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降了下来。
过了一会,薛政屿又拿过文字资料,里面还有怀孕女人的详细产检报告。
良久,薛政屿扯了扯领带,心里莫名其妙堵着一口气,憋的慌。
收回视线,身体向后靠近真皮椅背,抬手用力按了按皱起的眉心,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股无名火涌起。
他早应该觉察出什么,觉得陈斯重重握着阮柠的手腕,勒出青紫痕迹,他已经觉得自己教训他动手太轻。
眼下,这人竟然在和阮柠谈恋爱时,明目张胆出轨,还导致对方怀了孕。
薛政屿长长叹息一口,心里钝痛得厉害。
阮柠,你看看你找的男人,能不能眼光好一点?
能不能不要再看别人,只看看我就好。
一想到在这件事里,阮柠承受的伤害,薛政屿仿佛看到了她破碎的眸光。
他知道阮柠想和陈斯分手,但身为当事人……
顿了顿,薛政屿起身,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掠过窗外湛蓝的天空,心里有了决定。
不管阮柠怎么想,他不会再给她三个月时间了,看到陈斯出轨资料时,他留给阮柠处理男朋友的截止时间,已经提前。
正思忖间,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急促敲响。
特助黎伟面色凝重走进来,声音急切:“薛总,您看看。”
薛政屿转身接过文件,涉及土耳其的跨国大项目,遭遇当地政策突变,涉及金额巨大,土耳其那边公司顶不住了,急需薛政屿亲自去一趟。
薛政屿心神定了定,国外项目事出有因,容不得他犹豫。
“马上订去土耳其的飞机票。”
“好的。”
薛政屿掏出手机,点开阮柠的微信,【注意陈斯,等我回国再找你谈重要事情。】
本来想说陈斯出轨的事,又觉得在电话里不好说,这种事情还是得当面说才行。
想起陈斯这段时间要照顾那位孕妇,昨天他也教训了他一顿,应该不会再纠缠阮柠了。
他闭上眼,压下眼底翻涌的波澜。
等我回来,阮柠。
下班,阮柠收好文件,揉了揉酸涩的脖子,又是最后一个从所里下班的,傍晚微凉的晚风吹起,京市深秋的天,气温陡然骤降,阮柠衣服穿的不多,又在生理期,她特别畏寒。
拢了拢白色的大衣,阮柠迎合秋风正朝地铁口走去,一道身影拦在了她面前。
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面容姣好,衣服宽松但能清晰看见她腹部微隆,阮柠不由得停下脚步,眸子打量眼前的女孩,很确认,自己并不认识她。
女孩却仰起下巴,有点自来熟的味道,“阮柠?”
阮柠没轻易答应,只反问她,“你认识我?”
白若薇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我不认识你,但我想你应该认识陈斯。”
空气似乎滞了一分。
阮柠很快反应过来,看着她肚子问,“你这是……”
白若薇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笑道,“你男朋友的孩子,大约四个月了。”
她一直催陈斯早点做决断,男人犹犹豫豫的,她只能亲自上门堵人,不说让陈斯愿意娶她,能让阮柠分开也是很好的。
呵,分手还不到半个月,她就有了四个月的孩子,时间一算,陈斯是和阮柠在一起出的轨。
以为阮柠会伤心欲绝,白若薇并没有在阮柠脸上看到惊愕、愤怒或者哀伤的神情,反而只淡淡回应了个哦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白若薇不解地望向阮柠,“你怎么没什么反应?”
