己从前如何如何误会了知州大人,自己如何眼盲心瞎。
打眼一看,几乎所有百姓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所有人都信了冯圭的话。
当然,这其中全靠冯圭安插在群众之间的间谍。
叶晚棠在楼上看的清清楚楚,有几个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的人,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弯着腰,躲在人群之中,时不时的带个头,打个样。
跟冯圭与灵龟半仙一唱一和。
用谎言编织了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将百姓罩在其中。
冯圭暗暗打了个手势。
灵龟半仙立即站出来,高举半仙旗,当场跳大神。
“这,灵龟半仙这是在做什么?”
“大家快看!天上飞的是什么?”
有人惊呼一声。
所有人齐刷刷抬头往天上看去。
只见黑压压一群猫头鹰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去,在这条街道上盘旋一会儿,转而队列整齐的朝着一座宅子冲下去,以极低的高度盘旋在宅子上方。
“猫头鹰可是夜行动物,大白天的,我们这还那么热闹,它们居然敢飞出来,奇了!”
“这些可都是邪物,哪里能跟普通的动物相提并论。”
“不过它们怎么飞在那座宅子上空不肯离开?青天白日的,看起来怪惊悚的!”
跳大神的灵龟半仙骤然停下来,面露惊骇之色,下一瞬噗通朝着冯圭双膝跪地。
“怎么了?”冯圭问。
灵龟半仙瑟瑟发抖道,“回大人!方才天降异象,那些猫头鹰身上带着邪气,却像是受到召唤一样,乌泱泱的聚集在一起,此刻它们盘旋的地方!正是邪气来源!”
此时此刻,所有百姓都认定有不祥之人带来了邪气和晦气,才害得他们九尧城上下不得安宁。
一听灵龟半仙此言,众人脸上先是浮现恐惧,紧随而至的是怒火。
“可恶!青天白日,邪物就敢出来作祟,简直太不把知州大人放在眼里,不把我们那么多人的生死放在眼里了!知州大人,你乃天定之人,是大家唯一的是希望,一定不要放过那些邪物和不祥之人啊!”
附和声一阵盖过一阵。
冯圭义正言辞,板着脸道,“大家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大家。”
他立刻挥手叫人去查,居住在那边的是谁。
底下人早有准备,装模作样的来回一趟,高声道,“大人,那边安置的是前不久流放到九尧城的谢家人!”
流放?谢家人?
两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瞬间就让大伙联想到谢渊北一家。
前不久谢家人入城的时候,百姓们自发的夹道围观。
尽管谢家人被贬为庶民,可谢家祖祖辈辈立下的赫赫战功,包括谢渊北的付出,早已传遍整个南越。
百姓们多少又有点慕强和惋惜的心理,当时他们进城,还让城中茶馆酒馆热闹了两天。
许多说书先生变着法的改编谢渊北的英雄事迹。
一时间,众人的认知遭受极大的冲击。
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难道,难道给我们带来灾厄的人……是谢家?”
“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前一秒大家还在夸赞谢家人的勇猛和功劳。
下一秒告诉他们,他们口中所谓的英雄,是带来灾厄的不祥之人。
任谁都有些难以接受。
可说到底,英雄是英雄,众人更在意的,还是自己和家人的安危。
如果损害到个人的利益,那他们绝对不会再支持谢家。
刹那间,百姓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原来他们身上带着邪气,他们是邪恶之人!估计是恶鬼的化身吧!”
“谢家人手中沾着多少鲜血,背负着多少条人命?从佛法来说,杀孽太重!注定会给人带来厄运。”
“亏我还觉得他们被流放太冤枉了!肯定是朝廷的司天监卜算到了什么,所以才贬黜流放!他们就是活该!
但是来到九尧城,还给整座城带来厄运,这样的人都该死!冯大人,你一定要处置掉他们,让他们去给那些人命偿命,去赎罪,不要再祸害我们了!”
