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文清身姿挺拔,即使看不见面容,那通身的规矩和刻板似乎也能透过嫁衣传递出来。
启泰帝端坐上位,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婉妃坐在他下首稍侧的位置,今日她特意盛装打扮,珠翠环绕,妆容艳丽,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属于皇子生母的欣慰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藏着一丝难以按捺的激动和紧张。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司礼太监高唱着流程。
“皇子、皇子妃,叩谢皇恩——”
秦镕与贾文清依言下跪,叩首。
“聆听圣训——”
启泰帝看着跪在下方的儿子,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镕儿,今日之后,你便正式成家立室。望你日后行事,多些稳重,顾全大局,少一些……轻浮孟浪。需谨记,身为皇子,一言一行皆关乎天家颜面,百姓福祉。”
秦镕低着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讽和狠戾,声音却显得无比恭顺:“是,父皇!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日后定当克己复礼,恪尽职守,绝不再辜负父皇期望!”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幡然醒悟。
“嗯。”启泰帝淡淡应了一声,“敬茶吧。”
一旁的内侍端上两盏茶。
秦镕率先端起一盏,高举过头顶,膝行几步,奉到启泰帝面前:“父皇,请用茶。”
启泰帝的目光在那茶盏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接过。
茶水温热,清香袅袅。他揭开杯盖,轻轻吹了吹,然后,在婉妃几乎要屏住呼吸的注视下,缓缓呷了一口。
茶香入口,似乎并无异常。
然而,仅仅过了几息功夫,启泰帝的眉头突然紧紧皱起。
他猛地伸手捂住了额头,身体晃了一晃,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手中的茶盏“啪”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呃……这……这茶……”
启泰帝的声音变得虚弱而惊怒,他手指颤抖地指向秦镕,“你这逆子……茶里……放了什么?!”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一直侍立在侧的苏盛脸色“骤变”,惊呼着扑上前。
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启泰帝,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惊慌”:“快!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殿内顿时一片“慌乱”,内侍宫女们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一直端坐着、脸上带着完美笑容的婉妃,缓缓地、优雅地站了起来。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积压多年的怨毒和即将得逞的疯狂。
“别叫了。”婉妃的声音冰冷而尖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快意。
“苏盛,省省力气吧。这养心殿内外……如今都是我的人!你便是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一个太医过来!”
她一步步走向瘫软在苏盛怀里、看似已无力挣扎的启泰帝,眼中充满了扭曲的恨意:
“陛下……我的好陛下……您感觉如何?这‘千日醉’的滋味,不错吧?不会要了您的命,只会让您好好睡上一觉……等您一觉醒来,这天下,就已经是镕儿的了!哈哈哈!”
她发出尖锐而得意的笑声,笑声在寂静的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恐怖。
“至于瑞贵妃那个贱人!”婉妃笑声戛然而止,眼神怨毒如蛇蝎。
“你放心,我会很快送她下来陪你的!让你们到地底下再做一对恩爱夫妻!”
启泰帝艰难地抬起眼皮,眼神浑浊,带着“难以置信”的悲痛和愤怒,声音断断续续:
“婉妃……你……你为何要如此……朕待你不薄……”
“待我不薄?!”婉妃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积压多年的怨愤,声音陡然拔高,变得歇斯底里。
“陛下!您摸着良心说说!您真的待我不薄吗?!自从先皇后那个短命鬼去了,您的心!您那点可怜的真心!就全都给了谢玉心那个贱人!”
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华丽的指甲套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线:“我呢?!我算什么?!我也是从潜邸就跟着您!为您生儿育女!为您在这吃人的后宫里苦心经营!我得到了什么?!啊?!”
她的眼泪汹涌而出,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极致的怨恨和不甘:
“是!您是给了我妃位!给了镕儿皇子身份!可那都是虚的!是您施舍的!您何曾真正正眼看过我们母子?!您的心里眼里,只有延禧宫那个贱人和她生的两个好儿子!”
她猛地指向殿外,仿佛瑞贵妃就在那里:“现在!就连我的镕儿娶正妃!您都要如此羞辱他!随便指一个刻板无趣、家世平平的御史之女!而秦铮!秦钺!他们呢?!
郑国公的嫡女!崔氏的明珠!凭什么?!陛下!您告诉我凭什么?!我的镕儿哪里比不上他们?!就因为他不够虚伪!不够会讨好您吗?!”
第149章 逆袭的世家女69
启泰帝听着她泣血般的控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冰冷。
他喘着粗气,仿佛用尽了最后力气,斥责道:
“凭什么?你……你看看他做的这些荒唐事!再看看他今日……今日这大逆不道之举!你问朕凭什么?!”