她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趾高气昂而来,想给她一个下马威,阮柠的反应让她精心准备的一切,都打在了软绵绵的拳上,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你不需要找我说这件事,更不用特意来找我一趟,你们自己商量就好。”阮柠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也觉得很奇怪,从陈斯追她到两人确定感情,再到带回老家见各自的长辈,陈斯陪她在身边的时间不算太短。
得知陈斯出轨的消息,年轻女孩还特意找上门来,她没有想象中的情绪起伏,更没有背叛、伤害和难过的情绪。
既然发生就发生了呗,反正他们都已经分手了。
这段感情里,陈斯曾做过什么,对阮柠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分手了,就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唯一可惜的点,程梅很喜欢陈斯,觉得他是可以照顾阮柠的那种好男人,现在婚结不成,阮柠又和陈斯分手,最难过的当属程梅了。
遂又想起程梅一直希望她能结婚,有个稳定的家庭,眼下愿望落空,她只能等合适的时间,再去认识合适的结婚对象,至少能让程梅放心就足够了。
普通人的婚姻生活,爱情没那么重要,对方是否合适更重要,对方人品的高低更重要。
比起风花雪月的爱情,吸取这次在陈斯身上得到的教训,阮柠只想更努力工作,而不是把时间花在对方身上。
假如她把人生的希望和情感,都寄托在陈斯身上,此刻面对白若薇的上门宣战,她只有一身血伤,满腹委屈的份了。
幸好……
她自己也清楚,对陈斯没有那份怦然心动的感觉,答应是以为他是合适的结婚对象。
白若薇愣了愣,“你们分手了?”
阮柠点点头。
她最后一次见陈斯,还是薛政屿打他那次,直到现在她也没再见过陈斯。
不过这些,她不打算告诉白若薇。
她没有对陌生人分享自己感情的癖好。
阮柠抬脚,她要去赶地铁。
见她要走,白若薇着急了,急忙道,“那我还是想和你聊一聊,可以吗?”
阮柠看着她焦虑的脸,以及隆起的孕肚,沉默几秒后,她不觉得自己和白若薇有什么好聊的,但如果她反复来缠着自己也会很麻烦。
须臾,她指了指前面的一家咖啡屋,“咖啡屋很安静,我给你半个小时。”
“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咖啡馆,有舒缓的音乐在精致的空间里流淌,鼻尖都是咖啡的醇香气味。
落座后,阮柠要了一杯热可可,白若薇也不能喝咖啡,就点了一杯橙汁,等服务员上齐,白若薇捏着橙子杯,“阮小姐,我知道你有很不错的工作,也有很不错的身份地位,我虽然也在大厂工作,但就是个普通的职员,没什么事业成就感,比不上你的科学家荣誉。”
“你告诉我说你们分手了,但陈斯一直瞒着也没告诉我,我感觉保不齐他对你,还有什么想法,或者想挽回你,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比起刚来时炫耀姿态,白若薇对阮柠的态度发生转变。
她确实看出来阮柠对陈斯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她了解男人本性,女人越是不在意他,越是对他冷淡,男人却喜欢上赶着。
她低估了阮柠的美貌,以为像学霸类的女孩,又是一位女博士,会长得很抱歉,所以她怀孕后,并没把阮柠当成竞争对手,觉得对方的美貌不配。
陈斯于她,只是手拿把掐的事。
白若薇从小就长漂亮,她也很享受男人对她的大献殷勤,看着眼前漂亮又气质独特的阮柠,白若薇第一次觉得自己比不上这个女孩。
她活得世俗又物质。
阮柠一双漂亮的杏眼,盈盈望过来时,清澈、干净,赤忱,令人不忍亵渎。
阮柠没说话,轻捏咖啡杯,啜饮了一小口,放下,静静听她说话,看着她宣示主权般的行为,她没任何感觉。
垂眸,眼眸落在眼前的咖啡杯里,她想这家店的拉花做得不错,以后可以多来几次。
“阮小姐,我想请你彻底离开陈斯和我的生活,我有了他的孩子,我们很快就会结婚,以后也会幸福的。”
等白若薇说完,阮柠点开手机,扬了扬手机屏幕,“你说了二十分钟,我长话短说,你有一点搞错了,我和陈斯已经分开,分手是我提的,所以不存在我要彻底离开他的生活,我希望他不再来打扰我就好了。其次,”
她的眸子落在白若薇的肚子上,客观解析道,“你和陈斯会不会结婚,要不要结婚,是否生下这个孩子,都是你们自己的决定,与我无关,也不需要我的祝福或者同意,你们想怎么做都可以。”
“阮小姐,你不难过吗?毕竟陈斯是你未婚夫,他对你感情也不浅……”终究还是白若薇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