群众之中呼声高涨。
现在的形势成了,百姓们推着冯圭出手,而冯圭只是为了保全大局,迫于无奈。
好人全让他当了。
从窗口倾泻而入的光线打在谢渊北立体挺拔的俊脸上,明暗交迭,背着光一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从骤然直下的气氛,叶晚棠可以分辨出,谢渊北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也是,他那么奋力保护的百姓,却轻而易举被人挑拨,联合起来高喊着要除掉他们一家人。
这感觉,不亚于被最重要的朋友背刺。
“谢渊北,你没事吧?百姓就是一把双刃剑,他们也不懂权势的争夺手段,如今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当枪使了,至少曾经的爱戴和拥护都是真的。”
当初谢琮夫妻出事,朝廷还要处置谢家,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联合起来,冒着生命危险在各地游行,保护谢家姐弟。
叶晚棠无法说他们现在没错,但显然,真正错的离谱的人,是冯圭。
谢渊北默默垂眸,让人瞧不清他眼中是落寞还是伤怀。
第406章 天定之人
“无碍,百姓本就容易被人利用,何况,谢家先祖的使命就是守护江山社稷,天下苍生,无论他们是否爱戴拥护我们,那都是谢家人的信仰和使命。”
谢渊北会因为百姓的话感到难过。
但不会后悔,自己曾为了保护他们付出无数血汗。
谢家男儿,生来就担负着这样的使命。
他们无怨亦无悔。
那是刻进骨子里的东西。
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流言蜚语动摇。
叶晚棠握住他的手,两人看向盘旋在屋顶的那些猫头鹰。
黑压压一片,看上去确实怪惊悚的。
还有那些黑猫,就跟受到号召似的,从各个角落里冲出来,穿过人群,跑到谢家院子外像守卫一样守着。
只不过落在百姓眼中,又是另一种味道。
冯圭安插的奸细不停的挑拨,百姓们的怒火已经到达了顶点。
有些偏激的更是回家拿起了锄头、榔头、锤子等工具当做武器,势要讨伐谢家人,当场拆了屋子砸死他们。
看那些人凶神恶煞的,叶晚棠内心一片恶寒。
她做不到谢渊北那么通透,如果是她,被人如此‘背刺’,会把所有人都无差别报复过去。
冯圭当朝叫人准备东西,让灵龟半仙做法。
灵龟半仙又开始跳大神,面前架着一个油锅,底下燃烧着烈火,像是狰狞张开血盆大口,要把一切都吞入火焰中一般。
灵龟半仙吟唱着奇奇怪怪的咒语和歌谣,那模样诡异至极。
叶晚棠不禁无语,这群百姓真是太好忽悠了。
一个穿着道教服饰的人,跳着巫婆一样的大神。
他们居然连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还满脸虔诚敬畏。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们傻还是可怜。
灵龟半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趁人不备捏在手里,摇头晃脑虚张声势之间,猛的挥手一撒。
油锅中热油四溅,场面相当吓人。
靠得近的百姓立马弹跳三米远。
还因此差点引起踩踏事件。
冯圭也被吓了一跳,面上还强装镇定。
灵龟半仙继续装神弄鬼,下一瞬忽然撂开袖子,面目狰狞的把手往油锅里插!
“啊!!”
众人见状纷纷惊叫。
那可是滚烫的油锅,把手伸进去不是自行找虐吗?
胆小的都不敢看了,生怕看到人手变成熟透的猪蹄。
冯圭显然也没料到还有这一出,脸色由青变白,再变成紫。
灵龟半仙暗中得意,在油锅里摸索了一下。
半晌后他猛的退开,像是被内力集中弹飞一样。
血液顺着嘴角划下,滴落在地上。
冯圭赶紧上前,“灵龟半仙,你怎么样?”
百姓的目光急忙朝着他的手看去,只见那双手完好无损,倒是嘴里不停吐出鲜血。
“天啊,半仙不愧是半仙,这已经不是凡人的肉体了吧!”