“荒唐?大逆不道?”婉妃擦去眼泪,脸上露出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笑容。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等镕儿掌控了京城,掌控了朝堂,控制了这些文武百官!谁还敢说他荒唐?!谁还敢说他大逆不道?!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陛下!”
她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潮红和兴奋:
“过了今夜,再荒唐,他也是九五之尊!是一言九鼎的天下之主!而您……您就和您心爱的谢玉心,一起好好‘安享晚年’吧!”
她话音刚落,偏殿的门被猛地推开!两名粗壮的嬷嬷,粗暴地拖拽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发髻散乱,宫装被扯得有些不整,脸上带着惊怒和倔强,正是瑞贵妃谢玉心!
“陛下!”瑞贵妃看到被苏盛搀扶着、看似虚弱无比的启泰帝,失声惊呼,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身后的嬷嬷死死按住。
“玉儿!”
启泰帝也“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无力”地跌坐回去。
只能“目眦欲裂”地瞪着婉妃:“毒妇!你要干什么?!放开她!”
婉妃看着眼前这“生死离别”的一幕,心中充满了扭曲的快意。
她走到瑞贵妃面前,伸出戴着华丽护甲的手指,用力捏住瑞贵妃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冷笑道:“谢玉心,你看看!看看你深爱的陛下,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不是一直很得意吗?不是一直霸占着陛下的宠爱吗?现在呢?谁能救你?嗯?”
瑞贵妃猛地扭开头,避开她的触碰,眼神冰冷而鄙夷地看着她,声音清晰而带着不屑:
“婉妃,你真是疯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一切?不过是自取灭亡!”
“闭嘴!”婉妃被她的眼神刺激到,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瑞贵妃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在殿中格外刺耳。
瑞贵妃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但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痛呼,只是用更加冰冷仇恨的目光盯着婉妃。
“哼!阶下之囚,还敢嘴硬!”
婉妃甩了甩打痛的手,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等镕儿彻底掌控了局面,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给我带下去!好好‘伺候’着!”
嬷嬷们粗暴地将瑞贵妃拖了下去。
婉妃志得意满地转过身,看着“奄奄一息”的启泰帝和“惊慌失措”的苏盛,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她却没有注意到,在瑞贵妃被拖下去的那一刻,启泰帝与苏盛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却冰冷无比的眼神。
而一直跪在地上、盖着红盖头的“贾文清”,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偶。
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养心殿偏殿的大门,在婉妃得意的笑声中,缓缓关闭。
将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与一场更深的将计就计,一同锁在了这片灯火通明的皇权中心。
宫变,已然拉开血腥的序幕。而三皇子府内的“盛宴”,也即将步入高潮。
养心殿偏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沉重得让人窒息。
烛火摇曳,将婉妃那张因疯狂和野心而扭曲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从地狱爬出的罗刹。
“陛下,”婉妃的声音带着一种毒蛇般的嘶哑和刻意放缓的残忍,她手中拿着一卷明黄的绸布,缓缓展开,上面早已写满了矫饰的传位诏文。
只缺最下方那方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朱红玺印,“时辰不早了,您还是……体面些,在这传位诏书上,用印吧。也免得……受些皮肉之苦。”
她将那卷空着玺印位置的“诏书”捧到启泰帝面前。
启泰帝瘫坐在龙椅上,由苏盛勉强搀扶着,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眼神却依旧锐利,死死地盯着婉妃,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毒妇……逆子……你们……休想!”启泰帝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怒火和帝王的尊严。
婉妃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她朝身后的秦镕使了个眼色。
秦镕会意,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父皇,您又何必如此固执?这天下,迟早是要交给儿臣的。您如今龙体欠安,早日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岂不美哉?何必非要闹到如此地步?”
他嘴上说着“美哉”,眼神却冰冷如刀。
启泰帝猛地咳嗽起来,仿佛被他的无耻之言气得不轻,颤抖着手指着他:“畜生……朕……朕就是把它毁了……也不会传给你这等无君无父之徒!”
“既如此,那就别怪儿臣不孝了!”秦镕脸色猛地一沉,耐心耗尽,对婉妃道:“母妃,发信号!让牧闰何须他们动手!先把那些大臣家眷‘请’到一起!我看父皇……还能硬气到几时!”
婉妃点了点头,侧首对身边一名心腹侍女冷声道:“去,按计划行事,发信号!”