只是简单一面,她对阮柠都充满了好奇,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我难不难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怀孕了,让陈斯好好照顾你,听说孕妇的心情很重要。”
阮柠边说,心底还暗暗松了一口气。
本来她还担心,她对陈斯说了分手,这人会胡搅蛮缠的,现在这位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的心思应该会放在白若薇身上,不会再来堵她了。
想到那天,后背起了一层薄汗,幸好那天薛政屿拦下了他,不然阮柠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认知到这一点,阮柠莫名觉得一身轻松。
手机恰好震动,跳进来薛政屿的微信,阮柠垂眸一眼扫完文字内容,睫毛微颤,她给薛政屿简明扼要回了一条,【收到,谢谢提醒。】
陈斯眼下要抽时间伺候眼前的孕妇,不会再有时间来烦她了。
薛政屿纯属多虑。
收起手机,阮柠扫码给自己那杯咖啡付完款,遂起身,“我先走了,以后请你还有陈斯,都不要再来找我 ,谢谢。”
从地铁站出来,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去,阮柠踩着小白鞋走进小区路口。
这是一片老居民楼,环境复杂,平常阮柠早出晚归的,也不认识这边的人,住的老年人居多,晚上很少出门活动,习惯门窗紧闭。
路过一棵梧桐树,夜风卷起树叶,围着她脚脖子打转。
阮柠紧紧风衣的领口,加快了脚步,连续第四天,她走在这条路上,身后总有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不是她听到了脚步声,而是人基因的直觉提醒。
当她停下脚步往后看时,那种被凝视的感觉又消失了。
站在路灯下,望向光晕扫过的地方,空空荡荡,没有人,只有风吹过地面的呼啸声。
但是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又从后脊背传来,阮柠后背沁出一身冷汗。
想起薛政屿的提醒,阮柠鼓着胆子继续往前走。
会不会是陈斯,阮柠不太确定。
好在转过街角,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了。
阮柠不由得小跑起来,后背又蹿上一股寒意,她再次回头,依然空无一人。
“谁在那里?”她壮起胆子喊了一声。
阮柠快速转身,一口气冲到小区楼梯口,刚好有外卖小哥开车进出,阮柠松一大口气。
顺着楼梯走到家门口,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阮柠的手腕。
顿时,阮柠脑子一片空白,恐惧蔓延,紧绷神经,她抬眸一看,竟然是一身黑色衣服的陈斯,戴着黑色鸭舌帽。
陈斯脸色沉沉,阮柠直觉告诉她,这人来者不善。
她拢了拢心神,蜷缩的手指松了松,语气平和,“陈斯,你先放开我,我手腕很疼。”
她不能激怒他。
陈斯果然放开,却挡住了下楼的去路。
阮柠不动声色退开距离,陈斯声音嘶哑,目光直白落在阮柠身上,令她很不舒服。
“阮柠,我们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上次被薛政屿严重警告后,陈斯好长时间都不敢来阮柠这里。
在阮柠提出分手后,他的生活变成了一团乱麻。
先是工作上频繁出纰漏,好不容易接到的项目,也被组长抽走了。
然后白若薇成天找他吵着要结婚,她现在肚子四个月大了,白若薇担心还不结婚,就不能穿漂亮的婚纱。
陈斯没想过要答应,本来就是酒醉后造成的错误,他不觉得自己要负责,白若薇才要负最大的责任。
站在男人的立场,白若薇那种女人味十足的媚女,陪她玩玩,陪她睡睡是可以的,不适合结婚。
自始至终,陈斯想结婚的对象,只有阮柠。
同事们几乎都知道,陈斯有一位漂亮的女朋友,还是博士,在研究所上班,那些男同事们都羡慕极了,听说那位漂亮女朋友还是大有前途的科学家。
因为阮柠的身份,组上的同事都高看他两眼,偶尔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他都能接受。
他很享受阮柠科研人员身份带来的荣耀,他不想失去,更何况他们这恋爱谈得太素,他连阮柠的嘴唇都没碰一下,想想真不甘心。
所以这几天他好不容易避开白若薇的监视,守在阮柠上下班必经的路口,默默跟着她。
一旦发现她身边有其他男人,或者有薛政屿陪着,他会立刻采取相应措施,不会让他们好过。
根据这几天他的踩点观察,发现阮柠都是一人上下班,他没看见薛政屿,也没看到其他男人,他对阮柠的不满,彻底消散。
上次是他误会了阮柠,所以阮柠生气提出了分手,他能理解。
想到这里,陈斯阴沉的面色立马堆满笑容,他讨好说道,“柠柠,你上次对我说要分手,是不是故意气我的?”