见状大伙都更加信服灵龟半仙了。
灵龟半仙猛咳几下,“大人,那邪物太过厉害,以我的修为,根本不是对手啊!方才我想用油锅烹了那邪物,却被他偷袭反击,失了十年寿命!”
“如今也只有大人你出手,方能压制那穷凶恶极的邪物了。”
“我?”冯圭面上惊讶,内心稳如老狗,“连半仙你都对抗不了,我可以吗?”
“自然!大人你可是天定之人,还有凤凰保护,那些邪物根本不敢动你一根汗毛。”
灵龟半仙言之凿凿,用演技配合着,将冯圭推上更神圣的地位。
百姓们深信不疑,焦急的恳求冯圭出手。
同时他们对谢家人的愤恨再度加重。
冯圭刚想开口,却只听见耳边砰的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紧随而来的是百姓们惊慌躲避的声音。
谢渊北目光幽深, 望着不远处屋檐上飞速掠走的一道身影。
“那是你安排的?”叶晚棠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掏出一把瓜子,津津有味的嗑着。
“那是阎野。”
与他们所在的正好是反方向。
阎野打出一枚铁球状的暗器,将油锅打翻。
那些看起来滚烫的热油瞬间飞溅起来,泼向围观的百姓。
百姓们吓得尖叫不止。
最前面的几个人都被热油浇到,倒在地上疯狂打滚嘶吼。
不知道的以为他们都要死了。
忽然间,有一个打滚的人停下动作,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上下摸着自己的身体,从腹部到大腿,他诧异的道,“我没事?”
“一点都不烫?怎么回事?我不是被热油泼到了吗?”
听见他的声音,其他几个人也停下来,不打滚了,睁开眼不可思议的来回摸。
“我也没事!?太好了!我没死呜呜呜……”
几个大汉子抱头痛哭,颇有几分死里逃生的惺惺相惜。
这下轮到其他人不知所措了。
再三确认他们都没事之后,无数道懵圈的眼神射向冯圭和灵龟仙人。
“灵龟仙人,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些热油根本不烫,就只有一点点温热!”
“难道你刚刚是在欺骗我们吗?”
别的百姓没说什么,刚刚那几个被泼的人怒目圆瞪。
他们是最早醒悟的,亲身体验过之后,马上就联想到其中蹊跷。
偏偏刚刚灵龟仙人还装作痛苦难耐的模样。
显然就是在演戏欺骗大家!
冯圭眼神一暗,眉心突突突的狂跳。
他好不容易洗白自己的形象,这时候说什么也要撇清干系。
立马站起来,“灵龟仙人,这事你最好给本官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于冯圭的过河拆桥,灵龟仙人暗恼,却又不敢发作,只得支支吾吾解释起来。
“油锅确实是滚烫的!只不过刚刚我施了仙法,再加上跟那个邪物斗了半天,温度就失效了!”
“如果这油不是凉的,刚刚你们都要被烫死了。”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我看你就是一派胡言,装神弄鬼!所说的一切,八成是在骗人吧?”
灵龟仙人大叫道,“你们不信我,总要信知州大人吧!知州大人就是天定之人,命定的救世主!”
他们打从心里不相信灵龟仙人,可他到底有冯圭护着,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不敢多说什么。
其他百姓也将信将疑,但没想太多,毕竟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冯圭脸面上挂不住,只得转移话题,“粮食都运来了吗?再去调两支护城军过来! 本官今日不仅要开仓放粮,还要铲除凶邪之物!”
