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们已经尽力了,若是不去除那些烂肉,无法保住大人的命啊!”
“还请大人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哪怕是叶晚棠和谢渊北都不会想到,小福宝爪子的功力那么强悍。
几爪子下去,直接把冯圭子孙的家抓烂了,血肉模糊。
军医治疗的时候,那里根本无法止血,只有把烂掉的肉全部切了,再用缝衣服的针线缝合伤口,才从阎王爷那里捡回冯圭一条命。
冯圭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理智崩塌,变成了一只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直到听见那几个军医惨叫声停下来,直到他们被活活打死,冯圭喘着粗气才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又听到谋士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昨天的事情闹得太大了,百姓积怨已久,民怨直接被点燃了,昨晚上一直有人堵在知州府门口,叫嚷逼迫着大人拿出粮食,否则他们就要火烧知州府。”
“还有城外聚集了上万难民,他们都快被饿疯了,不顾一切硬闯城门,守城的兵士失手伤了几个难民,险些激怒他们,局面都快要失控了……依属下所见,大人还是要想办法,履行昨日对百姓的承诺,否则大局将要彻底崩塌,百姓的怒火燃烧到顶点,情况危矣啊……”
冯圭气息奄奄,立马又激动起来,“废……废物!本官要杀了他们,一群蝼蚁贱民,也敢与本官作对?”
“不可啊大人!以暴制暴,只会引起更大的暴动,届时百姓揭竿起义,不是讨伐南顺帝,而是讨伐咱们了……”
冯圭一口老血堵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
“传我的命令下去,派人通知其他郡县的县令,让他们集结兵力,随时准备支持!”
“所有离开益州的路线,全部封锁起来,我要让谢家余孽,插翅难逃!”
“还有史西,速速派人,让史西领兵过来支持,所有骑兵全部调过来……还有……”
谋士面露难色,“大人,咱们的骑兵……已经没有战马了……”
骑兵失去战马,就等同于失去了最大的作战优势。
他们又没有接受过步兵的作战教育,下了地比刚上战场的新兵没好多少。
一群谋士也知道冯圭最看重的就是高河县的骑兵。
只可是……
战士失去武器,骑兵失去战马,比秀才失去双手更严重。
昨天那帮黑衣杀手给众人带来的震撼和恐惧还历历在目。
他们都不敢想象,如果是史西率领没有战马的骑兵跟那帮黑衣杀手对战,会输的有多惨……
冯圭饱受刺激,加上心头怒火旺盛,眼前一黑,喷出几口老血。
“混账,你们都不想活了是吧?我让你们咳咳咳……”
“我让你们如何做,你们就如何做!再敢说这种动摇军心的话,全部军法伺候!”
想想自己多年的心血,只差临门一脚,就要成功了。
却被谢渊北暗中完全破坏,连自己耗费多年培养出来的骑兵,也被打断了手脚。
冯圭气的差点当场升天。
他死死瞪着眼,把谋士们骂的狗血淋头,跟孙子一样。
“战马没了,就从其他郡县调!不管是训练过的战马还是拉货的骡子,全部送到九尧城!”
史西是冯圭手下的得力大将,从边关战场,就一直跟着他。
如今可以说,冯圭只相信史西,也只能依靠史西了。
毕竟他现在这副样子,别说正面跟谢渊北对抗了,就连坐起来都费劲。
只有史西在身旁,冯圭才不会那么害怕。
他就不信,少了一批战马,他花费那么多心思培养出来的骑兵,就打不了仗,杀不了敌人了!
骑马和骑骡子又有什么区别?
只要能发挥本领,能杀人就行。
“是,属下这就去办。”
那名谋士立马退出去,不敢再面对阴鸷疯狂的冯圭。
现在的冯圭,大有一副不惜任何代价,要与谢渊北决一死战,鱼死网破的架势。
准确点来说,他对谢渊北的恨直接超过了谢琮,已经快到达走火入魔的地步了。
营账内再次安静下来。
冯圭阴郁的视线扫过几个谋士的脸,看他们的脸色非常古怪,阴森森的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揪出谢家余孽的踪迹没有?”