“我知道我前段时间挺混蛋的,总是说话中伤你,但是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我只想娶你,你才是我未来的老婆。”
阮柠后背紧紧靠着墙壁,目光测量她和陈斯的距离,大脑快速计算,如果她抬脚,大力踢向他的重要部位,趁他放松自己,她逃开的机会有多大?
脑子里又闪过第二条,偷偷按下报警电话,她被顺利救下的概率会有多大?
目光定了定,阮柠声音维持平静,她没想到陈斯还会找她。
“陈斯,你是不是让别的女人怀孕了,你很伤我的心,我没办法接受。”
她故意带着哭腔,突出脆弱的情绪,降低陈斯的心理防线。
在陈斯面前,阮柠一直是理智又清醒,性格淡淡的,她没对陈斯撒过娇,也没在他面前扮过柔弱。
面对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阮柠,陈斯很受用,恨不得上手紧紧搂住她,拭去她脸颊的泪水,安抚她受伤的心灵。
“对不起,都是白若薇那个女人故意勾引我的,我没想过要和她发生什么,是她主动缠着我。”
“柠柠,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只是酒后乱性。我心里想的,身体爱的只有你,不是她。”
“那你能不能跟她说清楚后,再来找我?”阮柠抬手,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用衣袖擦眼泪,然后顶着一双雾蒙蒙的杏眼看向陈斯。
女孩眼尾泛红,鼻尖也红红的,白皙的小脸像染上一层胭脂,陈斯紧紧盯着她红润的唇瓣,轻咽下一口气,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肯定会和她说清楚,我的眼里只有你没有她。”
“我想你现在就说清楚,打电话说清楚也行。”阮柠夹着嗓子娇滴滴说话,声音又软又糯。
“行,我现在就打,当你面打。”陈斯视线一直盯着阮柠,然后掏出手机,点开白若薇的电话号码,直接摁了过去。
第98章 手静止 “会不会再心动?”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 打通却无人接通,阮柠面色维持平静,手偷偷放进身后自己背包里, 摁了报警电话。
陈斯放下电话,握住阮柠的肩膀,面色激昂,眼神阴鸷浑浊,“柠柠,你等等我, 我会让白若薇给你个解释的, 你相信我,我最爱的人只有你。”
“好,我相信你是爱的,我想问问你,你知道我住的小区的地址吗?你很少送我花, 现在你和别的女人怀孕, 导致我很不开心, 能不能送一束花给我 , 让我开心点。”
“可以,你想要什么花, 我明天寄到你单位去。”一听阮柠不计较他出轨的事,陈斯面色缓和了些。
“玫瑰吧,你送我玫瑰就代表爱我。”阮柠边说, 边把胳膊上挂着的包包转过来, 好让通了的报警电话,离陈斯更近。
“行,我送你九十九朵。”陈斯一手绑着阮柠的肩膀, 一手继续按白若薇的电话。
“陈斯,就送我家,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九十九朵玫瑰太多太大,我抱不回来。你记得住我家地址?你复述一遍,我看你记错了没有?”