“是,娘娘!”那侍女低着头,快步走出殿门。
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启泰帝粗重的喘息声和烛火噼啪的轻响。
婉妃和秦镕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着启泰帝,等待着他最后的崩溃。
跪在地上的贾文清,红盖头下的身体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手心。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外却异常安静,预想中的信号弹升空爆开的声音并未传来。
秦镕眉头渐渐皱起,闪过一丝不安:“怎么回事?信号呢?”
婉妃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正要派人出去查看。
就在这时,殿门被轻轻推开,刚才那名侍女去而复返,她低着头,脚步似乎有些虚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娘……娘娘,信号……信号已发出。”
“发出了?”婉妃狐疑地盯着她,“为何本宫未曾听见声响?”
侍女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许是……许是离得远,奴婢是在院外发的,确认升空了才回来的……”
婉妃将信将疑,但此刻箭在弦上,也顾不得细究,只当是自己心神不宁未曾留意。
她转向启泰帝,语气重新变得森冷:“陛下,信号已发,此刻三皇子府想必已是瓮中之鳖!您若再不肯用印,每过一刻,便可能有几位忠心耿耿的臣子……家破人亡!您真要为了那死物,眼睁睁看着他们为您陪葬吗?!”
启泰帝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仿佛痛苦万分,却依旧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秦镕见状,戾气上涌,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指向内殿方向(瑞贵妃被关押之处):
“父皇!您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儿臣心狠!我先杀了谢玉心那个贱人!用她的血,来给您磨墨!”
“你敢!!”启泰帝猛地睁开眼,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苏盛死死抱住,“你这畜生!她是你的庶母!!”
“庶母?哈哈哈!”秦镕发出疯狂而悲凉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父皇!这冰冷的皇宫里,哪来的什么母子亲情?哪来的什么手足兄弟?!不过是你死我活的权力游戏!我这无情无义,心狠手辣,不也是你们逼的!不也是你们教的吗?!”
他猛地将剑尖转向地上跪着的贾文清,语气充满了厌恶和迁怒。
“凭什么?!凭什么秦铮能娶郑国公之女!秦钺能娶崔氏明珠!连秦钊那个废物都能有个尚书千金!
而我秦镕!我才是您的长子!我的正妃,却只能是这样一个木头般、毫无助益的御史之女?!父皇!您告诉我!这凭什么?!您如此偏心,难道就不是在逼我反吗?!”
贾文清盖头下的身体猛地一颤,却依旧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你这逆子……强词夺理……”
启泰帝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疯狂言论气得浑身发抖,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竟“晕厥”了过去,软倒在苏盛怀里。
“陛下!陛下!”苏盛发出惊恐的哭喊,拼命摇晃着启泰帝,“陛下您醒醒啊!您不能有事啊!”
秦镕收剑回鞘,冷哼一声:“装死?呵,苏盛!”
他目光阴鸷地看向老太监,“你是父皇最信任的奴才,国玺藏在何处,你定然知道!说!说出来,饶你不死!否则,本王有的是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盛抱着“昏迷”的启泰帝,老泪纵横,对着秦镕磕头如捣蒜:
“殿下!韩王殿下!老奴……老奴真的不知啊!此等国之重器,陛下怎会告知老奴一个奴才?求殿下明鉴!求殿下开恩啊!”
“不知道?”秦镕眼神一厉,上前一脚将苏盛踹翻在地。
“老东西!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就在秦镕准备对苏盛用刑逼问之时——
三皇子府,前厅。
牧闰与何须一直紧绷着神经,留意着皇宫方向的动静。
当看到那道微弱的信号隐约升起时,牧闰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拔出腰刀,厉声喝道:
“动手!封锁所有出口!将所有大人和家眷,‘请’往后园暖阁!违令者,杀无赦!”
“是!”早已埋伏好的王府私兵和部分被收买的驻防兵士立刻如狼似虎般扑出!
瞬间控制了前后大门、侧门以及各处通道!
“啊——!”
“你们干什么?!”
“放肆!我是兵部侍郎!”
“救命啊!”
前厅顿时乱作一团!杯盘碎裂声、女眷的尖叫声、大臣的怒斥声、兵士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原本的喜庆宴会瞬间化为人间地狱!