百姓们最想听的还是这两句。
护城军很快赶到。
还有一车车的粮食紧跟其后。
即便家里有粮食,也不敢吃十成饱。
每一顿都要精打细算,不干活的吃个四五成饱,干活的吃七成,只要饿不死就行了。
他们已经忘记敞开肚子吃饱饭是什么滋味了。
尤其是被吸引过来的乞丐和难民,口水止不住的往外冒。
这一刻,冯圭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了。
冯圭为了彰显自己的心胸,当即派人回府又端出来几口大锅,准备现场煮粥派送。
护城军则是跑过去,把谢家院子层层围了起来。
灵龟半仙适时的说,“大人,不可贸然闯入,我还算到那些不祥之人身上,恐怕有不祥的病症,而且还会传染! ”
他没有指名道姓的说瘟疫。
却狠狠的在百姓心头敲了一记锣鼓。
冯圭大袖一挥,正义凛然道,“本官身为天定之人,绝不惧怕这些邪物和邪病,就让本官亲自进去,将谢家人捉拿起来!”
他嘴角扬起,小人得志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住。
虽然计划有些波折,但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他要名正言顺的除掉谢家人,斩草除根,不留一丝后患。
从前他远在益州,听说谢渊北那小子在朝中大放异彩,一步一步获得滔天的权势,甚至远超当年的他。
冯圭辗转梦回的时候,都会被吓醒。
谢渊北就像梦魇一样缠着他。
经常在梦里用刀剑砍他,替父报仇。
亏心事做下了,哪怕过再久,也会让人心虚。
就比如冯圭,只有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当年军机是如何泄露的,那一场大战为何会败,谢琮夫妻又为何而死。
他无时无刻不在害怕谢渊北寻仇。
当初听到谢家落难被贬,冯圭简直比南顺帝还要高兴。
尤其是当他得知流放地正是益州。
冯圭高兴的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
从那时起,他就在想要如何名正言顺的斩草除根了。
绝不会给谢家姐弟任何报仇的机会。
如今,计划即将要成功。
冯圭不仅感到得意,还很满足。
他觉得自己绝顶聪明。
世人称赞谢渊北多智近妖,还不是算计不过他?在他手下毫无还手之力!
要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冯圭都想笑出来了。
正当他加快步伐走过去时,身后忽然爆发一阵惊呼。
冯圭眼皮子猛的一跳。
“大人!这些粮食……”
冯圭猛地回头,内心祈祷不要再出什么乱子了。
从一开始,他心里就有一股奇怪的预感,一直在骚扰他。
现在那股预感仿佛得到印证一般。
冯圭抬眼看过去,只觉得脑袋瓜里嗡嗡嗡的,耳边什么都听不见了。
百姓们石化当场。
上一秒激情似火。
下一刻,冷水浇顶。
不对,冯圭这是用冰块狠狠的捶他们的脸啊!
亏他们那么信任他?
他居然明目张胆的欺骗所有人!
“冯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开仓放粮,救济难民,难不成都是把我们当狗一样戏耍?”
“就是啊,这都什么跟什么,那么多箱子,里面竟然装的是狗都不吃的草料?你把我们当狗吗??”
“我们虽然是蝼蚁之民,可我们也是有人格尊严的,我们敬冯大人你是父母官,信任你爱戴你,你不能把我们当猴子!”
大家都是因为能吃饱穿暖,才愿意相信冯圭。
毕竟前一刻大家都以为,冯圭跟南顺帝不一样。
他不会不管百姓死活。
现在现实却打的他们脸好痛。
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众怒是最难以平息的。
冯圭脸色铁青的走上前,“怎么回事,粮食呢?本官叫你们去拉粮食,谁让你们拉这玩意儿了?!”
“大人,这些粮食都是从仓库里搬出来的啊,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冯圭一个大巴掌扇在那名侍卫脸上,“本官让你们守好仓库,你们还让人动了手脚?”
“大人,大人这不能怪我们啊,我们兄弟几个日夜不休的守着仓库,就是怕有人捣乱。”
守卫腿肚子在打抖,差点就跪下了。
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那么多粮食,怎么全部变成草料了?
冯圭忽然就想到,前几天守后门的守卫被人迷晕的事情。
“废物!一群废物! ”
肯定是那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他们大意疏忽了。
只查了门口几箱粮食,并没有打开其他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