阮柠观察陈斯的面色,小心翼翼引导他说出家庭住址。
那边,白若薇还是没接电话,陈斯索性收起手机,快速插进裤兜,把阮柠家的地址报了一遍。
阮柠皱皱眉,故意语气低沉,“你刚刚门牌号好像说错了,你再说一下,你怎么能连我家的门牌号都记不住,我就站在这里。”
她边说边跺脚,想趁机解开陈斯的桎梏,男人貌似总防备这一点,他松开后,又把阮柠逼近更靠墙的角落。
她只觉得空间里的氧气,更少了。
心底的不安全蔓延,阮柠心脏狂跳,脑子里不由自主跳出上次薛政屿护她的模样,这次,她要靠自己解决。
“你别生气,柠柠,”陈斯越凑越近,呼吸逼近阮柠唇边,看着灯光下,红唇像鲜花般盛放的阮柠,女孩白嫩嫩的脖颈直晃他的眼,陈斯下腹燥热感陡然升起。
阮柠察觉形势不对劲,男人脸上流露出越来越多的欲念,说时迟那时快,陈斯粗暴地一把把住阮柠,拉住她手腕想往怀里拽,嘴唇强行往她红唇的位置贴过去。
“放开我,陈斯,你不能……”
阮柠拼命挣扎,扭开头,他的吻擦在她头发上,趁陈斯落空,阮柠曲起膝盖,狠狠撞向他的要害部位,他吃痛手上力道一松。
阮柠迅速后退,从他怀里挣脱,一口气跑出来。
不敢往家里跑,她不确定开门进去时,陈斯会不会挤进来,那样也很危险,阮柠鼓着一口气,转身,直接顺着楼梯冲到楼下,半俯身,大口喘气,心跳太快,感觉会从嗓子眼蹦出来。
巷口,一辆警车由远及近,红蓝闪烁灯划破夜空,从车里下来两名干练的警察,阮柠直起身子,额头沁出薄汗,双腿发软走向警察,“刚刚是我报的警。”
声音颤抖。
身子也瑟缩得厉害。
稍微高一点的警察安抚她,“你好,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在这时,顺着楼梯跑下来的陈斯,看到阮柠和警察站在一起,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可怖。
“你竟然还敢报警,我要给你好果子吃。”他朝阮柠的方向气急败坏吼道。
两位警察连忙上前,隔开陈斯和阮柠的位置,年轻的警察挡在陈斯面前,严肃提醒,“先生,你说话放客气点,我们在调查事情。”
“用得着调查吗?她是我女朋友,我找她有什么问题?法律没有规定说男朋友不能找女朋友吧。”陈斯试图绕过警察,却被高个子警察拦住。
“警察,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已经分手,他不仅跟踪我、还企图非礼我。”阮柠一口气说出实情。
警察通知陈斯,“现在你需要配合我们,先跟我们回一趟所里。”
夜晚,派出所的灯光冷白清凛,阮柠坐在塑料椅子上,一名女警察送上来一杯热水,阮柠起身接过,双手捧着,身上才感觉到一丝暖意。
女警察声音温和,看向她:“阮女士,请你讲述一下事情经过。”
“这段时间,我感觉下班路上,总有人跟着我。”阮柠边回忆,发颤的身子缓缓平稳下来。
“我回头什么都没见着,却能感觉到那股刺骨的、后背发凉的感觉。今天我下班晚,站在家门口正拿钥匙开门,他突然从我身后冲过来。”
女警察一边记录,一边问,“后来呢?”
“他抓住我说想跟我谈谈,我察觉他情绪不太对,小心翼翼拖延时间,让他给我送花,中途我偷偷打了报警电话。后来引导他说出地址……”
女警察连连点头,称赞道,“阮女士,你很聪明很机智,后面呢?”
回忆到后半段,阮柠声音开始发抖,“他强行把我逼到墙角,想强行亲我。”
女警察皱眉问她,“有没有证人或者监控?”
“没有。”阮柠摇头,“我住的是老小区,老人比较多,晚上他们都不出来活动,监控我记得,应该也没有。”
“警察同志,我感觉每天跟踪我的也是陈斯。”
与此同时,还是那两位警察正在问询陈斯,陈斯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警察同志,这完全是误会啊。”他摊开手,一脸无奈,替自己辩解,“我们是情侣,她和我吵架要分手,所以我想亲她一下,犯法了吗?男女朋友之间不能亲亲抱抱?我们又没有做更出格的事。”
年长的警察抬头问他,“阮女士说你跟踪她?有没有这个情况?”
“谁要跟踪她?她是我女朋友,我不能光明正大的找她,还要去跟踪她?”