大臣们虽然早有预感,但真当刀兵加身,依旧惊恐万分。
家眷们更是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
士兵们粗暴地推搡着人群,试图将所有人驱赶到一起。
袁氏紧紧将羲和护在身后,脸色苍白,却强自镇定。
羲和目光冷静地扫过全场,暗中对母亲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
崔府带来的精锐护卫也悄然收缩,将她们母女二人护在中间,与其他慌乱的人群隔开少许。
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本该与牧闰一同指挥行动的何须,眼神闪烁了几下。
趁着牧闰全力镇压前厅混乱、注意力被吸引之时,悄无声息地退向人群边缘,然后一个闪身,迅速没入了通往后厨方向的廊道阴影之中。
他七拐八绕,避开巡逻的兵士,熟门熟路地来到王府西北角一处偏僻的院墙下。
这里堆放着一些杂物,较为隐蔽。
他警惕地四下张望,然后学了三声猫叫。
墙外立刻传来了三声布谷鸟的回应。
何须心中一喜,不再犹豫,足尖一点,身手矫健地攀上墙头。
墙外,早已有几名身着崔府护卫服饰、眼神精悍的男子接应。
“何先生,快!”为首一人低声道。
何须利落地翻身而下,低声道:“牧闰已经动手,大部分大臣家眷已被控制在前厅往后园驱赶。
王府私兵约三百人,另有西门守将王涣带来的两百驻防兵,皆已换上了王府护卫服侍。速报四殿下与崔侯!”
“明白!先生辛苦了!随我们来!”
崔府护卫首领点头,立刻带着何须,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小巷之中。
而此刻的三皇子府,已然彻底沦为一座被兵甲控制的囚笼。
牧闰站在高处,看着下方如同待宰羔羊般惊恐的人群,脸上露出一丝残忍而满意的笑容。
他却不知,此时的何须,已经悄然脱离了三皇子的棋盘,将最重要的情报送了出去。
宫变的大戏已然开锣,但剧本的走向,却早已偏离了导演者的初衷。
混乱与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大臣及其家眷们被如狼似虎的叛军兵士粗暴地推搡着,尖叫声、哭喊声、呵斥声混杂在一起,精美的宴席一片狼藉,宛如阿鼻地狱。
牧闰站在厅中高处,冷眼看着下方的混乱,脸上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残忍快意。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了相对平静的一角——那里,崔羲和与郑明珠站在一起,周围有十数名崔府和郑府的精锐护卫结成一个小圈,勉强抵御着叛军的冲击,但显然也支撑得十分艰难。
牧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四皇子未来的正妃,一个是九皇子未来的正妃,更是崔、郑两家的心头肉,若是能将她们牢牢控制在手,无疑能增加极重的筹码。
他推开身前的兵士,大步走下台阶,来到崔家护卫圈外,声音带着假惺惺的客气,却掩不住其中的威胁:
“崔小姐,郑小姐,此地混乱,刀剑无眼,恐惊扰了二位贵人。不如随末将移步后园暖阁暂歇,那里已备好茶点,定然安全无虞。”
羲和与郑明珠并肩而立。郑明珠脸色有些发白,但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紧紧握着羲和的手。
羲和则面色沉静如水,仿佛周遭的喊杀声与眼前的威胁都与她无关。
她甚至没有看牧闰一眼,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劳费心,此处甚好。”
牧闰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怒意:“既然二位小姐敬酒不吃……”
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杀气,“那就只好请你们吃罚酒了!来人!”
他猛地一挥手!身后两名如狼似虎的叛军士兵立刻狞笑着上前,伸出粗壮的手臂,就欲粗暴地将羲和与郑明珠从护卫圈中拖拽出来!
护卫们怒喝着想阻拦,却被周围更多的叛军刀剑逼住!
就在那手即将触碰到羲和衣袖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直静立不动的羲和,眸中寒光乍现!只见她手腕一翻,腰间那看似装饰品的碧玉玲珑腰带中,竟瞬间弹出一柄薄如蝉翼、软如灵蛇的银色软剑!
剑光如水,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嗤!噗嗤!”
两声极其轻微的割裂声响起!
那两名冲在最前面的叛军士兵动作猛地一僵,脸上的狞笑凝固,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喉咙,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殷红的鲜血如同小溪般从他们的指缝间汹涌而出!他们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上!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狠辣果决的杀戮惊呆了!
就连牧闰也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骇然!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传闻中清冷柔弱、只懂诗书的崔氏嫡女,竟然身怀如此绝技!出手如此狠辣利落!
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
羲和的身影动了!如同鬼魅,又如同一片被风吹起的轻羽!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道湖蓝色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掠过数丈距离,手中那柄滴血不沾的软剑,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刺牧闰咽喉!
快!太快了!快到超越了常人反应的极限!
牧闰只是个善于阴谋诡计的书生,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他甚至连格挡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惊恐的“呃——!”
剑光一闪而逝!
牧闰的瞳孔瞬间放大,彻底失去了神采。他的喉咙处,一道极细的血线缓缓浮现,随即鲜血喷涌!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那张清冷绝艳、却如同索命修罗般的脸庞,身体晃了晃,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地,气绝身亡!