“大人,昨夜护城军快搜遍整座城了,都没能找到……”
“来人!拖出去乱剑砍死!”冯圭杀红眼了,但凡听到不顺耳的话,直接给人判死刑。
那名谋士甚至都来不及求饶。
冯圭又问,“还有没有别的事?”
剩下两名谋士立马摇头如拨浪鼓,一声不敢吭。
冯圭憋着怒气,“看你们所有事都写在脸上了!还敢欺瞒?难不成也是不想活了?”
“不,不,我们不敢啊大人……”
说了你就要杀人,不说你也要杀?
他们这是怎么做都难逃一死啊!
最后两个谋士被逼无奈,还是支支吾吾的把今早刚传过来的热乎消息说了出来。
当冯圭听说,城中忽然出现了一座谢琮的石像,霎时间脸色惨白,如同死了半个月的尸体一样。
浑身僵硬,连心跳都快要停了。
“你们说什么?!”
谢琮,谢琮的石像,怎么会出现在九尧城!?
一定,一定是谢渊北干的……
可谢渊北再厉害,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神通啊!
悄无声息,不声不响的出现一座石像。
这哪里是凡人能做到的?
难道真的是谢琮显灵?
“不,不可能……谢琮都死了多少年了!骨灰都没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九尧城……”
谢琮……谢渊北……
这两个名字如同恶魔一样,不停出现在冯圭脑海之中。
让他备受煎熬,如同火烧油烹一样。
他颤抖的幅度都快赶上抽搐了。
一边是谢琮化作厉鬼复仇,一边是谢渊北装神弄鬼。
冯圭反复被这两种猜测折磨,最终他崩溃的咆哮起来。
“滚!谢琮,你给老子滚!你都死了那么多年,怎么还阴魂不散的?我本来不想害你,是你挡了我的路!是你该死!”
“要不是你,我早就当上三军主帅了! ”
“就算你是厉鬼,我也不怕,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你的三个孽种陪葬!有本事你就来吧!”
两个谋士都吓坏了,跪在床边哆哆嗦嗦的不敢抬头。
内心在想,他们大人不会真的疯了吧?
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又遭受那么大的刺激,精神绷不住,也是有可能的。
冯圭发了一会疯,脸色更加难看,“去,打开军用粮仓,取一部分陈年旧粮出来,派发下去给那些难民!顺便找个机会征兵!”
本来困着那群难民的目的,除了利用他们收服民心,冯圭还打算将他们全部征收入伍,用作未来对抗南越大军的基础力量。
而他豢养的那些私兵,以及十个郡县的官兵,则当做精锐力量。
如今计划都被破坏,他只有将这一步提前了!
只要有足够的兵力,不管是谢渊北还是南越朝廷,他都不用怕!
废人又如何,成了废人,他也要自立为王!
两个谋士慌乱的跑下去,不敢多逗留。
跑到外面,他们心有余悸的讨论。
“你说大人是不是……这里出问题了?”
其中一人脸色发白,指了指太阳穴。
另一人牙齿还在打颤,“要不,要不我们还是找个机会,躲起来吧?我感觉大人现在太残暴了,再待下去,等不到封侯拜相,咱们小命都要丢了!”
“咱们能躲到哪里去 ?整个益州都是大人的兵,我们就算长翅膀也飞不出去啊!何况史西副将收到消息,明日就能赶过来了,想想他嗜血残忍的手段,你敢跑吗!”
“哎,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贪那点好处了,也不至于如今每天都要担心掉脑袋……”
“算了,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还是老老实实去办事吧。”
谢渊北和叶晚棠来到灵越楼,并没有着急行动。
而是推动各种流言闹得越来越沸腾。
逼得冯圭那边火烧眉毛,不得已有所行动。
不多时,阎野和丘天匆匆赶回来。
一个脸如冰块,一个眉飞色舞。
丘天道,“主子夫人!我们跟到了,冯圭还真是狡猾,原来的军用粮仓就是个障眼法,真正的军用粮草都被他们藏在金乐坊里了!”