陈斯声音陡然拔高,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
“注意你的态度,好好说话。”
“好好,我好好说话,警察同志,你们不能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她无凭无证就说我跟踪她,这是她污蔑诽谤我。”
陈斯早排查过了,阮柠住的地方,从地铁站往她住的小区走,沿路到她家门口都没有监控,阮柠真想和警察说什么,也没有证据。
只要没有证据,阮柠就拿他没办法。
两个小时后,年长警察走到阮柠待的房间,面露难色。
“阮女士,”他垂眸斟酌用词,“陈斯不承认他强吻过你,只承认是正常互动,关于跟踪,他也完全否认。”
“那没有一点办法吗?”听到警察的话,阮柠脸色煞白,急切地直起身子,“可是是真的,他每天都在那里,我能感觉到,除了他不会有人跟踪我。”
年长警官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没有证据,你提到的小路也没有监控,更没有证人。所以仅凭你单方面的陈述,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很难立案。”
“他强吻我,难道不构成性骚扰?”阮柠颤着声音反问。
一旁的年轻警察接过话,“理论上来说,违背他人意愿的肢体接触是有可能构成性骚扰的。除非有证据,或者造成对方明显伤害,或者情节严重,否则也很难定罪。”
阮柠愣怔住了,她想过会很难,但没想到真想抓住陈斯,会难到这种程度。
高个子警察继续补充,“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口头警告,还有批评教育。”
阮柠掀起眼皮,咬了咬下唇,无力感蔓延,“所以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吗?”
“我们已经记录在案,如果以后有更多证据可以追加处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还有,你尽量避开他,晚上回家请男性朋友陪同,如果他有进一步行为及时报警保留证据。”
阮柠闭了闭眼,心底微凉,她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只是她对结果很不满意。
“阮女士,这段时间请你注意安全,有任何情况及时联系我们,我们都会赶到来帮你。”两位警察送她到派出所门口叮嘱她。
“谢谢你们。”阮柠握住包包的手指紧了紧,指尖泛白。
这时,正好陈斯也从另一个门出来,他晦暗的眸子紧紧盯在她身上,透过他的眼神,阮柠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得意,还有一副你能耐我如何的挑衅。
阮柠垂眸,避开视线,捏了捏蜷缩的手指。
陈斯却追到阮柠面前,装模作样哄她,让别人以为是她在无理取闹:“柠柠,你别闹了行不行?我以后肯定对你好的。”
声音不大,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你别跟我说话,你也不是我男朋友,请你离我远远的。”阮柠后退几步,拉开两人的空间。
年长的警察拍了拍陈斯的肩膀,再次提醒他,“你以后不能再联系她,你们已经分手了,你要老实一点。”
“好的,警察叔叔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你让我别联系我肯定别联系,我一定会听您的。”陈斯乖巧地点头。
派出所门口,阮柠赶紧拦下一辆车,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小区楼下,阮柠坐在车后座,想动,想抬脚,双脚发软,抬不起来,也使不上力。
透过后视镜,司机疑惑地提醒她,“姑娘,到了。”
阮柠推开车门,眸光微红,声音发颤,“等一会,马上就好。”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恐惧,阮柠扫码付款,弯腰下车,“谢谢。”
扶着楼梯,阮柠慢慢走上了楼,直到站在门口,掏出钥匙开门时,手指微抖,钥匙偏移钥匙孔,插都插不进去。
阮柠紧咬下唇,左手捏住手腕,手静止,钥匙准确无误插入,一把拉开门,阮柠走进来,紧紧关上门,然后整个人顺着门板滑落,蹲下,小脸撑在下巴上,眼底溢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泪。
此刻,后怕的感觉再次袭来,阮柠一屁股坐在地上,瘫软着,没有半点力气。再次回想,依然心惊得可怕。
蓦然脑子闪过一念,之前薛政屿提醒她小心陈斯,是不是他早有觉察?
这周,阮柠白天在研究所工作,下班没回老小区,她在研究所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入住,找了个跑腿小哥给了对方钥匙,让他把声声送了过来。
许是那晚的恐惧太大,连续好几天阮柠总睡不着,半夜会无缘无故醒来,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脑子里总无端端闪过薛政屿那张俊脸,才莫名安心了些,住酒店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老小区的环境她很喜欢,但从安全考虑,她也不敢再去住了。
在网上,阮柠找到一家中介,准备换一个更安全、有监控的小区,所以她下班一有时间就会去看房子。
只是看了好几趟,没有满意的。
研究所实验室。
阮柠盯着实验室一排玻璃器皿,空气里弥漫着微涩的气味,她站在实验桌前,指尖下意识摸过玻璃壁。
视野里,漫出白色的液体,心底闪过薛政屿的名字,有细碎纷乱的情绪蔓延,再又想到余玥,沉沉的压迫感袭来,沉重得让她心口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