从士兵上前,到牧闰毙命,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整个前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叛军士兵都傻眼了,茫然失措地看着地上牧闰和两个同伴的尸体,又看看那个持剑而立、衣袂飘飘、神色冰冷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尘埃的绝色女子,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主帅……就这么死了?!被一个他们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贵女,一招秒杀了?!
就在叛军群龙无首、陷入短暂混乱的这一刻——
“轰——!!!”
三皇子府紧闭的朱漆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用巨力撞开!
碎裂的木屑纷飞中,无数火把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涌入!照亮了门外黑压压、阵列森严的军队!
“杀——!清剿叛党!保护各位大人!”
一声清越而充满杀气的号令响起!只见一名身着银色铠甲、手持长枪的年轻将领一马当先,冲杀进来!
他身后,是如狼似虎、装备精良的士兵,瞬间如同砍瓜切菜般将门口还在发愣的叛军斩杀!
“是京白侍卫!是四殿下和九殿下的亲卫!”有眼尖的大臣立刻认出了来将,顿时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惊呼!
“援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杀光这些叛贼!”
绝处逢生的大臣和家眷们爆发出激动的哭喊和欢呼。
京白率领精锐部队迅速控制住大门和主要通道,他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到了持剑站在大厅中央、脚下躺着三具尸体的羲和,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惊讶和敬佩。
他快步上前,在羲和面前抱拳行礼,语气恭敬无比:“崔小姐!末将京白奉四殿下、九殿下之命前来平叛!府外叛军已被控制!一切按计划进行!您受惊了!”
羲和手腕一抖,软剑如同有生命般缩回腰间,再次化为那柄碧玉玲珑腰带。
她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并非出自她手,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清冷:“京白将军辛苦了。尽快稳定局面,救治伤者。”
“是!”京白领命,立刻转身指挥部队清剿残余叛军,安抚受惊的百官。
其他大臣及其家眷们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在乱军之中依旧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崔家嫡女,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原来四皇子和九皇子早有准备!原来这位深藏不露的崔小姐,竟是如此厉害的角色!
今夜之后,崔氏与九皇子的地位,以及这位未来九皇子妃的分量,在所有人心中都将被重新评估!
殿内的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
秦镕看着“昏迷”不醒的启泰帝,又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问三不知的苏盛,心中的焦躁和暴戾终于达到了顶点!
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他不能再等了!
“好!好!都不说是吧!”秦镕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猛地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父皇!您别怪儿臣!是您逼我的!您既然不肯乖乖写下传位诏书,那儿臣就只能……送您一程了!这江山,儿臣自己来取!”
他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举起匕首,朝着龙椅上“昏迷”的启泰帝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镕儿!不要!”婉妃发出一声尖叫,却不知是阻止还是兴奋。
跪在地上的贾文清盖头下的身体剧烈颤抖,几乎要瘫软在地。
苏盛更是发出绝望的哀嚎:“陛下——!”
然而——
就在那匕首即将触及龙袍的刹那!
“咻——!”
“叮——!”
两道破空之声几乎同时响起!
一道寒光精准无比地击中秦镕握刀的手腕!那是一枚小巧却力道惊人的飞镖,瞬间穿透了他的手掌!
剧痛袭来,秦镕惨叫一声,匕首脱手飞出!
而另一道寒光,则后发先至,精准地击打在即将落下的匕首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那匕首被巨力撞击,直接歪斜着飞了出去,“哐当”一声掉落在远处的地面上!
“谁?!”秦镕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右手,又惊又怒地猛地回头看向殿门方向!
婉妃也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道:“来人!快来人啊!有刺客!”
殿门被人缓缓推开。
两道挺拔的身影,在无数火把的簇拥下,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入殿内。
火光映照出他们冰冷而威严的面容——正是本该“已被解决”的四皇子秦铮和九皇子秦钺!
秦钺手中还把玩着另一枚一模一样的飞镖,眼神冰冷如刀,死死地盯着秦镕那只流血的手。
“老四……!老九?!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秦镕如同见了鬼一般,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惊恐得连连后退,语无伦次,“你们不应该……不应该已经……”
“不应该已经被你派去的伏兵杀了吗?”秦铮接口道,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三哥,你就那么确信,你收买的那几个酒囊饭袋,能奈何得了我与九弟?还是你以为,你的计划,真的天衣无缝?”
秦钺将飞镖收起,冷哼一声,声音如同炸雷:“三哥,你太天真了!从你暗中联络西山大营开始,你的每一步,都在父皇和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你以为的出其不意,不过是我们请君入瓮的戏码!”