第417章 白面小公子
之前冯圭准备给难民用的粮草,被叶晚棠收走之后,她让小团团充分废物利用起来。
人吃不了,好好加工一下,以后拿来当家禽家畜的饲料。
战马不吃这种东西,但是拉货的马和耕牛,以及二师兄,都是可以吃的。
那么多廉价粮食,加工之后得到的大量饲料,用来开个养殖场都绰绰有余。
叶晚棠漂亮的眸子转了转,当即盯上了冯圭的军用粮仓。
那个粮仓名义上隶属于朝廷,可这么多年冯圭架空整个益州的权力,粮仓早就成为他个人的了。
而且,那些粮食是用来养活他们的敌人的,叶晚棠怎么可能不心动。
断了粮草,等同于断了冯圭的后路。
她立马在心里头盘算什么时候行动。
丘天贯是会看颜色的,在一旁摩拳擦掌。
不管夫人想干什么,他都会鼎力支持!
只要能让敌人不痛快,他心里头就痛快了!
阎野默不作声,但不管叶晚棠和谢渊北下达什么命令,他都会无条件服从、执行。
谢渊北眼光毒辣,看到叶晚棠露出的小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军用粮仓有多少人看守?”
“护城军算上零散的兵士三千余人,看守军用粮仓的至少有八百人,主子,强行突破硬碰硬的风险有点大。”
兴奋归兴奋,丘天分析的很清晰。
贴身暗卫有二十几个人,虽然都是可以以一敌十的存在,可不代表他们就是刀枪不入的。
强行抢占粮仓,他们也势必会付出很重的代价。
哪怕算上灵越楼身手不错的人,也不过百十余人。
加上其他据点的,最多不超过四百。
其中利弊摆到明面上,叶晚棠喝了口茶道,“谁说我要硬碰硬了?我有办法偷走他们的粮食,不费吹灰之力,只需要有人给我打掩护就好了。”
丘天眨眨眼看向谢渊北,眼中带着几分祈求。
他也想参与这次行动!
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让冯圭吃亏的机会啊!
可是看夫人和主子那一副已经有了主意的模样,摆明了没打算带着他们一起。
丘天觉得委屈屈,暗暗戳了戳阎野,希望他说句话,争取一下。
奈何阎野没明白他的意思,扭过头非常高冷嫌弃的睨了他一眼,“休要动手动脚。”
谢渊北瞥了一眼,回过头道,“晚些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叶晚棠欣然同意。
且不说谢渊北是世上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就说他冠绝天下的武功和本领。
别人无法悄无声息的潜入粮仓,但谢渊北一定行。
更何况,他们每天待在一起,已经练就了旁人无法替代的默契度。
他们两个打配合是最合适的。
“眼下重要的还是派粮,刚刚过来的时候我观察到,好多难民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果这两日还要饿肚子,接下来肯定要有一大批人横死在大街小巷里。”
到时候不止会引起恐慌,还会造成各种传染性疾病。
九尧城上下,几万百姓都要遭殃。
打压冯圭是一回事。
谢渊北和叶晚棠最关心的还是难民。
这时, 晴娘推开门款款走来,“夫人,你吩咐我们准备义诊的东西,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义诊?”
谢渊北略微挑眉,不解的看向媳妇。
“没错,那些难民除了肚子的毛病,经过多日磋磨,他们大部分都染上各种疾病。”
叶晚棠迎着大伙的目光道,“既然要做,那就不能只做一件事,要让他们吃饱饭,还要让他们治好病,养好身体。”
整个益州各处萧条苍凉,百废待兴。
等他们掌控益州之后,肯定要尽快发展,百姓的力量是强大的根基。
只有养好他们的身体,再树立威信和名望,他们才会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建设之中。
归根结底,叶晚棠还是那句话。
到处都要用人,每个环节都要顾好了。
丘天道,“还是夫人有远见,我们之前都没想到这一茬,冯圭是为了作秀,而咱们是真真正正的在为百姓和难民考虑。”
“到时候两相比较,谁好谁坏,孰是孰非,他们自然有所判断!”
都不用多做什么,冯圭自己送上来当对照组,百姓和难民才能认清,谁才是真正对他们好的人。
到时候只需要敞开大门,无需号召,百姓自然而然就会站在他们这边。
谢渊北墨眸中隐隐有几分骄傲,“晚晚向来考虑的最周到。”
晴娘一脸姨母笑,跟着打趣,“夫人是我见过最钟灵毓秀的女子,大智若愚,比男子眼界更开阔,胸襟更宽广。”
叶晚棠听得出来,他们又在拍彩虹屁。
一时间有些无奈。
大家继续等。
日头渐渐升上天空。
谢安晨埋头在厨房里,带着一伙人干大事。
当他听到官府的人开始派粮,立即冲上楼汇报情况。
“大哥大嫂,难民们都往广场东边去了!冯圭的人在长丰街的县衙门口开始施粥,我让人去看了一眼,啧啧啧……”
不用他说,谢渊北和叶晚棠都想象得到。
冯圭目的在于敷衍过关,哪里会下真材实料。
说好听一点是粥,恐怕就是一锅白汤加上几粒米熬出来的,跟清汤差不多。
那种东西根本无法饱腹。
但对于多日没有吃过正经粮食的难民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更何况,有总比没有好。
“那咱们也开始行动吧!”
叶晚棠率先起身,拍了拍坐皱的衣袍。
她今天女扮男装,原本清冷娇美的五官经过易容,多了几分坚毅,更加挺拔了。
看上去就是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小公子。
白白嫩嫩,走出去不知道多招人喜欢。
看她带着晴娘先走一步,谢渊北俊朗的脸看不出情绪,只是眸色暗了暗。
莫名有些不爽,一想到她义诊的时候,会接触到男人,说不定还会有女人对她情难自禁。
谢渊北心里滋溜溜的冒酸泡泡。
丘天不明所以,“主子,咱们也开始派粮吧?那些肉放冷了味道不好。”
谢渊北找不到发泄的点,瞪了丘天一眼,“废话。”
丘天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或者是说错什么话了。
就你长眼了?我没长眼?
“不管咋说,以前咱们在边关的时候,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吧?怎么你现在跟主子比我还心有灵犀?这是在排挤我?还是在孤立我?”
“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嫉妒我能干,会说话又机灵,多才多智,哎,无敌是多么寂寞!还总是容易招人恨啊!”
丘天的嘴巴一打开就合不上了。
他完全没注意到阎野脸色越来越黑。
不过在阎野即将挥手给他一拳的时候,他先一步拔腿溜走,紧紧跟在谢渊北身后。
还满是挑衅的回头看了看阎野。
阎野暗骂一句,“白痴。”
冯圭的两个谋士,高个子叫飞五,矮个子叫拉吉。
如今冯圭接近残废,史西这个心腹又没在九尧城,只有他们两个能出来挑大梁。
尽管冯圭不愿意,飞五和拉吉也不愿意。
但形势如此,不得不上。
飞五带着人控制现场秩序,拉吉则是跟着后勤部队,指挥他们把粮食和锅搬过来。
冯圭是真的抠门小气。
几千名难民翘首以盼,众目睽睽之下,拉吉带着人搬出两口大铁锅。
就两口,众人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第三口。
纷纷无语的翻白眼。
他们想骂人,但不敢。
生怕惹急了,连两口锅和两口饭都没了。
熬了那么多天,终于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饭,难民们光是想想,都忍不住流口水,热泪盈眶的。
难民人数太多,现场秩序不太好控制,飞五跟着冯圭,自然也沾染了一些冯圭趾高气昂的臭脾气。
拥挤之中,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不小心撞到飞五。
飞五登时大发雷霆,一把将小女孩推倒。
小女孩也就六七岁的模样,灰蒙蒙的大眼睛里很快蓄满泪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说话,也不敢哭。
只是身体剧烈的颤抖,让人看出她内心极度的恐惧。
又高又壮的飞五满脸戾气,凶恶的用剑鞘指着女孩,“哪里来的小野种,不长眼吗?敢撞老子?”
“官老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家妞妞不懂事,人太多,一不小心跟我们走散了,她也只是着急想找到我们,不是故意要撞你的,官爷求你开恩。”
推推搡搡的人群中挤出来两个衣衫褴褛,面如土色的中年人。
看样子是一对夫妻,他们全身上下瘦的只剩骨头,女人更是脸颊眼窝深深凹陷,身子单薄如纸, 仿佛随时都要饿死。
不过在那么多悲惨的难民衬托之下,他们一家并不是最惨的。
至少他们一家三口都还活着。
其他难民脸上或多或少带着麻木,要不然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飞五满是厌恶的踢了男人一脚,“混账东西!你们是什么身份,老子是什么身份?撞到老子,别把身上的晦气传给我,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上最后面排队去!”
在冯圭的人没有搬粮食出来的时候,这边早就大排长龙了。
一家三口也是很早过来排队,处于队伍中间的位置。
飞五的话让三张脸齐刷刷变了颜色。
“官爷,我们一大早就在这排队,排了半天才到中间,现在重新到后面排,等到我们的时候还有粥吗?”男人小心翼翼,语气裹挟着哀求。
飞五呸了一口,“那关我什么事?谁让你们不长眼,跑到老子面前找晦气?等到你们的时候,没粥了不吃不就行?没有那也是你们活该!”
“都逃难了,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当累赘,早点把她买给别人当奴隶,还用得着饿肚子?”
“我告诉你们这帮难民,由于粮仓被飞天大盗偷窃,官府损失几千石粮食,如今给你们派的,都是从军饷里挤出来的,数量不多,所以每个人每天只能领半碗粥,半个馒头!”
“谁要是敢重复排队,多领,小心老子处置了你们!”
说着,飞五晃了晃手里的剑,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对着一家三口呵斥,“还愣着干嘛?听不见老子的话?叫你们去最后面排队!”
若放在平常,其他人肯定会对飞五的嚣张气焰不满,为一家三口打抱不平。
可是今天,大家心知肚明,粮食就这么多,排在前面就多一分能吃饱的可能。
排在后面的, 估计还是要饿肚子。
生死面前,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
没有人会惦记着那点子善良。
大家只想保证自己能吃上东西。
其他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何况,原本排在一家三口后面的难民还要担心轮到他们的时候,会不会没有粮食了。
现在前面少了三个名额,不就代表着他们能领到粥和馒头的希望更大了一点?
所以,自然不会有人大发善心,把位置重新让给一家三口。
无数道麻木的目光,看着一家三口重新排到队伍最末端。
小女孩眼泪止不住的掉,她的肚子也一直在抗议。
他们一家三口已经三四天没吃到一口东西了。
饿极了就去喝沟里的脏水,扣墙上的墙皮。
其实他们早就没有力气了,要不是听到有粥和馒头派发,他们都站不起来。
如今回到队伍最末端,无异于坠入绝望之中。
不管前面多少人能领到吃的,总之到他们的时候,肯定是没有了。
“爹,娘,都怪我……”
“妞妞别哭,不是你的错,是老天爷太残忍了!”
“相公,我们怎么办?今天再没有吃的,我们恐怕真的要活活饿死了……我们两个大人还好,可是妞妞的身体,撑不住了啊……”
男人无力的眼神中升起一团偏激的火,“妞妞你放心,爹不会让你有事的,就算领不到粥和馒头,爹也会想办法,一定会让你吃饱肚子!等日子好起来了,爹再带你去看病。”
小小年纪的妞妞自责极了,她懂事的摇头道,“爹娘,我不饿……”
咕咕咕……
她刚说完,肚子叫的更厉害了。
一家三口忍不住落泪,抱在一起绝望的低泣。
他根本不把这群难民当人看。
但凡有人排不好队,或者有什么他看不顺眼的地方,直接把人揪出来,借着扰乱秩序的名义,狠狠的打一顿。
好几个男人被打的差点当场咽气了。
所有人内心更加畏惧,暗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算你们是官府的人,也不能滥杀无辜啊!
可现实又告诉他们,在九尧城,冯圭就是王法,他手底下,连一条走狗都能仗势欺人。
他们只是蝼蚁之民,根本没有力量去反抗。
更不敢反抗,如今还要指望走狗手里的一碗碗稀粥活命。
粥和馒头刚发了一半,飞五就带着人过来驱赶难民。
“吃完了的碗全部给我统一放到那边去!如果有谁损坏或者私藏,直接鞭子伺候!”
“今天的粥和馒头已经发完了,所有人赶紧滚开,别围在县衙门口,破坏秩序,影响县衙办公!”
难民们一听,顿时哀嚎不绝。
“官老爷,我们还有那么多人没领到吃的,怎么就没了?”
“就是啊,我们排了半天的队,什么都没有,就告诉我们发完了?”
“我快饿死了,今晚肯定熬不过去了,还有我老娘一身的病,如果没有吃的,她马上就要咽气了啊!官爷,求求你们再多煮一点吧。”
“那边不是还有好几车粮食吗?怎么不继续煮了?我刚刚还看到有人抬着好多肉进了县衙。”
众人开始推搡着抗议。
飞五凶恶道。
“那些粮食是给你们吃的吗?刚刚谁跑过去看的?自己站出来,看老子不戳瞎你们的眼睛,让你们别乱跑别乱看,听不懂人话?”
“一群贱民,南越朝廷都不屑于管你们死活,如今是我们大人大发善心,才从军饷中扣出一部分来拯救你们,别不识好歹啊!”
“今天的粥,说没了就是没了,谁再多嘴一句,老子把你们的舌头都割了,挂在县衙门口风干!”
说着,飞五抽出佩剑,朝着一名往前挤,试图偷东西的难民狠狠砍去。
难民躲得及时,但还是被剑刃划破手臂,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不停的打滚。
“救救我!救救我!”
飞五冷眼看着,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还敢当着我的面偷东西,这就是下场。”
“赶紧的,把这些肮脏的难民赶走,别让他们在县衙门口逗留,看着就叫人恶心。”
众人内心不满,可是不敢再说出来。
他们看着地上的鲜血,还有那个受伤的难民,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在兵士的驱赶下,不情不愿的慢慢离去。
期间有人走慢了点,立马挨了几顿揍。
连一个跛脚的老爷爷,都没被放过。
那些兵士一个个都像残暴的野兽,根本没有任何同情心怜悯心。
难民们此刻才意识到。
在这些人眼中,他们比畜生还不如!
一时间,人心从头凉到脚。
众人更恨飞五和拉吉一帮兵士了。
当然,大家心知肚明,飞五和拉吉之所以敢这么做,肯定有冯圭的意思在里面。
他们代表着冯圭。
等同于,冯圭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救济难民。
只不过迫于压力,做做样子罢了!
领到粮食的难民,也没有多高兴。
因为他们发现,所谓的半碗粥,就是半碗水,里面混着几粒没煮熟的粟米。
还是最便宜最廉价的那种粟米。
跟喝水差不多,完全不能饱腹。
那半个馒头是可以饱腹,可泛着酸馊的气味,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天。
更有的已经开始生虫,掰开一看,里面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爬。
这样的食物,狗都不敢吃,更别提他们活生生的人了。
有人饿极了,闭着眼睛忍着恶心吃了一口,结果还没咽下去,就吐了出来,趴在地上大吐特吐。
像是中毒了一样。
难民们看着手中的粮食,吃也不是,丢掉也不是。
刚刚的一家三口,男人本来打算领不到粮食,就去抢别人的,没想到官府发的这些 粮食,比猪食还恶心。
谁知道吃下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可不敢给女儿吃。
一家三口只好往相反的方向走,打算另外找找办法。
实在不行就出城去。
城外有山有水,即便凶险一些,但只要胆子大,总能找到一些野菜树皮,煮一煮,也有味道。
他们回到小广场,突然发现在镇国将军的石像下,有一帮人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而且空气中还飘散着诱人的香味。
一家三口顾不上那么多,撒开腿跑过去。
十个大铁锅出现在他们面前。
锅里不仅有馒头和粥,还有鸡蛋、肉、菜!
谢安晨看到有人过来,赶紧招呼他们。
“小妹妹,你们是逃亡而来的难民吗?”
妞妞看着几口铁锅咽口水,不自禁的点点头。
眼前的大哥哥,看上去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